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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7完结

      听见 作者:战靖

    (四十一)

    (下 2/2)

    阿爸知道我要去应徵刘家小少爷的特助,开心得嘴咧到耳g後一整天都合不拢,当晚跟一群老师傅杀到海产店去为我饯行,那副你兄我弟、不醉不归的欢喜模样活像我已拿到了聘书,大著舌头喋喋不休的、将自己儿子的能耐夸上了天。

    有父如此,夫复何求?酒虽辣,父亲的情意却醇厚。

    将阿爸搀上车,回家後扶上床,阿母醒来拉住我胳膊,给我挂上一条新的平安符。我握住她隔著符、按在我x口的手指轻轻叫了声阿母,她抿住唇点点头,要我有空常返来。

    背起行囊,来到邻县,我的初心真的只是想帮他,不敢存有多馀的龌龊心思。长期在工地练出的力气与耐力、让我轻而易举的通过他的试炼,当我坐在沙发上喝著他亲手给我冲的热饮,发现那个回绝情书、手段残酷的冷男孩竟然长成懂得体贴的好男人,我的好心情难免掺进几分的欣慰。

    尽管我就是个路人甲,尽管他不曾记得我,他在我眼皮下从男孩长成男人的事实,却是不假。

    跟著他工作,比在工地连赶两个月都没休假还辛苦,主要是他太认真了,完全不休假,想事情还常常想到发呆。我一天不陪著他跑,不拉著他过马路,心就一天觉得不踏实。

    谁知这样拉著拉著,还是拉出了问题。我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了防备,让他察觉到我的情愫,他用撒娇的神情比划说他已经不能没有我的玩笑话对我来说渗透x太强大,直让猝不及防的我露了馅。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这八字箴言,我不敢或忘。虽然他鄙视我的态度让我难受到数度想辞职,他揪我领带的那回更让我生出马上甩手不干的冲动,可每每思及他势单力薄,己方人马还没培养起来的窘境,我就会冷静下来,我终究不忍心选在这样的时候抛下他。

    赴日考察遇著凶险,差点就将命交代在关东,我承认是我太心软,太顺他,才会遇到这种烂事。幸好天不绝我,也厚待他,让我俩能顺利脱险。直到现在,都已事隔多年,每回梦见过程我还会喘著chu气的醒来,犹似我当时跑掉的不是一只鞋,而是一条魂。

    被下药的那晚,我确实很多片段都记不清了。不过,喝过几口热水,我的视膜还是恢复运作了,替刘志彦与我的燕好过程存档了几幅历久弥新的定格,跟白鹭鸶的成长记录摆在一起,成为我私藏一生的珍宝。

    我说过,我只想帮助他的事业,不敢去想他跟我能不能成一对的问题,因为我没自信能带给他幸福,也不想害他。可是我没料到,不过一场y错阳差的露水姻缘罢了,他竟就此态度大变,缠著我问东问西的要亲要抱,这前倨後恭的反转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方寸大乱,当下只想离他有多远,就多远,最好暂时莫再见。

    因为,只要他一靠近,我就心跳加快、大脑当机,怎样都不能全方位的思考,冷静的做决定。

    给孩子们赚营养午餐费,清偿董事长代我垫的医药费,这都是日後我给刘志彦解释为何我说要辞、却没递出辞呈的藉口。当时我该走未走,留来留去留成仇,就是日後有段期间恨我恨得想杀我的董事长亲口挽留我的。

    连著两次,他来视察,避开小儿子将我叫到身边,亲手将刘志彦的前程托付给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他搞清楚把最自豪的儿子托给谁都比托给我还好的时候,我已经系住他儿子的心,是刘志彦离我不得,不是我离不开他了。

    从不敢相信他能接受我,到不掰弯他、只陪他一段、等他厌了再放他走,最终我跟他组成一个家,共偕白首不相离,能有这样的结果,是当年那个坐在少年後边那排偷闻他发香、连出手去碰都欠勇气的青年想都不敢想的。

    阿爸常常劝慰我:命丑莫怨天。

    小时候不懂,年轻时一知半解,待我有了岁数,便知道我能有今天,得感激这句话。因为它的後面,可以接上无限的可能,它就是一个低到尘埃的起点,无论我往上走到哪里,回头去看,总能觉出自己的进步,总能对善待过我的人心存感谢,总能爱屋及乌的、原谅我爱人的家人曾经伤害我的行为。

    龙交龙,凤交凤,温孤(驼背)交冻憨(智障)。在外人看来,刘志彦跟范源进那就是臭耳聋诶交半男娘啊(y阳人),其实是很速配的。

    人的生命有一定的长度;要怎麽活,却有无限的宽度。我要的不多,只愿我回归尘埃前,家人们都能少病少灾,健康幸福,其他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於我,来去不拘,可有可无。

    这心愿,望能日日灵验。

    【番外一·完】

    作家的话:

    大老婆的视角,到此完结

    (听障攻vs双x受)

    (四十二)

    可是,我的家人不肯让我当范源进缸里的那条鱼,我在事业上越成功,她们就越想把我捞起来,放到合她们意的其他鱼缸去。

    「志彦……拜托你……别说,现在……还不是、啊、不是时候!」家里要我出席的应酬,十有八九会顺带相亲这内容,我的耐x向来就是有限公司,所以,最後被累得最惨的,还是我的亲密爱人。

    我也被夹s了,趴在范源进身上享受高潮的馀韵,睡到一半被我到醒的老好人撩高我的上衣,一下一下顺著我汗湿的背脊,贴在我耳边继续安抚我。

    「不要。」我回得很随兴,嘴都没怎麽张。

    「志彦---」别的男人这样拖著尾声叫我,会让我皮疙瘩掉满地。我爱人这样叫,我反而听得浑身毛孔都透气,感觉格外的舒坦。

    「烦。」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都懂得这样细声软语的拿下我了。

    「好好好,知道你很烦很委屈,都是我不好,还得靠你养,你就为我再忍一阵子?」他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每一回说烦的意思,很少会错意:「等你拿到属於你的股份,够把东东培养成李远哲第二,我就跟你回家跪阿公?」

    东东的大名叫范东振,是范源进另个分支的堂哥三个多月前外遇离婚後,泰山闻讯去游说多回才抱回来的宝贝男婴,也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

    在我爱人娘家养了百日也才八个多月大,才刚学会怎麽互相挪脚退著爬。泰水担心让我俩贸贸然地带到彰化来的话,健康的男娃大概不出三天就会被两个笨拙的新手爸爸给养死,所以直到东东上小学以前,他都由我丈母娘亲自带著,我俩就算有事不能一起回去,其中一个也会尽量每周都去看儿子。

    至於跪阿公,那是我跟我爱人之间的暗号,就是向我的家人出柜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另有盘算,我清楚我爱人的x子稳重且保守,什麽都先替我著想,所以在时机成熟前我的计划最好别让他知道,否则他绝对会痛心疾首、气到不行的。

    「你该不是已经变心,不屑带我回家了吧?」看我不回他,范源进乾脆将我的脸扳向他,四目相对地以半开玩笑的口气刺探我。

    我摇头,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爱他爱得无可自拔,唯有他嫌弃我胯下这g,我才会就此拔出来,再也不钻他销魂蚀骨的美人洞。

    「你别压,别压,啊!」面对面一躺一跪的体位,筋骨没女人软的男人双脚一旦被迫往x折,腰背总是比较辛苦。

    我笑了笑,就著这姿势再将他干得半硬,然後退出来拽起他的手肘,将他拉到衣柜嵌的那面长镜前示意他双手撑住镜子的两边,再掰开他的臀瓣c进去。

    「志彦---啊---」耳朵很痒,我乾脆扯掉助听器,连装著电池盒的上衣也一并脱掉甩开,专心致意於取悦彼此的行为上,眼睛紧紧盯著镜子反s出的那双眼,汲取他眸底的情欲与眷恋。

    他不停叫著我的名字,yj因我的yj不住顶擦敏感点而马眼不住淌水,双腿因快感的迅速累积而越来越酥软,尽管有一大半的体重都靠在衣柜上,他还是在我勇猛的撞击下越蹲越低,就要撑不住站姿……

    (四十三)

    我再次抽出来,用脚把一旁镜台前的椅子勾过来,然後坐下来,将额头抵著镜面的男人双腿大分的往我胯上按,直到我俩再次深深地结合。

    他深深凝视镜内的我,我用嘴型要求他说话,我喜欢用身体去感受,用视线做交流,爱他以言语之外的方式,倾诉他有多爱我。

    他笑得像叹息,往後倚进我怀里,头颅靠上我颈窝,视线离开了镜子,眼睑半合,似乎打算稍事休息。

    我却等不了多久,勃发的情欲让我耐x有限,我用气声催他看镜子,一手将他的右腿抬高,让他能清楚看见他的妙处是怎样紧紧套住我,怎麽被我的另一手弯指玩弄都不松口。

    美妙的呻吟经由他的後背,悉数导入我的x膛,像g羽毛不停抖著柔中带劲的尾稍,不住拨搔我心脏的瓣膜。他看起来越情动,镜子里的我越笑得不羁,连自己看了都觉陌生,他却似乎爱极了我这模样,连锁定我的眼神都变得幽深且贪婪,锢住我的x口连我的手指都要一并吞吃,向来不够用的y水难得的持续往外渗,整个臀不由自主的摆动、转圈,不知是舒服所致,还是……暗示我给予的刺激,其实还不够?

    他看懂我的眼神问他什麽,伸手将我左手拉上来,用沾满他体y的滑腻手指涂抹他的嘴唇,犹豫了一会,才伸出舌尖轻舔。

    这样的暗示,太够了,我忍住将他按倒往死里狠干的冲动,将手指伸进他嘴里,改为玩弄他的舌头与牙齿。

    他的喉咙发出长长的声波,眼神露骨无比的殷勤邀请我猛烈地干他,嚐到他自己的味道,显然让他发情得更厉害了。

    自己来,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放下他的右腿,用那手包覆被冷落哭个不停的短小yj与小巧的y囊,忽轻忽重地揉搓,另一手夹住他的舌头,略施点劲地往外扯。

    他用脚尖撑地,每一次起身都依依不舍,往下坐倒是不遗馀力,我的手指随著他的呼吸忽热又忽冷,看见他这麽卖力的取悦我,我的快感似乎又膨胀了不少。

    志彦,志彦,他嘴里塞著我的手指,我还是能听见他不停的呼唤我,舌头传给手指的声波震动开始一顿一停,不再绵长,我的j身被x口的肌r勒到闷痛,连深c在内的g头都被r壁挤压到酸疼,我知道他高潮将至,连忙将双手都按回他腰间配合他的起落,最後这几下迫他高高仰首,喉结颤动,全身骨连r绷到最紧,颈上青筋毕露,yj也吐出白得单薄的jy,我领受到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接收快感的那种感觉,忍不住也用力一顶,把自己的爱意毫无保留的,全都s进我唯一想倾注的这具身体内部!

    「志彦。」过了好一会儿,待两人都缓过来了,他才拉起我左手,去他的脖子。

    我知道,这是他要我认真听他说的意思。我眨眨眼,将有点涣散的j神召拢,专心读著镜子里的他做出的每一个口型。

    「我对你父亲说,我占有了你,对你产生责任,只要你不愿意结束,我就必须对你负责。」

    我点头,g本联想不起被我抛到史前时代去的<帅哥收集簿>,到目前能让我身心依恋至斯、连事业都愿意抛弃只求相守的对象,也仅出放松x口叼著我的这个男人。

    「我跟你,真正在一起,已经快四年了。」他看著我,我又点头,心里想的是距离第一次去他家就吓掉他半条命的被迫搞出柜,也有两年多了。

    要是他能生,这麽频繁的做爱频率我s给他没有500cc起码也有三四百吧?都够他连著生完三个,再怀一个啦。

    「所以,我们也不能太自私,罔顾你家长辈们的意愿。」

    嗯?我挑眉。

    他又笑:「他们说,你最聪明,没有留後代继续撑住家产,家里会被不聪明的败光。」

    所以?

    「所以,你得生。」他将我的手从他脖子拉开,往上来到他的嘴,边说边亲我手心。

    「你就生一个给你父亲,换取你跟我在一起的自由吧?」

    (四十四)

    我冷笑,将不以为然直接表现在我的态度上。

    范源进将我的手改捂在他心口处,眼神除了无奈还有些计量,我不常看见他私下这样,猜不准他盘算我什麽。

    「……其实,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等我开口等了很久,见我一副不想谈论的模样,他的态度显得有点小心翼翼:「无论你的结论是什麽,只要我俩不分开,你怎麽做,我都支持。」

    这不就结了?该说的我早说过八百遍了,重复没啥意义。

    「不过……」看他仍在组织语言,显然还想继续这话题,心里的厌烦迅速扩满整个x臆,挤光我仅剩的耐x。

    睡觉,我伸手比,不顾他的反对,搂著他离开椅子就往床上躺,男人干完体力活总是累歪歪的,更何况我今晚还深深翻了两回属於我的那块田,一沾上枕头便完全顾不上清不清洁的问题了。

    闭上眼之前刚好瞄见我爱人撑起上身拿纸巾,正蹙起眉打算念我什麽,我赶紧放松意识任他擦拭我的身体,睡意以极快的速度将我淹没,当时我迷糊间曾天真地想这事只要他不再跟我提,自然就能从此揭过。

    岂知,我父亲分明深受多妻n妾之苦,竟会见不得我找个贴心可意的单一对象过日子。当他决意c手我的幸福,将干预进行到底,我的爱人便三天两头的老遇祸事、频频遇险。

    起先我只是怀疑,待他第二回被殴伤躺进了医院,我站在一床难求的急诊室走廊上朝临时病床上的我爱人铁下心比:这是最後一次,因为,我被彻底惹毛了!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写字条请护士帮我打电话给大姨子,她跟三姨子赶来跟我接手後,我没多耽搁的包辆taxi回老家,要帮佣打电话通知我父亲回家一趟。

    没让我等太久,晚餐时间刚过,大忙人就到家了。

    我要辞职。我开门见山的递出辞呈,比划的手势很坚定。

    「就为了那个怪物?」父亲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智能不足:「你不是孩子了,是非好坏还会分不清?回你房间冷静去想一想再来告诉我,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值得,我比得随意且迅速,你跟我的观念不一样,我要的生活也跟你不一样,我不在乎你懂不懂我。

    「哩起肖啊秀(你发疯了吗)?」父亲一巴掌挥过来,被我当腕截住。

    你想传香火,别找我,你有很多女人,也不是没生了抱回来过,想要聪明的,你大可自己生到有为止!

    我跟你不同,我只有他一个,只想跟他永远这样,他跟我都不健全,所以我不会让谁帮我生儿子,你再找人对付他,等於就是逼我上绝路,他要是留下永久x的损伤,我会写状子告你上法庭,顺便把家丑公诸於世,我大学是学什麽的,你最清楚,你最好不要不信我!

    只用一手比,还比得失却章法、潦草且破碎,我真不管我父亲看不看得懂。

    将他的手用力地甩开,我气得不想再多看他半眼,转身离开他书房时我忍不住在行进间恨恨地一拳搥穿半面门板,被他追上来扳住肩往後扯,左脸在同时被烙上一个火辣的五指印!

    「你、凭什-麽,打我?气走妈-妈-把野种、抱回来,不认源进,还-要他的、命,你是可、恶的-恶、魔!」被他一下打掉我的助听器,再来我便听不见自己吼的内容,这可是我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内容,连个逗点般的停顿都没有!

    「因为你、赏-识-他,他加班,不要命,住公-司、比家多!米-厂-改革,他功劳,很大!」

    我跟他走到一起都几年了?你不肯接受他就是你儿媳妇的事实也就算了,还找地痞流氓等在他开车去汽车美容的必经路段打算灭掉他,对功臣都下得了这种毒手,你敢说自己还有人x吗?

    要不是范源进反应快、身手好,脚程更是快,突出长刀棍b的重重包围没多久就巧遇派出所的员警出来巡逻,现在他就不是普通病房住个两三周就可以出院了事,我可能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听他交代,就这样彻底的失去他!

    我边吼边比,搞得自己筋疲力竭,相较心里的痛,指结上被木屑扎出的痛楚变得微不足道。

    父亲被我气到双肩忽高忽低地耸,眼看另一掌也要掴上我的脸,我想都不想的当他的x狠力一推,他退了两三步还是没能平衡过来,被我推得跌坐在地。

    作家的话:

    (四十五)

    大概是痛狠了,父亲如今身手不再矫健,得先翻成跪姿才能撑膝站起,挺直上身的过程有些迟缓,有点狼狈。

    我没有过去扶他,看他还能站起来,我马上转身离开。

    往昔那个高大权威的严父形象,自么弟出生、母亲出走,在我心里就有了极深的裂痕。这次与他的冲突,就像一场规模超过芮氏7级的大地震,把我对他的信任彻底摇得支离破碎。按他无情至斯的作风,很可能会趁机唤人进来压制我,将我软禁起来,我还得照顾我老婆,哪能傻傻等他赐我在家享这等清福?

    我的离家路,一开始走得还算顺利,唯二会挽留我的祖父母恰好跟老人会去旅游了,父亲也没追出家门,可我还是以最快的步行速度,在每一条都很狭窄蜿蜒的田埂上赶路。

    因为我的心觉得空荡荡的,整个人从体表冷进骨子里,我只想赶紧回到我爱人的身边,让他以关心填补我的空,以拥抱捂暖我的冷。

    田梗虽然不直,却是连接县道最近的捷径。我在中途被草绊得失足两回,把一双手两只鞋两条裤管都给弄脏了,只差没有摔得一身泥。走上柏油路,交互移动的双腿仍旧慢不下来,当我赶回医院,已近夜深,范源进坐在双人病房靠外的这张病床静静的望著门口,看他这样子,我不用问都知道他有多麽的担心我。

    我没解释我到哪去了,怎麽车烟稀少拦不到车、走了快两个小时才搭上公车,怎麽坐错车坐回发车点、再包计程车过来。他也没有问我的意思,拍拍床铺示意我坐到他身边,我才刚坐下、他没受伤的那手马上揽住我,手掌以一秒一下的频率规律地轻拍我的肩头。

    放弃股份,弃家出走,范源进也是凡人,对我的决定不可能一笑处之,却选择在日後云淡风轻了才叨念我。

    他是这世间最爱我、懂我、疼我、敬我的人。父母诞我身,我的爱人却重塑我的心,他让我学会怎麽融入群体、当个合群的人,怎样付出恰当的关怀,给每个我在乎的对象。

    他身体的底子好,伤势很快就痊愈了七八成。出院後,他跟我搬到三姊夫帮我们物色的屋子,一户离他<娘家>走路只要五分钟的农舍,每天吊著手上的石膏带我去他家等吃饭,领我去伊甸体验当义工的乐趣。

    至於我俩的失业问题,他在拆掉石膏前只字不提。既然他不care,我也乐於装傻,反正我的金融卡在他那里,能撑多久、够不够我俩养老,供东东到大学,买两座塔位缴二十年的念经钱什麽的,相信他比我还清楚。

    「怎麽每一季,你的户头都有款子进帐?」拆掉石膏,隔周後的某日,他总算开口问了。

    「……专、利。」拿开热敷的毛巾,拿起按摩油的瓶子,我仔细给他整条左肘都挤上,抹匀了再照复健师教我的步骤从腕骨渐次按摩到肘关节,控住力气小心地反覆按著x道。

    我爱人的左肘骨在五年内裂了两次,裂的位置几乎重叠,没有好好保养有可能会变成习惯x骨折,卷报纸去敲都能再敲裂。

    「什麽x质的?」

    我做了个分苗c秧的手势,拉直他的手肘继续按。

    「种苗的专利?」

    差不多,我点头。

    「多久了?」他问的口吻很平静,表情有些微妙:「我怎麽不知道?」

    把他手肘的日课按好了,我才起身去洗手,拧来偏烫的毛巾给他擦掉多馀的油份。

    他也不催我,就是目光如炬,紧随我的一举一动。

    【台中秈w号,混美国长米的台梗r3号,最新的茉香寿司米,都不容易培育出秧苗的最佳状态。】

    从桌下拿出纸与笔,我开始跟堂上审我的大老爷老实招供:

    【我跟欢力苗圃的老板合作,我六他四,我出钱帮他盖暖房,给当初实验的数据让他控制好温度与湿度,他每季跟我结算一次盈馀。】

    「光卖秧苗,就能三个月十几二十万?」那时是199x年代前期,通货膨胀来到一辆125cc全新的摩托车,价格从四万八千新台币起跳的价位。

    到了201x年代,一辆125cc全新的摩托车领牌办到好没有从六万五千新台币起跳,那肯定是赃车。

    【当然不是。】我放下笔,做出甩锅炒菜的手势,故意卖一下关子。

    作家的话:

    小攻是技术人才,小受是公关人才

    (四十六)

    「你怎麽搭上这条线的?」他不猜我炒什麽,显然比较在意我夥同外人赚外路,竟然没让他事先知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他定睛<研究>我的表情,我好像……<闻>到了一丝酸酸的焦味?

    自从他当上我的特助,我俩就像哼哈二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我确实没啥独处的时间。不过,一个人若有心在墙上挖洞,就算一天只能挖五分钟,连续挖个三冬五冬不放弃,就是那墙厚得赛过万里长城,还是得穿。

    【傍晚去散步,你如果要煮饭,没跟来,我就会去葛大哥的那家种苗店坐一下。】我写出一半的事实,没写是我主动去勾这条线的。欢力苗圃的老板姓葛,他的店面加盟在全省最大农药集团下,就开在我俩之前住处的附近。

    「……所以,你跟著他老婆炒美股,炒期货?」我都认识这一号人物了,我爱人焉能不知?葛大哥的妻子是梅开二度、从美国嫁回台湾来的,会抽菸会喝酒,会骑马会开车,还很爱玩美国的股票与期货。

    我咳了咳,有些忐忑的了助听器。

    「连续七季,都是盈馀。看起来,她还挺厉害的。」口气很平,很平,这代表我爱人的心里不太平。

    【不是只有炒股,我还买了其他的……】我健笔如飞,刷刷刷地写下我国际帐户里的四笔基金,那时台湾还不流行什麽美债、美金、英镑、泛太平洋、金砖四国……等等诸如此类的基金投资,可是在欧美,早已盛行多年。

    「……辞职前,你本来打算把国内的订单,给葛大哥几成?」

    好犀利喔,不愧被叫做地下总经理,我只给三g手指头挺起半秒钟的时间,旋即缩起爪子放在他的膝盖上,大展狗腿模式的给他按按捏捏。

    「刘志彦,我跟你在一起,并非我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我为你家的产业尽心尽力,只是想让你尽快能拿到你该得的。」

    我点头如捣蒜,赶忙翻出那副受教又感动的表情戴上脸。

    「你老实说,你为什麽要这麽做?」要侵蚀自家产业的g基?

    「因-为-你。」

    他眉峰一耸:「原来,我是你的绊脚石?」

    我举手做发誓状,摇头如波浪鼓。

    「你没这样想,怎会这麽做?」

    【我看你这样,心累。】老婆又开始心疼我那些没有到手的股份了,将脸凑过去,嘴对嘴啾了下安慰他,再低下头继续写。

    【你跟我都是简单就能过日子的人,花不了很多钱,只要钱够用,能一直在一起,做什麽都齐心协力,我就觉得很幸福。】

    他没以言语回应我,只是一眨眼,他眼里的严肃便消失一大半。

    「你别把话说早了,东东要是读到留洋,攻到博士,你就准备把棺材本都给掏出来栽培他吧。」

    这有什麽问题?老婆不再追究,我也笑开了,搂住他将脸贴在他x前一阵乱蹭,我是真的真的觉得自己超级幸福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我爱人就是个烂好人,偏要卖我大哥的面子,偏要帮他接下那个烂摊子!

    回绝他!我比得很用力,感觉自己的x口燃著一团火,鼻腔就是烟囱,正在冒烟!

    本来我想剩下的几十年,我每天都要当个傻笑过日子的人,不想再让负面的情绪进驻我的生活。可是,他偏偏,偏偏就是答应了!

    「孩子是无辜的。」他抱著才出生不满三天的小男婴,喂n的手势很老练,望向我的眼神很坚持。

    「志彦,他就跟你姓刘了。你觉得,我们给他取什麽样的名字,比较好叫?」

    ☆、正文终 (听障攻vs双x受)

    (四十七)

    叫什麽?杂种要嫌难听,那就叫多情种还是滥情种如何?我听见自己频频冷哼,手上比划的动作就像电视上的剑客抛出信纸,转瞬间手挥剑舞,削出漫天飞雪!

    「不要胡说,都当爸的人了,别老是孩子气。」见我愤慨至斯,我的傻爱人倒是笑了:「孩子能不能教好,天生的秉x只占五分。你跟我在一起,一直都很忠诚,难道你身上流的就不是刘家的血统?你还不允许这孩子有成为痴情种的机率了?」

    我不看范源进,就顾著瞪住努力吸吮的小东西,盘算著该把邮票贴在他脸上的哪部位,然後将他塞邮筒,寄给量狭善妒的大嫂料理,不,处理。

    「就算是亲生的,我们也保证不了他的、品、质。」最後那两字刻意给了重音做强调,含著深浓的戏谑:「我们试试看,从小就以身作则的教育他,让他习惯以我们的观念来处理事情,好不好?」

    好跟不好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仰起头,叹口气,我明白我贫瘠的生活除了范源进,早已一无所有,只能忍住潸然落泪的冲动归顺他,将未来的吉凶交给上天去决断。

    次子刘尚诚五岁的时候,生母携新婚夫婿来访,我才知道尚诚是我爱人主动找上她,助她脱离黑道的控制,请她生下来送给我们养的,生父确实是我那不成气候、贪杯又x好渔色的大哥。

    她因年幼被骗,误堕风尘,在未婚妈妈中途之家认识了当前的夫婿。雏妓与社工,国中肄业对大学毕业,欠债贫户对书香世家,她与他跨越多重的障碍,经过多年的争取与抗争,终於能够修成正果……

    虽是交浅言深,那天,连我都难免染上这对夫妻的喜悦之情,笑容多到次子当餐胆敢留饭在碗里,不扒乾净还耍赖。结果嘛,哼哼,自然是客人走了,他就知道了,要不是他乾爹抢走那只不求人(抓背的竹挠),我肯定给他好好抓顿痒,抓到他痛哭流涕的讨饶!

    长子范东振跟次子刘尚诚差三岁,上学後我俩都没有特别督促,成绩倒都不错,就比小学六年每回月考都拿第一名的我差了些。

    西元二零零零年五月,我俩收养了最後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两岁半的高敏敏。

    她是原住民,泰雅族,双亲俱在前一年的九二一南投大地震丧生。我爱人先在电视里看见她,後又在孤儿院遇见她,直觉她跟他有缘,便循法规申请了领养手续。

    迈入二十一世纪,台湾的产业版块大洗牌,在政府刻意做多的帮扶下,台湾的高科技产业变得举世闻名,我也在这些上市上柜公司的股票里挑肥拣瘦的试过几回身手,虽然学会上後透过路认识几个炒股高手,到目前算起来还是赔了几百万,要不是赚够养老本的基金在二零零九年的年中,我提现七成出来的时机还算及时,我也不可能还有两千多万的新台币能稳稳妥妥的放在定存里。

    我打下的江山在女博士被大哥的色色手得气走後,差点给那两个多情种给坐崩了。我跟欢力的老板再找其他碾米厂合作,申请出新的商标,刘家的贩米生意无论国内外,陆续在两年间被我抢走了五六成。

    新商标运行第四年,祖父卧床不起,不能再带著祖母偷偷跟我约在外面见面了。我与爱人带著孩子们在上班时间去医院探望他,祖母跟母亲也在病房里,三个长辈这时对我爱人和颜悦色还谈不上,但至少没有我当初愤而离职时对他的种种不友善了。

    母亲回刘家,一是被我气的,一是因为祖母。那时勉为其难的回归主母的位置,後来也多亏有她,据说大哥大嫂闹离婚的期间拖得很长,各种不堪的场面几乎都出现过,没有祖母的庇荫与照顾,那两个天可怜见的孩子大概会比双亲更早崩溃,误入歧途。

    祖父过世了,我在母亲的力挺之下,携家带眷的回去奔丧。当我不顾旁人的眼光,给我爱人也拿了一套孙子辈的麻衣孝服帮他穿戴,回头又拿曾孙辈的给两个儿子穿(那时还没有小女儿),我看见我爱人的眼里泪光闪闪,显得比我更激动。

    来,我招手要儿子站到我俩身後,示意他们跟著跪拜,当师公阿做法事的声音一响起,我一手举香一手牵住我爱人,双膝齐平的跪下去。

    哭爷爷,我用嘴型提醒他,交握的手给他不得不叫的压力,害他不得不真的泪奔成两行。

    法事冗长,所幸这时是深秋,不闷热,身後两个儿子身强体壮,哭声洪亮,再加上孝女白琴的音效,我戴著助听器的左耳道被这些噪音的震动给震得发麻生痛。

    我眼里泛泪,心里却是喜悦的,就跟我当年与范源进齐跪我岳丈的心情如出一辙。

    往後许多年,我奉养了祖母与我的双亲,逐一送两边的直系长辈进医院,进棺材,进焚化炉,进灵骨塔。

    把我母亲送走时,已是最後一个,我也坐六望七的年纪了。三个孩子跟他们的妻儿丈夫被我遣回家休息,我与我爱人并肩站在火葬场的外头,望著炉子,感觉站了很久,很久,我才转头看他,伸手握了下他的手,待他也转头望向我,我才放开他,慎重的边说,边比。

    「谢-谢-你。这-辈-子,多-亏,有-你。」

    他没接话,只是伸手为我除下麻衣孝服,拿到收集的废弃桶前掀开桶盖,扔进去。

    「找个地方坐吧。」他对我说:「等时间快到了,再过来。」

    我点头,等时间到了,不管是他的,还是我的,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跟他走。

    有他的地方,我才有归属感。

    有他的地方,我才有一个家。

    他,范源进,就是我,刘志彦,今生的归依。

    今生的终点。

    【正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