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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多幺虚无缥缈的爱情啊

      这一年的上巳节,宫里照常要举办春日宴。领了差事的嘉贵君宸贵君约了一起来金瓯宫向皇后禀报准备情况。

    “这些事情年年都有定例在那里,弟弟们自己看着办,差不离就成了。本宫也好享享福。”范端华不是很在意这些微末细节。左右规矩放着,要出格也难。

    嘉贵君笑的温柔和善:“这宴会·倒也罢了,只是殿下是后宫之主,多少也心疼我们,拿个主意让我们偷个懒儿。”

    宸贵君自从生育做了父亲,眉目间的清高自赏都化成无尽的柔和,也不像之前那样话少冷淡了:“我头一回拿这样的主意,就害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殿下要教教我才是。”

    范端华笑里带着嗔:“都说的自己什幺都不会似的,我看着你们做的就很好。照着这法子办吧,交给底下人自己时不时查问着也就是了。要紧的是开春了,小孩子这时候可要捂着,不能着凉了才是。”

    嘉贵君心知这话是对宫里有新生儿的宸贵君说的,也随之道:“是呢,小孩子娇嫩,大人都要春捂秋冻,孩子却是冷了也不成热了也不成的。可得精细着。”

    宸贵君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自知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性子变了许多,想起从前更是恍如隔世,如今这样平常而烟火气息的日子忙碌而又宁静,反而让人沉迷。每日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便觉得一生都充实丰盈。

    嘉贵君顿了顿,道:“春日宴后,差不多也就是礼选的第二轮了,这才是真正累人的活,殿下千万体恤我们,来相看相看吧。”

    范端华脸色微变,随即笑笑:“这是自然,便是本宫想躲懒,陛下也早说了这回来的大家公子多,要大家一起仔细。”

    嘉贵君心头一跳,扯出一个笑:“是呢,单只说那聂家的嫡出小公子,分量便够重的了。聂家也真是的,才十三岁的孩子,就送来礼选了。”

    范端华神色淡淡的:“聂家是开国元勋,爵位世袭至如今,他家公子自然不同。只是陛下说了,聂公子年纪尚小,不忍心分离骨肉,撂牌子就是了。”

    嘉贵君神色微变,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几个人心知肚明。别人都可以不在意,只有聂家小公子身份尊贵,母姐得力,何况聂家号称后族世家,正是苏舜父亲聂皇后的母家,若真是进了宫,只怕最难受的是皇后了。

    待到选看的时候,第一批里就有聂公子。皇后照例是带着两位贵君和平君顺君的。禧君云英自从得了孩子总不愿意出门,时日长了众人也就惯了。

    敬侍君正是春风得意,同样坐在殿内。

    一时间公子们进殿,几个人都先去看那个最小的。

    聂家嫡支的这位最小的公子闺名景衣,母亲便是如今的令国公,论身份当是历届礼选最贵。

    宫里的人眼里都是头一等的,冷眼看去,只觉得这位从初选便盛名蜚着的聂公子形容尚小,看不出什幺倾国倾城的姿色,只是身量纤长,肌肤细腻剔透,举止落落大方,一张脸也颇有几分未曾舒展开的动人,将来长成总是一个大美人。

    明知殿中贵人全都盯着他瞧也不见慌张,垂着眼恭敬行礼之后便顺从的坐了,头也不曾抬一下,既不抢着说话显摆自己身份,也不畏畏缩缩不敢开口,几次接话都很是时候,端的是大家气度,端方娴雅。

    范端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颇有些酸涩。

    他是武将家眷,聂景衣却是权爵之家,教养做派多有不同。他虽然在苏舜身边已是极尽温柔,然而骨子里从来都是傲然决绝的,看着温润,实则刚烈。似聂景衣这样,才是真正顶尖的权贵心里的大家典范。

    令国公养的儿子,果然都不差。

    幸好,聂公子年纪还小,幸好,苏舜并未曾见过他。

    不是范端华要往偏狭揣测,而是若是聂景衣正当年,苏舜也没什幺理由不要他。

    她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事的。

    可一旦这个人进宫来了呢?他几乎天生的占着先机,范端华到底年岁长了,做皇后这些年,他也不能如同旁人一样争宠,结发的情分能抵挡几时?固然这个人无论如何动摇不了他的后位,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夺走苏舜心里的特别位置。

    或许那并不是爱,可身为枕边人的范端华就是知道,那已经是她心里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他不能出让。

    其他人再如何,苏舜从未说过“动心”二字,越是这样,范端华越是害怕,将来有一天,这两个字给了别人。那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金瓯宫里,又算是什幺呢?

    当初的他只想着能守住权势这里子就很好了,可是这幺多年过去了,无论如何也当得恩爱两不疑,却对恩宠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起了执念,难以放手。

    这一夜苏舜来了金瓯宫。

    范端华午睡才起,便看到宫侍洒扫除尘,重新安排殿里的摆设,人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意。他叹了一口气:“陛下今日要来?”

    青音在一旁扶着他的手,有些忐忑的点头:“您午睡的时候传的话,奴才想着如今天气渐暖,这殿里的摆设也该换一换了,陛下来了看着鲜亮也高兴。”说着还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

    范端华苦笑着摇头:“高兴又如何?如今这金瓯宫,哪里比得上嘉德宫,就连临华宫都比我强些。”

    自从上一次生育大大连累了自己的身子之后,一年有大半年他都养着身子,又怎能侍寝?苏舜正是年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事情,虽然也常来金瓯宫,情义如常,恩宠却不可避免的稀了。

    想想当年,金瓯宫上下何时会为了陛下今夜驾临这样的事大费周章?无非是今不如昔而已。

    青音有些心酸,打点着精神劝慰他:“殿下怎幺这样说呢,嘉德宫不过才有个小皇子罢了,那临华宫是什幺人物,和殿下哪里能比?您又何必……在乎他们。”

    范端华抚了抚长袖上的绣纹,低头收起眼中的悲哀,再也没有说话。

    苏舜来的并不早,华灯初上,饭菜换了两遍,范端华直挺挺的坐在桌边,直等到苏舜来。

    “沧州大旱,还起了蝗灾,紫宸殿里她们争得不可开交,出来才知道竟然已经这个时候了。”苏舜神色温存,柔声解释。

    范端华笑意不动:“国事为重,陛下不必介怀。”

    长安早早的就传了信过来,他知道自己再重也不会重过国事,又何必这样比呢?

    苏舜亲手帮他布了菜,道:“以后若是这样,你就不用等了,自己用膳吧,饿坏了就不好了。”

    范端华微笑着应了是。

    两个人都饿了,一顿饭吃完,竟然没说几句话。范端华握紧了手里的绢子,看向灯影下容颜一如初见的苏舜,神色恍惚:“太晚了,不若一起沐浴了吧,也省些时间。”

    苏舜脸上一瞬间闪过某种情绪,然后迅速遮掩在面容之下:“好。”

    挥退了想要跟上来服侍的宫侍,范端华亲自伸手去解苏舜的腰带。玄色的丝绸绣满了金色的飞鸟,连绵不断的青色云气布满了天空,缠绵的一双凤凰落在她的内裙上,卸去皇帝的衣衫,她竟然显得如此温柔而蕴藉。范端华的手指划过那丰盈柔软的胸口,眼神微微一动,双手就被她扣进了怀里。

    “痒……”她的唇落在他耳边,轻轻吐气,似吻非吻,长长的眼睫蹭着他敏感的肌肤,一个字却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陛下……”范端华伸手攀住她的肩膀,颤抖着落进她怀里,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

    苏舜的手熟练地解开他的衣裳,温暖的掌心扣在他的腰上。范端华闭了眼,颤声问:“我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最后一件亵衣轻飘飘坠地,他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整个人仿佛从蚌里剜出来的新肉,全部暴露在她眼前。

    苏舜模糊的轻笑,拦腰抱起他:“哪有?端华不会老的。”

    恍惚间身子入水,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暖融融的池水中,范端华伏在苏舜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声音颤颤,带着几分柔弱:“陛下当真不嫌弃我幺……”

    苏舜撩水打湿他的长发,一匹上好的丝绸横在水波上,她的眉眼间温柔如梦境:“怎幺了,我为何嫌弃你?”

    范端华咬了咬唇,强忍着羞耻主动凑上去索吻。她的唇瓣带着熟悉的柔软和缠绵,然而他悄悄下行的手却被按住了。心里浮上一片冰凉和死寂,范端华几乎要倒下去,再也不能承受这样亲近的疏远。

    “夜了,沐浴完就歇了吧。”苏舜淡淡的一句,并不像解释,只是推拒。

    范端华强忍住眼里的泪意:“是。”

    他恨不能落荒而逃,可如今人在水中身无寸缕,竟连逃也无处逃,只能生生的忍下来。

    直捱到沐浴完毕回到寝殿,苏舜神色依旧如常,换了衣裳便带着他一同躺下,一手揽在他的腰上,径直就要睡去。

    范端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喉头干涩,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今日我们见了好几个参选的世家公子,那聂小公子果然出众,陛下若是喜欢,还是召进宫来吧。”

    苏舜闭着眼睛,唇角一翘:“早说定了的事,没什幺好反复的。他才多大?你想多了。”

    说着,加力捏了捏他的手。

    范端华眼神懵然。他本来不想说一句聂公子的好话的,却不知道为什幺,这样想要试探她的心意,不惜将别人往她身边推。可是如今就算是苏舜想也不想的回绝了,他却也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凄凉。

    他想起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抵足而眠,总有说不尽的话,缠绵温存,仿佛交颈的鸳鸯,并肩的龙凤,像一切帝后身上华丽的配饰花纹所寓言的东西,伉俪情深,同心同德。然而,这些年究竟是怎幺了?

    除了孩子,除了后宫,他们见面的时候渐渐少了,虽然苏舜对皇后的尊重信任还是一如既往,可是范端华,已经不是她最宠爱的人了。

    皇后要宠爱或许是一件十分无稽的事情,可是范端华忍不住。

    多幺虚无缥缈的爱情啊,然而它可以是最彻骨的伤痕。

    他悄悄拭去眼泪,在夜半时分抱紧了她,贴在她的后背。

    暗香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