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92部分阅读
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肉书屋
兴的很,忍不住夸口道:“回来报信的几个婆子都说是个大胖小子,又能吃,又能睡,有劲的很!胸口这儿还生了颗福痣,一辈子的聪明富贵!”
王舅母凑趣笑道:“可真恭喜老太太,姑太太了,又得一男孙,儿孙满堂。”虽说她一句意指都没有,但康元儿和康姨妈也已坐卧不安了。
这时华兰从门口进来,边走边捋平卷起的袖子,身旁还跟着一群孩子,嘴里道:“…如今果子也吃了,可得老老实实待着了…”抬头一看,笑道,“哟,六妹妹,妹夫,你们来了。”
“大姐姐安好。”明兰上前笑道,顾廷烨也起身作揖,“大姐夫近来可好?”
“好好,家里都好。”
明兰着意说些高兴话:“听说几年口外马场繁衍极好,如今可不少人等着姐夫的马呢。”
“他呀!”华兰一摆手,掩饰不住得意,“这几日都是一早出去,半夜才回。家里也不得消停,日日都有人来。”
王舅母指着笑道:“怪道你今儿一早就来了,原来是躲清闲来了!”
华兰挨着王舅母谄笑:“哟,从今儿一早到这会儿,我帮着舅母搬搬抬抬,可曾闲过一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舅母这么说,可是怕我要工钱?”
王舅母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才道:“好罢,待会儿也分你果子吃。”
华兰一咬唇,转头笑道:“外祖母好本事,也不知哪里寻来的舅母,啧啧,这般会当家的儿媳,王家可不一日日兴旺么?”
一屋子女眷已笑得前俯后仰,王老夫人尤其笑的欢喜,指着华兰笑骂道:“猴儿猴儿!长辈也敢消遣!快叫你老子捶你!”
便连几个男子也不禁莞尔,盛老太太,乃至王氏和盛紘,看向华兰的目光俱是慈爱。只康姨妈和康元儿母女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见庄姐儿领着慧姐儿端庄的立在一旁,全哥儿和实哥儿兄弟俩都摇摇晃晃的挨在王老夫人身旁亲热。
康姨妈忽转头对明兰道:“今日喜气,外甥女怎么不把你家哥儿带来?”
明兰微微一愣,她心中厌恶康姨妈之极,却作出为难的神态去看顾廷烨。
顾廷烨替她答道:“孩子还小,待他大些了,再带出来。”
康姨妈面露冷笑,康允儿一瞧不对,忧心的去拉母亲的袖子,谁知康姨妈不肯罢休:“侯府公子金贵……”
“谁家孩子不金贵。”王老夫人忽然出言打断,“没满周岁的孩儿,带出来作甚?”又沉声教训道,“你也生了几个孩儿了,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康姨妈不甘的闭上嘴。
明兰站到后头,冷眼看着王老夫人——多年远外地,却这么清楚团哥儿的齿龄。
众人吃过午饭,便陆续告辞,康姨妈说自己上无婆母,要与生母住几日,康姨父甩袖便走。王氏本也想照样,却叫盛紘给拽走了。王老夫人说要午歇,叫王舅母自去忙,便与康姨妈回到里屋,屏退旁人,方才说起私房话来。
“你这臭毛病,何时才能改得了!”王老夫人叹道,“你明知顾侯如今势头大,何苦非要去惹那丫头!”
康姨妈不屑的一撅嘴:“有什么了不得,不过是个贱婢生的……”
“住嘴!”王老夫人喝道,“你管人家是怎么生的,如今她比你位高,比你风光,你就得敬着,让着,气着,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康姨妈不服气:“不过是她如今年轻美貌,待顾侯不宠她了,她有苦头吃的!不过……呵呵,也快了。近日这贱丫头和顾侯闹翻了,顾侯都搬到房睡去了。瞧今日的样子,两人的确不若往日亲了……”说着呵呵笑起来。
谁知王老夫人却不在意,反骂道:“叫你少闹些歪门邪道,你就是不听,这又是哪里打听来的?顾侯和她不亲,难道和你亲?!你乐什么,你没瞧见今日顾侯看你的神色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叫人家这般鄙夷你?”
康姨妈抿抿嘴,不肯说出自己当初和小秦氏的密谋,只微微可惜。
那彩环虽叫明兰罚去庄子里,但却笼络住了府中一个婆子,那婆子的干女儿是在嘉禧外院洒扫的;彩环一得了信,赶紧通报自己。可惜,只传了一次话,就让庄头察觉了。
然后那条线就断了。
康姨妈疑心明兰早就怀疑自己身边还未全干净,故意等在那里,不然哪那么巧。
王老夫人忽想起一事,道:“我听说一事,仿佛你家中的一个庶出姑娘给安阳王为妾了?那老王爷今年都七十了,那孩子才十几,你也下得了手?”
这次康夫人真笑了:“娘,这次可不是我。是你那好女婿自己动了攀附安阳王的意思,我不过出个主意罢了。”
“你就不怕那丫头得了宠,回头来制你?!”
康姨妈得意笑道:“那丫头的娘和弟弟,都捏在我手里,怕什么!”
“难怪你底气硬了,原来是搭上了安阳王。”
王老夫人好说歹说,见女儿依旧冥顽不灵,不禁气馁,叹道:“罢罢罢,我岁数大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了。可元儿的事,我要说说,到底是王家的传嗣大事。”
康姨妈心头一紧,女儿至今未生育,王舅母早已不满多时,她颤声道:“娘,元儿可是你嫡亲外孙女呀,你可不能……”
“佑哥儿也是我嫡亲孙子!”王老夫人怒声道。
“……元儿顶撞婆母,忤逆公爹,连我身边的妈妈也敢打,疯疯癫癫,就差没拎刀子捅人了!若非是我亲外孙女,你当我会容她至今日?!”
王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气,“一年,我最多再等一年,倘若元儿还未有孕,你嫂子便要给佑哥儿纳通房了。你也别急,孩子生出来后,记在元儿名下,也是一样的。”
康姨妈尖叫一声:“我大姑爷的大哥,就是盛家妹夫的大侄子,他老婆也是多少年没有身孕,可人家不也等着么?!如今终于生了个……”
“那是因为人家有两兄弟!”王老夫人一语道破,然后语重心长道,“可咱们只有佑哥儿一个呀,他身子又弱,这风险可冒不得。倘若有个万一,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
康姨妈尖利的牙齿几乎咬进嘴唇,最后狠狠道:“行,再一年。倘若不成,就纳通房,但——”她定定的死盯着生母,“要留子去母!”
王老夫人心头一震,看着女儿与自己酷似的面容,心又软了,缓缓点头。
……
回府后,顾廷烨见明兰兴冲冲的抱着一个黄泥小坛子进来,满脸孩子气的傻笑,他也装不出冷淡表情来:“可是承德带来的土产?什么好东西,这么高兴。”
明兰抬头笑道:“是吉祥菜。”见男人不甚明白,补充道,“就是蕨菜。”
“你爱吃这个?”顾廷烨惊讶。
“不是我,是威北侯夫人,张家姐姐。”
明兰缓缓掀开油布,看着里头盐渍的青嫩蕨菜,盐水清澈,干干净净的,她忽然对那王舅母有好感起来了,适才和小桃吃了两口,虽然很咸,但的确脆爽。
“寻常蕨菜都是晒干的,每家自己用水发开后再吃,好是好,可惜少了些鲜味。这坛蕨菜虽是腌过的,瞧着却是新鲜的摘下来不久,回头拿泉水析淡了,便可以吃了。”
顾廷烨见她说的眉飞色舞,控制不住微笑出来:“叫你说的,我都馋了。”
“有两坛呢。咱们自己留一坛。”明兰笑嘻嘻的,“你想怎么吃,回头我给你做。不论煲汤,炒菜,哦不,现下凉拌最好。”
顾廷烨微微笑了。
她身上有一种愉快乐观的气质,健康向上,仿佛天大的事情都能揭过重新开始,每一个日出都是希望,每一个明日都有幸福在前面等着。
“坛子给我,我快马送过去!”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明兰皱皱鼻子,调皮的笑道:“八百里加急呢?别叫人笑话了,侯爷的快马且留着罢。这会儿还早,我套车过去,再跟张家姐姐说两句话。”
张氏也快生产了,送些她爱吃的,顺带再开解开解,就算做产前最后一次心理辅导,希望她顺利生产,也算回报张夫人好几次照顾她的情分。
“快去快回。”顾廷烨满目笑意。
明兰用力点头,嘴角蹦出两颗小小的笑涡:“回来一到吃晚饭。”
庭院里海棠花的芬芳溢满一地,男人坐在廊下的大藤椅中,怀中抱着肉团子摇来摇去,微笑着目送她出门——他从来没办法对她生气很久的。
可惜,直到掌灯时分,她才回来,神情疲惫,裙角还带着几滴淡淡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乐极生悲,就是说我这种人。
作为一个南方人,某关嗜好吃水货,无论是海水的,淡水的,养殖的,有壳的,没壳的,某关都喜欢吃,这次去边疆三个月,天天只见牛羊肉和奶制品,馋水生馋得梦里都想。
回来后因为一直治病,所以没多想,结果昨晚桌上有一盆野生河鳗,嫩嫩的,香香的,肉脂肥厚,清蒸蘸酱油,某关看的两眼发绿,别的同事在敬酒,某关一个人就吃掉了大半盆。
然后前几天已经见好转的皮肤,又开始发痒过敏了,起了一片片红疹,只好又去医院。
老中医:吃药擦药期间,不可以吃呀!
某关愤怒:你又没说!
老中医:河鳗又不是菜场随时可以买到的东西,尤其是野生河鳗,何况吃一点也没关系,你吃了多少呀!
某关:这不是重点
!快说现在怎么办?!!!!
老中医:重新吃药,重新擦药,谢绝任何水货。
某关:难道要我吃素吗?!有没有人性啊?!!!!
老中医:可以吃牛肉,羊肉,牛奶也可以。
某关:……
第188回 世间道 之 她还是不懂
一踏进威北侯府,明兰就觉出气氛不大对,下意识想溜,当即笑道:“近日我舅母送了坛蕨菜,便给张姐姐送来。也无甚要紧事,这便告辞了罢。”
出来迎的是张氏陪房妈妈中的一个,姓樊,明兰见过几次,最是稳重的,此时她却眼眶微红:“顾侯夫人是贵客,倘若这么走了,夫人还不怪我们不懂礼数。”
明兰无奈,只好跟着往里走,边走边问:“张姐姐身子可好?”
樊妈妈哑着嗓子:“有些不妥。”顿了顿,又道,“国公夫人也来了,已去请国公爷了,我便是在外头等着的。”
听到连英国公也要来,明兰脑中警铃大作,可前头已是张氏院落,此刻再回头离去实在太过无礼,只好往里走去,心里一万遍痛骂自己背运,早知道让顾廷烨来了!
进得中厅,里头却是空无一人,樊妈妈径直将明兰引到主屋西的偏厢,院里满是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人人匆忙,端水端盆,却没什么声响。接着往西走,还没进门,已听见里头的说话声,连带着低低哭声。
“……你惦记着前头太太,我不怪你,十几年夫妻情义,也是人之常情。”这是张夫人的声音,“可我女儿也是三书六礼聘,圣上赐婚的,难道是我张家的闺女没人要了,非要你沈国舅来可怜!”
然后一个低低的男子声音,“岳母息怒,此事实是意外……”
明兰尴尬极了,转头看了眼樊妈妈,低声道:“今日贵府事多,不若我改日再来…”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的丫鬟已掀门帘朝里头报道,“顾侯夫人来了。”
——真t的嘴快,明兰暗咬牙根。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里头传出张夫人的声音:“快快有请。”
明兰硬着头皮走进去,里头已挤满了人,张夫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中,拿着帕子不住摁眼角,威北侯沈从兴侍立在一旁,脸色极难看,小邹氏缩在一角低低哭泣。
沈从兴见了明兰便垂垂手,艰难的出声:“顾家弟妹来了。”
明兰忙给张夫人福了福,又道:“伯母安好,国舅爷安好。”
沈从兴其实生得不错,三十五六的年纪,依旧腰板挺直,身形高大,容貌端正英挺,明兰早先见过几次。他此时满脸乌云密布,见了明兰,眼中竟有松口气的意思。后来明兰才知,在自己来之前,张夫人已哭了好一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训得沈从兴好生为难。
屋内气氛尴尬,明兰只好先开口:“今日得了坛子蕨菜,想着姐姐爱吃,便送过来。张姐姐她……可还好?”她觉得自己问的真二,看这情形,能好的了么。
张夫人垂泪:“好孩子,你这般记得她,我记得你了。”又哽咽道,“桂芬她…要生了…”
明兰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但还是微惊:“不是还有大半个月么。”她清楚的记得长枫的妻子柳氏比张氏的预产期早半个月,如今柳氏还没生呢。
听了这话,张夫人顿时怒火万丈,狠狠瞪了角落里的小邹氏一眼,又捂着帕子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呀……”
沈家人口单薄,既无母亲嫂子也无旁系年长女眷,此时张夫人哭的伤心,沈从兴不好上前,竟无人能去劝慰。明兰四下看了一圈,只好过去扶住张夫人,柔声道:“伯母好歹定一定,如今姐姐生产,正是要您撑住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乱呀。”
张夫人听了进去,渐渐息了哭泣,倚在明兰身上慢慢揩泪,沈从兴心头微松。
可惜,还未过几时,一个衣衫沾血的婆子慌里慌张的冲进屋来,扑通一声跪下,哀叫道:“夫人快去看看罢,姑娘她不成了……”
明兰脑中轰的一声,张夫人已经蹒跚着冲了出去,因她就近扶着张夫人的胳膊,也无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
穿过半个庭院,来到一间厢房门口,只见屋外站满了丫鬟婆子,一盆盆血水往外送,别说女子,便是沈从兴也是心跳不已。
屋里传出一阵阵虚弱的痛呼声,张夫人隔着窗栅叫道:“芬儿,你可不能有事……”说着便要进去,就在此时,一个精干打扮的小厮火急火燎的冲进院子,手上还攥着马鞭,他跪在张夫人跟前的青石板上,大叫道,“夫人,国公爷来了!”
张夫人停住脚步,忙朝屋里叫道:“好孩子,你爹快来了!你要撑住呀!”
张氏似是听见了这话,痛呼声稍稍停了片刻,不过须臾,屋里的婆子忽惊呼:“不好!快拿帕子!”随即,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的心头——
“爹,女儿尽孝了!”
“国公爷!”庭院中跪着的那小厮忽叫道。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满身尘土的戎装老手扶廊柱而站,身形微微发颤。
……
小沈氏面色惨然,紧攥着帕子的手指根根发白,“嫂子她……真这么说?”
明兰抹抹脑门上的冷汗,虚弱道:“我从未听过这般的叫声,回去后半宿没睡着。”
她看小沈氏面色十分吓人,又安慰道,“总算是生下来了,母子都保住了性命,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昨日惊魂得厉害,最后连太医都来了,张氏总算在傍晚时分生下一个男孩,明兰一见情形松动,赶紧溜回家去。见了顾廷烨,直呼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种人家阴私也能叫自己撞上,然后将所见所闻说了,夫妻唏嘘了好一会儿。
明兰忧心是否会有碍,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顾廷烨失笑,想了想,道:“我估计此事张家是闹开来了。”
因夜里没睡好,次日明兰狠狠睡了半日,待到午后,郑将军府就来人请她了。
“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呢?”小沈氏也是昨夜得了信,可郑家人不让她动,遣了几个婆子过去询问,回来也答得不甚清楚。
明兰叹了口气:“也是小事闹出来了。”
自打有身孕后,给张氏诊平安脉的大夫每旬就要来一趟,小邹氏每回都要头痛脚痛一番,扣留那大夫半盏茶左右,然后放人,虽不很耽误事,但给张氏添添堵她也舒服。
张氏性子冷淡,懒得与她啰嗦,但她身边的妈妈却是不忿久了。
昨日一早大夫来了,小邹氏照例又装病扣了会儿人,谁知恰巧邹家大舅爷夫妇来了,知道这大夫是城内名医,还是来给张氏诊脉的,顿时大摆架子,让那大夫给夫妻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顺带开了好些名贵药物(账自然记在国舅府)。
这么一耽搁,就是大半天。这回别说那些妈妈,连张氏也暗暗动了气,长久以来,她和小邹氏几乎达成默契,平常不过扣留一会儿,这次却是久久不来。
张氏便让身边人去叫,过了片刻,回来个小丫头哭着说,邹家舅爷说来人不敬,叫仆役把人捆起来打了一顿。张氏终被激起了气,不顾众人阻拦,捧着肚子亲去理论。
那邹家舅爷夫妇甚为嚣张,说了不少难听话,当面给张氏下不来台,张氏气极,两边人便推搡起来,小邹氏看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混乱中,张氏不知如何被推倒在地上。随后场面大乱,那舅爷夫妇趁乱跑回家了。
明兰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昨日她被吓得两腿发软,坐在角落吃杯茶定定神时听来的。
“怎么这么早就生了呢?”——她当时不过随口问了句,谁知身旁侍立的樊妈妈居然毫不迟疑,立刻一五一十把经过都说了,倒把她吓了个够呛。事后想来,张夫人陪嫁过去的妈妈怎会是轻率之人,既然她敢说,看来此事张家不打算轻了了。
精彩的在后面。
张氏生下孩子后,张夫人进去安慰了几句,待女儿睡过去后,她忽跟魔怔了般,疯狂的怒骂小邹氏,沈从兴刚辩解两句,便被张夫人指着鼻子骂‘有眼无珠’。
然后一个妈妈跪下大声道:“侯爷当邹姨娘是好人么?不知她欺瞒您多时了。”
接着指当初小邹氏为救大邹氏的孩儿下水救人,全是诓骗。原来她当时胎相已不稳,大夫早说胎儿是保不住的,于是邹家人商量索性做一出戏,让沈从兴永远记住小邹氏的好处。
小邹氏当然不肯认,张夫人说她女儿早就查了个一清二楚,为着家宅宁静才没说出来,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她什么都不顾了——当初为小邹氏诊脉的大夫,落水后小邹氏看的大夫,还有前前后后的药方,还有哄骗孩子到池边去的婆子……
明兰就是趁张夫人去传人证物证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的。
小沈氏嘴唇颤抖的厉害:“…邹家…竟敢这般诓骗我们!”
明兰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也是惦记着前头那位嫂嫂,才会这般厚待邹家,怨不得你。”
小沈氏呆了半响,脸上神色变了好几霎,忽然扑到床头失声痛哭,明兰吓了一跳,忙问为何,她才抽泣着说了。
“…我,我不是因前头嫂嫂才厌恶如今嫂嫂的!我故意待邹姨娘好,是因为…在我们来京城之前,张家已和郑家在议亲了,因先皇过世才耽搁。相…相公原本要娶那张氏的!”
小沈氏哭的脸上通红,似乎无限羞惭,“…过门之后,公婆兄嫂都是再好不过的人,相公待我又是……每每想到嫂嫂过的不好,我便觉得如同做了贼一般,心里膈应的厉害……”
明兰张大了嘴,脑中混乱了半响:“你个没良心的,既然如此,你更该待她好才对呀!”
“我知错了,知错了呀!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她……再不使气了……”
小沈氏哭的说不出话来,扑在明兰的胳膊上不断抽泣;明兰无奈,拍着她的背安慰了半天,小沈氏才渐渐缓过来。
郑大夫人走进来,后头跟着两个端着汤碗的婆子,将碗盏放下后将人屏退,她坐到小沈氏的床边,柔声道:“你这孩子,叫你别打听,你非要问个明白。如今既都知道了,以后可不许再牵肠挂肚的了……还哭了,真是个孩子……”
小沈氏依在郑大夫人怀里,轻声道:“让嫂嫂操心了,我会好好保养身子的。”
“这就对了。”郑大夫人摸摸她的头,转而对明兰笑道:“叫你看笑话了。”
明兰连连摆手说不会,心里却想到那个苍白虚弱的女子,唉,若非造化弄人,此刻依偎在宽厚长嫂怀里,安心养胎的应该是张氏。
回到府里,见顾廷烨已回了屋,坐在藤椅上逗小胖子玩耍,明兰换过衣裳,倚过去坐着,才慢慢说起今日之事。顾廷烨听了,不甚赞成的摇摇头,道:“闹了这么一出,老公爷也病倒了,今日未来早朝。”
英国公本就岁数不小,为博得新皇帝信重,加倍卖力。
那张氏是英国公夫妇的老来女,素来宠爱的厉害,留到十七八岁还挑不下女婿,嫁与沈从兴实属无奈,昨日老国公从西郊大营快马上百里赶回来,一脚踏进女儿的院子,又听见那么凄厉的一嗓子,加上连日辛劳,回去就病倒了。
“皇上遣太医去看,说是老人家多日操劳,又骤闻噩耗,是以血不归经,伤了本里。”
顾廷烨把儿子放在腿上颠来颠去,小肉团子乐得咯咯直笑,张着两条胖乎乎的胳膊去圈父亲的脖子,明兰举帕子抹去儿子脑门上的细汗。
“皇上下朝就去了皇后寝宫,不过两个时辰,宫里就给国舅府下了懿旨,褫夺了那邹姨娘的敕封,还被两个宫里的嬷嬷掌嘴五十,勒令她以后安分守己,不得放肆。”
明兰轻轻一叹:“我听郑大夫人说,其实国舅爷已将邹姨娘关起来了。”五十个巴掌打下来,估计脸也破了。
顾廷烨道:“皇上最近欲用兵,正是用得着英国公的时候,偏沈兄此时出了纰漏。皇上焉能不恼?”他本就不赞成沈家对邹家的态度,恩情归恩情,道理归道理,抬举的一个妾室比正房太太还体面,是乱家之源。要报答大邹氏,有的是法子,走这条歪路,既害了小邹氏,又连累了自己,搞不好还会牵扯大邹氏的孩子。
“宫里传出消息,皇上似是训斥了皇后一顿。”
皇宫内外都长满了耳朵,大凡权贵人家都或多或少留了心眼,顾廷烨自也不例外。
“前头那位邹夫人,真这么好?”明兰忍不住道。
顾廷烨叹道:“是个贤德女子,待人至诚至真,肯把心窝子都掏出来。她过世时,沈兄险些没熬过来。”
明兰挑起一边秀眉,轻嘲道:“不还是熬过来了嘛。如今位居高位,娇妻美妾。”
——有本事扛住了呀,别管什么光宗耀祖荣华富贵,下半辈子别娶呀,切,装深情,谁不会呀!她就不信若沈从兴不肯讨老婆皇帝就会砍他脑袋。
顾廷烨定定看着,她微微撅起小嘴,皱着眉心,不自觉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气。
“情深缘浅,终是憾事……”他感慨道。
“可情浅缘深,便是怨偶。”明兰一时口快。
顾廷烨顿时怒目:“世间也有情深缘深,白头偕老!”
明兰连忙道:“是是,这倒是。”光认错还不够,她还卖力举例,“好像余阁老夫妇,不就恩爱一生么。”
顾廷烨气结,竖起浓眉瞪了她半天,倏然又泄了气,无奈的揉揉明兰的额发,然后将这不懂事的母子俩一齐揽在怀里——怨偶就怨偶吧,只要能一道活到老。
……
此刻,需要开解的怨偶不止一对。
威北侯府,正院侧厢,屋内还隐隐残留着生产过后的血腥气味,张夫人稳稳的坐在床前的一把太师椅上,脸上已无半分昨日的伤痛哀毁。
“这回连你爹都病倒了,你若再不清楚明白些,也妄为张家的女儿了。”
张氏刚换了一身干净里衣,听了适才一番话,嗫嚅道:“娘又何必……”
“我又何必?!”张夫人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床边一个妈妈怀里抱着的婴儿,大声道,“你是我们张家的女儿,侯府的正房太太,府里的奴才居然也敢动手,可见姓邹的已把手伸到哪里了?今日他们敢推搡你,明日就敢要了这孩儿的命!”
看女儿低头不语,张夫人冷笑道:“你放明白些!你到底是嫁出去了,娘家能帮你多少,再怎么使力气,还得看你自己的。如今我和你爹尚在,倘将来我们去了,你哥哥嫂嫂当家,那又隔了一层。这孩儿的前程该如何?”
张氏抬起头来,神色略有所动。
张夫人苦口婆心:“女子虽弱,为母则强。你若只自己一个人,死了便死了,不过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伤心一场。可如今你有了孩儿,你忍心看他窝窝囊囊的活着么,因不受父亲待见,看他受兄姐欺负,被下人慢待么?!”
那婴儿仿佛听懂了,发出小奶猫般的依呀声,张氏连忙把孩子抱过来,看着他红皱皱的小脸,她纵有万般清高千样心气也没了,统统化作一团母爱。
她将婴儿小脸亲了又亲,垂泪道:“娘说的是。是我想左了,可如今……”
原先抱着婴儿的妈妈连忙替她擦泪,又接过婴儿:“我的好姑娘,月子里可千万不能落泪。今儿宫里来人掌嘴,把那的牙齿都打落了几枚。只要你有这个心,旁的都好说,就邹家那种破落门户,也敢跟咱家斗?哼,活腻味了!”
张夫人见女儿转了心意,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们也非歹毒之人,本来想着邹夫人死的早,你与她妹子好好处着,也不是不成。谁知这居然敢拿姐姐的孩儿来来做戏,那时我便知这心不好,非得收拾了……”
张氏忽抬头道:“娘,当初我要告诉侯爷,你为何不叫我说?”
“傻丫头,当时说顶什么用。到底是她是失了孩儿,没准国舅爷还心疼呢。这种把柄,就要留到要紧关头,方能一击即中!”
望着母亲冰冷的面庞,张氏心头一凛。
那妈妈见张氏满脸茫然,对张夫人恭敬道:“姑娘是我奶大的,生来是个淳厚性子,哪里知道这些,夫人您慢慢教。”
她一边拍着着婴儿,一边道,“沈家也太欺负人了,给那敕封不说,还处处抬举,姑娘非但不能动她,还得受她挟制,能不气么。这下可好了,以后看那还敢不老实?!”
张夫人肃穆道:“便是如此,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动她!”
那妈妈奇道:“夫人,这是为何?”
“真死绝了,国舅爷又该心疼了。”郑夫人连连冷笑,“我就要留着邹家,让那几个舅爷不停惹事,时时牵连侯府,一件件叫侯爷收拾烂摊子。你还得力劝姑爷相助,哼,我倒要看看,姑爷的深情厚意能被磨到几时?”
那妈妈笑道:“奴婢明白了,咱们定不给夫人添乱。”顿了顿,又道,“哼,夫人和姑娘都是心慈的,姓邹的居然还敢踩到张家头上来,也不大打听打听?亏得夫人早有预备。”
张氏低声道:“娘,我身子早没事了,叫大夫们都回去罢。”
其实当初那一下撞得并不厉害,生产时也没有性命攸关,只疼痛难忍之际,觉得自己命苦,绝望到了极点,才大喊出来——如今才知都是母亲的安排。
“姑娘,这可不成。”那妈妈忙道,“既做了戏,便得做十足。那位大夫是自己人,哪怕不治病,也该好好保养身子。回头姑娘再多生几个哥儿,老奴还给你带。”
张氏看着||乳|母满面慈爱,心头酸涩。
“你和姑爷这般冷着,也不是个法子。你又脸皮薄,不肯低身下气,我得给你寻个台阶,不是那日,也是别日。”郑夫人正色道,“这次是个极好的机缘,不但除了一半祸患。姑爷此刻必对你心存歉疚,这回他再来瞧你时,你可不许再给冷脸子瞧。为着孩子,你也得服软,该哭就哭,该说委屈就说委屈,该柔弱就柔弱,把人给我拢住了,听见没有!”
张氏脸上发红,觉着十分难堪:“娘,女儿怕是不成……”
“不成也得成!”张夫人提高嗓门怒道。
张氏身子震了一震,婴儿也被吓哭了,妈妈赶紧连声哄着。
张夫人缓下气势,低声道:“芬儿,你还记得永昌侯府的梁夫人么?”
张氏点点头:“娘说过的。”
张夫人想起往事,异常怅然:“唉,那是我打小要好的姊妹,真真跟你一个性子。当初,她也是嫁了不中意的人,便使起了小性子,三天连头冷着脸,夫妻生了嫌隙,叫通房钻了空子,赶在她前头生下儿子。唉……我去劝她也不听,闹到如今庶长子爬到他们母子头上。”
其实大户人家里有庶长子并不稀奇,可既有了亲生儿子,正室就该早做打算,要么把庶长子拢到身边,养出亲情来,要么索性把他养废,以绝后患。似梁夫人这般冷眼清高,袖手旁观,结果养出个隐忍记恨,精明能干的庶长子,也算少见了。
永昌侯府的事张氏自然有耳闻,如今听了内情,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张夫人站起身来,坐到女儿身旁,抚着她的背,慈爱道:“芬儿呀,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好日子要过,坏日子也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了。”
张氏忍着泪,点点头。
张夫人抱着女儿的肩,悠悠道:“娘当年觐见静安皇后时,她对我们几个小姑娘说了句话——不要总说都是命,你不压在命头上,命就要压到你头上。”
张夫人素日的温文柔和全不见踪影,目光果断,沉声道:“静安皇后多好的人,可惜遭j人暗算,天不假年。但她那句话,娘至今都还记得,一辈子都不忘!你,也要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位读者很有才,话说,那位老中医的确蛮像属麦兜的。
那个……周末了,放偶一天假吧。
第 189回 世间道 之 真心几何 爱人不如爱己
短短数日,关于国舅夫人分娩遇险之事,明兰已听到四五种不同版本。或有说邹姨娘为扶正而谋害正室,或有说国舅冷落正室致使张氏积郁成病,还有说前头邹夫人留下的忠仆因怕张氏之子威胁小主子地位,便暗中动了手脚……零零总总,明兰直听得脸皮发绿。
不过总体来说,舆论倾向张家。
此时就能看出门第名望的作用了,半个京城都是张家的姻亲故旧。
一方是屹立数代的开国功臣之家,军功卓著,素有贤名(每年定期布施舍粥);一方是靠后宫发家的暴发户,进京至今好事没做几件(张氏自闭,小邹氏资格不够),坏事倒没少做(邹家的贡献)。明兰扪心自问,乍闻这两家之间发生家务纠纷,寻常人会怎么想?
顾廷烨告诉明兰,皇帝这阵子颇冷落皇后,又以嬉戏怠学为由斥责大皇子与二皇子。
明兰吃惊道:“英国公不是已病愈返朝了么?皇帝还不肯罢休,莫非张家……”
虽说皇帝也纳了几个嫔妃,但念着患难夫妻,三不五时便去皇后寝宫,帝后感情始终不错。如今该罚的罚了,该贬的贬了,小邹氏还关着,张氏与沈国舅的关系缓和了,怎么还……
顾廷烨道:“这倒不是。于此事,老公爷半句追究之意也无,反还谏言皇帝不必挂怀。”
英国公病愈后上朝,皇帝一看老人家身躯伛偻,苍老了不止十岁,不免心中歉疚,便打算好好抚慰几句。谁知英国公却道:“陛下乃天下之主,便是要张家血战沙场,以命死搏,儿郎们哪个又会皱下眉头?!无论何时,陛下意之所向,老臣剑锋指向,本是臣子应尽的本份。何况区区儿女婚嫁之事,陛下莫要为妇人哭啼所扰。”
这番话说的铁骨铮铮,皇帝十分感动,连连道:“爱卿乃国之磐石,寡人之幸。”
感动完了回宫,皇帝慢慢回过味来。
同样一桩婚事,人张家不乐意,但还是好好履行义务,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被个小妾骑在头上,居然张家也一声不来抱怨,强自忍耐,这是为何?人家这是在尽忠!
而沈家恰恰相反。
和张家结亲是皇帝的意思,报答邹家是沈家的意思,现在你们姐弟几个处处抬举小邹氏,慢待张氏,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圣意不满,不能公然抗命,所以私下报复?!
“……老国公,好本事……”过了半响,明兰才讷讷道。
顾廷烨道:“姜是老的辣。”看英国公一副忠厚长者样,和蔼宽仁,居然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直接把儿女家事,上升为忠诚度问题。这样就不妙了。
冷落皇后,斥责皇子,仿若一个信号,众御史闻风而动,参沈从兴‘私德不修,内闱不端,伤嫡庶规度,害人伦礼法’,更有那灵光的言官,跳过沈从兴,直接去捉国舅府亲家的小辫子,一气参了邹家十几道‘抢占民产,祸害百姓’之类。
威北侯府上空再度乌云密布。
顾廷烨眉头紧锁,他与沈段钟耿刘几个俱是皇帝旧臣,荣辱厉害相关不浅,此次群官参奏来势汹汹,说不得里面有些猫腻了……
就在京城里热议沈张两家的话题之时,王舅父和海氏前后脚回京了,海氏手上抱着个胖嘟嘟的男婴,正是在任上出世的纯哥儿。
“大哥哥怎么还不会来?”明兰左瞧右瞧,见不到长柏。
海氏噙笑:“县里那条水渠这几日就快好了,你大哥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着封土。便叫我和你侄儿早几日回。”
“为山九仞,就怕功亏一篑,好好,柏儿这般很好。”盛紘心中得意,却不肯露分毫。
“舅兄这回政绩卓著,不但治下百姓安居,还修通了数十里长的水渠,我听闻吏部考绩已核定了‘上’。”顾廷烨道。
明兰欣喜道:“大哥哥真了不起,那……会否有万民伞呢?”
“诶,那都是虚名,不足挂心。”盛紘摇头笑道,“为官一任,最要紧的是能造福一方百姓,上为天子分忧,下为黎民解困,也不枉读圣贤书了。”
明兰看了看自家老爹,默然;好久没听到这么冠冕堂皇又义正词严的话了。
然后她的脑袋自动翻译成真相体:万民伞都是虚的,不足挂心——这句是真心的,下面应该是——为官一任,最要紧的是能考绩得优,上能升官进爵,下能发财增产,也不枉十年寒窗苦逼了。
这阵子王氏最高兴,刚对着多时不见的兄长喜极而泣,随即又抱着小孙子乐开了花,可惜不过几日,风头就被人抢去了。
六月初四,柳氏生下个女孩儿,因头胎不是儿子,她颇有些不快,谁知长枫却十分喜欢,抱着初生女儿赞个不停,见谁都要自夸一番,倒把他岳母柳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柳大人拍着长枫肩膀,慈爱道:“贤婿呀,好好读书,明年春闱为妻儿博个功名回来。”
待女孩儿眉眼渐长开了些,众人惊觉她长得极像华兰,也是一般的浓眉大眼,英气大方,连脾气也像幼时的华兰,不哭不闹,还爱冲人笑,竟比亲女庄姐儿都还更像华兰三分。
洗三礼上,华兰抱着孩子喜欢的不得了,便连林姨娘的宿怨也淡了几分,连着送了柳氏两份厚礼,由是王氏不免不悦,冷言冷语了几句‘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张扬的’。
盛老太太见她又小心眼了,便私下与她道:“你只想想华兰刚降世时,她爹何尝不是这样。真说起来,只怕那会儿宠的更不像样子呢。”
王氏默。那时盛紘多么疼爱华兰,因舍不得牙牙学语的女儿,甚至还抱她去过衙门,想起初婚时的旖旎时光,她不禁怅然——倘若没有林姨娘,那该有多么好呀。
见长枫渐与华兰和好,亲姑姑墨兰反受了冷落,她只恨柳氏算计厉害,撺掇巴结,弄得他们兄妹不和,随即又和长枫吵了一架,然后愤愤离去,再不肯多来看一眼。
国事家事,似乎都是这般此消彼长。当明兰在小胖子的牙龈上摸到第五颗糯米牙冒头时,朝堂上的‘参沈’已告一个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