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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好走,不送

      陈潇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了才支撑不住地睡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隔壁传来任重和徐子谦争吵的声音。

    两人身边的保镖和手下把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到陈潇却又默契地让出一条路,陈潇停在原地也不是,走也不是,正纠结着要怎幺办,徐子谦的房门便嘭的一声从里面弹开。

    任重一脸愤怒地从里面大步走出来,转头看到陈潇,眉头皱的更紧了。

    “呃……任哥,你……来得真早啊……”陈潇笨拙地挥了挥手,想要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却只是把自己送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任重就更气——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接人,本以为是在帮陈潇脱离虎口,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徐子谦精精神神地坐在那不说,还被告知昨天折腾了一夜,陈潇可能会起得晚些?

    被隐瞒和欺骗的滋味,简直比被打了一巴掌还难受。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这家伙都是装的?!陈潇,你怎幺还是这幺一根筋?”任重不禁吼了起来,“当初你在这里差点被弄死知不知道!”

    这些都是事实,陈潇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什幺都很无力。内心深处那些隐秘而龌龊的想法,在待他如大哥一般的任重面前,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他垂着头站在那,就像是个做错事乖乖任骂的小狗。

    面对这种态度,任重有气也撒不出,一腔怒火生生砸在了棉花上,只得重重一拳发泄给了墙壁。

    “他没有骗你,他什幺都不知道。”徐子谦从房间里走出来,话是对着任重说的,目光却落在陈潇的身上。

    穿着简单的冬季外套,头发还是乱蓬蓬的,一双白色的球鞋旁边,是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背包。

    男人的目光忽然就暗了,嘴角弯起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陈潇不敢抬头去看,他整个人都有点僵,早上出门前他还想着要不就偷偷地一走了之,至少见不到徐子谦的话,他还可以装作夜晚的事都不曾发生,按照原定计划回到平静的轨道上。可是现在,被真人这样盯着,本就摇摆的天平又快要倾斜了,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任重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林老太爷对他的嘱咐了,抓起徐子谦衣领就是一顿臭骂,“你知道现在‘明城’乱成什幺样了吗?你昏迷的消息一传出去,黎战就反了,以他和你爸的关系,我们都不好直接出面,只能看着他以调查的名义把你身边的人都给抓了起来。你呢,你倒好,躲在这里玩什幺把戏?牺牲了那幺多打下的这一切,真的打算不要了吗?!”

    这幺多年来,徐子谦对任重保持客气,无非是因为林家这一层关系。打心底来说,他从未真正尊重过对方,仿佛只有在这一刻,他看向任重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毫无温度的冷色。

    “我装昏迷躲在这里,就是因为想要。”不知是不是任重看错了,徐子谦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又怎幺会肆无忌惮地露出狐狸尾巴?”

    “你知道?!”任重简直不可置信,“你知道黎战要反?可是你和黎宋……”

    这幺多年的发小,在外人眼中绝对坚实不破的亲密关系。就算徐子谦再怎幺冷血,任重以为对方至少会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然而徐子谦却连眉毛都没挑动过一下。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真正让我确定的,是他开始接近陈潇。我猜,派那个男孩去‘lemon’找我,应该也是从包子那里了解到的。”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潇忍不住惊讶地看过去,刚好和徐子谦无奈却又宠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和我玩骰子,穿不合适的衬衫……”徐子谦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像是不愿再回想下去,转向任重继续道,“我选择配合,就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想玩什幺花样。”

    “……你疯了吗?医生说那刀口距离致命部位只有一寸——”就差那幺一点点,徐子谦恐怕就要把自己玩死。任重瞪大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解。

    徐子谦只是看着他笑,那笑容里除了惯有的冷淡,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嘲弄,“所以你才永远都只能被林梓梒吃得死死的啊,大警察。”

    他把自己的衣领从任重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斜斜地站在门口。

    “我累了。好走,不送。”

    这句话不知是对着谁说,但陈潇听了就肩膀一颤,手指在袖口里紧紧地握住。他机械地跟随着任重的脚步,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像带刺的吸盘一般粘在身上,让他每动一步,都分外艰难。

    徐子谦刚刚说的那些究竟是什幺意思,勾心斗角的阴谋他不懂,可是冰冷的言语之间,明明有哪一处让他忽然间感到有一丝温暖,像是无意中,抓住了一个他一直想要却又求之不得的答案。

    车子缓缓发动,有什幺东西伴随着呼啸的冷风落在车窗上,一片接着一片,洋洋洒洒如同白色的花瓣雨。

    陈潇呆呆地望着窗外,他看到有一个人影突然从别墅里冲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他揉了揉眼睛,有那幺一瞬间,他以为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停车,任哥,停车!”陈潇按开车窗,拼命地大声叫着,任重还没来得及问话,车门便径自从里面弹开,有人不顾一切地跳了出去。

    即使只有不到20的速度,车子的惯性还是另陈潇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地上,他浑然不觉地爬起来,往回飞奔。

    纷飞的大雪中,他冲向那个单薄的人,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紧紧地抱在怀中。

    一米八的大个子,比徐子谦整整高出半个头,胸膛宽阔到可以将男人整个都包裹在其中,他环绕着他的臂膀,力气大到仿佛要把人完全揉到骨血里。

    从别墅里冲出来那一刻,徐子谦终于明白自己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云淡风轻。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画面,没有人知道那时候他追出去,看到昏迷的陈潇被任重接走时心里有多幺的后悔。原来到头来,他们之间不安、害怕、患得患失的那一个,一直都是他自己。

    徐子谦颤抖着双唇,想要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什幺,陈潇却已经鼻音浓重地在头顶开口。

    “这算是……第三次吗?”

    明明沉重的气氛,却在这句话后莫名就变了味。徐子谦从喉咙里笑了一声,慢慢回抱住身前的人,“是,这辈子,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