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产还是不流产
淳其铮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欧阳虞抬腿就将人拾进怀里了,小心的捂着,这一家四口,一个坐牢(妈的,你才坐牢!)一个有身孕晕了?一个听到儿子有身孕晕了?自己才是最想拿出小手绢哭的那个人好吧。
往年的西楚热闹的紧,从皇城一直向方圆四周的五十里京都,处处都是透着新鲜的活气,往年的这个时节正是西楚双生子诞生的季节,各种祭奠或是生辰庆贺都会挑在这个时候。
今年天气和往年一样,城内却不再缤纷热闹,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动荡和不安,件件让人措手不及。
欧阳焕昏睡的第三个日头,临近傍晚他醒了过来,显然没有人来得及告诉他些什幺,放眼望去,淳其铮侧头在仰靠的长椅上酣眠,看样子是守了许多天,脸颊透着无力的苍白,双手垂软在身体两侧。
欧阳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多日未行动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他尽量轻手轻脚的走到淳其铮的面前,将自己身上的蝉丝被盖到了他的身上,欧阳焕在已经凉下来的黑夜中端详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也看不厌的脸,他知道爹爹和父皇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惶恐的,凄惶的过去。
然而,他们还是走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无论是哪一方在途中想要放弃,一味的退缩,恐怕就再也没有未来,于是有了自己,有了欧阳钧,明明是在充分的疼爱下成长的自己,生得既卑鄙又无耻。
欧阳焕蹑手蹑脚的将门推开,木质的门只来得发出吱呀的一声就被关上,站在门外的侍卫看到从门里出来的人,惊的眼睛瞪圆要大叫,被欧阳焕制住,他将手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指示,走了没两步,却被一道高大的人影遮挡住了一袭月光。
「二殿下!」被欧阳虞从驻守城门调回禁宫的姜晋惊愕的发出声音。
他对姜晋道:「晋叔,我想去见见哥哥。」
姜晋情急握住欧阳焕单薄的肩膀,打量一番道:「你的身体?这些日子皇上皇后可真是担心死了,大殿下被关在潮宫,没有令牌,哪能进得去?」
欧阳焕快速的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宫檐,坚定的说道:「我要去,帮我,晋叔。」
姜晋看着这个孩子,他似乎褪去了那些柔弱的枝丫,小小的身体,坚定的眼神,十几年前,欧阳焕用同样目光看着自己,央求自己带他去后林,他会牵住自己的衣结,用软糯的声音撒着娇,乌黑的眸子闪烁发光,波光潋滟,他知道他无法拒绝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
姜晋点了点头,便握了欧阳焕微凉的手向潮宫走去,潮宫有些远,姜晋觉得背部都要发了汗,左瞧又看的道:「哎,要是被皇上发现了,唔,我的脑袋…」
姜晋想到被欧阳虞欺负的上串下跳的冯至,又想到了前些年二王爷还在的那段凄凉的日子,不禁有些泪眼朦胧,欧阳焕额角一跳,竟从身上掏出一截帕子递到他的的怀中,特别无语的瞥了他一眼道:「晋叔,你别哭了,难看死了。」
姜晋扭头瞧见欧阳焕不屑的神色,一发不可收拾的嘤嘤嘤哭了起来,气的欧阳焕甩了袍子,扔下他一个人往黑不溜秋的潮宫走去。
「真是…真是太欺负人了!女大十八变呀。」姜晋在连守卫都少了许多的路道边,哭的更加的凄厉。
欧阳焕看着高大的牌匾写着「潮宫」二字,心如鼓擂,这曾经是自己的上上一辈,或许是自己的爷爷囚禁过他的同族兄弟的地方,而如今这寂寞荒凉的再也无人踏足的禁宫关押了自己的哥哥,不得不说是一场闹剧。
从驹殇离开的那一刻,欧阳焕突然想通了,他除了驹殇没有什幺想要的,除了他,所有的都可以放弃。
无用的争斗,所有手段,嫉恨和仇怨,他都不要,只有驹殇他不会让,也不能让,驹殇逃,他便追,驹殇死,他也绝不独活。
欧阳焕打算和解,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与相互厌恨的哥哥和解,然而,当他拿着姜晋的令牌打开了潮宫的大门,径直走向独门独院的欧阳钧所在宫寝时,那些原本沉静在脑海中的话语,原本想要面带在脸颊上的微笑,以及原本从容不迫的姿态顷刻间化成了怒浪滔天,变成了牢不可破的怨恨,变成了丑陋的埋藏在心底的妒火。
姜晋不知何时从后面赶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零星几个短刀侍卫,他望了望像一只断了线木偶般的欧阳焕,目光又投在床榻之上,面带微笑缓缓理着衣领的欧阳钧,单薄的棉衣遮盖不住里面的春色,侍卫们不禁面红耳赤的将目光移开,却又忍不住瞥去一眼。
不结实的榻上,并不是只有欧阳钧一人的,隐约的在跳跃的烛光之下,看得到还有一个男人,面庞不清,胸膛却是袒露着的男人卧在上面,发出均匀的吐息。
这些,对于下面毫不知情的侍卫来说,无疑是皇家的丑闻,然而对于知情者的人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烟火燎原的灾难。
欧阳焕突然不动声色的转了身来,脚位一挪,快速的向前奔去,一道银光从姜晋的眼前闪过,分寸不离的刺向满脸嘲讽之色的欧阳钧。
姜晋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欧阳焕,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身旁骚动起来,欧阳焕牙关颤抖,气息急促,如沐浴在怒火中的修罗,一头及腰的长发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就如同逼近欧阳钧脸前的无情的剑。
他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丝凄厉的尖叫,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撕碎,砸碎他的胸膛,直取他的血肉,道:「从他身上滚开!!!」
所有的人以为欧阳钧在这之下,必死无疑!连欧阳焕也这样以为,然而,一只手臂从中间插了进来,那剑被整个抓进手掌之中,血肉尽烂戳穿,刺眼而猩红的血液横飞,有一些溅到欧阳焕的脸上,他来不及有什幺反应,那剑被人肉之掌握断,狠狠发力的掼到地上,蹦出清脆的声响。
欧阳焕秀雅的眉目顷刻变得无措起来,他嘶哑的道:「驹殇……」
榻上的男人一跃而起,从黑暗中一点点走出来,高大,健硕,背肌壁垒分明,一张锋锐的刀刻般的面庞展露锋芒,咄咄逼人,明明是人的肉体,却生生迫出一丝野兽的气息来,姜晋看着他向欧阳焕逼近,以为他要出手伤害,倾身向前,夺过身旁呆站着的侍卫腰间佩戴的短刀,大吼一声:「躲开!」手起刀落,眼看就要没进男人的胸膛。
欧阳钧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他从背后望见男人背后的肌理缓缓一动,他知道他躲得开,驹殇挑起高高的眉毛,从鼻子里蹦出一丝不屑之气,他手还未动,却不想在逼近自己的短刀中间,竟闪出一道人影来。
驹殇惶恐中张开嘴,他身形一动,用受了伤的右手触上那一抹锋利的银光,连姜晋也以为自己手背一转,能将那股力量冲开,所有的时间被停止了一般。
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那刀剑无眼,时间被停止了几秒噶擦一响,毫不留情的划向下一秒。
惊雷从天而降,它穿透大气,劈开云层,在黑暗的夜色中来回穿梭,巨大的电流以及高温将整个黑暗的夜空照的发白明亮,闷热的气流被闯开,驹殇蹦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却好像要将这道雷的声音掩埋过去。
他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
他,逃不掉,忘不了,生不得,死不能,因为欧阳焕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