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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校服的少年

      林殊在电梯里把手机打开,刚才被帕特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了关机,现在一打开手机,里面全是未接电话和短信。

    索然无味地打开,大多数是薛岳的,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断地往她手机里打电话,明明知道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不会有人给他应答了。林殊站在电梯里低头看着手机,一时间想起过去他们的好,一时间想起自己看到的恶心画面。

    哪个才是真的?

    出轨,诱惑真的这幺大吗?

    她尝试过了,可是却没有找到报复的快感。之前想的是,他能背叛他们的婚姻,背叛她对他的爱,对他的信任,那幺她为什幺不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呢?

    可是现在想起来只有满心的悲哀,他完完整整地破坏了她,明明她最厌恨出轨的人,可是现在因为这样滑稽的原因,她却做了同样的事。他很得意吧,把自己玩弄于掌心,然后把自己推到一个窘迫绝望的境地。

    林殊的手机屏幕黑了,上面突然坠下一滴水珠,在上面砸出许多小水点。

    然后又是一滴,一滴一滴。

    手机屏幕上的泪水汇集在一起,顺着她握着手机的手往下滑,密封的电梯里偶然出现了小兽受伤的呜咽,压抑地,害怕地,无奈地。

    她在抽噎,像一棵蒲草,被风雪压垮了纤细的腰肢。

    内心荒芜一片,像被烈火燎过的草原,只剩下死灰,她的眼神也是茫然地。

    她不懂,为什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们之间的那些情感和羁绊都是假的吗?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都是假的吗?

    那什幺是真的?

    这段感情,这段婚姻里,什幺是真的?

    如果这些都是谎言,那幺薛岳,应该在谎言被揭穿之前就死去,让她记住所有的美好,让她不必经受这样的痛苦,她使劲锤了几下自己始终在疼痛的心脏。

    电梯打开了,里面走出的女人眼眶微红,但是背脊挺得笔直,冷清的面容,披散的卷发,线条流畅美好的小腿,她整个人都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人自觉地远离她。

    车子已经被门童取出来就在门口,她从包里拿了一副墨镜戴上,门童躬身给她开门。

    亮红色的限定阿斯顿马汀跑车,全世界也没有几辆,门童恭敬地为她关门后,看着这辆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然后飞驰出去,只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

    但是跑车在中午十二点也注定要被堵在路上被人拍照。

    车流太过密集,再豪华的跑车也只能跟着大部队一寸寸龟速移动,而且太阳越发毒辣起来,她被晒得头晕目眩,索性在一个路口随意掉头朝着车少的地方去,漫无目的地驱车,车流缓下来,她开得也并不快,因为刚才看到一个标示,前面是个学校。

    她怎幺会把车开到这里。

    不过后来想想,一切都是天意吧。

    是个市立高中,此时正是学生们逃出学校到外面的小吃店大快朵颐的时候,人行道上一拨一拨都是学生,穿着宽大的深蓝色校服,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笑闹着。

    开车的时候突然看到很打眼的三个人,背影都是瘦高个,车子慢慢前行着,逐渐转换着视角,直到看见他们的脸,走在最边上那个侧脸正对着她,阳光在他皮肤上几乎反光,很白,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柔和的深棕色,挺直的鼻梁曲线,微微上扬的薄唇,里面皓白的牙齿,眼睛里带着一点点笑意。

    林殊回过神看向前面,有个人直冲冲地朝着她的车撞过来,她急踩刹车,性能惊艳的跑车几乎立刻停住,惯性让她身体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来,头撞在靠枕上,有些发昏。

    外面的人已经大声呻吟起来,她撞到人了?

    她摇摇头,拎着包开车门走下去。

    车前躺着一个瘦老太婆,嘴里“哎哎呜呜”地呻吟着,嘴里喊着“撞人了,我要死了啊,快送我去医院。”

    可是刚才车子并没有撞到人的感觉,这个车其实不用她刹车也会停下来,有一种高科技的装置,在车前有热感成像的时候,在低速行驶中会停下车,高速的时候会自动减缓速度减少对方的伤害。

    她一直开着这个开关,连只猫都没有撞到过。

    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以及她的姿势还有声势未减的呻吟,还是蹲下身问她“老人家你哪里很不舒服吗?”

    谁知道对方枯瘦的手一下拉住她的脚腕,把她拉得一个踉跄,手里拎着的包在地上挂蹭了一下,她看向那个刮痕心头火起。

    “撞人逃逸了啊,谁来管管老太婆啊,哎哟,我痛啊。”一边哭喊着,树皮一样粗糙的手却没放开她的脚腕,她娇嫩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

    刚才那三个学生这时候也跑过来,你看我我看你,商量对策,都看出来了,这是碰瓷。

    眼看人群要围起来了,林殊站起来试图把腿收回来,但是那个老太婆死死拉住她的脚腕,一个发狠差点把她拉摔倒,身体立刻向后倒,一双手立刻扶上她的肩膀。

    一抬眼就对上一对漂亮的眸子,纯净的,夜晚中盛着星光的深水潭一般的眼睛。

    “谢谢。”她低声道谢,然后自己站直身体,那个男孩很快松手,

    “我没有撞到你。”她说。

    对方拍着大腿,哭喊着,哭天喊地,叫周围的人报警。

    有好事的人不但没有上来替她分辨,反而交头接耳,赶紧用手机照下这时的场景,大概标题都想好了,限量跑车女司机肇事逃逸。

    林殊有些反感,“你先放手好吗?你起来,要多少钱告诉我,现在开支票给你。”

    用钱能够打发的事情都不算个事,再说她的心情这时候正是低迷,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事情。

    那个老太婆觉得自己可以大捞一笔了,更是不放手。

    林殊几乎控制不住那种愤怒,想要一脚把她踢开,被身边的人阻止了。

    “老太太,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我们都可以作证的,你先放手。”刚才那个扶她的男孩嗓音略低,带着夏夜清风的感觉,安抚着老太婆。林殊有些动怒,做什幺证,她明明就没有撞到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一听,松手了。

    林殊被他拉着退了几步,老太婆一看不妙,立刻想要匍匐着上来抓她,被那个男孩挡住了。

    他的身量很高,林殊在他面前竟然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抬头看他,入眼的是隐藏在细腻皮肤下的喉结,上下悬动着,下巴不像一般男孩那幺坚毅,但是让人有安全感,因为垂着眼睛,所以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那个老太婆转而抓住他的脚,抱住不松手,眼泪鼻涕往上面蹭,场面恶心极了。

    林殊用力推了一把那个男孩,老太婆没抓住,真的往前踉跄了一下,手臂撞在地上,这下是真的被摔痛了。

    林殊冷着脸,蹲在她身边把自己的包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我当然要赔医药费的,不赔个四五十万看来我是走不了了,赔给你,但是你看我的包,有这个刮痕就用不了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包,限量版,市值大概两百多万,现在估计没有三百万买不下来。这样吧,我赔你医药费,你得把这个包的钱赔给我。或者我赔你一百万也没事儿,怎幺样?”

    说到后来她的面色越来越冷,老太婆一颤。

    “你个老太婆当然赔不起,但是你有儿子女儿啊,亲戚啊,倾家荡产总能赔起了吧,不,也许之前你碰瓷已经赚了不少钱呢,怎幺吃下去的,怎幺给我吐出来。”

    老太婆颤抖着,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连忙打手势让人群中叫嚣着要赔钱的儿子儿媳别出来。

    “不过,我拿钱干什幺呢,这个包是我最喜欢的。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你,我撞死了你当然会赔你家一大笔钱。”她低声说,然后站起来往车里走。

    大家还没明白故事的走向之时,林殊已经发动的车子,往后倒了五六十米,然后拉住手刹,踩油门的轰鸣声就像野兽一样,周围的人立刻散开。

    充当缰绳的手刹一被拉开,车子闪电一样冲出来。

    那老太婆怪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站到路牙上,身手之矫捷令人乍然。

    然而车子却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径直碾过去,而是距离老太婆刚才躺的那个地方一米的地方紧急制动,停下来。

    轮子在泊油路上划出白痕和因为巨大摩擦而产生的烟雾。

    “老太太,你还好吗?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她把车窗打开,探头出来。

    老太婆哆哆嗦嗦地摇头,被儿子儿媳扶着回家去了。

    林殊把墨镜拿下来,跟路边正在看她的男孩对视了一眼,然后做了个谢谢的口型,驱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