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桑麻第21部分阅读
把酒话桑麻 作者:肉书屋
瑶诞下张家的嫡长女,身为祖父的张云卿,起了名字叫睿婕,张云卿暗暗希望,自己这第一孙女能像蕙畹一样聪明机敏。
博武的婚姻却至今无有音讯,博武虽心思活动,但秉性却有些固执,寻了几家闺秀,他竟都不不允,眼看着就耽误到了二十,婚姻之事却还不成,刘氏难免着急,可巧,张云卿任期满了,皇上下了旨,命他进京述职。
圣旨到了平安城,即使张家再故土难离,也只能收拾了,举家迁往京城,平安府这里只留下了几个看家的老仆人,这一行浩浩荡荡的竟有十来辆车之多,刘氏心里也计量了这一年功夫了,蕙畹眼瞧着就过了十四,最迟明年也该嫁了,这三年,她和世子来往亲密,也不避嫌,小时还好,这一天天大了,刘氏也恐被那起子嚼舌头的小人瞧了去,弄出不好的口舌之祸,故也想着两人既然这样分不开,所幸早些成婚也就是了。
更兼搏武的婚姻实在的也不能等了,这次进京势必要盯着他成了家,自己才放心,且云昊夫妻也在京,等博文夫妻进京来,这分开南北的一大家子,终是团圆了。因此,刘氏这才收拾的异常彻底,打算着进京好好的住上一阵子,况云昊也来信说了,估摸着这次皇上召张云卿进京,十有八九是要留在京里了,所以张家这次倒真真像搬家一样。
蕙畹这一停,也有半年多不见杨紫安了,因他身份贵重,很多事情是可代替杨紫青出去办的,加上办事老练稳重,近两年皇上越发倚重,竟是经常遣出京去各处巡检,所以两人聚少离多,现在还在南边去查检税银之事呢,前日来信说,下月可回京,正好那时也入了夏,想必皇上不会再派他外务了才是。
且平安王已经上了请婚折,入了秋最迟明年春可望行佳礼,蕙畹一开始本不大满意,毕竟自己还不到十五,可是这里的女孩子,大都是这个年纪就出嫁,而且刘氏说的好,世子可是不小了,看在他一等你这些年的份上,房里连个丫头都没有,再拖恐也实在说不过去。
蕙畹想想也有道理,遂也没反对,揽境自照,蕙畹发现,古代女子好像发育的蛮早的,自己现在不到十五岁,可是看上去却相当于十七八的样子,倒也不显幼小。早在去年,刘氏就张罗着给她置办嫁妆,蕙畹也很清楚,自己嫁的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皇室宗亲,自是不能简单,让人家瞧了笑话去。请用 访问本站
蕙畹本就是张刘两家唯一的女孩,且都清楚的知道,两家如今的光景,却有七八分都是从这丫头身上得来的,故几个舅舅都天南海北可着劲的搜罗了那珍奇之物,预备给蕙畹添妆,因知道蕙畹这场婚事,是皇上亲自主婚,定不会在平安城行大礼,故都送到了京城侍郎府封存起来。
大件的家具床榻等物,三舅也寻了那上等的木材,聚集了南边的精工巧匠,无比给侄女打造贵重体面的家具箱笼,可以说,蕙畹和紫安的婚事,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但是没有诸葛亮,这东风恐怕也不是召之即来的。
话说一路行来,秋桂掀起车帘,向前望了望道:
“小姐,快到了呢,这都瞧见城门楼子了”
蕙畹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你这京城来的次数也不少了,怎的还这样蝎蝎螫螫的,小心让人听了笑话了去”
秋桂道:
“可是咱们已经三年没来了”
蕙畹放下手里的书卷,叹了口气道:
“你这次何必非要跟着我进京呢,大娘既然给你定下了亲事,你不该拖得,我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你成了亲,我寻个机会,把你们要到王府去,我们不是还在一块吗”
秋桂却道:
“我跟着小姐一晃也这些年了,小姐又待我极好,我自是要亲自伺候小姐行了佳礼才能放心,原先应了父母替我寻的这亲事,就是图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我也不想怎样,只想着还能伺候小姐,就是我的造化了,让他等一等又何妨”
蕙畹目光泛起一丝晶莹,开口道:
“你这丫头就是有些执拗,算了,随你吧,只有我一天,你就跟着我,也就是了”
两人正说体己话,就听见吴贵在外面道:
“瞧着前面像是二老爷府里的何管家,在那里候着呢”
说话间到了城根前,果然是何管家,何必急忙上前来行礼,迎着他们这一行人直接去了侍郎府,何必早就遣人来报了信,故一到了府门前,张云昊和刘映雪早就领着博英和蕙晴,站在门口候着了,张云卿和刘氏一下了马车,张云昊和刘映雪就要上前行大礼,张云卿夫妻急忙扶住两人。
刘氏看着云昊,不免有眼角有些潮湿,细细想来,这一别竟是好些年了,叔嫂原就亲比母子,故云昊一见刘氏,也是有些分外喜悦,开口道:
“请恕弟失礼,未能出城迎候兄嫂”
说着又是深深一躬,刘氏扶住他,仔细端详片刻,却是又大了好些了,这些年竟然没得了见面的机缘,刘映雪牵过一儿一女道:
“快来见过大伯大伯母”
两个小的要下跪磕头,却被刘氏一把搂在怀里道:
“这可使不得,虽是春天,地上毕竟寒凉,回头病了可怎么好,一家子罢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说着摸了摸两人的头,着意的亲近了一会儿,才放开。两个小的一眼瞧见蕙畹,虽然三年未见,却也不认生,一左一右扑到蕙畹身上揉搓,蕙畹挨个抱了抱才作罢,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府里,张云昊已把东边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供兄嫂落脚,待安置妥当了,张云昊才让兄嫂上座,自己和刘映雪正经八倍的行了大礼,让一儿一女也磕了头才作罢。
张云卿刘氏自是备下了见面礼给了两个小的,博峻和蕙畹也拜见了小叔,一家子才落座说话,刘氏却道:
“怎么不见博武”
小婶道:
“听说近日来了个外国的时节,博武正忙着呢,想必抽不开身来,嫂子放心,我已经遣了小厮去盯着,他一出了衙门,就让他赶紧家来”
蕙畹却挑挑眉,对那个外国使节颇为好奇,以前却没赶上过,但从皇宫和市面上所见的洋物件看来,蕙畹觉得挺像英法那边的,她瞧见过杨紫青曾经把玩过的一个鼻烟壶上,刻画着一个白肤金发的欧美女子,且养心殿的那个金色自鸣钟也是,下面有一行细小的英文,但是却没真见过外国人。
心里琢磨着回头仔细问问博武才是,看看能否弄些好东西来,正想着,外间屋有动静,一个小丫头道:
“博武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如意团花的帘子一打,博武走了进来,蕙畹打眼看去,却和三年前有些不大相同,了,显然是还没来得急换常服,官袍玉带,神采飞扬,好个少年得志的翩翩佳公子,看见刘氏急忙要下跪,却被张云卿呵住道:
“还不去换了常服来,这样岂不失了国体”
博武这才想起自己一身官服,急忙道:
“娘亲略等等孩儿换了衣服再来给您磕头”
说着冲蕙畹调皮的眨眨眼,一阵风似地的冲了出去,刘氏却不免摇摇头道:
“终是还没成家之故,瞧着还是有些毛躁”
小婶倒笑了:
“要说瞄上咱家的可也不少,可一探博武的口气,竟都摇头,也不知他到底要寻个什么样的才满意”
说着灵机一动道:
“想来博文的亲事是畹儿寻来的,莫非博武的婚事也应在畹儿身上不成”
蕙畹忙道:
“大嫂的事情那可是凑巧了,赶上大哥英雄救美,成就的好姻缘,和我却没干系,回头不如让二哥也去街上溜达溜达,来个打抱不平啥的,说不得二嫂就有了着落”
几人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博武这时却掀了帘子进来道:
“可是畹儿又编排我什么了,远远的我就听见了,你也不要编排我,想必是你着急嫁了,撺掇着我快快成亲呢”
蕙畹脸一红,呸的一声道:
“都当了这些年官了,也该出息了,怎的还如此贫嘴,看将来,找一个十分厉害的嫂子来辖制你,看你到时还说不说嘴了”
博武先见给父母磕头行了礼,听到她的话,凑上去笑道:
“你二嫂厉不厉害我倒是不晓得,我只瞧着我妹子是个厉害的,还没成亲,就管的咱们世子爷听话的紧,我只保佑我,千万不要得一个妹子这样的就好了”
蕙畹脸上顿时腾的一下红到了耳后,刘氏一瞧,遂吓道:
“博武不许胡说,世子也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吗”
博武嘿嘿一笑,悄悄冲蕙畹做了个鬼脸,博峻早就和博英凑到一块不知叽咕什么去了,一家人说了会子话,张云昊自是知道兄嫂旅途劳顿,遂也不敢多扰,告退离去,张云卿夫妻拾掇着略歇了一觉,到了晚间,却是开了热闹的家宴,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转天张云卿递了折子,等候召见,同僚亲戚之间也需走动应酬,所以却忙的很,刘氏虽没进过京,但天生的是个有大见识的妇人,且管了这些年买卖内务,自是也不会失了体面,就是不清楚京城的规矩,有弟妹在一边支应帮补,也是十分稳妥的,所以这次蕙畹反倒轻松了起来,遂和博武打听了那洋人的事情,博武果然告诉他是英吉利国来的使节,而且带了许多稀奇物件,可惜咱们大燕唯一一个英吉利的通译,却赶在这时死了老娘,扶灵回乡去了。
这都半个多月了还没回来,那个使节也只能在驿馆候着,语言不通皇上自是不能召见,命博武陪着,听到这里,蕙畹眼睛一亮道:
“你们那驿馆我可去的”
博武狐疑的盯着她道:
“那是官驿,一般人不可进入,你去作甚”
蕙畹不免有些失望,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凑到博武耳边叽咕了个主意道:
“你说这样可使得”
博武道:
“这样倒不难,正好皇上让我陪着他在京城逛逛呢,让他瞧瞧我天国上邦的民风,不过你见他却是干什么”
蕙畹笑道:
“我不过是想弄些稀奇玩意解闷罢了”
博武却打趣道:
“难不成还嫌你的嫁妆不够多,自己也要去添置一些”
蕙畹瞪了他一眼道:
“宗民宗伟最近还好吗”
博武皱眉摇摇头道:
“宗伟还好,宗民却不大好,那些年宗伟说左相家的二小姐刁蛮,我却还没理会,这嫁了宗民,却是真真不消停,三天两头的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那年上元节我瞧着倒也好,怎的竟是这么个秉性”
蕙畹道:
“李姐姐我接触的不多,但是也晓得一些,虽直楞些,却是个爽利快意恩仇的性子,想必宗民哥哥也是有错的,不然何至于弄到如此”
博武一叹道:
“亏了当初你没许了他,谁知宗民瞧着文雅,却是个如此花花的性子,房里本就有两个通房的丫头,开脸做了妾室,却还不足,竟是把软玉楼的一个花魁,名叫瑾儿的娶了家去,听说甚是得宠,那李毓兰一开始还多少隐忍些,后来不知怎的,竟是撕破脸闹的个不可开交了,算了,你不要去参合他家的龌龊事,如今,我都是躲得极远的”
蕙畹不禁有些楞,不想宗民和李毓兰却成了一对怨侣,想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博武说的对,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凑上去的好。宗伟悄悄的道:
“你不晓得如今还有件稀奇事呢”
蕙畹道:
“什么稀奇事”
博武道:
“你可还记得宗伟的庶妹,就是和大哥退了婚的那个”
蕙畹点点头道:
“记得,张雪慧,不是听说进宫阅选了吗”
博武道:
“就是她,你说就她那个秉性,在后宫里能出头,岂不是大大的稀奇事了,听说吃了些苦头的,沉寂了这几年,不想上月却突然得了皇宠,封成了慧贵人,虽品级小,但听说常有圣眷,你说可不是稀奇事吗”
蕙畹却不禁暗惊。
正文 洋人约翰
虽然和张雪慧接触的不多,但是蕙畹也很清楚,她是个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女子,虽说退婚完全是她不知礼数的妄言妄为,但难保她不会记恨,若是一朝得了势,恐要生出那不好的事情来,即使杨紫青不是一个听信谗言的昏君,但毕竟伤与口舌也不大妙。请用 访问本站
况如今父兄小叔都在官场,且风头正健,腾达的太快,难免遭嫉,是是非非纵洁身自好,恐也难避开去,想到此,心里不免忧虑,看着搏武道:
“皇上不是一向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吗,怎的这次眼光变了”
博武坏坏的一笑,看了蕙畹一眼低声道:
“这个畹儿就不明白了,这女子在我们男人眼里,也分几等的,性情好,出身好,容色好的为上等,若是再有才情算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但毕竟还是寻常者众,不然清公子的软玉楼怎么会门庭若市,姿色才情之外,男人通常也喜欢外表美丽的庸俗女子”
说着一指旁边博古架上的青花缠枝花卉赏瓶道:
“就像这只花瓶,看着赏心悦目之余,还有那说不出来的妙处,好了!等你成亲后去问世子就明白了,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张蕙畹眼珠一转,忽明白了一二分,脸一红,呸一声道:
“如今你也学的坏了,看我回头告诉娘亲去”
博武急忙道:
“好妹妹,我说着玩罢了,弄到爹娘眼前可就不好了,回头哥哥给你寻几样顺心的洋物件给你赔罪如何”
蕙畹扑哧一声笑道:
“说话算话”
转而面色正经的道:
“那你要小心些了,平常不可行差做错,不然恐让人揪了小辫子去借题发挥”
博武一愣道:
“你说张雪慧”
蕙畹点点头道:
“虽说她自己也点头了,可是毕竟遭了咱家的退婚之辱,若是她记着恨,找机会下个绊子,咱家恐有祸至,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博武倒是不在意的道:
“皇上甚是圣明,况且她也不过是被皇上召寝过几次罢了,远远谈不上什么宠妃,自己尚且没站稳脚跟,怎会不自量力的来寻咱家的麻烦,且咱家和他们张家也算颇有交情来往,虽亲事未成,也算是通家之好,若是咱家有什么祸事,她家也摘不清楚去,她若是动了这个心思,岂不是搬了石头来咂自己的脚,得不偿失吗”
蕙畹暗暗思量片刻道:
“她在宫里这些年没沉寂下去,恐也是长了教训,学的乖了,也许懂了些人情轻重,我就是怕她一时糊涂,只想着当年的那点子过节,莽撞行事了,到时可不妙”
博武一挥手道:
“就她,算了吧,咱家虽然都在朝为官,但是兢兢业业的办差,清清白白的做官,哪里会有把柄让她寻了去,再说皇上也不会听一个妇人挑拨的,你放心吧,对了!我明儿找个机会把那个英吉利的使节约出来,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问他要好了,先说好,我可是听不懂他们那个国家的叽里咕噜的鸟语,你自己想法子沟通,但是有一样,你可不能这样就去”
蕙畹低头看看自己道:
“我这样不好吗”
博武白了她一眼道:
“小时倒是个稳重太过的,这长大了到越发的毛躁了,如今请婚折子都上去了,你这丫头怎么着也是个世子妃了,这样抛头露面,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传到王府去恐不好”
蕙畹点点头道:
“那我扮成小丫头好了”
博武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如今已经快十五了,真真长大了,眉眼本来生的就极好,如今更是出挑,肤光胜雪,内蕴华彩,一行一动大气稳重,加上一双灵动晶亮的秋波,就算是自己看了十几年的亲亲妹子,博武都不得不说,真真是万里挑一,小时还可,如今这丫头通身的气派,打扮成小丫头恐不伦不类,会更招眼也不一定。请用 访问本站
想到此,摇摇头道:
“不妥,这下人身份也不方便”
说着瞄了眼外面的院子,博英和博峻正一左一右的哄着蕙晴荡秋千,一阵阵笑声传过来,博武莞尔,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眼前灵光一闪笑道:
“你就穿还扮成男子好了,如今你这模样扮起来,定是一个翩翩的如玉公子,和当年的博蕙不可同日而语了,且你曾经常年扮男子,也不会让人轻易看破了去”
蕙畹也不禁灵机一动:是啊,这些年过去了,博蕙早就被遗忘了,想来纵是遇到了熟人,也不会联想在一起的。想到此,不禁点点头。两人打好了主意,第二天午后,博武果然就把约翰约进引凤阁。
博武和约翰已经接触了几天,且这个约翰也是粗通一些汉语的,虽然有时候有些鸡同鸭讲,但是十句话里,两人也能互相明白个四五句,蕙畹在二楼雅室候着,心情说实话,有些紧张,脑子里不禁划过十几年没有过的一些英语单词和句子,想象着这个约翰是不是和自己前世见过的外国人一个模样。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外一阵英语夹杂不伦不类汉语的声音传来,还有博武的说话声,蕙畹不禁站起来,雅室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高大外国人,胸前和袖口的繁琐精美的蕾丝,使得他仿佛一个从中世纪走出的英伦贵族,也许他就是一个贵族也不一定,毕竟在古代可以出使外国的,大约都不是一般的背景。
白肤金发,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五官很深,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深邃而神秘,这是个很英俊的外国男子,而且气质优雅,一看见蕙畹,就热情的道:
“how are you你好”
一连串英汉掺杂乱七八糟的问候语,蕙畹不禁笑了,直接用记忆中的英语回答:
“你好,约翰先生,我是张搏武先生的弟弟,见到你很高兴”
结果是巨大的,博武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蕙畹,表情不可置信,仿佛蕙畹瞬间变成了一个哥斯拉一般,约翰更是突然仿佛上帝降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表达激动的心情的话,还嫌不够,直接上前来就要给蕙畹来个拥抱,博武一看不好,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约翰冲过来一下就抱住了博武,场面有些搞笑,博武一把推开约翰道:
“在我们这里,你们国家那套礼节还是收起来为好”
博武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约翰莫宰羊的表情看这着他,蕙畹在一边扑哧笑了,博武瞪了她一眼道一会儿道:
“一会儿,我再审你,现在赶紧翻译给他听,若是让他抱了你,世子知道了,你哥哥我恐怕要自刎谢罪了”
蕙畹吐了吐舌头,对约翰用英语解释了一番,约翰才一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却是十万分好奇的看着蕙畹,小厮进来上了茶,蕙畹请两人落座,约翰和蕙畹用英语做了彼此介绍后,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一开始蕙畹用词遣句还难免生涩,后来熟悉了一会儿,才渐渐找到感觉,流利了起来,且这约翰会一些汉语,故沟通无碍。博武在一边无奈的看着聊的异常热烈的两人,伸手一扯蕙畹的衣服道:
“喂!你二哥还在一边呢,而且你二哥没有你厉害,洋人的话都会说,所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二哥我,也和我说说,你们两个叽里咕噜的说的啥”
蕙畹一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问他一些他们国家的风土人情罢了”
博武瞪了她一眼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洋人话的,我怎么不知道,怪不得一听洋人,你非要见不可,我听着你比通译说的还好呢”
蕙畹眼珠一转,笑道:
“在杭州的那两年,有一个也是英吉利来这里游历的老先生,赶上朝廷禁海,滞留了下来,辗转在杭州落脚,赁了小叔府衙旁边庙里的屋子落脚,小叔小婶看他可怜,遂多有照顾,那时我淘气,喜欢玩耍,故常去寻他玩,久了,就会了他们的话”
这件事蕙畹说的半真半假,人却是有的,也真是和小叔有些交往,蕙畹那时心情烦乱,故也常去寻他玩耍听故事,但是不过半年的功夫,海禁就销了,那个老先生也回国去了,而自己的英语那里是那么短时间就能学好的,还不是现代十几年的苦功,这样说,不过想混过去罢了。
博武却点点头,好像听小叔说过这件事,要说别人这么短的时间内精通洋话,他是绝对不信的,但是蕙畹身上,他却一点也不怀疑,记得小时候,她刚刚会说话就会念诗,爹爹小叔教过一次的文章,她就差不多能通篇诵读下来,更不要说后来了,更是不得。
所以在博文博武乃至紫安等一同一起进过学的同伴眼里,蕙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所以现在她这样说,博武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突兀,想起一事来,忙道:
“你快问他来咱大燕干什么来了,皇上让我探听他的来意,可他说话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那里探听的出来,我这正愁呢”
蕙畹转头问了约翰,这约翰和杭州的那个老外不同,那个就是个一般的旅行家,而这位是个真正的贵族,反正说了一串家族的尊称,蕙畹觉得也没必要记住,不过他来这里却不是国事访问,而是顶着贵族的光环,想来这里做生意淘金的。
博武一听点点头,心道原来这样,自己还以为他有什么紧要国事呢,遂放下心来,想着回去写个折子呈上御览,阐明约翰的来意,自己这差事就算交了。蕙畹一听他是来做生意的,不禁转了脑筋。
想自己最迟过年后,就要嫁给杨紫安了,紫安虽然是皇室宗亲,有爵有禄,但是家里的一应开支应酬颇巨,估计光指着俸禄是不够的,不然以平安王那样的性子,也不会置办丰乐楼一干产业了,想来是家大业大,外面瞧着风光无限,里面不见得多有家底,且王府这些年没有女主子,自己一去,必是不能推脱的,想来定要掌起家务于王爷分忧。
若是能提前置办些产业,将来也有个底子,纵是用不到,留着保险也好啊,不是自己未雨绸缪,想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时代太变态,若是将来杨紫安真的有了什么外心,自己手里有银子撑腰,一抬腿就走了,也更有保障,当然这些心思,绝对不能让杨紫安知晓的,不然说不准现在他就会掐死自己,但是蕙畹觉得,女人还是要有些成算才好。
娘亲就是例子,爹爹算是正经人,前年不还有一个下属,非要把自己一个能诗会文容色娇艳的侄女 ,嫁给爹爹当二房吗,以蕙畹看,爹爹当时不见的得没动心的,定是是瞧过了,是个好的,遂私下里和娘亲透了些话过去,娘亲倒也没说什么,却是私下里请了三舅过府来,和爹爹喝了一次酒,恳谈了一夜。
从此爹爹就没在提,蕙畹暗自忖度,以三舅的精明,必不会直截了当的阻止,后来让秋桂寻了上房里伺候的丫头打听了,果然,三舅也没说旁的话,只和爹爹叙了一夜的旧事,爹爹就歇了心思。
想来也是,当年张家是个甚家境,听外祖母说过,娘亲嫁过来之前,连隔夜的米粮都没有,后来这一步一步的才这样了,所谓患难夫妻,正如爹娘一般,估计是勾起了爹爹对娘亲的怜惜和敬重,再加上也确实心思也不是很大,故就此揭了过去。
蕙畹想,若不是娘亲有手段,置办下了如今这般家业,恐爹爹即使不会宠妾灭妻,也会娶上一两个来添堵的,想到此,遂开口和约翰商量起来,两人从午后一直说到近掌灯时分,约翰也是颇为高兴,博蕙说待来日给他引荐三舅,再细细商议。
博武一看时候不早,急忙催着蕙畹出了引凤阁,三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本来三人该散了的,谁知约翰异常兴奋,硬是拉着博武不放手,一定要三人一起吃晚饭,博武推脱不过,只得依了他,却没去刘张记,而是去了会宾楼,毕竟那里没那么糟乱。
一边让小厮回去给府里送了信去,说和畹儿在外面吃了,三人直接到了会宾楼,可巧到了门口竟碰上了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也来这里吃饭的李瑞清,李瑞清显然和博武已经混的极熟悉,两人寒暄几句,目光扫向蕙畹。
毕竟也三年不见了,一时只觉得眼熟的紧儿,加上旁边有个洋人,竟是没认出来是蕙畹,盯了蕙畹片刻道:
“这位是”
博武看了蕙畹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蕙畹上前大方的一揖道:
“在下是搏武的表弟,刘天云,久闻请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幸会”
紧急情况,蕙畹只得先借用二舅家的表哥名讳一用了,李瑞清急忙一拱手道:
“哪里,不过纨绔虚名耳,远不及令表兄少年登科,光耀门庭”
约翰听他们之乎者也的说了一通,自己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忙用英语道:
“chris,你们说的什么”
chris是蕙畹为了沟通方便,给自己临时起的英文名字,蕙畹遂给他介绍,李瑞清稀奇的望着说的一口流利英文的蕙畹,对博武道:
“想不到你家还有如此通洋文的表弟,真真令在下佩服”
博武微微咳嗽一声道:
“所谓相情不如偶遇,正好我们也要请约翰吃饭,请公子可否赏光”
李瑞清也不推辞:
“那我就讨饶了”
说话几人进到了会宾楼,这一餐虽说有些语言障碍,但是有蕙畹在一边插科打诨,倒也吃得宾主尽欢,酒足饭饱后,李瑞清道:
“前面就是我的软玉楼,不如请几位去哪里乐一乐可好”
蕙畹一愣,博武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蕙畹急忙站起来道:
“时候不早,恐家里惦念”
刚说到这里,就被约翰打断,中英文掺杂的表达了非要去的决心,蕙畹当然不能去,虽然也很好奇,刚想着如何推脱了去,就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声,几人不由的好奇,京城谁不知道,这个会宾楼颇来头,好像是哪个宗室的产业,敢在这里闹事的还真没有,所以好奇心驱使,博武推开门向外面望了望,这一望却不禁大惊。
正文 软玉风情
喧闹的正是旁边屋子的门口,一个女子拦着两个锦衣男子,正在纠缠,女子穿着一件银红的透纱短衫,里面只着了葱绿色抹胸,露出胸前一痕雪脯,霎时诱人,下面白色绣海棠花的绫子裙,头上侧梳坠马髻,别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和裙子上的交相辉映,明艳非常。
柳眉星眼,微翘的红唇,带着十足的风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安分的良家女子,女子旁边是一个锤髻小丫头,年龄不大,形容尚幼,但是却也伶俐的很,这倒不是令搏武惊的原因,令搏武惊的是,他们拦住的两个人,一个面白无须竟是大内总管胡康,另一个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吧,搏武不禁暗暗为这女子抹了把汗,按理说该上前去,可是想到畹儿和约翰也在,故有些犹豫。
他犹豫的功夫,不想胡康眼尖,一眼就打上了他,正愁无法脱身去,眼前这个女子实实的刁蛮,今儿原是皇上临时起意,要出来逛逛,于是带着俩个侍卫出了宫,逛到了这长乐坊来,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正逛到会宾楼,杨紫青就把侍卫留在门口,自己带着胡康进来用膳,菜品很不错,杨紫青吃的很满意,可是出来的时候,却遇上了这个个女子,楼道窄辟,无意中碰了一下,谁知这位竟然不依不饶起来,非要寻个说法。
杨紫请那里见识过这等无赖女子,胡康也是没法子,待要呵斥几句,毕竟小事,对方又是女子,恐不妥,可是这样却也过不去,正烦恼着,不想一眼看见了张博武,胡康急忙道:
“张大人”
张搏武待要缩回头去,已经晚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来,那女子是这长乐坊无人不晓的一个破落户,原是一个商人妇,夫家是做绸布生意的,可谁知嫁了一年不到,就一病去了,留下娇妻守寡,这丽娘虽本性风流,有些水性,但是却有些真本事,接了丈夫的铺子,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更比她死去的丈夫强上百倍。
如今在城里也有些名声,因容色妍丽,人称丽娘,实实的不是一个寻常的良家妇女,年纪也不算大,二十七八岁吧,却最喜挑逗年轻男子,可巧今个也来这会宾楼打牙祭,迎面撞上了杨紫青,杨紫青本来生的不差,加上金冠华服,气势不凡,这丽娘不禁动了迤逦之思,遂寻了个借口挑逗于他,谁知看着是个机灵的,却是个榆木疙瘩,点不通透,遂发了泼劲,竟就是拦着不让两人走。
正僵着,不妨旁边屋子又来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遂笑道:
“今儿可是怎么了,这京城的俊俏人,全来了会宾楼,倒令丽娘我开了眼”
说着竟用一双含情的凤眼,扫了博武一眼,搏武也不在街面上走,哪里会认识她,不妨有如此大胆的女子,不禁也是脸色泛红,女子看他红了脸,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杨紫青这个气啊!心道,张搏武更是不中用,这人刚过来就脸红了,如何指望他,正想着,张博武那屋子的门又开了,却是又走出了三个人来,杨紫青一看,才松了口气,这清静令蕙畹不禁有些慌乱。
不过看见皇上的慌乱,很快被这一出好笑的戏码代替了,遂暗自偷笑,李瑞清一瞧,急忙喝道:
“沈丽娘,你越发大胆了,你道这是何人,你也敢肆意招惹,回头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丽娘和李瑞清本有些私密的情事,见他说的毫不作为,心道糟了,看来这几位不是寻常的男子,但她机灵的很,飞快的收了泼辣的嘴脸,冲杨紫青款款一褔道:
“公子得罪了,奴家不过瞧着公子面善,故开个玩笑罢了,请公子海涵”
说着微微侧头,对着杨紫青送去一泓秋波,杨紫青也不欲再和她纠缠,一挥手道:
“罢了”
那沈丽娘站起身,扫了几人一眼,目光在约翰和蕙畹身上逗留片刻,咯咯笑了几声道:
“如此,丽娘告退”
说着冲李瑞清道:
“明儿,丽娘做东,请清公子去我府上吃酒,公子可定要赏光啊”
说着瞥了清公子一眼,领着小丫头竟自下楼去了,总是李瑞清一向风流不拘,也不禁有些尴尬,蕙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道这家伙绝对和这个丽娘有一腿,瞧刚才两人那个眉来眼去的官司就知道,杨紫青当然也不傻,瞪了李瑞清一眼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女子,竟是如此大胆”
李瑞清简单的说了,房外说话也终不是个事儿,几人遂又进了蕙畹他们的雅室,蕙畹原想跪下行礼,可是一想今天自己的打扮,还有约翰也在一边,这杨紫青大约不想曝露了身份去的,正左右为难,杨紫青目光却盯着约翰打量,博武低声道:
“这是英吉利来的时节约翰,爷,还不曾见过的”
约翰却不知道谁对谁,只喜欢人多热闹,遂高兴的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李瑞清和张博武不约而同的看向蕙畹,杨紫青这才瞧见一边的蕙畹,神色一怔,心道这是谁,瞧着怎的如此面善,蕙畹暗自掂量着,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身份说明不行,不挑明岂不又落个欺君之罪,博武也是左右为难,杨紫青开口道:
“这个位公子甚是面善,却是何人”
博武为难的道:
“这这”
蕙畹灵机一动,忙开口道:
“在下克里斯”
“克里斯,倒是个洋人的名儿,你也是英吉利来的吗”
蕙畹道:
“不是,我只是略通他们的话”
杨紫青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是张博武另寻来的通译”
蕙畹也没回答是或不是,只含糊的支应过去,杨紫青看了约翰一眼,对张搏武道:
“他来干什么,你可知道了”
张博武急忙道:
“他是想来咱们大燕做生意的”
杨紫青笑了:
“互通有无也无不可,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李瑞清道:
“我是想着这里离我的软玉楼颇近,想请几位去做一做,近日有教坊新排演了歌舞曲牌,倒也新奇”
杨紫青一挑眉道:
“软玉楼,听着甚是熟悉”
胡康悄悄凑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杨紫青笑道:
“原来是这么个软玉温香的所在,倒是听说过,不如我也去见识见识,如何”
蕙畹急忙道:
“在下还有事情,不便一同前往,这就告辞了”
杨紫青却一挥手道:
“这里有个洋人,你这个通译不在,如何使得,清公子的软玉楼却是个十分风雅的地方,咱们去略做做,只看看他的新奇歌舞曲牌在走也就是了”
蕙畹不禁傻眼,心道这究竟是怎么弄得,怎么竟是自己骑虎难下的要去那个软玉楼了,遂悄悄看了博武一眼,博武悄悄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无妨,那里哥哥去过,不是那腌趱之地,况且有我在,你跟着去瞧瞧好了”
蕙畹不禁微微一叹。手机下载请到 无名小说wtxt几人出了会宾楼,拐了个弯就到了软玉楼,三年前蕙畹来这里,却是白天,只看见紧闭的大门和隐约的丝竹盈耳,今日来正是晚上,两扇红漆大门开来,外面的空地上停了不知多少辆的精致马车软轿,飞檐下吊着一盏盏红灯,门口有招呼客人的小厮,却不是蕙畹想象的老鸨子,迈进里面就是好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
装饰华丽但并不流俗,迎上来一个三十来岁颇有风情的女子,看见李瑞清急忙上前施礼,李瑞清道:
“如烟,给我们安排二楼的座位,我们今儿看看你排的歌舞曲牌”
那唤如烟的女子,略略扫了蕙畹他们一圈,在约翰身上都没多大吃惊,却在看见蕙畹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里的布局像个大大的戏台,二楼是一圈的圆形围栏,围住一个个雅座,蕙畹几人坐在二楼正中的位置,前面舞台上的情景清晰可见,视野很好,下面有些散座,大约还没到时候,没有几个人。
杨紫青坐在中间上首的位置,左边做了约翰,接着下面是蕙畹,毕竟蕙畹要跟着翻译的,杨紫青显然对英吉利的风土人情颇有兴趣,问了许多,蕙畹只得一一翻译过去,杨紫青却惊讶的瞥了蕙畹一眼,讶异于她不大的年纪,就能说的这么流利的洋话,且总觉的这个少年有些好看的过分。
这如今坐的离自己不远,竟然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一丝馨香盈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杨紫青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侧目仔细打量蕙畹,眉清目秀,光华内蕴,穿着一件白色的云纹锦袍,腰间丝绦垂下,挂着一块羊脂白玉的雕麒麟斧形佩,虽然简单,但是却也不可多得,可见家世不差,头上同色纶巾束住头发,垂下飘带于脑后,眉目俊秀清雅,尤其一双潋滟双眸辉光流转,红唇挺鼻,白如玉的双颊边,是一对元宝似地小耳。
灯光下晶莹剔透的,有些微微发着浅红光润的色泽,不过等等,杨紫青的目光停在蕙畹的耳际,半天没回神,蕙畹一回头,正对上杨紫青灼灼的双眸,眸中的仿佛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流动,蕙畹不禁有些惴惴,这时下面的歌舞也开始了。
软玉楼的确很得趣,从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