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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综漫) 完结第34部分阅读

      暗色(综漫) 完结 作者:肉书屋

    终于也和叶王一样,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今生再不要相见了——母亲满面严肃地这样说,否则便是逆了天地正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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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妖,终究殊途。

    他本以为自己会满心痛悔,但是实际到了那个时候,反而镇定得不成样子。原来,原来那个时候,叶王的心情,是这样的。光是要抑制冲口而出的冷笑就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冷冷地想,便是逆了这天地又如何呢?那些毫无道理的条条框框,就算毁了又如何?可是他还是回去了,带着母亲赠与的、暴涨的灵力。

    四周的人们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染上了无法挥去的晦涩。他们开始叫他“白狐之子”,仿佛这个称呼可以刺伤他一般。可是事实上,在这个世上能够真正伤到他安倍晴明的唯二而已,一是母亲,一是叶王。即使背负着这个称呼,一切也都没有改变,他依旧是那个人,即使拥有了妖异般强大的灵力也是一样。他成了族中最优秀的一员,不,和母亲赠与的灵力无关,即使撇开那些,在接受了叶王的训练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成为最强。与那些只会躲在暗处诟病他的人相比,从一开始,他们的觉悟就是不同的。

    族中把他当做年轻一代的希望,费尽心思耐心教导,然后,他声名日起族中也没有能够教导他的人了。在族人期盼的眼神下,他离开家,拜在了当时著名的大阴阳师门下,一过就是七年。能够不顾及他白狐之子的名声而收下他作为弟子的,也唯有贺茂忠行老师一人了。不知不觉中就走出了中庭,少年轻轻拂过自己的衣摆,露出感慨的微笑来。自叶王走后已是第七年,以那个时候自己对他的依赖,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被人用既敬且畏的目光看着却完全能够淡然处之的一天的。在那之前,是母亲一直保护着他,然后是叶王。瑟缩着,然后躲在某人的身后,这样的举动对于现在的安倍晴明或许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在那个时候,叶王和母亲并不宽厚的背影的确是他的安心所在。

    轻轻地弯起嘴角,少年的眼神温柔起来,方才些许的黯沉也消失不见。

    “晴明!”背上重重的一拍却让这个难得的微笑变为苦笑。“保宪,”晴明哭笑不得地道,“你的力气太大了。”

    “抱歉抱歉,”来人笑嘻嘻地道歉,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诚意,“只是看到你一大早一个人站在那里傻笑,就来打个招呼而已。”

    “你这个样子被老师看到的话,又要被罚了。”

    “切,不用怕啦,他才不舍得惩罚我这个亲儿子呢,”虽然是这样说,贺茂保宪还是忍不住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番之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没事,老头子还没起呢。”

    “你啊……”晴明笑着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弟耍宝,转身作势要走,“老师交代下来的口诀背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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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到时候可不要找我帮忙啊。”

    “啊啊晴明你就是会扫兴!”某人抱头乱窜,忽然道,“你去哪里?”

    “时间还早,自然是去做早课。”晴明淡淡地道。

    贺茂保宪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说啊,晴明,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无趣了吗?每天除了练习就是练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这样不顾一切的变强?”

    “为了什么……吗?”闻言一愣,晴明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随即释然的微笑,“大概是为了教训某个不会好好告别的混蛋一顿吧。”

    “啊?”少年不解地张着嘴,显得有些呆傻,不过他很快地反应过来,在晴明身后高声道。“今天还是算了啦,有很有意思的人会来哦!”

    “哦?是什么人?”晴明背过身,随口敷衍着。

    “听说是马上就要拜师的师弟,麻仓家那个超级厉害的次子,叫什么来着……”保宪挠着头,“唔,名字不记得了……”不过看到马上就要连背影也消失不见的晴明,他当即大喊道,“喂!晴明!好歹是我们未来的师弟啊,不要摆出这样一张脸来啊!”

    “既然是师弟的话,总是要见到的,早晚又有什么分别呢?”远远地,安倍晴明温和中带着几分漠然的声音传来,让贺茂保宪狠狠地在原地跺了跺脚,“就知道你这家伙平时一副温和的样子都是装的,其他人都被你骗了,小心我告诉他们哦!”

    没有人回话,少年只是隐约地听见后方传来了一声轻笑。顿时,青筋暴起,“晴明,你这个阴险的混蛋!”他愤愤地低声抱怨,“啊啊居然嘲笑我真是太过分了……”

    安倍晴明勾起一边的嘴角,神色安然地越走越远,然而他不知道,在知晓了这个师弟的真实身份之后,有多少次他曾为了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而深深后悔。

    大门外,一架牛车缓缓地停在了门前,然后门帘被挑起,恭敬的侍从们低下头,不敢直视主人的容颜。贺茂保宪兴冲冲地赶来,却只来得及看见一袭素白的衣摆,随着他的主人一起消失在了廊内。

    “都是和晴明说话耽误了时间……”他低声抱怨着,仍然不死心地趴上窗边的一块青石。他素来顽劣,所以父亲在正式场合一般都不允许他出席,可是他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又怎么肯错过小师弟的初次来访呢?贺茂保宪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被人听到自己的笑声。恩,首先是两个中年人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有礼而无趣。保宪听得昏昏欲睡,心想那个小师弟莫非是个闷葫芦,怎么半天不说一句话。终于,那个大概是麻仓家家主的男人道,“如此,就一切拜托贺茂大人了。叶王——”啊,原来小师弟的名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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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王啊。他点点头,却在下一秒忽然愣住了。一个极清也极冷的声音透过窗户,直直地传入他的耳内。“今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贺茂大人包涵。”贺茂保宪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那声线如同冬日里的泉水,极为的冷冽却也极为的清澈,只是短短几个字也足以抓住众人的心弦,却又偏偏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漠然。他的内心忽然升起了一种渴望,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如果这个人说话的对象是他,该有多好?

    他踮起脚尖,悄悄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这种窥探的行为极为失礼,即使是他也从未如此过。可是内心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感,直接支配了他的行动。屋内的光线并不昏暗,一位身着白色狩衣的少年坐在那里,黑色的长发被束成一束垂落在肩上。从保宪的角度,只能堪堪看见那人的侧脸,垂落下来的刘海挡住了大半的视线。可是少年却感到头脑内有什么一下子炸了开来,嗡嗡作响。他僵立着身体,看着那人黑色的冰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真切的温柔。那名少年低垂着头,安抚自己身边不耐的火红色狐狸,明明是清冷的面容上却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来。那笑容一点点化开了黑眸中的冷意,宛如初融的冰雪,只是让人觉得清雅秀美,非言语所能形容。

    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自己鼓噪的心跳声,红晕无法抑制地爬上脸颊。正所谓,一眼成魔。

    作者有话要说:恩,历史上有一种说法是安倍晴明的老师是贺茂忠行。忠行的儿子保宪是与晴明共同学习阴阳术的师兄弟。咳,长相啊年龄啊什么的大家就不要计较了。

    那啥,保宪是个好娃,但是让他出现是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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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王回到本家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调查自己的身世。幼童也有幼童的好处,麻仓家的人虽然防备自己灵视的能力,但是对于一个孩子的看管到底不会太紧。

    从他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天起,叶王便感觉到自己和母亲正生活在无处不在的监视之中。这种监视并无恶意,但显然也不是善意的,而且比起他柔弱的母亲,监视的重点显然是他。叶王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内心极为空洞,明明是人类,却仿佛人偶一般的毫无感情,没有欲望,甚至连存在感也十分稀薄,这种针对感极强的特征显然是为了应付他的灵视。难道是之前那个年幼的孩童暴露了什么吗?他饶有兴致地这样想,那么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只是,明明是麻仓家的公主,在母亲最为危急的时候,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为什么还能保持这种纯然的旁观呢?甚至不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反而像是急于摆脱的一段耻辱。

    耻辱?小小的孩子诡异地勾起唇角,揪起眼前女人的头发。她正在恐惧地颤抖,双眼都失去了焦距。汗水顺着女人的脸颊流下,可是她却僵立着无法动弹。“怪……怪物!”

    抓着她的男孩发出一阵笑声,血色的一只眼睛在夜色中更为鲜红,“答对了。”他抬起脚,以一种极不合理的压迫力踩在女人的胸膛上,“我的母亲承蒙你照顾了。”

    “……什么?”

    “装傻是没有用的哦,”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竟然带着恶魔般的笑意,“我查过记录了,当年服饰我母亲的几个侍女中,除你以外通通都神秘地消失了,只有你,你不但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他微笑着,视线掠过她颇有姿色的脸以及奢侈的饰物,伸出手盖上她的眼睛,“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害怕,哦,现在你后悔了……来,告诉我吧,你的那些……怎么样也无法消去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女人疯狂地摇着头,远远地传来一个满含轻蔑的声音,“傻瓜!”

    而男孩却笑起来,他满含戾气的眼神忽然柔和下来,放开手里已然昏过去的女人,麻仓叶王抱起九尾,“你太过难为她了,而且你明明知道,人类这种生物,越是想要忘记的东西,就越是鲜明地留在脑海里——浮现在我的眼前。”

    “这么说这个女人已经没用了。”九尾咧开嘴,以一种嬉笑中带着寒意的嗓音道。

    “恩,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她已经通通告诉我了。”

    “所以说,那种能力真是方便。”九尾摇了摇尾巴,“虽然我不介意加餐,但是也要偶尔找好一点的货色啊。”比起这种上了年纪的人类,倒是鸡肉的味道更加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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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叶王皱起眉头,“还是烧掉吧。”一簇火焰出现在他的手心,片刻后地上的女人变消失不见。然而男孩的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他不悦地道,“果然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他小小地摇晃了一下,随即便被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化为人形的九尾揽着他,语气不明地道,“喂,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娇贵……所以,你不用……”

    “呵呵,”抓紧了九尾身上极为艳丽的一缕长发,叶王眼神一暗,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上下浮沉。“抱我回去吧,九尾。”

    “……好。”微微一愣,九尾站起来,默然地抱着他掠过回廊、房屋。关于叶王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从来也不会问。身份、回忆、过去,这些东西从来不都是他会关心的,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一只尾兽,能够让他执着的只有现在,说他只是单纯地看见眼前的东西也好,没心没肺不懂得争取也好,他只知道,他会陪伴着怀中的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

    夜色下,苍白着脸的孩童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弯,泄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来。

    所谓麻仓叶王的身世其实是一个极为狗血的故事。麻仓家血脉一向单薄,到了他母亲这一代,也就只有一子一女。兄长自然是要继承家业,而小妹也被奉为麻仓家唯一的一位公主,尊贵非常。可是母亲却犯下了在那个时代不可饶恕的错误。在长久的相处中,她竟然与身边的一位武士互相倾心。在得知母亲将要被嫁给一位病弱的贵族之后,这位武士企图带走母亲,而母亲虽然敬爱兄长,却还是决定离开。就在他们为出逃做准备的时候,母亲的侍女之一却因为爱慕那位武士而告密。那位兄长果然大怒,下令捉拿两人。武士为了掩护怀孕的母亲被捉住,下落不明。麻仓家的公主独自逃了出来,躲在事先选好的地方生下孩子。可是她却知道,依照她那位兄长的脾气,对于所有令家族蒙羞的人,他都不会心慈手软,孩子的父亲凶多吉少。不久,她的哥哥麻仓正明对外宣布小妹病逝,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处理得无声无息。然后,连这个临时的住处也被发现了,麻仓正明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两条路。独自一人艰难地生活,或者丢弃这个孩子回到麻仓家,虽然不再有奢侈的生活,但他却可以看在亲人的份上使她衣食无忧。

    母亲的选择一目了然。于是麻仓家小公主的存在彻底成为了一个禁忌,麻仓正明拂袖而去,从此对母亲的处境冷眼旁观。事情进展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了了结,母亲罔顾家族责任,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承担这样的后果也是理所当然的。麻仓正明虽然心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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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但到底没有进一步地处死母亲。然而也是他,亲手毁灭了母亲的爱人和希望。所以母亲对自己的兄长又敬又恨,既为自己类似“背叛”的行为而愧疚,又痛恨麻仓家剥夺了她一生自由。这才是她直到去世之时仍然不忘要叶王立下誓言,永远不怨恨麻仓家的理由。叶王讽刺地勾起唇角,可是死去的人却不知道,事情早在几年以前就发生了变化。因为显露出了极强的灵力,子嗣极少的麻仓家对于他这个孩子可是关注颇多的,甚至都不忌讳他灵视的能力。为了壮大麻仓家,她的那位哥哥都不惜驱逐唯一的妹妹,自然也可以迎回一位他曾经不屑之极的私生孽种,并且收为次子。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换上华贵衣饰的孩童显得极为的俊秀可爱,叶王推开纸门,恭敬地向坐着的男人低下头颅,“父亲大人。”

    男人没有说话,握着纸扇的手却悄悄收紧了。面前的这个孩童,与记忆之中的那个柔弱爱笑的、总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不知何时重合到了一起……可是,那个被他放在心尖的女孩却最终背叛了他,背叛了整个麻仓家!“今后几年就由我来教导你的阴阳术,时刻谨记你是我麻仓正明的孩子,麻仓家的孩子,永远要立于人前,明白了吗?”

    “是,父亲大人。”男孩平静地回答,声音里不起一丝波澜。

    麻仓正明张了张口,神色间却忽然显露出一抹疲惫来,他转过身,看着男孩挺直的背脊冷声道,“……下去吧。”

    纸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男人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喃喃地吐出一个名字来,“直子……”

    十年的时间,在让一个小小孩童成长为俊美少年的同时,也同时让麻仓家次子的大名传遍整个阴阳界。当然,被同时流传的还有他灵视的能力,在深深厌恶畏惧的同时,那年仅十七的少年的灵力底线究竟在哪里,竟然没有一人敢于估测。麻仓家永远是立于人前的,靠窗而立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竹笛,侧过身来姿容慵懒地一笑,眸子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深深寒意,“欢迎回来,镜花水月。”

    一模一样的少年闻言露出单纯喜悦的笑容,握住少年伸来的一只手,却只是道,“主人。”

    “恩,”叶王笑道,“父亲大人说了什么吗?”

    “是的,”点点头,少年有几分急切地道,“正明大人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给‘我’的了,希望‘我’拜在贺茂大人的门下,这也是向世人展示麻仓家的一个机会。”

    “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吧,”叶王若有所思,“要让所有人看到麻仓家的强大么?”唇边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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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变得讽刺起来,叶王安抚道,“做得好,镜花水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主人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么?”少年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眉眼,神色里却满是倔强。

    叶王不禁失笑,摸摸他的脑袋,“是啊,找到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无言地摇了摇头,少年微眯起眼睛,带着满足的微笑化为了一把漆黑的长刀。

    最近几年,镜花水月都是以这样的姿态来代替他学习一些早已学会的阴阳术,而叶王则趁着这一段时间来到麻仓家的密室学习其中的禁忌之术,传说中可以使灵魂不灭,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操纵的奥义“泰山府君之际”也是其中之一。叶王之所以可以顺利转生,灵力强大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没有了这样的禁忌之术却是万万不能的。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留在麻仓家也确实没有了意义。叶王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看了十年的景色,却忽然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人跪在纸门之外哀求道,“叶王大人,请去劝劝要大人吧,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崩溃的!”

    麻仓要?他的那位兄长大人又怎么了吗?少年唇角带笑,眸子里却满是漠然。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物,叶王跟在侍从的身后,刚刚走近一间屋子,却听见“乒”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砸的粉碎。

    “滚下去!”少年满是怒火的嗓音传了出来。

    习以为常地拉开纸门,叶王接住直直向他飞来的一块砚台,语气恭敬却毫不掩饰其中的讥诮,“要大人,请保重身体。”

    “……是你!”少年的动作一顿,清秀的脸上却满是阴郁。他看向来人,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作者有话要说:唔,我表示非常喜欢麻仓要,捧脸。

    具体请见下章,病弱阴郁受啊,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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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错字。ps,封面上的两幅新图,哪一个好看?咱打算挑一幅换掉原来那张做主封面。捧脸,我是很难做出选择的天秤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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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王眯起眼睛,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名义上的兄长,麻仓正明的长子麻仓要。并不十分明亮的室内,少年握着笔坐在案边。昂贵的宣纸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的惨白,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即使是在盛怒之中,少年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他抬起眼来看他,漆黑的眼珠显得极为的阴郁。明明是一张颇为俊美的脸,却在这样的环境中生生带上了几分鬼气。

    “你过来干什么。”仿佛一下子镇定起来,麻仓要挥退了左右,挺直了背脊安静下来,然而比起方才的怒火,此时暗沉的气氛却更叫人窒息。勾起一抹冷笑,少年的语气满是尖刺,“叶王大人不忙着接受父亲的教导,跑到我这里来也不怕耽误了功课?恐怕到时候就是我的罪过了。”他坐在原地,没有丝毫站起来的打算,抬头直视的目光无礼之极,隐隐带着几分挑衅之意。

    叶王也不在意,这位兄长大人向来不愿与他共处一室,连站在一起也是不愿的。放下手中的砚台,叶王索性席地而坐,看向案上的几幅字。以少年现在的年纪而言,的确算得上难得的佳作了。在这一点上,叶王并不会吝啬自己赞赏的眼光。“要大人,您的字已经足够优秀,再增加练习时间已是不必,还是以身体为重的好。”

    “啪!”沾着墨汁的毛笔被狠狠丢在地上,激烈的声响让周围的侍从不禁一抖。

    与行动截然相反,少年的语气缓慢而平静,“你是在讽刺我么,麻仓叶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取下另一支笔,而手却在微微颤抖,“滚开,你还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要大人……”

    “哼,”少年忽然一笑,“很不情愿吧,这个称呼?明明做什么都比我优秀,却还要一口一个‘大人’。啊,我忘记了,你今天应该是很高兴的,马上就要拜保宪大人为师,正式站在人前了……怎么,还要我恭喜你么?”

    叶王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那么,兄长大人……”

    “住口!”少年爆发似地跳了起来,口不择言地道,“谁让你这样叫的,只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咳咳咳咳……”他捂住嘴,揪着自己的衣领的手指隐隐发白,然而却一直保持着唇边的笑意,“很得意吧……”少年抬起的双眼深黑不见底,丝丝缕缕的恨意缠绕其间,“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你还看得不够么?”

    “……”

    “你知道么,麻仓叶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这副样子。”少年终于止住咳嗽,挺直了背脊冷笑道,“明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好作出一副虚假的关心的样子来。明明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却还要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要伪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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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通透理解的脸……你知道什么,啊?”少年眼角上弯,从满满的阴霾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屑,“生来就具有强大灵力的你,怎么可能理解我这种废物的痛苦,那种行走在刺眼目光之中的人生,你怎么可能会明白?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个没有灵力的身体么?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副病歪歪的躯壳么?我出生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笑话,是麻仓家的最大耻辱!”麻仓要喘着气,揪起他的衣领,露出一个扭曲阴沉的笑容来,“所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永远都不要。”

    被他拎起的少年毫无反应,叶王淡淡地勾起嘴角,垂下眼帘道,“麻仓要,你发完疯没有?”

    “怎么,不装了?”少年讽刺地看着他。

    “恩,不装了。”叶王点点头,打开了他的手。他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忽然道,“你一直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身高么?”他用手比了比两人之间的差距,“明明比我要大一岁的。”顿了顿,叶王勾起嘴角,带着一丝恶意的微笑冰冷地道,“真是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既然不装了的话,就马上滚出去。”意外地,少年并没有为这样的语气而动怒。他的神色平稳而阴郁,就好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兽,咧开嘴发出无声的笑容,“为一个废物浪费时间,你不觉得可惜么?”

    “恩,当然,”叶王没有否认,他的脸上也不再带着犹如面具一般的温和的微笑,而是漠然地没有一丝情绪。他一步步向自己名义上的兄长走去,以一种绝对不符合这具瘦弱身体的力道扼住了他的脖子。

    “乒!”桌案被掀翻在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推开门。在以往的情况下,如果有人这么做的话,一定会被任性的要大人狠狠惩罚。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次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了。

    麻仓要嘶哑着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从没有任何时候,他像现在这样痛恨着自己孱弱的身体。氧气渐渐减少,少年的脸色也越发惨白。第一次,在他溢满恨意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惊恐。麻仓叶王,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这个认知让他全身战栗不止,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然而即使是这样,扼住他的少年脸上也没有一丝动摇,他冰冷地俯视他,嘴角更是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那双深黑的眼神中,揭开了平日里虚妄的温柔,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毁灭和疯狂。这个人眼中的恨意,比他更盛。

    为什么?他生来就拥有无数他最为向往的东西,并且夺走了他的地位、荣誉、尊严,甚至连他的父亲也夺走了,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恨?

    麻仓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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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渐渐消失,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仿佛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而去。脖子上惊人的力道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一丝冰冷慢慢地泛了上来。这就是死亡吗?自己将要被这个人杀死吗?他……不甘心!少年不自觉地咬牙,鲜血顺着被咬破的唇角流淌下来,滴落在那个人的手上。

    恍惚中,脖子上的那双手顿了一下,然后极大的压力忽然就消失了。麻仓要茫然地怔愣了一会,然后猛地醒悟过来,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接着猛烈的咳嗽几乎要让他五脏移位。

    “既然对自己的身体痛恨到如此地步的话,为什么还要挣扎?”抬起头,那个人抱臂站在不远处,眼中有着奇异的嘲讽,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我没有为废物浪费时间的兴趣。”

    “……你说什么?”这个人,还想要羞辱他吗?

    “明明任性地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却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不管是活下去的觉悟,还是去死的觉悟,你都不够格。”少年噙着一丝冰冷的微笑,吐出残忍的话,眼睛里是满满的轻蔑,“如你所说,你的确是个废物。”

    “闭嘴!”

    叶王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地擦拭手上的血迹,“这明明是你自己承认的不是吗,现在又为什么出言否认呢?”他看着他,用一种几乎洞悉一切的目光,“不断地用行动来否定自己的心,你的人生就只有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都叫你闭嘴了!”少年抑制不住地大叫,“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什么也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忽然弯腰笑了起来,“难道你忘记我的能力了吗?相比起虚伪的语言,我所看到的东西才是真实吧?需要我告诉你么,为什么麻仓家会收养我,为什么令你如此厌恶的我,会出现在这里?”

    “……滚开!”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叶王发出一阵叹息,语气难辨地道,“这个世界,真是让人厌恶……”

    不等他名义上的兄长说些什么,少年低头直视他的眼睛,麻仓要看见无数暗沉的东西沉淀其中,带着数不清的阴冷血腥之意。“要君,我会出现在这里,其实都是你的父亲大人的拜托啊。作为麻仓家的家主,他选择牺牲你而扶植我,可是作为父亲,他却只是一个想尽方法试图保护儿子的普通人呢。‘只要我活着一天,要君就不会有事。’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在他面前许下的誓言,作为交换,他会帮助我扫平障碍,让我在麻仓家平安地生活下去。要君,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几岁么?”

    麻仓叶王诡异地笑了一声,“对于那个年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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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而言,这与其说是拜托,不如说是胁迫了,尤其是周围还潜伏着一大批想要取走我性命的家伙。哼,先收集我的头发,又取走我的血液……你知道当时我发的是什么誓么?我说——如果我麻仓叶王违背了誓言,就让诸神降下诅咒,让我身体死亡,灵魂消散,永世飘零,不入轮回!”

    “你……”麻仓要睁大眼睛。阴阳师从不随意发誓,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语言是有力量的。他沉下脸,“这就是你屡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以为呢?”叶王讽刺地看向他,“你的父亲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逼迫我发下毒誓,难道不是为了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吗?”

    “可是这个备受保护的小鬼却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没有察觉。”

    少年微笑起来,为了他眼底的动摇,他似乎以他的痛苦为乐,上前一步站到了他的跟前。“因为你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而且毫无灵力,你的父亲才想到收养我这个让他厌恶不已的怪物……只有将我推出去承担所有人的目光,你才能平安无事地长大。现在想想看,我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角色,被迫作为盾来保护你这个毫无用处的软弱存在。”

    “你知道我从小遭遇过多少次暗杀么?那些看麻仓家不顺眼的家伙,甚至是分家那些不安分的蠢货……你身边的仆人、奶娘、车夫、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拔出刀来,对你刀剑相向。这样的生活,恐怕是你这个只会躲在一边自怨自艾的家伙想象不到的吧?哪怕只有一次,我也可以预见你崩溃的模样……”他眯起眼睛,轻轻地笑出声来,“可是,现在你这个幸福的家伙却跑来质问我,因为一点小事就不顾身体的赌气……麻仓要,”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真天真,天真到我一看见你,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毁掉。”

    麻仓要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一步,冷汗湿透了后背。那个人的眼底浮现出无尽的血色,他说的话,是真的!

    “为什么呢?我也是妈妈的孩子,也是麻仓家的血脉,本该成为我舅舅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叶王故作哀戚地道,语气里却诡异地带着笑意,“一边需要我的力量而接近我,一边又因为灵视的能力而厌恶我、远离我,麻仓要,你说,我该不该怨恨?”

    “你……”麻仓要看着他,一贯阴郁愤恨的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丝复杂来。

    “呵呵……呵呵呵,”叶王忽然勾起嘴角,放声大笑起来,“看,只不过是几句话,就让你动摇了。麻仓要,你真是天真的可以。”他的眼神冰冷下来,一把将面前的少年推倒在地,“只是这样就心软了?真是愚蠢。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要怨恨夺走一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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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的怜悯也太晚了,如果你的恨意还不够的话,需要我告诉你别人是怎么看待你这个麻仓家的长子的么?”

    “不!我不要听!”猛然反应过来面前少年的意图,麻仓要恐惧地捂住耳朵。可是那些宛如魔咒般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入他的耳朵。

    “什么麻仓家的长子,不过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罢了。”

    “如果不是麻仓家,有谁会欣赏他的字……还说什么精通音律,不过是麻仓家最后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是啊是啊,灵力不行的话,也只有在这方面获取名声了嘛。”

    “像那样阴沉的人,怎么可能吹奏出真正好听的曲子呢?大家不过是在说假话罢了,荫蔽在家族之下的无能小鬼,摆出那种脸色来给谁看!”

    “哈哈哈……”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桥下,面无表情地听着大人们的谈话,苍白的嘴唇却在微微颤抖——那正是年幼的自己。在遥远的记忆之中,他就是从那时候起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在不停地练习书法和吹奏中度过了一个无比孤单的童年。而唯一会来探望他的人,却正是他最为怨恨的家伙。

    那个时候的愤怒和绝望,又清晰地重现在心里。对啊,怎么能忘记那个时候的心情呢?他有多么痛苦,就有多么怨恨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在他拼了命的努力追赶的时候,又轻易地将他远远抛在身后。

    只有成为麻仓家的家主,只有拥有了无上的权利,才能将面前的这个家伙,还有那些侮辱小看他的人们踩在脚底,而到了那个时候,有无灵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将不再是给麻仓家蒙羞的存在,因为弱小的家伙只能心存敬畏地向他献媚。捂住耳朵的双手渐渐放下,少年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不见,黑沉诡秘如深潭。嘴角勾起一丝扭曲的微笑,麻仓要第一次直视叶王的眼睛,发现其中的一只隐隐发出红色的光芒。又是新的阴阳术么?可是他却不再像以往一般妒恨难平了。

    “叶王,你的目的达到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自己的身体乱来了,如你所说,你不再需要为一个废物浪费时间了。”

    “哦?”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叶王道,“看来不需要我再多费唇舌了。麻仓要,你现在表情,我很喜欢。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没必要。”少年扯起唇角,“即使我死去,也没有多少人会为此而伤心,况且你有的是办法让我不生不死地活着,对不对?”

    “没错,”叶王坦然地颔首,“你不会喜欢那种方法的。”

    “哼,”麻仓要冰冷地笑起来,“居然是被你这样的家伙提醒了,我一直以来遗忘的

    113、通灵6

    事情。”少年苍白着一张脸,虚弱无力的身体却忽然透露出一股不祥之意,“死掉的话,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啊,询问的结果就是我对封面更加犹豫了……飘走~~

    下一章终于可以写晴明了,抹汗~话说有人喜欢麻仓要么?我很喜欢呀。

    114

    114、通灵7

    安倍晴明是被一阵人群的喧闹声惊醒的。不知怎么的,昨夜他又梦见了儿时遇到叶王之后的那几年时光,然而无论他怎样追赶,那个人的背影却越走越远。他沉浸在这痛苦与喜悦之中无法自拔,罕见地没有早起。

    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人苦笑着披衣而起,推开门询问经过的侍者。那人睁大了眼睛万分惊讶地道,“晴明大人不知道么,今天是麻仓家二少爷正式拜师的日子。”

    对了,晴明一愣,随即想起今日正是那一天,整个贺茂家为此准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居然会在这种日子里险些迟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晴明微笑起来,心想再不振作老师可就生气了——果然梦境什么的,也就只是梦境而已。

    少年的脸上一片安然,从容不迫地换好了衣衫,也许只有随身不离的一封简信,才能见证那个总是温和地微笑着的少年片刻的哀伤。来到中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急得团团转的家伙。晴明一笑,出声唤道,“保宪。”

    “晴明!”那少年猛然转身,立刻大叫道,“平时你不是一贯早起么,偏偏今天这么晚,真是太过分了!”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知道少年对于今天有多么看重,晴明诚心诚意地道歉,瞥见他脸上堪称焦急的神色,不由得取笑道,“不过你也着急过头了,难道小师弟还会跑掉不成?”自从那一天见过那人之后,保宪对于这一天就有一种惊人的热切,满满的都是兴奋的神色。晴明也不以为意,保宪只有一十六岁,维持着一些孩子心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快点快点,要迟到了!”少年拽住他的衣袖,心神却早就飘到了远处的人群之中。他急切的步履已经近乎奔跑,脸上带着不自觉的大大的笑容。此刻的少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神采飞扬。晴明有些惊讶,却仍旧是笑着问,“之前一直都忘了问,这位小师弟的姓名是?”

    “你居然现在才想到问这个?”保宪不满地扭过头瞪了他一眼,“真是失礼!”

    “所以现在才要偷偷问啊,原谅我吧,保宪。”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晴明双掌合十。这两天一直纠结于儿时的梦境,竟然连这个也忘了探问,难怪颇为维护那位师弟的保宪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