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豆 季玉第8部分阅读
阿豆 季玉 作者:肉书屋
用不着生气。世间有那么多以怨报德,不讲情谊的恶人。若是我帮了两个不能完全信任又知道我底细的人,自然也要想办法把他们的把柄攥到手上。就像陈嫂夫妻那事儿,我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了那个管家,为什么要那么麻烦的带回去,让他们自己杀?也是这个道理。发善心想帮一把也好,收买人心以后用得上也好,先要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行啊。若是我们拿顾韶的身份污点反咬他一口呢,若是陈嫂把我杀人的事当做把柄威胁我呢?哪怕可能性极小,也不能不去考虑。”
“……”,祺玉搂着我的腰,“人心太复杂了。”
“也许我的父母,或者他们的行踪,也掌握在顾韶手上……”
“什么?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离开刘府的时候,我就说过,既然卖了我,我就当自己没有亲人了。”
“顾韶怎么也没有让他们来劝你?”
我笑了,“这么些年,我从未提起过他们,从未试图寻找过他们。顾韶应该明白,他们对我已经算不上弱点和把柄了。”
“可是……那毕竟是你爹娘啊……他们当初卖掉你,也不知道你会被当成男宠……”
我摇摇头,“我没有怨,也没有愤。只是那卖我的交易一达成,我便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因为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影响,顾韶才利用不到他们,他们也能过正常的日子。若非如此,这些年他们大概在乐城也过起财主日子了,说不定还要我娶妻生子,然后再去做官。那将来我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或者富贵,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呢。”
“……”
“至于兰生,你无须担心。”
“为什么?”
“兰生和我们不同,是完全依附于他,又不好出府脱籍的,所以顾韶不会疑他。”
“唉……”
我把他搂进怀里,“他不能勉强带你回乐城,你也不能勉强他跟着你走,不管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为对方好。所以就忘了这件事吧。”
“……好吧。不过,以后我们是不是都不能在马车上做了?也不能在树林里?还有河边?”
幸好我们的听众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孩子,我捏捏祺玉的脸颊,“光天化日的,说这样的话,不害臊吗?”
“做都做了,还怕什么说啊”,祺玉一如既往的豪爽。
“脸皮真厚”,我亲了他一下,“你去买个丫头吧,要老实本分的。再买个车,我们有四匹马,刚好两辆马车。”
“嗯。我这就去办。你再亲我一下。”
“啾”,我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啾”“啾”“啾”,祺玉凑过来故意很响的亲了几下,才坏笑的出门了。
祺玉买了个叫阿芳的丫头回来,又黑又瘦的,但是很能干。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的弟妹都是她带着长大的。因此经验很丰富。她一来,照顾孩子的事情就井井有条了。我和祺玉也松了口气。
我和祺玉一辆马车,其中一个还要赶车。阿芳带着林翰在另一辆马车上,车绳直接拴在了我们的马车后面,就不需要人赶了。我们
继续向目的地前进,路上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耽搁了。毕竟带个孩子在路上,很不方便。在林翰能跑能走之前,我大概是要被拴在一个地方了。
不过在什么地方呢?我还没有想好。
第 31 章
祺玉不大亲近林翰,倒不是因为他对孩子的父亲有什么芥蒂的原因,似乎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如何亲近一个孩子,有点看见洪水猛兽的感觉。
也是,不是在父母长辈身边长大的孩子,身边也从来没有过孩子的人,的确会不太适应这种情况。
我也不适应。不过我喜欢孩子。尤其是这个已经算作是我儿子的林翰。
吃饭穿衣洗澡睡觉换尿布这些事情阿芳全包了,我只是在他清醒干净不哭的时候,拿着拨浪鼓跟他玩。不过就算是这样,几天之后,这孩子也认识我了,渐渐亲近了起来。虽然不是骨血的承继,却也有抚养他的成就感和种种乐趣。
祺玉通常只是看着我们,偶尔眼中会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却从没有开口主动要抱抱他,只是看着林翰的神情日渐柔和起来。
这样的祺玉有些……孩子气和可爱。我喜欢他,也喜欢触摸到他心底的那些柔软。
既然有了林翰,买了阿芳,我便不再执着于两个人走天下了。反正暂时也没了追兵的威胁。我们便又雇了个人帮忙赶车,也把我和祺玉解放了出来,赶车的时候可以一起待在马车里。
就我们两个人,大白天他也没个正形,头枕在我腿上,时不时的伸手干扰我看书。
几次之后,我放下了手中的书,无奈的问他:“不让我读书,你又想做什么?”
“跟我说话”,他见我放下了书,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吧”,我把他搂进怀里,让他半靠着我,“想聊什么?”
“嗯……以前我们虽然也在一起,也很亲密,可我总觉得摸不到你的心。如今……如今……我觉得你和从前不同了”,他嘿嘿一笑,又是得意又是欣喜。
我看着他的眉眼,以前我喜欢他的容颜,可再喜欢,看久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了。只是并不觉得腻。而今我看得更多的,是他的心思,他的欣喜,忐忑,爱慕,眷恋……,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吻,我点了点头,“是啊。”
他立刻满面笑容了。
“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我其实更加不明白他看上我什么了。
“我也说不清。以前在……,还有你没进刘府前那么多年,我都从没喜欢过什么人。有了那个哥哥的前车之鉴,更不敢让自己喜欢什么人。可我那时候见了你,却不由自主了,只想着怎么能长长久久的和你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
“你啊……”,我笑了,也不戳破他那些小心思了。
“季玉,我们能这样过一辈子吗?你将来会不会腻烦?”
“你怎么只担心我会不会烦,也许将来觉得腻的人是你呢?”,我逗他说。
“我才不会。永远也不会。”
“你怎么能知道以后的事?”
“因为……因为……我只有你,季玉,我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你。别人都是俗世凡人,我既看不上眼,也放不下心。我连朋友也没办法交一个,因为我谁都不信。人为了名,为了利,为了富贵享受,谁都可以抛弃出卖。我前几年做生意的时候,迎来送往的,也有些酒桌上的交情,我乐意看见那些从前瞧不起我的人的逢迎,他们肯定不会猜到我以前也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小倌和男宠。那种时候就觉得心里特别的痛快。可我心里很明白,那不过是冲着钱来的。有朝一日,我若是一贫如洗了,那些恭敬地下人也好,生意场上的交情也好,谁也不会认得我。可你和他们不同,你和谁都不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放得下你。”
“别人都是俗世凡人?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神仙?”,我嗤笑道,我不凡不俗?他太高看我了。
他嘻嘻一笑,“差不多吧。反正你不一样。名利富贵你都不放在心上,我本来就觉得你是怪人。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却不想做官。明明比我有本事,也不是没本钱机会,却不去赚钱。把你那一身本事都浪费了,太可惜了。你这个人太怪了。不过,却是个能让我放心的怪人。”
直说我是懒人就得了。
“既然我能让你放心,你还担心什么?”
“那不是一回事。你原本对我总是淡淡的,让我觉得谁陪在你身边都是一样的,就算不是我在你身边,你也照样好好的。”
我以前大概还真是这么想的,不由得有些心虚,“咳……你现在还这么想?”
他摇了摇头,“现在……你对我很好。让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可是你原本不懂情,也不会对别人动情。如今懂了,我又害怕将来年老色衰,你厌了我,看上了别人……比如像我那位哥哥那样的人,虽然比我傻,但也比我好,一心一意,又不会惹麻烦,也许……比我值得你喜欢……”
“扑哧”,我喷笑出来,虽然他的确是长得好看,不过用年老色衰这个词,还是让我觉得可乐。
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来拧我的腰,不满道:“你笑什么?”
我一边亲他一边笑,“你这么凶悍,又一直在我身边,谁还能近我的身?”
“万一呢?”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保证?”
“不知道。反正我心里不踏实。”
“真是傻瓜。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总有一日会心里踏实的。”
“等你成了个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老头子,我大概就能放心了”,他也笑了起来。
“……”,我无言以对。
“有了林翰,咱们还是去西南山区吗?那里穷山恶水的,能养孩子吗?既然不用再担心顾韶,咱们可以去好一些的地方吧?”
“去那里,除了有躲避追兵的缘由,还因为我在那里住了大半年,受那些山民的照顾,对他们有了些感情。原本我没有能力报答,如今有了四万五千两做善事的银子,却可以去做一些事了。那里虽然民风不开化,但山民纯朴,而且风景很好。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
“可是那里有蛇……”,他嘟起了嘴巴。
我倒忘了,他胆子一向不大。
“好吧。如果去了那里,你又不喜欢那里,那么等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地方。好不好?”
“好”,他靠在我胸前,勾起了唇,闭上了眼睛,点头应了。
“你喜欢什么地方?”
“我去过的地方也就是乐城附近。哪儿知道哪里好。不过听说江南很好,还有东都也很繁华。”
“那将来就都去看看。”
“那林翰怎么办?”
“也带着啊。”
“那还是尽快找个地方安居的好。带着孩子到处游历,也太辛苦了。对孩子也不好吧。”
“嗯,也是。你也有点做长辈的样子了”,我笑了起来。
他用力的搂着我的腰瞪我,“你又取笑我。”
他力气太大,我这腰被他搂得可真疼。我亲亲他,又亲亲他,直到他在我怀里软下身子来。又和我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
“季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生意?”
“怎么会呢?你生意做得挺好,又能养家糊口,若没有你维持生计,我哪儿能那么悠闲的在家读书。”
“那……”
“可是做生意也不能太过了,像在乐城的时候,你做了全城的丝绸买卖,这是很难做到的。背后必然要有官府的支持。那些自然是顾韶为你打点的。可是往后我们背后却不会有帮手了,你若是做生意,必须要小心谨慎,也要小心做人。做生意再不会像过去那样顺风顺水了。你若不能明白这个,就不要去做生意了,否则就是自己取祸之道。”
“你还愿意让我去做生意?”
“嗯,你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你若是愿意同我商量,也可以。”
“季玉,你对我真好。”
这个傻瓜啊,我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男宠,当成我的附属品。过去如此,未来也会是如此。
第 32 章
到达山楞垛的时候,认识我的山民出来为我牵马拉车,回到房舍发现那里和我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一尘不染的,连我那时看得书也仍旧摆在书桌上,书签插在我离开前阅读的那一页。
“是那些学生娃娃们,每天过来打扫。先生怎么一去这么久?”
“家中有事。这是我二哥,这是我儿子,以后还要打扰一段时间”,我含着笑介绍道。
“说什么打扰,先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族长笑呵呵的。
祺玉要求住在我的房间,不再要一间名义上自己的房间了,我便依了他。安顿阿芳和林翰的时候,那些和我相熟的人家送来了野鸡,野菇,油,盐,酱,醋,大米……
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这里赶集有固定的日子,而且路程颇远。虽然食材易得,但是盐和调料却不好买。
“他们……真热心”,祺玉很不习惯的说。
我点点头。哪怕身份低微时,我们仍然锦衣玉食,难得与周围的人这样简单的相处。比如,我的生活水准很高,但我却羡慕阿平自食其力,阿平虽然伺候我,但也从心底里瞧不起以色侍人的男宠。
那时候我们是被扭曲了的,过的是大家公子的生活,除了失去自由,甚至可以学文习武,附庸风雅。可是我们的身份,低贱到了烂泥里。那是身为男人的,极大地耻辱。
我在这里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平静和平等。我已经忘记的自己的来历。也许那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平民百姓,依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既不是什么大家公子读书人,也不是男宠奴仆。我习惯这样的生活,周围有和善的邻里,大家都是平等相待。也许因为我读书识字,他们会对我敬重一些,却不是对官员狱吏的那种畏惧,也不是对士人的那种仰望。
我让阿芳拿银子给他们,他们也就收了。他们可以在山里挖山货,打猎,卖出去的价钱却很低,没有多少钱,还要买盐之类的必须品,所以生活都很艰难。他们也知道我不缺钱,所以不会拒绝收下我的银子。
晚餐我们吃蘑菇炖鸡。
“这鸡比咱们平时吃的香”,祺玉一手拿着烙饼,一手夹着鸡块,吃相很有平民的风貌。
我笑了,旅途的劳顿已经让他丢了那套精致饮食的习惯,“那就多吃一点”,我夹了一条鸡腿放进他碗里,把另一条夹进阿芳碗里。
阿芳冲我咧嘴一笑,吃得并不比祺玉慢。这姑娘好养活,饭量大,力气也大。无论是什么食物,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和她一起吃饭很香,能比平时多吃半碗。
“我想洗澡了,家里好像没有木桶?”,祺玉问我。
“今天是单日还是双日?”
“十七,今天是单日”,阿芳抬头回答我。
“这里的人都在河里洗澡,男人单日洗,女人双日也在河里洗澡洗衣服。一会儿我们就去洗澡,你要记得双日千万不要往河边去”,我嘱咐祺玉道。
“河里?”,祺玉瞪圆了眼睛。
我点点头,“阿芳,你要是想洗,就约了那些嫂子姑娘,明日去”,我又叮嘱阿芳道,“单日里不要往河边去,恐怕白日里也有男人下河洗澡。”
阿芳难得脸红的点了点头。
这里四季如春,什么时候河水都不凉,所以大家都是在河里洗澡的,也省了烧水的柴火了。
“你要是不习惯,下次赶集的时候,我买个木桶回来,先忍耐几日”,我又对祺玉说。
“那就去河里洗吧”,祺玉嘟起了嘴。他是很爱干净的人,忍受不了几天不洗澡。
晚上我们在河里洗澡,互相帮对方洗头发擦背,祺玉的皮肤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洗着洗着这洗澡就变了味道,祺玉攀在我身上,不轻不重的磨蹭我的身体,发出难耐的喘息……
完事后,我抱着祺玉越过围墙,从窗户跳回了房。
祺玉脸上还有些残余的红晕,笑眯眯的看着我又脱了他的衣服,把他塞进被窝里。
“喜欢这里吗?”
“有你在这里,还勉强能忍耐吧”,他笑嘻嘻的说。
这家伙,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睡吧,在马车里和客栈里,哪有家里睡得舒服安稳。”
“嗯”,他搂着我的脖子,舒畅的叹了口气,很快睡着了。
“季玉,他们要去山上打猎,我可以去吗?”,祺玉在我背后搂着我的脖子问道。
我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怎么想打猎?你会射箭吗?”
“可以学嘛。想去玩玩。好像挺有意思的。”
“可是狩猎要好几天,我暂时走不开”,我抱歉的说,计划刚刚展开,买山头的事情也正在试探商谈。
“我跟阿刚他们去,没问题的。听说很有意思。”
“行。不过你要跟着他们, 不许自己乱来,免得踩到陷阱,或者迷路什么的。”
“知道啦”,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去了。
祺玉最近玩得很开心,像小孩子似的。下水摸鱼,跟着别人去赶集买卖东西,或者去山脚采蘑菇和山药。我以前从不知道他会因为这些小事玩得这么开心。以前就算是喝花酒,坐游舫,他也就是那样恹恹的笑着,说是玩,他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哪像现在,生机勃勃的跟着别人干活。别人的生计劳作,到了他那儿,倒成了十足有趣的事情。
也许他也像我一样,被这些纯朴简单的人感染了。这里的生活,哪怕是从河里用扁担挑水回家,都让他觉得有意思。
这里土地极少,山民都是靠山吃山,从山上打猎,挖人参,野菜。原本这样的日子还算不错,不过当地官府却把山围了,要他们交山头税,说是除非他们把山买下来,否则就要交税。不交税就不能上山。
这让他们的生活越发的艰难。
这个山头竟然要近一万两银子,他们定是出不起的。出的起的人也绝不会来这西南山区买个山头,里面毒蛇猛兽都不缺,树木也是不值钱的种类,也不适合建什么庄园,光靠里面的猎物和难得一见的人参,一万两银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本来。
我原本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却好了。要做善事,刚好先济了私,帮了这一族的人。
不过那当官的是个贪得无厌的,我若是上赶着去买,怕他又要提价,生出纷争。所以我筹划着,让他来求我买。抽山头税一年才能抽多少?何况他们几年换个地方当官,他也只得抽几年罢了。若是把山卖给了我,他一次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
在祺玉还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办好了。
“老族长,以后就不需要交山头税了。大家也能过得宽松些。”
“好是好。只是先生你花了那么多银子,这恩惠太大了,我们……”
“当初若不是你们收留救治,我连命都没有了,还提什么银子呢?”
“那也不能让先生白花了银子,我们既然上山求生活,还是该交分子给先生。”
“用不着那样”,我笑着摆了摆手,“我打算开一家山货店,大家采了什么好东西,优先卖给我们也就是了。我买下这个山头,本来就是为了让族里的日子好过些。”
“这……那就多谢先生仁义了”,他向我深深地一礼。
正说着话,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拥着祺玉走进来。他们打猎回来了。
“族长也在先生这儿?族长,先生有本事,先生的兄弟也是好样的,这回我们碰到了老虎咧,祺玉哥在虎口里救了阿刚,还一拳打死了老虎呢。武艺真是顶呱呱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即便是有经验的猎人碰到老虎也是不容易脱身的。不过以我和祺玉现在的武艺,打死老虎自然不是问题了。
本该最得意的祺玉,被众人夸得反倒红着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让我心里笑开了花。这个人最张扬不过,又喜欢显摆,没想到真该显摆的时候这么羞羞怯怯的。
那老虎也被抬了进来,真是个成年猛虎,连我看见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后怕的看向了祺玉,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冲我柔柔的一笑,红着脸低下了头。
“老族长,这虎皮,虎鞭什么能卖钱的,族里就拿去卖钱吧。这虎肉全族一起吃了如何?”,我询问道,这一族一向是共 产的,不论打了什么猎物,挖了什么值钱的药材,都是全族的财产。全族的老小,也是壮年青年人一起奉养。
“这虎皮就给祺玉小哥儿做个袍子吧?过去一向是这样的,这老虎也是不容易碰到的咧。”
我看向祺玉,“你说呢?”
他摇摇头,“用不着,我有袍子穿呢,族长还是拿去卖了吧。”
我也道:“就按他说的办吧,晚上大家吃虎肉,乐呵乐呵。”
“那也成”,族长点了点头,众人都欢呼起来。
晚上的篝火晚会,吃了难得的虎肉。大家喝着酒,又围着篝火跳舞。祺玉眼睛明亮亮的,又是笑,又是大碗喝酒。坐在我身边,偷偷握着我的手,好像说不出的快活。
我瞧着他,心里也很喜悦。我原本希望他体会到的快乐,他似乎已经得到了。
第 33 章
虽说以我们的武艺来说,老虎已经不是那么可怕了。可是那不是说,老虎就没有威胁。如果不当心,还是可能受伤遇险的。
看见那么长的一只老虎,我心中还是有几分后怕的。毕竟这个人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如果有个万一……
晚上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免又比平时多了几分热情,仔细的吻遍他身体的每一寸,亲自一点点的确定他安全无恙。
“季玉……”,情 事结束后,他嘻嘻傻笑用额头蹭着我的胸膛,“我今天真高兴。”
“不怕吗?”
“那时候什么也没想。平时老和阿刚一起抓鱼,晒野菇,他阿妈总给我们烙饼,他也总来家里帮忙干活。我当时就想,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然后就把老虎打死了。我也没想到自己力气变这么大了。”
“你不怕,我可是被你吓了一跳”,我伸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顺着他的头发。
“我知道”,他的语气中有些得意,也有些抚慰我的意思,“季玉,我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嗯,以后可要小心些。若真的喜欢打猎,就跟阿刚他们学射箭吧。下回遇到什么猛兽,可千万别再上前用拳头打了。”
“我都听你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有股甜甜的味道。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还从没有和那么多人一起喝过酒呢。也是第一次吃老虎肉。”
他的笑容中有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前他玩闹的高兴,却不会太用心。我和他都是这样的。我们以前的身份是男宠,后来的身份也是假的,虽说官方的证明是真的,但经不起深究。所以与人交往的时候,总是保留七分,露出三分。哪怕是值得相交的人也是如此。
这也许是种自卑,怕有一天身份拆穿之后,面对友人的鄙夷。说到底,天地间我们能信任的人,也只是彼此。再好的朋友,再深切的关系,我也不会告诉他,我以前是个男宠。
心底既有存留,也防备对方万一知道所产生的鄙弃,那相交的时候就不会真正投入。
所以他喜欢这种平和的生活,也是当做一种轻松地玩乐而已。
可是他们救了我的命,如今祺玉又救了阿刚的命,既是性命之交,便打破了那些屏障。虽然仍不会吐露过往的秘密,可我们就像是一体了。就如同过去我被他们接纳,如今祺玉被他们接纳,我们也成了这一族之人了。
对祺玉来说,他帮了他们,面对他们便可以理直气壮了。正因为他帮了他们,他内心里那一杆称才平了,他才能从心里接纳他们,接纳这个地方。
有些时候,帮助别人比接受恩惠更容易让人有归属感。能帮到想帮助的人,心情是很愉快的,会觉得自己很有用。也就不会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
“你高兴就好。今天喝了那么多,头晕不晕?”
“不晕,我好着呢。”
“那我们就商量点事情?”
“好啊。什么事情?是要走吗?在这里住着不是挺好吗?林翰也喜欢这里。”
“不是。走的事情不着急。我把山楞垛的山头买下来了。”
“咦?是因为你说过的那个山头税吗?买的好。买下来就不用交税了。那银子放在别处也是给根本不认识的人做善事,还不如在这里做了。”
“对。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开个山货店,以后他们采了山货,都卖给咱们,咱们再卖到外地去。”
“听着很便利,不过这个生意赚钱吗?”
我点点头,“这山货放到外地都是值钱的好东西。我也不光是为了赚钱,还因为外面的人进山来收山货,都压价压的极低,然后到了外面再以数十倍的价钱卖掉。如果是咱们做生意,能公道些。”
“好吧,这个生意咱们做了!”
“也没那么容易,你先跟着老族长他们学会分辨山货的品级,过些日子我们出山去看看外面的行情。然后才好定一个合适的收购价钱,也好决定我们把山货卖到什么地方。买下这个山头算是做善事。但是做生意不是。既然做了,就要赚钱的。我们让族人们得利,自己也不能吃亏赔本。这才是做事之道。”
“好啦,你有理啦。我听你的,那我从明天就开始学。”
“嗯。慢慢来,不用心急。”
“知道了”,祺玉打了个哈欠,在我怀里又依偎的紧了些。
“睡吧。”
生意慢慢做开了,我陪着他出山了一趟,到各处都转了转,又联系了几个买家。回到山里,生意就算开张了。说是生意,其实连门面都不需要。只要几间干燥的空房当做库房就好。不需用心收货,收进来只要运出山就能赚钱,这生意极容易做。
原本只是想做个小本生意。我在山里面教书育人,也希望祺玉有事情做。他毕竟不可能以狩猎为职业,偶尔几次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同时又是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生意,他们日子好过了,我们的收入也增加了。
可是没想到后来却不受我们控制了。
十里八村的山民都知道我们收购山货的价钱很公道,全部来卖了,我们只得收下,生意不知不觉就做大了。难免得罪一些原本的山货商人,不过好在因为买山头的关系,我和那主官还有几分交情。不得不送礼喝酒,加深交情,然后摆平事情。
然后祺玉提议可以在卖给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开山货店赚钱,连那层差价也可以赚了。我们便在山外有了两家山货店。
不知不觉的,两年的功夫,祺玉就成了这里还算有头脸的山货生意人了。当初那些觉得我们买山头犯傻的人,如今却纷纷说我们有头脑,有眼光。这生意做得划算。
后来便有人学着也买下山头。却比官府还狠。为了谋利,不仅上山要交钱,而且在山上得了的东西只能卖给他们,收购的价钱又压得极低。这下连吃饭都是问题了,日子更过不下去了。
于是便有人通过族长,求到了我跟前,希望我能买下那些山头。
原本打算做善事的银子,还有三万五千多两。讲讲价钱,也最多买下四个山头。祺玉那些银子我是不会动的,正经赚来的,不能平白的送人了。
又去主官那里打点关系,原本只能买四个山头,可我把其中的五千两银子送给了他,只三万两,他就给了我五个山头。这生意做得甚是划算。
我帮不了所有人,也只能在能力范围里,能帮一些是一些了。也和那些村子说定了,山货优先卖给祺玉,其他也不要他们的钱。和山楞垛一个规矩。
我虽然没有学过经商之道,可我总觉得把人盘剥的日子都过不下去,并不是正道。所谓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不是长久之道。
若是能让大家都过好日子,心甘情愿的来帮我做生意,兴许生意能越做越好。先前生意不知不觉的做大,不也是这个道理?
山货的生意和丝绸生意没有可比性,可是祺玉如今的做派,却是比当初那浪荡公子般的样子强了许多。因为受到众人真心的尊重,也渐渐有了威严气势,却在面对来送山货的普通山民的时候,还有平和的态度。
是大山教会了他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原来他做大生意我心中不喜,因为我知道,那不过是因为顾韶在背后起到的作用。若没有顾韶,只凭他散漫浮华的心态,那生意也做不长久。
现在他做大生意,我却心中欢喜,现在他踏实沉稳,因为他的背后有山楞垛一族,有连着的六个山头,便有了底气。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了。
第 34 章
其他村子有些日子过不下去的人想来投奔山楞垛,这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老族长抽着旱烟,吧嗒着嘴沉默不语,祺玉拿眼神问我怎么回事儿。
“论理,眼见着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投奔,不管说不过去。只是,这不合朝廷的法度”,老族长叹了口气。
我也点了点头,而且,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收留几个人,其他人听说了,要都来投奔,这山楞垛也容不下。一座山头能养活的人是有限的。人多闹的狠了,就把山上的活物和山货弄绝了,也就绝了这一族人日后的生活。老族长和我都不可能为了别人,绝了这一族人的路。
而且的确不合朝廷的法度。户口的迁移都是有规矩的,不可能让他们随随便便的拖家带口的在这里安家落户。就算我去主官那里求了人情,这里也多容不下多少户人家。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祺玉问我。他现在很怜贫惜弱,也许是时常接触底层的平民的缘故,也许是自己承担了许多人生计的责任的缘故,比较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了。
我想了想,“倒是有个法子,你们斟酌一下,看能不能用。”
“快说”,祺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有些急切道。
“咱们不能收留他们,那的确不合朝廷的法度。如今生意做大了,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稍有不慎让人抓到把柄就是满盘皆输。可是不能收留,不代表不能雇佣。如今生意做大了,需要往各地送货管理的人也多了。咱们这一族人虽然干得辛苦,却也够累的,平时连自己山头的山货都没空去采了。不如雇佣他们,他们干活,我们给银子。既不违朝廷法度,也不至于尾大不掉,给山楞垛带来麻烦,还能暂时解了他们的生活之忧。”
“好,这个主意不错”,老族长点头,“只怕雇佣不了那么多人。”
我点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只能尽一点力罢了。”
祺玉想了想,最终也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的生意日渐好了,那些商人又留不住人,怕是坐不住了。只要他们坐不住,就不得不改了自己的规矩,想必也能让那些村民好过些,起码温饱得以保障。”
“说的是,山下的人都不适应山上的日子,又潮湿,又有毒蛇蚊虫。况且他们就算雇了人上山,怕也找不到好山货。最后还得靠咱们。”
“看那些人做生意的手段,都不是善类。我们倒要提防他们暗中给我们捣乱。”
“暗中捣乱?他们能怎么捣乱?官府和咱们关系不错,咱们有人有势,还怕他们捣乱?”,祺玉不屑的说。
我摇摇头,“既然要雇佣外村人,你能保证其中没有被他们收买威胁来对我们不利的?若是那些人往仓库放一把火呢?若是那些人往山货里投毒害死了人呢?到时候我们有口也说不清。关门不做生意也就罢了,只怕还要吃官司搭上性命。那些人都是歹毒之辈,不是干不出来的。”
“那怎么办?咱们还是不要雇佣外人了吧,毕竟不放心。”
老族长摇摇头,“多少年联姻,这十里八乡的都是亲戚。要说完全不管,只怕在族里也说不过去。要我说该雇还是雇,不过仓库重地不许他们接近。至于投毒,每次出货前都仔细验货,也就出不了事。”
我点点头,“行,就听老族长的。和他们签订契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也好到官府说话。”
“好,那就这么定了”,祺玉最后拍板道。
收买……威胁……投毒……烧货仓……绑架林翰……
我什么都想到了,也防备了。却没防备他们j计不成,又生毒计,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在林翰和族里的小孩在村子里玩闹的时候,绑走了他。
族人会防备陌生面孔的人。却不会防备这十里八村的亲朋好友。
祺玉在救林翰的时候,架不住对方的打手人多,受了伤。还伤在了脸上。从左边眉毛,跨过鼻梁,直到右边脸颊的一道刀伤。刀伤不浅,即使愈合也定会留下深重的痕迹。
伤疤对有些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用来吹嘘自己的勇武不凡。但那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人是注重容貌的。对于祺玉来说……尤其如此。
他不肯见人了,把自己藏在了房间里,白天拉紧窗帘,晚上不点油灯。除了送饭的人和给他换药的大夫,不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族人很担心他,以为我回来后,能劝说他,安慰他。
没想到他最不想见的人却是我。
我们一路走来,应该说一直很平顺,有贵人相助,没遇到什么大难事。即使遇到了,凭我们的本事,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不管我们的感情好还是不好的时候,我都以为我们不会遇到什么触及底线的难题。
即便是男宠的身份被拆穿,即便是遭受了众人的鄙夷,其实我也没有真正怕过。大不了一走了之,这就是武人相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优势。换个地方,走远一点,就能海阔天空。
我从没想到,我们会折在这里。会折在一帮无耻小人的手里。
祺玉没有什么与人动手的经验,出手又不够狠辣,加上别有顾及,才出了事。我都不敢想,若是老族长没有带人及时赶到,他会不会已经没命了。
我以为即使有事,也只是对他的磨练,他本身的功夫让他不会出什么问题。是我想当然了,太自大了。
他们忙着救林翰的时候,已经有人打了个回马枪,烧了族里所有的货仓。端得好个连环计。
族人抓到的那个j细是个女子,哭哭啼啼的说她的儿子被扣了,她也是没有办法。
“当初是我来求你给外村的人一口饭吃,这祸也是我招来的”,老族长愧疚的说,“我对不起你们。”
“就算不雇佣他们,他们也能来走亲访友。我们总不见得封闭了村子,不与别人交往了。这不是您的错。”
“……唉,这人怎么处置,您拿个主意吧。要杀要剐,我们都没有二话。”
我抬眼看了一眼她在村子里的亲戚,连他们都板着脸,不开口求情。这烧货仓是断了这一族人的生路,哪怕是亲戚,也是难容她了。
我摇摇头,“我现在方寸大乱,顾不上了。交由族里公议吧。”
我恨背叛,何况他们这次做的太绝。哪怕她真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放了她。这个人我记得,她家是受过祺玉的恩惠和好处的。要不是祺玉当初先赊给了她工钱银子,她那儿子早就病死了。哪能等到现在,成了背叛堂而皇之的理由。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会放过她,我何必亲自动这个手,做这个坏人。给我与族人之间造成隔阂。
“成”,老族长磕了磕旱烟杆,“那就由我们处置吧。”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抱着林翰,坐在了祺玉养伤的房间外的门槛上。他也受了惊吓,这几天有点呆呆的,粘人的厉害。
我之前不在家,正是为了出门去找对方的小辫子。承受了对方那么多“照顾”,怎么能一直被动防御,我当然要报复回去。只是恰好,我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对付我们。还让他们抓到了我们真正的软肋,林翰。
拿到了他们的把柄,我原本只是打算惩戒一番,再讹诈几两银子。如今,却不想这么轻轻放过了。
只是如此一来,这十里八村的山都归了我们,动作却是太大了。官府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