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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一周发行一次的健康小报,密密麻麻记载着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孕妇需要注意什么事项。单蕊找出报纸,仔细地卷进海报筒,回头问他:“你要买什么?”

    “不买什么。”

    “那咱们回去吧。”

    单蕊骑上车子,照旧载他。风从前面吹过来,女孩奋力蹬着车轮,方澄安然地坐在后面,悠哉游哉。

    好不容易蹬进校门,单蕊呼哧呼哧喘气,方澄才从后面下来。

    单蕊锁上车,将海报筒护在身前回教室,方澄还跟着她。

    “你干嘛?”

    “你晚上有事吗?”

    “有事。”

    “干什么?”方澄意外。

    “给我爸送报纸。”

    方澄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送报纸”,只是不想一个人,脱口而出道:“我和你一起去。”

    单蕊被他跟习惯了,无奈地答应了。

    单蕊比他小一级,但成绩全年级前十。其他九位都是男生,她曲高和寡,性格内向,基本没什么朋友。

    女生不喜欢和太过优秀的女生一起玩,男生看她高山仰止,敬谢不敏。然而对于方澄来说,她不过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

    她身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味道。

    他们都很贫穷。

    他知道单蕊穷,是看到女孩饭卡里只有二十块八角钱的时候。单蕊一周的饭钱是五十块,在这所高等学校十分罕见。她总是最后一个去食堂,绷着脸若无其事地打一份最便宜的酸辣土豆丝,独自到一个角落吃。方澄点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炸得金黄的小黄鱼坐她面前。

    单蕊尴尬地呆了一瞬,又浑不在意地露出笑容:“你这样的公子哥也来这里吃饭?”

    方澄歪头用筷子戳着餐盘,若有所思道:“我家也就那样。以前吃一种水萝卜,白白的,清汤寡水,吃了一个星期,都快吃吐了也不换一样。”

    单蕊默默地咬着馒头:“你家以前也这么不好啊……”

    “不过我妈疼我,偷偷给我塞包子吃。”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单蕊就说起了以前的事。而旁人一旦问起,他必要暴跳如雷,当胸踹人一脚。

    单蕊不知情由,似懂非懂地点头:“你妈真好。”

    “她?她也就那样。”方澄又兴致缺缺。

    他没有朋友,单蕊也没有朋友,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也就混到了一起。

    晚上,方澄对严廷晔撒谎补习晚一会回去,男人坚持要来接。两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方澄对着话筒吼:“我还有没有点自由了!跟跟跟,你要跟到什么时候?我是不是永远都离不开你了?跟是吧?”

    方澄打开摄像头,对着喧喧嚷嚷的教室转了一圈。一双双好奇又嗤笑的眼睛投射过来,备受瞩目。

    “满意了吗?我可以挂了吗?能不能别再骚扰我了?”

    严廷晔只好道:“好好,宝宝别生气。我在家等你,一定注意安全。”

    “谁他妈是你宝宝。”

    方澄挂了电话,踩上单车风驰电掣而去。

    单蕊等在十字路口,与他汇合。秋凉的夜晚,风吹着两人的衣衫。路上罕少的行人,路灯昏黄,抽离成一条条的光线,隐隐的车流声。学校旁边是一座公园,夜里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

    两人随便聊着些什么,周杰伦发的专辑、新来的英文老师、背诵的大题,还有零零碎碎同学之间隐秘的小战争。

    单蕊懊恼女同学对她的小排挤,方澄给她出主意。单蕊无限崇拜地,你真是太厉害了,没有你想不到的。方澄笑笑,这都是他玩剩下的小把戏。聊天过程中,单蕊表现出对他世界的好奇。她频频发问,啊还可以这样吗?还有这样的事?她惊讶又感叹,最终却保持距离地笑了笑。

    两人骑到一片高档小区,单蕊失去了笑容。前方一片漆黑,她却不假思索地往里面骑,方澄紧跟上。到达一栋小高层,单蕊说,到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拿好海报筒,按响楼下的门铃。

    静谧的夜,楼道里透出温暖的光线,防盗门外却是寒津津的。夜色吞噬了这片区域,旁边开了一株很高的月季,大白脸盘儿,开得很盛了,显出盛极而衰的颓势,像老去的宫女。

    而黑暗吐出来的,是背光里女孩单薄的身影。

    过了很久,对方没有回应。女孩上去又按了一次,依旧站好等待。

    方澄远远看着,觉出了些不同。

    当时间漫长到不记得多久,漫长到半边身子都冻僵了,漫长到女孩都觉出了尴尬,企图再上前按第三次铃的时候,机器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声:“谁啊?”

    “额……爸爸,是我。”她连忙道,话太急有些紧张又磕绊。

    “哦,你。”

    男声说完,话筒里出现一个女声,似乎是在哄孩子:“谁啊,大晚上的还到别人家里来。”

    “你别管了。”男声道。

    “什么事?”

    这是对她说的。

    单蕊忙道:“我来送报纸。”

    “放下面邮筒就行了,以后不要按门铃了。”

    “哦哦——”眼看着男人要挂,单蕊急了:“爸爸,钱还没给我。”

    “什么钱?”男声疑惑道,口气不好。

    “这周的生活费。”

    每个字都似乎是拼命咬出来的,说出来只觉得从头到脚泼了一盆污水,侮辱到底。

    男声厉声道:“怎么又要钱?上次不是给你了吗?你们不能只靠着我啊,你妈呢?她干什么去了?”

    男人还要说,里面的女人叫起来了:“哎呀,宝宝哭了。你能不能别在那磨蹭了!”

    单蕊头皮发麻,顶着压力:“爸爸,我……”

    方澄看不过去了,上去拉她。单蕊仿佛要哭出来,她挣开方澄的手,倔强地等在那里。

    “行了行了,我把钱扔下去,你接着。最近不要来了,你阿姨心情不好。”

    “好的好的。”单蕊破涕为笑,她巴巴地望着十七楼,电话挂了,半空中坠下一个药盒,飘飘荡荡偏离了方向,女孩飞跑过去,从草丛里捡出三百块钱。

    有点少,不过可以下次再来。

    单蕊攥着钱,骑上车准备回家。回头,方澄还站在那里:“走啊。”

    “别再来了。”

    “不啊,我一周就见一次爸爸嘛。”女孩满足地道。

    “这不叫见,这叫听。”

    “听也行。”

    “听他骂?”

    “……你别这么说我爸爸。”

    “什么狗屁爸,他根本不关心你。”

    “他关心我。他不关心我,他给我钱干嘛?”

    单蕊推着车走,有点生气了。

    “那叫施舍,甩你脸上三百块钱,你还高兴地数着呢。”

    “……”

    单蕊胀红了脸,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