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的时候，林路其实没多想。

    他在私立学校当老师，但家境还算富裕，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小楼，一个人住还算舒坦。

    他平时很严肃，在他面前，学生都有点怕他，所以今天听见白左说要来他家问题目的时候，他确实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门敲得断断续续的，门外得人仿佛一只第一次出门，战战兢兢的仓鼠。

    门打开了，白左脸苍白，范着不正常的潮红。

    “老师，”他说，抬头看了林路一眼。

    眼睛里是绝望，是心碎，还有浓的化不来的感情。

    仿佛他是浮木。

    唯一生存的希望。

    “老师，我……”

    白左的眼泪一点点落下来，男孩子的身影在夜色下面越发单薄。

    仿佛置身海底，眼睁睁看着自己挣扎的沉下去，无法抵抗。

    “进来再说。”林路拉过他，把他安置在沙发上，顺手还递了杯茶。

    林路在卧室找了找，把昨天洗干净晒过的毛毯拿出来，给白左严严实实的包上了。

    夜晚太冷，看白左的模样在门外吹了不是一会的风了，看来明天得帮他请个假。

    “老师，我……”白左开口。

    “别说了，我知道”林路打断他。“我都知道，别想了，在我这睡一会。”

    林路看着白左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很镇定，也很温和。

    白左突然就安心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准备被子和衣服。”

    林路转过身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对了白左？”林路看着他。

    白左抬头，“怎幺了老师？”

    “你作业写完了吗？”

    小剧场：

    白左:老师老师，要亲亲！

    林路:作业写完没有？

    白左:老师老师，要抱抱！

    林路:作业写完没有？

    白左:老公老公！

    林路:作业做得不错啊！

    白左:老婆老婆！

    林路:......

    第二章

    白左呆呆地被推着去洗澡，推着去吹头髮，推着坐到客卧的床上，推着吃了感冒药，推着躺下了。

    他抱着暖暖的被子还有点缓不过来，他，现在在林路家？

    客卧的东西崭新，一看就是没用过的，能保持乾净大概是阿姨的功劳。

    但是被子是没有的，他现在盖的被子还是林路昨天洗晒过的。

    白左钻进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有林路的味道。

    他偷偷红了脸，但是今天太透支了，从家里跑出来，又在林老师门口站了太久，吹了太久了的风，他本来还是在想着林路的，慢慢慢慢就睡过去了。

    林路却没有这麽好的睡眠，他默默点了根烟。

    白左他是知道的，甚至印象很深刻，这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是让林路印象最深的，却不是这个。

    林路是个被校园冷暴力的孩子。

    高一，这个年龄的孩子褪去了孩子气，慢慢染上社会的各种颜色，学着圆滑，学着客气，客气骨子里却还是乖张。

    说来可笑又这麽合乎情理，白左被孤立，是因为最开始，他落了单。

    连男孩子上厕所都要呼朋引伴，白左一个人就这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们学着对他客气，却又忍不住异样的眼神。

    白左似乎变成了一个猴子，他们装作不是故意的忽略他，又忍不住投以各种各样的眼。

    他们对他各种客气，仿佛对他不客气，就把白左纳入了自己的郑营一样。

    白左每天都沉默，他想办法想多说话，可是他是别人的洪水猛兽，他有试着去跟还算友好的朋友一起去吃饭，可是朋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想要甩掉他的目的不要太明确。

    他有试着多问题，跟老师沟通，结果每次从办公室出来同学的眼光都更加奇怪了。

    人都说，每天的心情是和说废话的多少成比例的，废话越多，心情越好。

    可是白左没办法说话，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

    他有试着跟转学过来的新同学玩，他的友善也让他赢得了一天的朋友，可是这样的“朋友”在一天之后就迅速搞清楚了情况，开始远离白左，害怕自己跟他沾上一点关系。

    白左就是一个人。

    如果只是孤立，那其实也算好。

    可是除了孤立，还有更可怕的。

    前面也说过，既然有假装客气的“假大人”，也有假装威风的“假老大”。

    王八眼，绿豆似的，满脸痘痘，猪肝色，头髮厚度跟脸一样，走路拽拽的，

    他似乎想要“立威”，而白左，就是最好的工具。

    他学着白左走路，学白左说话，嘲笑白左的衣服，嘲笑白左的一切，白左在教室后面的充电器被他拔下来，白左从后门出去，被他恶意堵住不让。

    白左似乎快疯了。

    可是这一切，大家都觉得很好笑。

    那个王八，更带劲了。

    终于有一天，白左没办法忍了。

    白左买了一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