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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遇兽

      太师恍若不敢相信的一震,脸色已经极为难看。韵贵妃闭目微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叩首道:“臣妾拜谢大王隆恩。”说罢,她侧目用力睨了太师一眼,眼中警示一闪。

    太师忍住将要出口的怒语,同样跪下谢恩。

    安福唯唯诺诺,“大王且消消气,不如先回晏明殿歇歇吧。”

    凌昊在阁中扫视一眼,“音婉仪也在?”

    音婉仪听大王终于提到她,再看韵贵妃都已是自顾不暇,心一横道:“嫔妾知罪,嫔妾本该请过安就离开,不该听信谗言,误做了愚妇。”

    “你是误做了愚妇,还是有意为之,本王都不想知道。”他话中另有深意,“殷族年年岁贡,你只须记得,你是殷族臣女。其中荣辱,牵一发动全身。”

    有窒息的闷着从胸口传来,阁外凄切的哭喊像夜中哭啼的夜枭,她重垂螓首,“嫔妾知罪。”

    安福尖细的唱诺声高高的传出阁外,“摆架回宫!”

    太师僵如木雕,呆看着凌昊离开的背影,顿觉了一股无力。有了望月亲口为证,他又特意携了宫中旧署一同前往,目的就是为了要咬太子一个铁证如山,让他永无翻身之地。本以为此番必定能除去这个妖人,不想却被反将一军。望月那个蠢货是死不足惜,却让他失去一帮旧署,还被勒令不准上朝。若再这样下去,他在朝中辛苦巩固的地位,只怕不久就要危如累卵了。

    太子宫里龙慕正坐立不安,看凌昊只身前来才暂且把心放下。他连迎了上去,“可处理好了?”他焦急的打量他左右,“太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本王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凌昊笑着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又毛手毛脚起来,横抱起他就朝玉床走去,“本王刚才忍的实在辛苦,爱妻还不好好补偿本王。”

    不过一会,帐内就响起暧昧的低吟,“嗯嗯……你轻些……”

    宫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隔日却是半分动静也无。只在悄无声息间内监被换了一批,太子宫中多了不少生面孔。阖宫上下的人虽恍若无闻,但都统一的摆出十二万的小心。一举一动克制本分,多一个字也不敢再言。羽林军稳健的脚步无时不踩响宫内的每一个角落,徘徊在所有宫墙。

    几乎是在同时,蜿蜒的红墙之外,只言片语组成的茶余谈资统一更换了口径。大王已年近三十,正是体壮之年,后宫妃嫔媵嫱无数,多年来膝下却依然无所出。这些年王后之位悬而未决,王嗣又缈无动静。追根究底起来,恐怕是大王自身带疾,无法传嗣。

    从红唇白齿间吐出的字语带着隐秘而下流的猜测,起先只不过是几句人云亦云,经了一齿说出,众口相传。愈演愈烈之后,早已不是普通百姓之间的窃窃暗语。大王无能之事,糅合了无数的臆测揣摩,无时无刻的飘荡在大街小巷,惊动了官家贵族。甚至还有黄口小儿编了歌谣来唱,长街小巷,众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笑谈这桩王家秘事。

    流言纷扰入耳,言官怒上了折子请大王一定要严厉制裁传唱之人,扼杀流言的不良之风。百官也纷纷震怒,统一上折奏请。王嗣之重,再次成为朝堂大事。奏折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写到,为了国之大业,一定要尽早立后传嗣。才能断绝流言,稳重根基。

    连带着弹劾太子的奏章再起,密密满满的几乎铺倒了凌昊的案台。而凌昊每次也不过置之一笑,由着奏折越堆越高,落灰积尘。

    朝上已经沸热如油,凌昊却是兴致颇好。拉了龙慕,邀了武将,又携了几位后妃,共去了王家围场狩猎。

    围场向来不许外人擅入,今日在场的都是王家亲贵。众人皆为武将出身,携弓胯马,笑声肆意而纵横。如今才刚入夏,正是草长莺飞,万兽出动的时节。凌昊喊了“今日不分君臣,只为尽兴”之后,只闻烈马嘶鸣,看长箭驰出,内侍手里都捧满了猎物。

    同来的几位国公和妃嫔都在围猎台上的宫阁里歇息,只等着晚上一同饮宴。

    围场上正进行的如火如荼,龙慕才从观景台上姗姗来迟。马车的帘布一掀,就听清荷急道:“太子您留心脚下!”话音还未落,龙慕已经跳了下来,微有怒容,“竟然撇了我独自来。”

    马蹄阵落,一身骑装的凌昊昂首而笑,他兴致极高,额上的汗顺着深刻的弧度留到领中,他朝龙慕伸了一只手,“上来。”

    龙慕立刻拽了他的手上马,横出去的一肘被凌昊截住,“这样的好事竟然这会才通知我。”

    凌昊纵马驰到林中绿翠浓荫重,一手持着缰绳,一手就在龙慕的衣服里兜兜转转。他着迷的比着龙慕束紧的腰身,“今日是不成了,明日让本王在这里做一回。”

    龙慕顿时被噎住,耳后都蔓延上了一层红意。

    一日下来清点了不少猎物,因着众人尽兴,到了晚间又在猎台上点起篝火,起了火架烹烤。众武将围着篝火畅饮高歌,纷纷朝了凌昊劝酒,几盏黄汤入肚,气氛如烈火烹油,早无君臣之分。只是你来我往,杯酒相敬。这般的融洽相和,正是宫中最为所缺的。

    因萧黎正好在京中,也在随行之列。然他却不似其他人开怀畅饮,只如几名国公后妃一般,独在座上自饮。

    酒过三巡,龙慕也被酒气熏红了脸。他下意识的就去看凌昊,只这一瞬,空气中忽的卷起一声吼啸,震的杯中凉液颤动,篝火扑迷。众人立刻停下手中杯盏,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物。

    暗夜中却看两线幽幽金眼,猛兽森鸣。隐在黑夜中的颜色在火光中现出形来,一个敏捷的身影出现在围猎台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

    定睛一下,众人的酒意立刻就去了三分。明亮的篝火下,一只浑身黝黑的猛兽凭空蹿了出来。矫健的身形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豹头环耳,宽身强健。嘶吼间满口腥气扑鼻,利齿雪亮,已经瞪圆的金眼闪着寒残冽光。赫然就是一只黑豹的形状。

    几位嫔妃和国公都已吓的惊声失色,几乎同一时间尖叫着向后退。又全数被黑豹的叫声盖了过去。

    众武将立刻起身抓住近旁的武器,可饮宴未过,现下都带着醉意,大路尚且走不稳,如何再拉弓上箭,猎杀这孽畜。

    谁也不曾料到此事突生,侍卫搭弓举刀,只看黑影闪过,又有火光迷眼。黑豹的叫声不绝,猛兽腥气骇得人肝胆俱裂。那畜跳上围猎台上,口中涎液滴落。桌翻椅乱,胆小的早已吓的晕了过去。

    凌昊也骇然震惊,他立刻站了起来,拔了长剑防御。

    长剑寒光四裂,黑豹的吼声更盛,光亮如水的皮毛抖动,厉吼着朝他扑去。

    凌昊不避,紧握着长剑御敌,同时一手发力将身边的龙慕狠狠的推了出去。

    “凌昊。”龙慕震惊,脑中一片空白,大喊着就要扑上去,远远的却听到凌昊厉声的警告,“别动。”

    龙慕眼看着那只足有半人高的黑豹朝着凌昊扑去,一人一兽同时翻滚在地。那黑豹力气极大,吼声震耳,大张的兽口中漫着阵阵腥臭气。凌昊只能用尽全力紧遏着黑豹的脖子,虎口被拉扯的发麻,耳边更是疼的嗡嗡作响。

    凌昊挥着长剑直劈黑豹的面门,这一剑下了十足的力气,兽血立刻溅了满脸。

    未中死穴,黑豹吃痛后狂躁加重。凌昊趁机利落的一滚,逃出升天。

    龙慕惊魂未定,众人都只顾着尖叫逃离。萧黎和吴都卫已经带了禁军而来,箭雨长刀纷起,眼见就要将黑豹毙命。背后却突地袭来一股大力,猛地将他一推,正跌落在前。

    那豹畜受了重创,忽见得人影在前,狂暴又起。清荷尖叫着扑到龙慕身边,死亡的恐惧已经紧紧笼罩。龙慕已经来不及再看他一眼,猛甩了清荷的手要将她推开。

    淑妃哭叫起来,“太子哥哥,快救太子!”

    眨眼的电光火石间,那一股力道硬生生将他拖离兽爪,一具硬朗的身体扑在他身上,兽爪一伸,身后一股凌厉直扑了他而来,空气似有裂帛之声。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又有一具身体扑了上去。这时正从远处飞来一只利箭,正正穿透了黑豹的喉间。黑豹一爪将落,从凌昊的肩头挥出,最后无力的滑落在海棠红的裙踞之下。

    似被撕碎的痛苦在肩头蔓开,凌昊嗅到了自己的血腥味,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黑豹的这一爪散尽。

    鲜血在凌昊身上蔓延,濡湿了他身下之人。从未有过的恐惧袭夺,龙慕头晕脑胀,身边女子的尖喝响起,歇斯底里的“凌大哥”在龙慕耳边擦过,她手中竟高举着一块尖石,一股脑的砸击在黑豹身上。

    几十名侍卫一齐冲了上去,长剑纷落,血腥味充斥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