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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爸爸 作者:flying fly

    ☆、两个爸爸 序章

    飞机窗外雾茫茫暗沈一片,时而浮过轻烟一样的几缕残云。

    年轻的爸爸望着窗外,深邃的眼里因泪水流尽,仅剩悲伤。事业上叱吒风云雄霸一方又如何,他还是没能守住最心爱的女人。不得不屈服於死神,是所有强者最悲哀的宿命。

    怀里软绵绵的小身体动了动,刚刚因熟睡而闭上的大眼睛睁开了,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清秀五官白皙瓜子脸,依稀就是她的模样。

    孩子说话声音还带着n味:“爸爸,你又哭鼻子了吗?爸爸别难过……”他扭动着在男人身上爬起,软嫩的小手上父亲的脸庞,“咦?没有哭。爸爸你好乖~”说着嘟起嘴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

    男人看着天真可爱的儿子,脸上不由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萌萌也乖。来,坐下。”

    “爸爸,什麽时候才能到新家呀?我饿。”

    “饿了?爸爸给你找吃的。”男人按下服务铃,让空姐送了块蛋糕过来。孩子吃着男人一勺勺喂的蛋糕,笑得开心又满足。

    “爸爸,妈妈在哪里?她在新家等我们吗?”孩子舔着嘴唇上的n油,歪着头问。

    “萌萌,你妈妈……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男人说着,气息微窒。久痛未愈心脏仿佛又被碾了一下。

    孩子受惊地睁大眼:“妈妈走了?她不要我们了吗?她不要萌萌了吗?”小手用力摇晃着男人的手臂,“是因为萌萌不乖,所以妈妈不要我了吗?呜呜……”剔透的泪珠大颗大颗从眼里涌出,“爸爸你跟妈妈说呀,萌萌以後听话,再也不偷糖吃了。妈妈不要丢下萌萌,呜呜呜……”

    孩子搂着爸爸的脖子,靠着他的肩哭得身体发颤。男人安抚地着他的背,忽然厌倦了哄骗。小孩子总是说哭就哭,哭完就忘,明明伤心不及他万一,却能这样畅快淋漓地宣泄悲伤。所谓的天真,难道不是一种无情?

    “妈妈不会回来了,你再乖也没有用。你只有我这个爸爸了。”知道不该,冷酷的话还是忍不住出口。

    “哇──”孩子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小手却仍紧搂着男人不放。

    头等舱乘客不多,但孩子的哭声还是引来不少人不满的侧目。男人拍了下儿子的屁股,不带情绪地说:“别哭了,再哭爸爸也不要你。”

    话音刚落,哭声就戛然而止。停得太突然,孩子噎得打起了哭嗝。他睁着泪眼怯怯地对男人说:“萌萌不哭,爸爸、嗝,爸爸你别不要萌萌,嗝……”

    “好好坐下。你乖乖的,爸爸就不会不要你。”

    孩子听话地在男人腿上坐下来,安静地缩在他怀里掉泪。哭得累了,又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方正看着怀中人儿泪痕未干的睡脸,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很恶劣。

    正在发呆,耳边传来浑厚清亮略带磁x的男声:“孩子还这麽小,这又何必呢?”抬头一看,是过道另一边的邻座乘客。“小孩子经不起伤心,还是哄一哄吧。”

    那男人跟他差不多年纪,穿着很随意。tshirt牛仔,戴条银质骷髅项链,手里是一本军事杂志,翻开的一页上有很多手枪──怎麽看都和头等舱的西装革履们格格不入。

    方正随意一眼就把他审视了个遍,然後回过头不搭理他。

    那人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看他的杂志。

    万里高空,云缕之间,三个人首次相遇。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今後的人生与爱恋,将会彼此纠缠,难解难分。

    ☆、两个爸爸01

    孩子伏在男人身上,安静地枕着他的肩,情绪有点低落。无意拨弄着爸爸颈後微旋的发尾。

    “萌萌,我们到了。”方正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把行李交给佣人。

    此时楼上传来“咚咚咚”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出现在楼梯顶端,兴冲冲往下跑。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小小年纪却老成地皱起了眉。

    “方耀,过来。”孩子见了人都不知道打招呼,没礼貌的行为让方正有些不悦。

    男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他穿得像个小公子,走起路来架势十足。挺直了腰板,姿态是矜持与傲气兼备。不紧不慢走到方正跟前,不时瞟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在方正皱眉之前,扁嘴叫了声:“爸爸。”

    “嗯。方耀,这是你弟弟方萌。以後你要照顾着他点,不可以欺负他,知道吗?萌萌,他是你哥哥,方耀。”

    方萌已经转过头,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从上往下看方耀:“哥哥?”

    方耀斜眼回视他,海拔的劣势丝毫没有让他的小公姿态打折扣。“瘦猴一样难看死了!”他暗想。碍於爸爸在场,还是硬邦邦叫了声弟弟。

    方正象征x地了方耀的头,然後抱着方萌上楼去了。

    在方耀有限的记忆中,爸爸从来没有这麽亲热地抱过他。不由对那瘦猴又讨厌了几分。

    方正下午就去了公司。这次决定回国长住,公司国内外的事务都需要做最後的交接和安排。方萌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让助手做好了几家候选的调查报告,正等着他审查定夺。

    方萌午饭後被方正哄着睡了午觉。这四岁的孩子有着神奇的适应能力,或者他还没有到能分辨许多时空的差异以至於不安的年龄,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三点。方萌还未睁眼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循着琴声找到楼下琴房,房门正大光明地敞着,逆投过来的日光勾勒出稚嫩但鲜明的轮廓。方耀在琴凳坐上得端端正正。为了配合他的身高,钢琴四脚被放矮了一些,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神情高傲自如,自信而认真。两只小手在黑白琴键上飞舞。

    年幼的方萌一下子对这位刚认识的小哥哥产生了无限崇拜。方耀弹完一曲,斜眼一睨,小家夥已经屁颠颠扒到钢琴边上了。眼中是闪亮的新奇与兴奋:“哥哥,你弹得真好听!你好厉害哦~”

    方耀心说那是当然,嘴上却哼了一声,撇嘴:“谁是你哥哥。”

    方萌没有听清方耀的暗诽。他好奇地伸出食指,想去一最边上的琴键。方耀的手快於大脑,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方萌啊地痛叫一声,委屈又不解:“哥哥?”

    方耀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自从他进了家门,爸爸还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方耀年纪虽小,但长时间的独立生活让他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领土危机意识,本能地扞卫自己的一切。

    本能反应过後,才想起不能做得太明显──怕他去找爸爸告状。看着方萌可怜兮兮的小样,转了转眼珠,便作和蔼兄长状:“你想弹吗?”

    方萌立刻露出笑颜:“想啊想啊,哥哥让我玩~”

    方耀为难地皱起眉头:“想玩这个啊,那你怕疼吗?”

    “啊?萌萌怕疼……那个会很疼吗?”方萌胆怯又疑惑地看着那一排光亮的琴键。

    方耀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口气:“当然疼了!你看我的手指,看上去好好的,其实里面像刀割一样。”说着把十g纤长漂亮的手指在方萌眼前晃了晃,见他惊疑不定,便把手放回钢琴上。“知道吗?这个琴会咬人的。”弹一下,痛哼一声,再弹一下,又痛哼一声,连续弹出一串音符,脸上几乎能掐出苦水来。

    方萌哇一声哭了出来,显然被方耀的演技唬住了。小脸上惊惶惶的怯意让方耀很得意也很解气,再接再厉弹了几下,嘴里嘶嘶直吸气。方萌愣了愣,下一刻便扑上去抓住方耀两手,力气不大却固执地把它们拉下了琴键。

    “哥哥不要弹了!哥哥不痛,萌萌帮你吹吹。”说着拉起方耀的手指,嘟起嘴往上轻轻吹气,一边用泪眼瞪那架无辜的钢琴:“坏东西,爸爸回来让他打你!哥哥你别怕。”

    方耀意外於他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嘀咕:长成这样脑子又笨,真没用。不过,没有他的无能,又怎麽能显出自己的出众呢?这样看来,爸爸一定不会喜欢他多过自己的。方耀窃喜着,忽然发觉小手软绵绵的触感,被着还挺舒服的。

    “哥哥没有怕。”方耀佯装落寞继续说,“萌萌不可以告诉爸爸哦。如果哥哥不弹,琴里的怪物会跑出来咬我们的。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自己来弹,你想要爸爸也这麽痛吗?”

    方萌眼里果然出现了为难的神色,“萌萌不想爸爸痛,萌萌也不想哥哥痛。”

    “哥哥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方耀几乎开始享受这失落英雄的角色,越演越自然,但仍不忘叮嘱:“别告诉爸爸,知道吗?”

    方萌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单纯的动容和仰望。忽然想起什麽,小脸微微一亮:“哥哥你等我一下。”说完就颠着屁股跑了。不一会,x前捧着一堆bb糖再次出现在方耀面前。

    把bb糖全数倒在方耀腿上,然後献宝地说:“哥哥,这个糖萌萌最喜欢了,很~好吃的。萌萌吃了这个,连打针都不怕,爸爸还夸我是勇敢的好孩子呢。我都送给你!哥哥你吃,吃了手就不疼了。”说着拿了g甜橙味的,利索剥开糖纸,递到方耀面前。

    方耀心里鄙夷这种女生才吃的甜腻玩意儿,不过既然小萝卜头喜欢,占过来总是没错的。说了声谢谢,伸头把糖叼过来。啧,黏糊糊的,果然甜得有些恶心!真不知道为什麽会有人喜欢吃这个。

    可不是?对面的小萝卜头正眼巴巴盯着他嘬糖的嘴看呢,还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方耀把那一堆糖用衣摆围起,正打算找个东西装起来,抬头瞥见方萌一脸馋相,便从怀里拿出一g引他:“要吗?”打算对方一说要就收回来,却没有听到预期的答案。

    方萌犹豫了一下,壮士断腕下定决心似的:“哥哥你吃!”然後又伸出一g手指,打商量的口气:“我就舔一下行吗?”

    方耀忍不住翻了记白眼:舔一下?你舔过再还给我,要我吃你的口水吗?

    小萝卜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被抢了火柴小姑娘。

    方耀啧了一声,拿出嘴里的糖递了过去。

    方萌开心得几乎要叹息,接过糖小心翼翼舔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方耀,又舔了几下,然後依依不舍递回给他。

    方耀看他那样子看得好笑,自己又绝不会再吃那g糖的,便做了顺水人情:“你吃吧,哥哥现在不疼了。”

    小家夥眼里几乎又要闪出泪光:“呜,哥哥你对我真好!”然後啊呜一口把糖塞回嘴里。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蹦蹦跳跳跟在方耀屁股後面,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简直成了方耀的小尾巴。

    方耀小小年纪初次体会到身为兄长的权威,感觉颇为自得。那小萝卜头,自己说什麽他就信什麽,让他怎样就怎样,蠢是蠢了点,不过挺好玩的。小孩子不记仇,不知不觉间,最初对他的敌意就淡化了许多。只是这样兄友弟恭的美好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晚上方正回来,一进门就被小家夥习惯x地扑在脚下,便俯身将他抱起来。方耀跟方萌玩得兴冲冲,也比平时多了一分活泼。他冲到方正跟前,有着几分不确定,但还是仗着热烈的玩x张开双手:“爸爸我也要抱!”

    “这麽大人了,撒什麽娇。”方正随意的一句话,犹如冷水瓢泼而下,方耀立刻蔫了。“走路不好好走,横冲直撞像什麽样子。”方耀心里恨恨:“臭猴子也跑了,怎麽不骂他!”但向来严格的教养让他没有质问出声。

    晚饭的时候,方萌坐在方正腿上由他喂着。一吃到好吃的菜,小家夥就会热心地告诉方耀:“哥哥吃这个,这个好好吃哦!”方耀对他的待遇妒羡交加,闷头不理他。不出两次方正发话了:“哥哥自己会吃,你老实点,吃个饭这麽多话。”方萌听了也没有被数落的自觉,脆脆地“哦”了一声,马上指着一盘菜说:“爸爸我要吃那个。”

    晚些时候,方正把方萌哄上了床,然後去方耀房间检查他今天写的作业,问了最近学习的情况。

    方正对方耀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严父。给儿子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从小就开始额外的培养,而且一直坚持亲自过问。方耀这孩子从小就聪慧,学什麽都快,方正对他寄予了厚望。到後来为了方萌的妈妈李媛跟政治联姻的妻子协议离婚,夫妻间原来和平共处的气氛日渐僵化,方正对方耀的态度却始终没有疏远。

    方正对前妻终究怀有一分亏欠。离婚後,他对方耀的严格培养便不仅仅是出於父爱,还多了一点补偿心理。只是责任超过感情,面对那孩子的时候,不自觉笑容更少了。

    父子两互道了晚安。方正回到自己房里,在床上躺下,捏了捏因一整天的忙碌而酸涩的眉间。这时隐约听见门外惶惶的叫声:“爸爸,爸爸……”

    门一打开,小东西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腿:“爸爸,我怕,那边好黑……”

    方正叹了口气,抱起孩子。这是他定下的规矩,方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单独睡自己的房间,以培养独立x。安慰开导的话未及出口,方萌闪着泪光的漆漆大眼就映入眼帘:“爸爸,我好想妈妈……我怕……”

    心被猛地揪了一下。一时间,什麽大道理都说不出口了。方正拍了拍孩子的背,柔声哄道:“不怕,今天跟爸爸睡,乖,不哭了啊。”

    方萌搂着方正的脖子,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呢哝:“我想妈妈了,妈妈在哪里……”

    方正抚着孩子的背无言地安抚,抱着他身体轻轻晃动。不多久,方萌挂着泪痕睡着了。方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孩子抱到了自己床上。轻柔地帮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自己走进浴室,默默洗去一身疲惫,还有隐隐缠绕的心伤。

    ☆、两个爸爸02

    身边有双好奇的眼睛看了自己好久。方耀不为所动,自顾自在本子上运笔如飞地做计算题。

    “哥哥……”眼睛的主人终於忍不住了,“哥哥,爸爸今天带我去看幼儿园,可漂亮了!爸爸说,明天就让我去那边上学。”

    方耀瞥了一眼兴奋的小家夥,嗤了一声:“有什麽好高兴的,白痴才上幼儿园呢。”其实更不爽的是,爸爸居然陪臭猴去幼儿园!

    “哥哥,白吃是什麽?很好吃吗?”方萌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鄙视了,依旧乐颠颠的。

    方耀翻了个白眼:“这都不知道?白痴就是笨蛋,傻瓜,没脑子。看见没,像我这样聪明的人都是上小学的。”

    方萌不解地睁大了眼:“真的吗?可是,幼儿园那麽好玩……有那~麽大的滑梯,还有秋千,还有海洋球……”

    看瘦猴那麽认真地推销,傻乎乎很好欺负的样子,方耀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就知道玩,笨死你算了!”

    “呜……可,可是,幼儿园有好多小朋友,还有女生……”方萌委屈地扁嘴。

    “哈!原来你是个色狼,这麽小就喜欢女生!噢噢,方萌不要脸,方萌是色狼,哈哈哈……”

    方萌哇地一声哭出来,耷着屁股跑了出去:“爸爸,我不要上幼儿园了,呜……”

    “哈哈哈!”方耀大笑三声,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切,果然是白痴。”

    没过多久,方萌又来了,眼角隐约还挂着泪痕,嘴里叼了个bb糖。“哥哥,爸爸说你也上过幼儿园。”

    方耀心里一格楞,嘴上回得飞快:“废话,不然我怎麽知道那里面都是白痴。”顿一顿,又板起脸:“什麽事都找爸爸,真没用。再打小报告,我就告诉他你是色狼。”

    方萌嘬着糖扁起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我不是色狼……”

    小家夥一晚上都闷闷不乐,问他为什麽也不肯说,只是张手要爸爸抱。方正左右哄不过来,放心不下,只好又带着他一起睡。孩子被方正抱进房间的时候,方耀硬邦邦戳在自己房门边看着,小嘴抿得像蚌壳一样。直到方正发话让他早点去睡,才啪一声关上房门。

    方萌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还是恹恹的,不过不出两天就恢复了。一来幼儿园的确好玩,二来方萌长得可爱,很受老师的宠,其他小朋友也喜欢找他玩。几天下来,方萌早就忘了白不白痴的事,又开始当小尾巴了。

    可惜人家方耀不领情。方耀现在对方萌是暗地里结了仇,看见他就郁闷,偏偏这小子还不会看脸色,老是贴过来。方耀只好勉为其难应付,顺便欺负一下。

    “哥哥哥哥,你看,这是王小美送我的泡泡糖,给你一个。”

    方耀看了眼他手心里的糖,兴趣缺缺地撇嘴:“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手也不知道洗过没有,小心吃了脏东西变得更笨啊你。”

    方萌闷闷地收手,把糖揣回口袋,自己也不吃了。方耀瞥了他一眼,从旁拿过自己的书包,打开给他看。“哇~~这麽多好吃的!”方萌兴奋得眼睛发亮,期待地看向方耀。方耀却干脆地把包收了回去。

    见方萌一脸失望,方耀略带得意地说:“这是我明天春游要吃的,可不能给你。春游可好玩了,我们要去动物园看老虎、大象、猴子、长颈鹿,还有海狮顶球,一路上还可以吃好多好吃的。怎麽样,比你们幼儿园好玩多了吧?”

    方萌果然羡慕万分:“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春游啊?我也好想看海狮顶球。”

    “你想去啊?你又没钱买吃的,去了不馋死你。”方耀随意说着,却不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掏弄了几下书包里的零食,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後把拉链拉上。

    这一天对於许多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对於方正却是甜蜜又心酸的纪念日──他和李媛初遇的日子。作为两个孩子的单身爸爸,工作之余属於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连伤心都不能彻底。但今天,他不想管那麽多。

    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她,那麽清丽绝俗,又是那麽忧郁。像个迷途凡间的天使,沈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失神间没看见他开过去的车,被撞倒在地。幸而刹车及时,没有造成重伤。这种时候稍微有点心眼的人,看到他那辆甑光瓦亮的宝马都知道有机可乘。而她,自己膝盖磕出了血站都站不稳,却只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便径自离开。反倒是他这个肇事者,愣了一会实在不放心,驱车追上去,才发现她已经晕倒在路边。

    方正嘴角逸出个苦涩微甜的笑。一仰头,手里的酒杯又见了底。

    他带她去了医院。幸好是这样。医生说她膝盖撞得错位了,如果不及时接好,以後走路会有後遗症。向来x情冷淡,与陌生人更不易亲近,那次却不知哪来的冲动,硬是温柔而强势地把她留下住院观察了两天。直到医生说没有大碍了,才周全地把打着石膏出入不便的她送回家。之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忍不住编出各种蹩脚的理由去看她……那样的心情,一开始方正并不明了。直到有一天,天使第一次对他展开笑颜,他的心就好像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颤抖着狂跳。他终於明白──原来,这就是爱。

    如果能让时间停留在那段美好的日子,他真的愿意用一切代价去交换!哪怕要放弃後来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太残酷,这一切太残酷。自己捧在心尖怎麽宠都不够的爱人被病痛折磨得日渐憔悴,直到香消玉殒,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经历过那样绵长彻骨的痛,方正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具有感知疼痛的能力。从外面看,他的壳子还是好好的,甚至算得上光鲜亮丽(从刚才起这酒吧里已经有不少女人找他搭讪、给他电话了),壳子里面却满是疮痍,如同废墟。空落落灌着冷风,连绵无尽的冰雨经常半夜把他冻醒。y冷无望的黑暗让他恐惧,好像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阳光,只能与这不堪承受的伤痛为伍,慢慢磨掉生息。不敢继续入眠,只能捂着心口自嘲地笑:呵呵……会痛。看来这里还没有死透呢。

    不知不觉面前已经堆满了空酒杯。方正的酒量其实不错,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伤心人只有寻求酒j的庇护。能有一时半刻不那麽清醒,对他来说就是幸福了。

    “帅哥,一个人吗?要不要……我陪你?”指甲红艳的一只手上方正的肩,丰满的x部暧昧地蹭着他的背。女人身上陌生浓艳的香味让他作呕,扒开手推开人,跌跌撞撞向酒吧门口走去。刚到门边,脑袋一阵晕眩,脚软了一下,往前摔去。有人接住了他。

    “哥哥,爸爸在哪里?我找不到他。”方萌的小脑袋从方耀房门後探出来。

    “管家说爸爸今晚有事,晚点回来。你怎麽还不睡?我都要睡了。”方耀刚换好睡衣,准备上床。

    “哥哥……”方萌有些心虚的样子,挪着脚步过去,“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我害怕。”

    “有什麽好怕的,真没用。”方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副“你看我就自己铺床自己睡”的拽样。

    没有遭到明确的拒绝,方萌便大着胆子掀开被子另一边,爬上了床。方耀不置可否,伸手关灯。

    “啊!臭猴子你干嘛啦!不要抓我那麽紧!”

    “呜……哥哥,好黑啊,我怕。”

    “放开我啦!”

    “呜呜……”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给你讲故事。”

    “呜……咦?真的吗?”

    “真的。”

    “哇~好好哦!爸爸已经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哥哥我放开了。”

    “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妖怪吃小孩的故事,嘿嘿。”

    不到一分锺。

    “哇!!!!好可怕!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哇……”

    啪的一声,房间里灯光大作。方耀无奈地:“别哭了,这麽吵还让不让人睡了?……好了好了,灯帮你开着,这样总行了吧?”

    “呜……哥、哥哥,可不可以拉着我?我害怕……”

    “啧,真是麻烦。”

    “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

    “……”

    与此同时,方正也刚睡上一张床。昏沈中有双温柔的唇落在自己嘴上,久违的甜蜜让人心颤。“小媛……”方正呓语一般,迷糊闭着的眼角渗出滚烫的泪,“小媛,小媛……”

    有多久,没有机会,也不敢喊出这个名字。

    “我好想你……”感到那双唇就要离去,方正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搂住对方,不知不觉已经哽咽:“别离开我……”纠缠上去的唇舌因绝望而异样热烈。

    唇齿粘连的间隙,耳边传来沈沈的笑声。很好听。“不先洗澡麽?”那人说。方正的脑子有那麽一秒察觉到怪异,但也只有一秒锺。一股酸热的y体不可抑制地涌上来,下一刻──

    “呕……”方正在什麽情况都没搞清楚之前,眼前黑成一片。

    ☆、两个爸爸03

    清晨方正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揉着皱起眉间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他心里一沈。对於他这样平时极为自律的人来说,一早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且身处之地疑似宾馆房间──这已经够得上放荡的标准了。更有甚者,揭开被子往里看,自己身上还是光的!

    方正绝望得一阵透心凉,略微支起的上身重重摔回床铺。居然,在他和小媛那麽重要的纪念日里,出轨了!真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气闷懊恼中,昨夜那几个缠绵火热的吻不期然蹿入脑海。宿醉残留的酒j还散发着余热,赤裸的身体与温暖干燥的被褥间无意摩擦,引起了正值壮年的男人在清晨最健康的反应。方正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浴室门打开,出来个赤条条的家夥正无比自然地擦着头发。方正顿时如遭雷击──自己糊里糊涂出轨的对象,居、居然,是个男人?!可不是,那样高大的体格、j壮的身躯可不是女人会有的,更何况还有底下那一大条明明白白地挂着!老天啊,谁来一拳砸醒他吧!这不是真的!!!

    游风见床上的人一看见自己就死去活来的样子,有些好笑,径自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方正几乎整个人弹了开去,眼睛开着也不是闭着也不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你、你是变态吗?干嘛不穿衣服!”

    游风低声轻笑,头发也不擦了,毛巾随意挂在脖子上,一脸暧昧地凑过去:“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那麽猛,把我的衣服都报销了。”

    方正大惊,顾不上避讳对上游风的视线,眼瞪得像铜铃,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像只缺水的鱼。“你,你……昨晚,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好像怎麽说都不对啊!

    “是啊~~”游风夸张地感叹着,像在回味着什麽,见方正快要心肌梗塞了,才松口:“你昨天晚上,吐得可真猛,把我衣服裤子都浇透了,你那一身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洗完澡浴袍还没穿热,又被你抓着吐了个遍,害我洗了好几次还是觉得x口有味道……你说你厉不厉害?”

    方正消化着对方的意思一时不及反应,游风已经揭开被子钻了进去。

    “你,你干什麽?!出去!”方正发飙。知道昨晚没有发生自己以为的那种不堪的事,底气也变足了。

    “要我出去?那你是想看我裸体罗?我是不介意啦,呵呵……”游风笑眯眯地,对方正的跳脚怒吼不以为意,甚至掀开被角作势要下床。

    “等、你等下!……坐在那里不许动!”方正实在是怕长针眼,不得不出声阻止。拉着被子小心翼翼挪向床的另一边,试图与游风保持不致走光的最远距离。游风才不管他,大喇喇地躺开了,占了大半边床。

    “衣服刚刚送去干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说着侧过身支起头,神态矫健中透着慵懒,眼里泛着晶亮的笑意,“我们来继续昨天没做完的事吧,嗯?”

    游风迅捷如豹,方正还没咂过味来,就被他一把拉过去压在身下,覆住了嘴唇,两手有效率地开始游走索。方正整个炸疯了,条件反s就是一拳。游风机警地躲开,对他满眼的怒火不解失笑:“昨晚明明很享受嘛,还抱着我不让我走。怎麽,过了夜就翻脸不认人了?”

    “享、享受个屁!谁跟你过夜了!”方正被这话刺得大爆chu口,头更痛了。看对方嬉笑的样子,仿佛自己不是在厉声斥责而是在嗔恼调情,愤怒中更多了几分抑郁。加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一些,勉强恢复到平日对待下属声色不露的冷傲口气:“昨晚这麽麻烦你真是抱歉。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是同x恋。”

    “我也不是啊,女人我也喜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开心一下而已,何必这麽介意?”说着用力往回拉被子。方正自然誓死扞卫拽得死紧,顾不上端架子了:“开心个屁!放手你个死变态!”

    “你没试过怎麽知道不喜欢呢?我技术很不错的,包你爽到晕,怎麽样,试试看吧?”

    “去死!!”方正忍无可忍,c起拳头招呼上去。游风不慌不忙地接招。看他的神色,倒似很享受这种你来我往的身体接触,不时见缝c针掐几下,吃点小豆腐。

    方正见他这副油腔滑调的无赖样,火就蹭蹭往上冒。他一向最厌恶这种玩世不恭还自以为是的人!於是下拳更狠。几番缠斗下来,方正凭着一股子蛮横劲头,硬是把游风翻过身,自己跪坐在他腰间,将他两手反折到背後压制住。

    “你听清楚,我们之间什麽都没发生,也什麽都不会发生。不搞搞清楚就随便带人开房,是你活该倒霉。这麽不知检点,早该想到会有……”方正突然噤了声。游风不知用了什麽巧妙的手法,趁着方正数落他的短短时间,以一手之力扣住了方正双腕,另一手则灵活地後伸,握住了他的男x!

    “你自己,好像也没有多检点嘛。”游风侧过头调笑,一派从容自得,丝毫不显弱势。

    刚才贴身r搏摩擦频频,加上之前晨勃未消,方正的某处自然起了些反应。此刻被人抓住了“把柄”,每每想抽回对方就手上加力。方正羞愤尴尬,睚眦欲裂,磨着牙一字一蹦地说:“放、手!”

    “不放。”游风答得轻松干脆。方正气得眼前发黑,两手被制住竟然挣扎不开,情急之下扑上去,狠狠咬住了游风的肩口。游风乍一吃痛手上一紧,方正被掐得发出闷哼,却仍不松嘴。两人僵持忍耐着,都在等对方先投降。

    方正算是豁出去了。这狗屁倒灶的乌龙事让他血压爆表!命g子落入人手也顾不上了,只当是赌注。料想对方也不至於真把他掐断,自己倒有可能先咬块r下来。於是牙关加力。握住他要害的手却突然变得轻柔,柔韧狡猾地,万般挑逗地──抚揉捏起来!

    方正毫无防备之下被刺激到,又闷哼几声。这次却不是因为痛了。声音隐忍中透出暧昧,尖牙利齿不自觉松开。游风暗笑,手上越发殷勤。

    方正禁欲已久,虽然有时夜阑人寂也会自己抚慰,以求稍稍释放抑郁的心情,却远远比不上此刻禁忌的刺激。而且游风的技术确实如他所说,不是盖的。方正羞愤欲死,干涸的身体却抵不住久未降临的欲浪情潮,不由自主发晕发软。喘息渐渐加重,热烫的气息喷洒在游风颈侧。

    游风指节灵动地攀附柱身,不时以麽指按揉头部,以指甲搔刮小孔。最後一阵摩擦火热快速,配合着技巧的一捏,方正低吼一声,失神地泄了出来。游风趁着他无心也无力阻挠翻过身。伏在背上的人被他顶腰摔到了床的另一边。

    方正被砸得有些呆愣,眼里还带着些身陷情欲的朦胧,完全不似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游风看得有趣,勾着嘴角凑过去:“怎麽样?舒服吧?”方正愣愣地看他,眼神聚焦不起来。游风邪魅一笑,正要吻下去,方正突然平地惊雷鲤鱼打挺猛地起身,慌乱中“碰”的一声撞上了游风的额头。游风被磕得痛哼,方正却顾不上叫痛,以最快速度跳下床冲进卫生间,途中手忙脚乱还扭到了脚。“啪”一声巨响,门被甩上,紧接着“咯登”一声,落了锁。

    游风挑眉看着这一连串动作,着实愣了一愣,随即失笑:看这样子是打死不肯出来了?长得倒是高大英挺,想不到这麽扭捏。

    游风在情事上一向追求你情我愿互相取悦,小打小闹能增添情趣,到这份上可就没意思了。看了眼自己生龙活虎的那g,频频摇头失笑。大叹一声躺下,手抚了上去。

    方正隐约听到房里的动静,脱力地靠着浴室门滑坐下来。低头扯着自己的头发,羞怒交加又惶惶无措。脑中乱得无法思考,无意识听着门那边的呻吟发呆。

    不觉间门那边已经安静下来。又过了不知多久,浴室门被轻叩两声。方正惊了一跳,连忙爬起来按住门锁。那人大概听到了锁上一紧的声音,轻笑几声:“干洗的衣服送来了,你的在床上,等会出来穿吧。我先走了。”说完又轻叩两声,好像一句“拜拜”。

    片刻之後,传来一声关门声。方正侧耳倾听,确定外头没人了,才从浴室出来。还是惶惶气闷,却已松了一口气。默默到床前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关上一屋子的荒唐。

    ☆、两个爸爸04

    这天方耀放学一到家,小家夥就冲过来拉住他,活蹦乱跳地喊着“哥哥哥哥”,把他往楼上拽。两人到了方萌的房间,小家夥让方耀在床上坐下,然後抓过自己的小书包掏了几下,干脆整个倒过来。里面一下子掉出好多硬币和小额纸币。

    “哥哥,我有钱了,带我去春游吧!”方萌稚嫩的声音里掩不住兴奋。

    方耀愣了愣,想不到小东西还记着这件事。好奇心优先,便问:“你这钱哪里来的?”如果是跟爸爸要的,那得存好多天吧?

    “我卖东西赚来的啊。”小家夥颇为得意。

    “卖东西?什麽东西啊?”不会是bb糖吧?

    “这个。”方萌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脆脆地回答。方耀下巴脱臼:不是吧?!只听方萌继续说:“我本来想找爸爸要,可是爸爸最近都在发呆不理我。我想卖糖,可是我好不舍得哦!後来小美说,我让她亲一下她就给我两块钱,我就让她亲了。後来很多人都来给我钱了,嘻嘻……”

    方萌一派天真,压g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珍贵的初吻卖掉了,当然还有二吻三吻四吻……方耀叹为观止:“你……那个,就这麽好卖?你们班女生都这麽色啊?”

    “不会啊,还有男生的嘛。”方耀这回下巴砸地上了。“哥哥我告诉你哦,女生其实很小气的,还是男生比较大方。”方萌皱皱鼻子,拿起张五块的:“你看,唐逸程都没要我找钱。”

    方耀风中凌乱,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低头在那堆零钱里拨拉几下,好家夥,看着有近三十块了吧。“笨小子,要卖也别卖这麽便宜啊!”方耀咕哝着,抬头看见方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期待地望着自己,小小的嘴唇粉嫩水灵像果冻一样,让人真想……尝一尝。

    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那唇上亲了一下。唔,甜的,bb糖的味道。方耀下意识砸吧着嘴。方萌愣了愣,随即伸出小手:“哥哥我算你便宜点,两块钱好了。”方耀如梦初醒,暗自吓了一跳:我这是在干什麽啊?!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给他。方萌开心地把床上的零钱撸成一堆,然後拉住方耀的手使劲摇:“哥哥哥哥,我现在有钱了,我们去买吃的,然後你带我去春游好不好?”

    “啊?那个,我、我早就春游过了,怎麽带你去啊……”方耀心情慌乱,难得有些结巴。

    方萌一听震惊地睁大了眼:“那我不能去了吗?哥哥,你说话不算话!”

    “我什麽时候答应过你了?再说,我那天跟你说了第二天就去春游的啊,现在都什麽时候了。”斗嘴辩论方耀向来拿手,此时却不知怎的,几乎掩饰不住心虚,气势也比往常弱许多。

    “哥哥你骗人!你明明说了‘明天’去的!”方萌眼泪汪汪,表情很气愤。

    方耀头疼。想起这小家夥一直对时间没什麽概念,不知该怎麽跟他解释那天的“明天”就是“第二天”,而且早就过了。“那个,对,对不起啊……”

    “哇──哥哥大骗子!萌萌讨厌你,讨厌你!”方萌哭着把那捧零钱用力扔在方耀身上,叮铃咚隆掉了一地。方耀看他这麽难过,不免有些内疚。默默帮他捡钱,心想不然还是陪他去一趟好了,可以让管家陪着,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同意……

    “萌萌……”方耀试探着叫了声。

    “呜……萌萌不要理你,哥哥是大坏蛋!呜呜……”方萌哭得发狠,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伤心又愤恨,两手不停揉着眼睛跑出了房间。方耀呆愣片刻,起身追出去。

    追到楼梯口,方正刚好走进家门。方萌看到爸爸,更委屈了,冲过去一把抱住方正的腿,哭得声音都哑了。方正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抱起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哦哦,萌萌不哭,爸爸在这……”

    哄了半天也不见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断断续续听到“骗子……动物园……海狮顶球……”方正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柔声道:“萌萌是不是想去动物园?爸爸带你去。”方萌一听,睁大泪眼看他:“真,呃,真的吗?可以看,呃,海狮顶球?”话里夹杂着几个哭嗝。

    “当然可以。还有很多别的小动物,都很好玩的。”

    “爸爸不可以骗我……哥哥大骗子,呜呜……”

    “乖啊乖啊,别哭了,再哭就要变成丑八怪了……”方正抱着方萌上楼,看到杵在楼梯口的方耀,神情就严肃起来:“你欺负弟弟了?骗他什麽?”

    方耀垂下眼撇撇嘴:“谁骗他了,是他自己笨。”

    “你是怎麽做哥哥的?弟弟这麽小,不知道让着点吗?我平时都是怎麽教你的?!”口气不自觉变得严厉。

    方耀心里也委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方正见他这样子,更加不满,指着楼下:“去,给我到琴房练琴去。练习曲弹上50遍再吃饭!”

    方耀一声不吭往楼下走,脚步踩得咚咚作响。方萌从方正肩上抬起头来:“爸爸不要,那个琴会咬人,很痛的……”

    方正眉头微蹙:“乱讲,谁跟你说的琴会咬人?”方萌愣愣地回:“哥哥说的……”“小傻瓜,他骗你的。哥哥要练琴,我们先上去洗个脸,一会儿就吃饭啊。”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方萌张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明白哥哥为什麽要这样骗他,害他每回听他弹琴都担心得不得了。方正对着方萌面色和蔼,心里却有些y郁:方耀这孩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爱撒谎的?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而方耀,心里嫉羡懊悔酸涩,更感到一种强烈难言的孤独。低头默默走进了琴房。

    方耀和方萌陷入了冷战。方萌不再一看到他就亲热地贴上来,而是露出困惑又疏离的眼神。方耀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他本来就很讨厌这个烦人的小拖油瓶。他把之前方萌送他的那些bb糖都还给了他。当时方萌讶异地叫了声“哥哥?”,方耀没有理他。

    星期天方正依约带方萌去动物园玩。方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零食,装满了他的小书包。一下车就迫不及待跑出去,在园门口的空地上转着圈开心地喊:“春游,萌萌也来春游,呵呵呵……”清脆的笑声宛若银铃。方正见他这样,心情也轻快许多。

    抱着孩子看了老虎狮子黑熊斑马,方萌兴奋得一路欢叫。到了看长颈鹿的地方,他的视线先被一旁的冰激凌摊吸引了。“爸爸爸爸,我想吃那个。”

    “好~”方正宠溺地笑,带他过去买了个草莓味的甜筒。转过身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心里一沈。

    “呵呵,你也来这里玩?”那人笑得自然。方正只当没听见,脸皮却有些烧。

    方萌舔着的冰激凌化了一些掉在衣襟上,方正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他擦。等他抬头,对方已经没有在看他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被他搂了过去,正拿着一个甜筒给他吃。那人低下头去的时候,少年却调皮地把冰激凌抹上他的鼻子。

    方正瞪得眼睛发痒,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报警把这个拐带未成年人的流氓抓起来。此时游风佯装生气拍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少年嗔笑着捶了他x口两下,随後挽起他的手,两人亲密地朝前走去。

    “爸爸,我要看长颈鹿!”方萌吃得像只小花猫,一手拿甜筒一手指前面。方正抽了抽嘴角,拿纸巾帮他擦脸。“我们先去假山那边看猴子好不好?”

    “不嘛不嘛,爸爸你看,长颈鹿在吃东西呢,好~可爱哦!爸爸我们过去嘛,我要喂它吃冰激凌!爸爸~~~”方正被缠得没法,只好说:“长颈鹿不能吃这个,会拉肚子的,别乱喂知道吗?”“哦……”

    方正抱着孩子过去,不知怎的有些紧张。知道那两个亲亲我我的家夥就在不远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这些天他一直想把那个荒唐的晚上忘干净呢,此时更不敢去回想。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哇~~爸爸快看,长颈鹿在亲嘴耶!”方正抬起头,只见露天大围栏里有两只长颈鹿正交错着脖子,亲昵地彼此磨蹭。其中一只凑到另一只的吻部嗅了嗅,随後舔了舔。另一只嘴里正嚼着什麽,不一会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它。

    身边的人群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嬉笑议论着。方正耳尖地听到一声低沈富有磁x的笑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在人群的最外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低调的亲密。游风附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麽,少年立刻红着耳g打了他一下。游风爽朗地大笑,不经意抬起头,对上方正的视线。方正吓到一样立即扭过头,心脏一阵失速地乱跳。

    ☆、两个爸爸05

    从动物园回来,方萌开心得静不下来,戴着方正买给他的海狮鼻子卡通眼镜(海狮表演的纪念品),一进家门就兴冲冲疯跑上楼。方正在他後面喊了句“慢点,小心摔跤”,笑着摇了摇头。

    方正回到自己房间坐下,舒了口气,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刚才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跟他的小情人兜兜转转,虽谈不上一路尾随,却每隔一两站就能见到他们。末了在停车场还打了个照面。那人“友好”地跟他微笑致意,好像他们是正经来往的朋友似的。

    不过从头到尾都是那人热脸贴冷屁股。那张许多人眼里痞痞帅帅的笑脸,他可是怎麽看都不顺眼。方正一直知道有这麽一种人存在──游戏花丛间,片叶不沾身。他们走马灯一样的一段段,十有八九算不上爱,可他们成天做的,不就是恋爱中人所做的事?做爱,相伴,吵架,和好,分手,开始新恋情……为什麽真正守护着爱情的人,反而更寂寞呢?真心的坚持有时候像极了虚伪的镣铐,没心没肺反倒容易快乐。

    可时间是最不等人的。常常许多问题还没有答案,各种纷至沓来就会推着你走,逼着你跑。喘着chu气跑出一大半人生,回头才发现足迹已经模糊,回忆却异样贫瘠。方正对“那种人”是百分之百鄙夷加不屑的,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着更丰富的人生。那样的生活会是什麽感觉?会比现在快乐一些吗?他不认同,却难免会有猜测。

    不过他的宽容与好奇心也仅止於此了。彼此泾渭分明,品评观望一下足矣,他才不会傻得去跨过那条河。不说别的,对自己就无法交待。现在的生活不算十全十美,但心里是安定满足的。他只想做好该做的事,守着儿子,守着心底那份爱……

    正想着至爱的妻儿露出微笑,方萌推开房门一耷一耷走进来了。不似刚才的兴高采烈,显得过分安静。仔细一看,眼圈还是红的。小家夥闷声不响走过来,爬上方正的腿,伏进他怀里,便不动了。方正有些疑惑,等着他诉说委屈,然而此时的静谧有一种别样安详的美好,让他不忍打破。便搂着孩子的背无声安抚。

    方耀站在半掩的门外,手里是被他扯掉了海狮鼻子的卡通眼镜。

    刚才方萌不计前嫌来找他玩的时候,他其实很开心。可是看着那只欢快的小鸟在眼前一个劲地啾啾鸣唱,天真的笑颜却明媚得有些刺眼。於是当小孩大方地把自己爱不释手的海狮眼镜借他“戴一下”的时候,方耀手上一个没忍住,就……谈不上有意,也非全然无心。并无多少愧疚,只是一时强劲发作。“欺负就欺负了,我就是坏,怎样?”然而当他对上小家夥伤心又震惊的眼神,方耀突然意识到,他随手轻易毁掉的,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信任。

    心疼与懊悔一下子填满了心坎。追上去想说,我会修好的,修不好我存钱给你买个新的。萌萌,以後还跟我玩好不好?哥哥疼你,再也不欺负你了……可是房间里那对父子静谧相拥的画面,让他涩然失语。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在这家里是个多余的人。

    默默转身回到房间,打开窗,把玩具眼镜扔了出去。

    方耀再怎麽独立倔强,到底只是个孩子。晚上当他接到妈妈的电话:“耀耀,想妈妈了没有?”一下子就哽住了。说不出话,眼眶直发酸。

    方耀由父母共同监护,主监护权判给了方正。他妈妈於慧琳一般会在周末接他过去住,平时偶尔也会来看他。这周末她正好有事出国,方耀就留在爸爸这儿了。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方耀宁可一个人去妈妈家让佣人照顾,也好过待在这里。

    “耀耀,猜妈妈这回给你买了什麽礼物?是你想要很久的高达天王模型哦,开不开心?妈妈後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拿到了哦。”听着妈妈的声音,方耀憋着眼泪吭吭哧哧,好不容易才说:“妈妈,你来接我走好不好?我不想住这里……妈妈我想你……”

    听到一向硬气的孩子在电话那头压抑哽咽的求助,愕然疑惑自不必说,母亲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她连夜坐上飞机,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

    於慧琳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出身名门浑然天成的教养之外,她自有她的原则与智慧。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她不会贸然去质问指责,而是态度如常,不动声色先把受委屈的儿子接出来。

    方正见她提前回来,有些微的讶异,但只出於礼貌询问了一下,点到即止。於慧琳每每想起她这个前夫,总是很无奈。她与他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相敬如冰。身为一个女人,再理智也做不到真正的“身心分离”,说放手就放手的。但终究心高气傲,放不下身段去要求什麽。

    爱情就像躲猫猫,要有人藏,有人找。两个无心藏又无意找的人凑在一起,游戏怎麽玩得起来呢?所以她只有无奈,却并不可惜。短暂的责任换来长久的自由,於她,是因祸得福也未可知。她唯一心疼的,就是方耀这孩子。她知道再怎麽尽心关爱,也无法弥补家庭残缺带给孩子的伤害,只有期望自己能教会他坚强。

    坐车回家的路上,方耀一直静静枕在於慧琳腿上。路程过了大半的时候,他闷声说:“妈妈你喜欢爸爸吗?我不喜欢他。”顿一下又说:“爸爸也不喜欢我,他只喜欢弟弟。”

    於慧琳心中涩然。她知道父亲对於一个男孩的意义,所以始终不愿当着孩子说方正的坏话。她轻抚方耀的头发,以柔和而知x的话语开解:“耀耀你看,这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总会有几个不喜欢你的。我们运气不好,不喜欢我们的正好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不过耀耀,如果别人对你不好,不要太介意,因为那不是你的错。气别人怨别人,到最後只有自己晦气。不如去做些喜欢的事,去找喜欢你的人。自己对自己好,也可以开开心心的,你说对吗?”

    方耀嗯了一声,垂着眼无意地摆弄着刚到手的玩具。母亲的怀抱,本身就是莫大的安慰。被呵护的感觉让他心里暖暖的,不觉间满腹委屈也淡了。

    安静地过了一阵,方耀突然说:“妈妈我知道了!爸爸他太笨了,所以才不喜欢我。坐我旁边的那个笨蛋也很讨厌我,我不给他抄试卷,就只会偷偷把我的铅笔折断,真没用!爸爸是笨蛋,我才不要让他看不起。老师都说我是全班最聪明的孩子,我以後会变得很厉害的妈妈!我要赚好多好多钱,全都给你用,气死他!”

    一本正经又孩子气的许诺让於慧琳哑然失笑,“你这傻孩子啊……”暗叹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孩子果然和自己一样,有股折不弯压不扁永不服输的傲气。这让她略感欣慰。

    “耀耀你要记得哦,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