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 作者:禾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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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温柔宿在梅家，与杨氏同炕。

    许是劳碌了一天，杨氏性又柔怯，与她搭了没两句话，就已经睡着了。温柔躺在稻草铺的炕上，略一翻身，身下的稻草就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身上盖的粗布又单薄，睡着还是有些冷，她鼻端嗅着淡淡的草香，一时半会却睡不着。

    晚上光顾着看那些孩抢食了，菜的量不多，她没敢多下筷，到了夜半时分，她就有些饿起来，不过这会起来也找不出什么吃的，何况又在别人家里，怕惊了人，她便只好侧躺着不动，看如水的月光透过窗纸倾泻进来，映得地上一片朦胧的白。

    想着些有的没的心思，耳听着外间屋里孩们的喃喃梦呓，最后她觉得眼皮渐沉，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鸡鸣两遍时，温柔被杨氏起身穿衣的声音惊醒，看看外头天色还黑，涩着眼问，“这么早就起了？”

    “嗯。”杨氏应了一声道：“我去做饭，你再睡。”

    杨氏的声音很轻软，听在温柔耳里好似催眠，她原本挣扎着想要跟着起来，谁知眼皮一沉，又接着睡过去了，等到再次被外屋里孩童的笑闹声惊醒，天色早已大亮。

    黑线，睡迟了！

    温柔连忙披衣起身。

    在古代，劳动人民多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她这样睡到阳出来的，简直可以称之为懒婆娘了。在家里时，因要赶在铺开张前打理好一切，她也没睡这样迟，没想到在人家家里，倒睡过了头。待她起来，掀帘出去，见到杨氏连洗脸水和洁齿的杨柳枝都替她预备好了，本来没觉得羞惭的她，脸上也不禁一热，连忙接过杨氏手里盛着热水的吊罐道：“我自己来。”

    早饭简单，不过是将昨晚剩的饭热了一热。农户家里只吃两顿，又要下地干一天的活，因此备的还是干饭，不吃饱点，哪有力气？只是菜就简单多了，杨氏将昨晚剩的一丁点肉菜热了一热，都堆在小碟里，安放得离温柔和温刚坐的位置最近，除此之外桌上就只有几茎咸菜了。

    温柔将那碟肉菜分到两个孩碗里，自己夹了点咸菜下饭，谁知扒了两口饭，却在饭里扒出一只剥了皮的溜圆鸡蛋，再抬头看温刚，也正对着他碗里的鸡蛋发愣呢，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好待遇了。

    呃，这家人真是质朴了！温柔淡定的将鸡蛋夹出来，搁到那个大点的女孩碗里，那孩一慌，连忙摆手道：“我不要。”又将鸡蛋夹了出来，想要放进温柔碗里，结果温柔不理她，只推自己不爱吃，勉强将那满满一碗米饭就着咸菜吃完了，结果撑得直想打嗝。

    饭后吴天才就开始套骡，预备带着温柔和温刚赶回城了，临出门前，温柔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收住脚步，回头看定梅家那个年纪最大的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那女孩见问，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低声道：“我叫梅香，刚满十二。”

    梅香……

    这个名字好丫鬟！

    温柔打量了她两眼，见这孩虽然衣着破旧，面有菜色，不过模样出落得还算灵秀，没有多少拙味儿，不禁点了点头道：“愿意跟我去城里吗？”

    梅家大小一听这话，不知温柔到底何意，都惊住了，就连温刚都愣了一下，不懂姐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想起这一出来。

    温柔笑着解释道：“过段时日我要新开家铺，需要帮忙的人手，你想想，要不要跟着我去帮忙。”

    手里有了钱，不拿钱再生钱，她总觉得吃亏，因此的确是有开新铺的打算，只是没有想过要请年纪这么幼小的孩，童工哎，有犯罪的感觉，不过看梅家这么困难，这女孩又挺成熟懂事，雇个略知根底的，总比外头找的要好，再说也能替梅家稍稍解决点生活困难，而且他们家女儿在自己那里做事，种番椒和六月柿的时候，梅有德总会更上点心吧？这样一举数得的事，何乐不为？

    “当……当真？”梅有德惊喜之，忙教女儿跪下给温柔磕头。他虽忠厚老实，人却不傻，在短暂的接触中，也瞧出了温柔心好，自家女儿若是随了她去，必定不会受苦，家里又减了一个吃饭的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少了梅香帮忙，妻要更辛苦些了。

    “哎，有德啊，我给你道喜了！”吴天才套完车回来催促他们上，听见这话也很高兴。

    梅香看见温柔点了头，心里也自欢喜，只是嘴里却说不出来，正要向她跪下磕头，谁知却被她扶了起来，听见她笑道：“跟着我是要手艺的，到时吃苦你可别哭哦！”

    “我不怕苦，再苦也不怕……”梅香兴奋得脸通红，这可比庄里的小姐妹被卖身去当丫鬟强多了，还能门手艺，再好也没有了。

    “唔，你刚时，我不可能给你开高的工钱，每月给你五钱吧，做满一年后再给你加。另外年节下铺不开门时，你也可以回家。”温柔自己不是有钱人，花钱自然要精打细算，再说她这是授人以渔，不是开免费的慈善机构，没有原则性的帮人，她可不干。

    “这……这怎么行……”梅有德一拍大腿，急道：“不行不行！”

    呃，他难道嫌钱少？温柔微拧起眉，却听他紧接着道：“难得这小丫头能让你瞧得上眼，就带去使唤得了，你帮了我家这么多，这工钱可不能再要了！”

    “是啊！这工钱不能再要了！”杨氏在旁帮着腔。她也是有见识的人，晓得去城里手艺的孩，头五年，都是没有工钱，要帮着师父白做的，有时还要替师父家里倒夜壶料理家务呢！就这，有时满了七年都不给出师，就是人家想多使唤些时日。

    “你们若是这样说，这孩我可不敢带走。”温柔一笑，就想转身，却被梅香拽住了衣袖，巴巴的望着她道：“带我去吧。”

    “那你收工钱？”

    梅香犹豫了一阵，拿眼瞧了瞧身旁的爹娘，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多少还是暗喜的，五钱，对此时的温柔来说不多，可是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想到自己能帮着家里挣钱了，她更是喜悦得说不出话来。

    “刚儿，你去找纸笔来。”温柔说着，又迈步走回了屋里。

    温刚应了一声走了，梅家大小却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啥。一时温刚回来了，温柔便嘱咐他将方才说定的雇佣梅香的条件，外加昨儿与梅家商议好的种番椒和六月柿的事情，写成一式份的契书，请吴天才做了中人，自己摁了手印，又拿到梅有德面前道：“你也摁个手印吧。”

    “这……”费事了吧？梅有德笑道：“我难道还信不过姑娘吗？”

    “有了契书，你心里总安定点。”温柔看着他和吴天才接连在契书上摁下手印，收起自己的那份后不觉摇了摇头，心想这庄户人家还是老实了，字都不识，也不请人看看就敢签押，幸好她不是坑人，否则再有十个八个梅有德，都让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