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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31-33)

      大明天下 作者:雨夜带刀不带伞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2016/10/17字数:19936

    第三十章劳燕两分飞

    正阳门外的胡同街市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大明百姓的购物欲望并不下几百年后的剁手族,“家无担石而饮食服饰拟于巨室”,靡丽奢华之风习以为常,“市井贩鬻厮隶走卒亦多缨帽湘鞋纱裙细绔”,即便轿夫隶卒之流终日奔波辛苦,晚间归来也要沽酒买醉,若按照辫发服腥膻的大清标准来算,大明起码过了二百多年的“康乾盛世”。

    骆锦枫快步走进家首饰店,挑拣比较几件首饰,终拿起支珠钗,往头上比了比,扭头笑道:“丁大哥,你看好不好看?”

    古代的公务员制度还是满人性化的,每五日便有天休沐,丁二爷自不会把这天浪费在洗澡上,借着莫言与骆锦枫熟识,三不五时就约来出游,骆锦枫大家闺秀又出身峨眉,身边少有异性玩伴,自难抵挡丁寿的百般讨好,曲意逢迎,好好个恬静腼腆的骆小姐被这不良小子带的整日疯癫不着家。

    此时丁寿刚走到在门前个书摊前,信手拾起本翻看,却不由得被书中内容吸引,满脸贼笑,闻得佳人之声头都不抬,眼睛埋进书里不住点头,“好看,好看。”

    小姑娘轻哼声来了脾气,提高声音道:“人好看还是钗子好看?”

    “钗子好看。”丁寿随口接道,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抬头瞧着骆女侠杏目圆睁,气冲冲的瞪着自己,故作云淡风轻道:“人——更好看。”

    骆锦枫转嗔为喜,随手将珠钗扔到柜上,几步走了下来,“油腔滑调,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丁寿随意的背过手去,将那本书隐在了袍袖里,“喜欢那钗子何不买下?”

    撇了撇嘴,骆锦枫道:“只是款式别致,做工用料都太糙劣了。”骆燕北九城大豪,生于富豪之家的骆大小姐眼界还是高的。

    丁寿正待开言帮她选几件好的,听闻背后若有若无声冷哼,回过身去,见佳人绣衫罗裙,脸带不屑,正是程采玉。

    程采玉见丁寿看到自己,也不搭话,转身欲走,丁寿脱口道:“采玉!”出口方觉这称呼似乎亲昵了些。

    果然程采玉扭头回身,道:“采玉与阁下非亲非故,请出言自重。”

    “适才急切间言出孟浪,采玉姑娘休怪。”

    “采玉不过民间女子,怎当得起大人怪罪二字。”程采玉副冷若冰霜。

    “丁大哥,这位是——”骆锦枫走到丁寿身边,自然地拽着他衣袖轻声问道。

    程采玉扫了眼她牵着丁寿衣袖的手,没有答言。

    “这位是长风镖局程采玉程大小姐。”又向采玉介绍骆锦枫,“这位是九城大豪赛孟尝骆老爷子的千金骆锦枫。”

    “原来是江湖闻名的女诸葛,程姐姐,锦枫有礼了。”骆锦枫敛衽施礼道,这孩子还没被丁二完全带坏。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采玉虽说负气而来,却没有殃及无辜的意思,“锦枫姑娘客气了,久闻迅雷女侠大名,不想今日幸会。”抬眼斜睨了眼丁寿道:“不过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锦枫妹妹小心交友不慎,毕竟画龙画虎难画骨——”

    这娘们今天吃枪药了,句句夹枪带棒的,丁寿肚子闷气。

    骆锦枫闻言错愕,随即莞尔,“姐姐放心,妹妹省得,即便小妹年轻识浅,还有丁大哥帮衬。”

    好妹子,哥心里给你点万个赞,看着程采玉闻言哭笑不得的表情,丁寿心怀大畅。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个小丫鬟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骆锦枫蹙眉道:“青儿,不是告诉你今日出来玩,晚点回去,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见了人也不知见礼。”

    青儿急急地向丁寿和采玉道了万福,贴着骆锦枫耳朵道:“小侯爷来了,老爷唤您回去。”

    “他来干什么,真不是时候。”骆锦枫老大不情愿,鞋尖狠狠地将颗石子踢飞,勉强笑道:“程姐姐,丁大哥,家中有事,锦枫先告退了。”又专门对着丁寿红唇无声的翕动了几下。

    看出她嘴型是说“回头找我”,丁寿微笑点头,骆锦枫这才脸带笑意的带着青儿回去。

    “二位倒是心有灵犀,不知道骆老爷子知不知道自己将要添东床。”采玉眼神冰冷。

    深吸口气,平复心中怒火,丁寿道:“程大小姐,在下自问对贵镖局尤其对大小姐没有半点不适之处,何必含沙射影,句句伤人。”

    听他称呼生分,程采玉不由气苦,她也不知道今日为何心绪大乱,虽说今日偶遇本打算借机划地绝交,但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她经营镖局多年可谓心机深沉,似这样失态之言可谓从未有过。

    连喘了几口气,程采玉平静道:“南行路有赖大人相助,长风镖局上下铭感五内,李代桃僵计甚是高明,采玉自承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讲,后又树上开花,扳倒翁泰北,则是各司其职,采玉可以体谅,但得势不让人,上门欺凌孤居弱女,可谓用心险恶,自古道不同,不相为谋,采玉唯有敬谢不敏,长风镖局与阁下还是少有纠葛为妙。”

    丁寿闻言不怒反笑,“你是为了这些才要和在下反目?”

    “这些还不够么?”采玉柳眉倒竖,原想着直接割袍断义也就是了,可心中竟有丝期盼,方才番言语能让他迷途知返,谁料这人竟还笑得出来,简直不可救药。

    “够了够了。”丁寿笑得直不起腰,“且不谈翡翠娃娃之事,单说登门邓府,可是翁惜珠说我上门寻衅?”

    采玉点头,丁寿笑道:“那她可说我要如何难为她了?”

    采玉迟疑的摇了摇头,“她说幸的荣王与大长公主驾到,才断了你的妄想。”

    “不错,幸的王爷等人到了,不幸的也是他们到的早了,若是待我与翁惜珠进府详谈,她恐怕谢我还来不及。”丁寿揩掉眼角笑出的泪水道。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程采玉道:“你到底要和她说些什么?”

    “翁泰北与邓忍二人入狱,翁惜珠整日跟没头苍蝇般四处钻营救人,朝中大佬都是心有沟壑,在局势未明之前不会轻易表态,翁大小姐怕是处处碰壁,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六科十三道的御史言官身上,国朝不因言获罪,这些言官品级不高,权利不小,兼着京城居,大不易,怕翁大小姐如今已成了善财童子了。”

    “这有何不妥么?”程采玉对江湖中事洞若观火,但朝堂之上却涉猎不多。

    “待有时机你不妨问问翁大小姐,她所托付的可是给事中李宪、段豸、张瓒,御史薛凤鸣、朱衮、秦昂、宇文钟、崔哲等人?”

    见程采玉面带疑虑,丁寿笑道:“这些人近日都上折将翁泰北严行查办,有点良心的还建议远戍边关,狠心点的直接奏本斩首弃市,翁大小姐救人不成,却成了自家父亲的催命判官!”

    “这是

    为何?”程采玉急问道,她与翁泰北素无交情,但若翁泰北斩首,此事祸首邓忍必也难逃干系。

    “翁泰北执掌卫事二十年,树敌可谓不少,往日里与内阁及九卿相处甚得,无人敢动,此时诸位大佬迟疑观望,落井下石时机已到,此为其;其二么,呵呵,翁大人平日行事狠辣,这些拿了邓家银子的人可以想到翁泰北得脱牢笼,将会如何对待这些敲自家女儿竹杠的家伙,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让翁泰北不得翻身,以绝后患,参奏锦衣卫指挥使还可在同僚民间落得强项之名,翁泰北下狱乃是皇上旨意,这也算遵从圣意,得利,二得名,三邀宠,举三得何乐而不为。”丁寿伸手比划道,心中暗暗得意,若非钱宁打探到这些官儿暗中和翁惜珠往来,刘瑾又让他没事多琢磨琢磨官场,这些话可真说不出来,苍天可鉴,当日虽说是为了打秋风,可如今这些话可没句假的。

    看着丁寿竖起的三根手指,程采玉被朝中这些勾心斗角骇得心惊,“那你为何不对翁惜珠明说?”

    两手摊,丁寿道:“怎么说,我连邓府大门都没进去,在大庭广众之下仗义执言,被传回东厂丁某就要丢官去职,我与翁家还没交好到这种地步。”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可不就在大庭广众下,左右观望了下,却看到张老脸凑了过来。

    “大爷,您手中那本《如意君传》到底买不买啊?”书摊老板哭丧着脸问道,这本书从被拿起就没放下,后来还藏到了袖子里,要不是看着丁寿衣饰华贵,老板都要怀疑这小子是偷书的了。

    程采玉脸颊上飞起红云,啐了口,丁寿被美人逮到看黄书,也是尴尬不已,想要把书摔倒这个不开眼的老家伙脸上,还有点舍不得,扔出块碎银,在老板千恩万谢中扯起别的话头缓解尴尬。

    “采玉你也是聪慧之人,当晓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当日翡翠娃娃众目睽睽送到云家庄,不说别的,单单青衣楼若矢志抢夺,云家庄便基业不保,这也与你等千里护镖初衷不符。”

    顾不得他突然间语含亲昵的称呼,程采玉目泛异彩,“这么说,你当初——”

    丁寿点头道:“翡翠娃娃是内廷宝物,收回确是应有之义,可其中所载我已誊抄在案,嘱人待风头过去便送到云家庄。”

    “这可也是泄露内廷宝物机密,你此番就不怕担了干系?”采玉嘴角带笑,宛如梨花盛开。

    “我与翁惜珠无甚交情,可与采玉你却是关系非凡,只要让你不负信义之托,天塌地陷也不在乎。”丁寿嬉皮笑脸的说道。

    程采玉香肩扭,别过身去:“哪个与你关系非凡。”

    ************

    九江,云家庄。

    深夜。

    早已烂熟于心的波罗蜜心经连续几次诵错,云五苦笑着放下了经筒,自当日翡翠娃娃被当众击毁后,他直落落寡欢,夺宝之行楚楚自毁清名投身青楼还搭上兄长性命,最终竹篮打水,虽然这段时日楚楚多方开解,他还是难解心结。

    其实他自己也晓得心结所在,邓忍肯将翡翠娃娃平白相赠,虽楚楚解释两人不及于乱,只是性情相投,可以己度人,关系家族存亡的御赐之物轻易送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待邓忍因罪入狱的消息传来,楚楚面露戚色,更是加重心中疑虑,言语失当,楚楚掩面而去。

    唉,声长叹,佛堂长坐静思,云五想到的都是楚楚的好,思想多年来不离不弃照顾自己,甚至进入烟花之地做饵,自家实在不该怀疑其他,如今翡翠娃娃已毁,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应该用剩下的时间好好陪伴她才是,想定起身,向后院走去。

    行至半途,眼角余光瞥见红裙闪,不由心中惊讶,云三尸骨未寒,如今庄中上下戴孝,断无人穿红裙犯忌,晓得有外人进庄,当即蹑踪潜行,追踪其后。

    那人似对庄中路径颇为熟悉,三拐两拐到了后院楚楚住处,略顿足,便由窗口闪身而入。

    担心楚楚安危,云五随即跟上,立身门后,听得屋内楚楚与来人对话之声。

    “你来做什么?”来人似与楚楚相识。

    个柔美甜腻的声音响起,“毕竟是旧识,当初楚楚妹子和姐姐起服侍过公子的,今日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住口,那件事休要再提。”楚楚语音中带有丝慌乱。

    “哟,还不好意思,当日小妹子叼着公子爷宝贝不放,个人吃独食的骚浪模样莫非忘了不成。”声音中带着股荡意。

    “你……你们……言而无信。”楚楚声音羞恼。

    嗤的声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把你气个好歹公子爷饶不了我。”随后阵悉索之声,“呶,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姐姐我怕有闪失,直贴身保存。”

    “这是——翡翠娃娃的誊抄!”楚楚似乎不敢相信。“莫不是拿假的来诓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公子当日即答应了你,自然会将翡翠娃娃中的武功绝学交给你,不过公子说当日群雄环伺,若在众目睽睽下交了给你,怕你日后小日子过不安宁,啧啧,公子爷为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声音中带了几分羡慕。

    楚楚静了静,欠身施礼道:“烦劳姐姐转告丁公子,此番情义楚楚今生无法报答,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大恩。”

    串银铃笑声响起,“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放心,我定转答。”朵红云又从窗口飘出,院落中转了几下,消失不见。

    楚楚看着手中写满蝇头小楷的帛书,仔细回忆当日拿到翡翠娃娃时匆匆看过的几句口诀相对照,闭目凝思,确认无误,才展颜睁眼,却看到云五不知何时来到房中。

    没注意云五脸色难看,楚楚欢喜的将帛书递了过去,“五哥快看,这个是翡翠娃娃的誊抄,虽未完全确认,想来是不假。”

    云五接过,扫视几眼,大段的记载都与自己由父亲书房发现的秘笈相符,自己有翡翠娃娃武功的事连云三都不晓得,想来也不会有人特意作假,点头道:“是真的。”

    楚楚闻言欢喜不尽,“太好了,这下你的病有救了!”

    “从何处得来?”云五淡淡道。

    “啊?”楚楚低声道:“杜云娘送来的。”

    “刚刚那人是九尾妖狐?”

    楚楚惊愕,“你都知道了?”

    云五声音转厉,“那个男人是谁?”

    “是……东厂的丁寿。”楚楚晓得瞒不过。

    “你二人何时做了苟且之事?”云五声音颤抖,已是怒极。

    楚楚闻言脸色大变,“没有,五哥,我没有……”

    话未说完,云五已记耳光将她击倒在地,将那帛书扔到她脸上,“还想骗我!”

    不顾疼痛,楚楚翻身膝行数步,抱住云五大腿哭道:“没有,五哥,楚楚仍是完璧……”

    云五面无表情,仰头向天,不为所动。

    好似想到什么,楚楚抹掉眼泪,强笑道:“五哥不信,楚楚今夜便把身子给了你。”站起身来,手指拉住腰间宫绦,略迟疑,伸手拉,月白裙装滑落在地,双修长玉腿暴露在寒冷空气中。

    云五如被蛇咬般退了步,“你要……干什么?”

    楚楚好似疯魔,嘴里絮叨着:“反正楚楚注定是云家的媳妇,早天给五哥也是好的……”手上却不耽搁,月白交领上襦也已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束胸。

    “贱人!”云五声怒喝,又是记响亮耳光,比起方才更狠,直将楚楚打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出血。

    楚楚哪里知道云五早年间练功走火入魔,不知因势利导,昧强行突破,伤了足少阴肾经,多年来两人耳鬓厮磨却不及于乱,非是云五不想,实不能也,方才楚楚言行实实刺激到了他心中敏感处。

    见了楚楚伤情凄惨模样,云五也是阵后悔,待看到地上帛书,联想起杜云娘适才言语,这几个狗男女不知做出何等羞耻事,心又硬了起来,跺脚要走,却蓦地回身,向楚楚走来。

    楚楚见云五走来,脸希冀,哪知他走到身前只是将帛书拾起,声冷哼,快步走出屋去。

    楚楚人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眼泪如断线珍珠不住滴下,不知多久,耳边声轻咳,才自惊醒,见云五负手站在身前,不由心中又燃起希望。

    云五神情淡然,“且把衣服穿上。”

    闻言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楚楚羞红着脸将衣服穿好,云五将张信笺放到桌前,“这是给你的。”

    信笺上墨迹尤新,显然刚刚写就,楚楚拿起,映入眼帘的却是“休书”二字,其他内容已无心再看,只是嘶吼道:“不——”

    “你犯七出之条,云家留你不得。”云五面无表情。

    “难道你丝旧情不念!?”楚楚哀鸣。

    云五脸上泛起怒气,“若是不念旧情,某早已亲手毙了你,来人!”

    几个庄丁应声而入。

    “将她撵出庄去。”云五厉声喝道。

    庄丁们面面相觑,“五爷,夫人她——”

    “她已经不是云家的人了,你们耳朵聋了么?”云五声色俱厉。

    下人不敢再言,“夫人,得罪了。”

    在楚楚挣扎中,下人将她推出庄门,随着黑漆大门轰然关闭,楚楚的心仿佛也死了。

    多年来自己尽心尽力辅佐云家兄弟,为了夫婿沉疴得愈,不惜身入青楼,害得邓忍锒铛入狱,良心不安;南下路凶险,自己又不顾女儿清白换回翡翠娃娃,最终却被纸休书扫地出门,造化弄人啊……

    楚楚失魂落魄的行走,漫无目的,娘家早已无人,直把云家当作终身依靠,如今云家已不要自己,还能去哪儿呢?

    路跌跌撞撞,倒地也不知疼痛,爬起继续前行,身月白襦裙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也不自知,唯有听到波涛之声才自警醒,月光下水波粼粼,竟然走到了江畔,看着滚滚长江,楚楚凄然笑,头栽了下去。

    水流涌入七窍,脑中轰的沉,江水冰冷刺骨,如此时心境,这是楚楚最后感觉到的……

    第三十二章少年中国说

    “孔子曰:三日齐,日用之,犹恐不敬。二日伐鼓,何居?”

    “孔子曰:绎之于库门内,祊之于东方,朝市之于西方,失之矣!”

    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清朗的声音在文华殿中飘荡,杨介夫乃当今饱学之士,十二岁中举,十九岁高中进士,弘治十五年因修成《大明会典》,破格由翰林侍读升为学士,朱厚照还是太子时便在东宫侍奉读书,如今充当经筵日讲官。

    说起经筵,源于汉唐,原为皇帝讲史咨询政议之用,宋明沿其制,但最初既无定日,也无定所,直到明英宗以冲龄即位,时任内阁辅臣的三杨上疏请开经筵,制定经筵仪制,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定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除每月三次的经筵外,尚有日讲,称为小经筵。

    其实明代经筵比起汉唐的实用功能,已经沦落为种繁文缛节的朝廷典制,帮文官轮着教皇帝怎么做人,即便以勤政闻名的弘治皇帝对经筵都能避则避,何况如今的正德小皇帝,耳边有人喋喋不休实是聒噪,朱厚照肩膀垮,活动了下龙腰,却被杨廷和瞥见。

    杨廷和立即停止讲读,高诵:“为人君者,可不敬哉?”

    小皇帝本来就魂游天外,没什么反应。

    杨廷和声音继续提高,“为人君者,可不敬哉?”

    还是没反应。

    今日主持经筵的刘健看不下去了,大声咳了声。

    “啊!?哦。”小皇帝警醒过来,正襟危坐。

    杨廷和满意点了点头,准备继续开讲。

    正德心中这个腻歪,“杨师傅,朕今日身体不适,可否暂停日讲。”

    杨廷和肃容道:“皇上不可,经筵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日之进;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乃是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

    “好吧好吧,那就继续吧。”正德以手扶额。

    杨廷和心满意足,继续道:“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啊——”,丁寿实在忍不住了,个哈欠打了出来,按说经筵他这个武臣真没参加的资格,不过小皇帝眼睛翻,“是你撺掇我开海才被强开的经筵,凭什么我人受罪。”于是他被强拉了过来做陪衬。

    他在旁已经听了半个多时辰,基本确定这经筵就是吃跑了撑得整出来的,可文官偏把坚持开经筵日讲作为评价个皇帝好坏的标准,想想也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把皇帝当孙子样训教的。

    可这哈欠却是惹了祸,不待刘健、杨廷和等作出反应,谢迁老头已经蹦了出来,“文华殿乃人文荟萃之地,介武臣列席其中不知感念天恩,反行怠慢惫懒之事,与夷狄禽兽何异,卫士何在,将此人乱棍打出。”

    文华殿开经筵也有大汉将军值宿,不过不着铠甲,皆穿软袍,但金瓜等兵器还是持在手中,听了谢迁之言便要上前。

    随侍在正德身边的刘瑾声大喝:“大胆,天子当面未曾下旨,尔等眼中可还有圣上。”

    金瓜武士闻言讪讪退下,这边丁二爷却不干了。

    打个哈欠我就成禽兽了,满口子曰了不起么,还尊天亲地,你知道地是圆的么,你懂微积分吗,你会背元素周期表么,还瞧不起老子……

    上前步,躬身施礼道:“各位达人,下官方才失仪确是不该,可经筵处处皆圣人之言,恕下官妄言,圣人距今人久矣,安能料得世间万事?”

    杨廷和声冷笑,“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圣人之言乃行身之则,不通晓如何修身治国?!”

    “我大明东南之地有大岛,其土不亚大明,去中国以西有欧罗巴州,其三十余国皆奉宗,宗主名曰教皇,天地广袤,今九州不过隅,前人可曾有说?”丁寿侃侃而谈。

    刘健皱眉道:“此皆虚妄之言,有何凭信?”

    杨廷和不愧自幼神童之名,略思忖道:“也非空穴来风,蒙元至元二年,元顺帝曾遣使团西行,其谕旨称:”咨尔西方日没处,七海之外,法兰克国基督教徒,罗马教皇,朕使人归时,仰尔教皇,为朕购求西方良马,及日没处之珍宝,以免飨壁。“可见确有其国,国朝永乐二十年及弘治六年,皆有西方日落国使臣朝贡,足见天下之大。”

    嗯?!丁寿没想到杨廷和竟能帮自己找到证据,这让已经准备撕逼搅乱的丁二爷有些错愕。

    还没反应过来,杨廷和已开言道:“《史记》有载:齐人邹衍言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分居其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

    擦,古人连大陆板块划分都知道,丁寿干咳声,决定抛出杀手锏,“吾等脚踩之地,实为球形,前人可知?”又怕会论证起来唇枪舌剑,直接抛出论据,“极目海上,远望舟船皆是先见桅杆随后船身,反之亦然,只因地非水平也。”麦哲伦环球航行还得十几年呢,你丫给找个古书有载的来。

    “张衡《浑仪注》有载,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可见前人已知。”杨廷和不慌不忙说道。

    丁寿脸古怪的看着杨廷和,“杨学士,你知道tfboys么?”

    “啊?踢什么?”石斋先生终于不淡定了。

    看着杨廷和脸懵逼的表情,丁寿长出口气,看来这位不是穿越的,tnnd的,谁说的古人只知道天圆地方的,让老子丢死人了。

    还真别怪丁二爷,明朝人直到明末还都知道地球是什么样的,甚至对各国位置都有涉猎,不仅西方传教士中有利玛窦的《坤舆万国全图》和艾儒略的《职方外纪》,甚至国人自己刊印的《舆地山海全图》、《舆地图》、《山海舆地全图》、《缠度图》等等,都载有五大洲的许多地理名称。

    只不过满清入关切都走了样,堪称王小二过年年不如年,那位三朝重臣张廷玉编纂《明史》时虽录有意大里亚、佛郎机、和兰和吕宋等四个与欧洲国家有关的名称,但也只知在“大西洋”中。后来经过大清礼部官员查证,这个“大西洋”的信息最后变成“荒渺莫考”,或“其真伪不可考”了。荷兰、佛兰西、英圭黎、乾丝腊诸国,尚有国可考,但大西洋、小西洋,又是何国何处?

    于乾隆八年成书的《大清统志》,书中所论西洋,有认定西洋国可在印度洋附近,也可在西南大海中,佛郎机、荷兰与苏门答腊、爪哇相邻。乾隆五十四年,和珅等奉旨编修的《钦定大清统志》中外国都被列为朝贡国,西方国家只有荷兰、西洋、俄罗斯、西洋锁里、佛郎机等。

    乾隆三十二年,纪晓岚等校订《清朝文献通考》、《四夷考》中还在批判《职方外纪》“所言未免夸张”,五洲之说“语涉诞诳”。时人平步青忿忿不平,认为明人甘受利玛窦之流奸佞小人的侮慢蒙骗而不自觉,认为利玛窦将欧洲译为“欧罗巴”,用字就有夸大之嫌,而将亚洲译为“亚细亚”,用心更为险恶,“亚”者,有“次”、“丑”、“细”、“微”等意,可见《尔雅》、《说文》等,这分明是在侮辱国人。而明人甘受利玛窦之侮慢,无人悟其奸者。真不知道后来电视剧搭错了哪根筋没命夸这位纪先生。

    鸦片战争之后,道光皇帝才想起让人打听清楚英国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明朝时期的《坤舆万国全图》其中清楚地标明了英国的所在位置与远来中国的航线。受道光皇帝旨意去询问鸦片战争中被俘的英国士兵有关中国与英国和俄罗斯距离远近的姚莹发现,《坤舆万国全图》已经将海陆诸国何者接壤、孰为东西、相距远近等标示得已经非常清楚。

    再等到光绪年八国联军都要兵临城下了,大学时徐桐压根就不认为这世上有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存在,都是英夷编出来糊弄大清朝的,“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

    见丁寿理屈词穷,老臣们乘势追击,兵部尚书刘大夏出班奏道:“皇上,似此等不学无术之辈充斥朝堂,可见传奉官制之糙劣,老臣再请罢免传奉官。”

    所谓传奉官,就是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吏。这也是皇帝被逼的没办法,按照文官的选官标准自家的皇亲近臣什么官都派不上,不过这样任命的官吏不是正途,平日少不了受进士出身的官吏白眼,丁寿恰恰就是刘瑾走门路给弄出来的官,自然有大把人看他不顺眼。

    别人上奏也就罢了,刘大夏前几天刚由刘瑾和丁寿在正德面前上过眼药,正德见他可没有好脾气,当下冷冷道:“刘卿何出此言,老子云道不辨不清,理不辩不明,大家起坐而论道,遑论其他,还不退下。”

    呃,刘老头下被噎住了,弘治在世时对这些老臣极为尊敬,小皇上登基后萧规曹随,似这样当面驳斥的情况从未出现。

    见刘大夏上奏不成,谢迁跟进补刀,“皇上此言不妥,似这等顽劣之辈,不知仁爱忠恕,不识圣人微言大义,何谈论道,请严治其罪。”

    “谢阁老此言差矣。”“下官不敢苟同。”

    朝班中异口同声走出二人,皆是三十有余,个国字脸,白面微须,乃是兵部给事中王廷相;另人长条脸,三缕长须,却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二人出列后也是惊诧的看了对方眼,王廷相率先开言:“先儒之言未必万世不刊之定论,后世之人亦未必不能盖过先儒,道者,无终穷,若只知道因循守旧,惟先儒之言是从,可谓诬道。”

    对突然蹦出来的两个小子谢阁老自是不满,待看见其中有老友之子便不想计较,温言道:“先儒高风亮节,志存高远,岂是吾等能望其项背。”

    “造化生人,古今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可谓之诬人。”王廷相堪称毒舌,你谢阁老自己是中人以下的天分,便以己度天下人,认为大家都不能像你样超越古人,这不是诬蔑“道”了,是在诬蔑“人”了。

    谢迁状元出身,被后辈如此指摘气的直哆嗦,边王守仁又上前步:“求学贵在得之于心,若与心中所悟不符,即便孔圣之言也不敢认同。”

    “放肆,尔等黄口孺子学的几日文章,不敬师长,不尊上官,还不退下。”成化十七年状元礼部右侍郎王华出声呵斥。

    王守仁脖子缩,后退几步,没法不退,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连嘴都不敢还。

    这边却恼了丁寿,刚才出来的这两位不认识,可好歹却是为自己解了围,这个后出来的老头他也不认识,谁知道这位故意教训儿子给自己老哥们出气,也是想着保全自家儿子。

    “这位大人慎言,俗语说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待来日鲲鹏展翅,少年成就岂可限量。”丁寿打定主意得给这二位找回场子。

    王华眉毛挑,这个罪魁祸首实在讨厌的紧,老大人准备挽袖子和谢迁联手,两个状元公并肩子骂死这小兔崽子。

    李东阳看今天这经筵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处置这小子那边皇上和刘瑾定是不干,轻松放过吧他自己都觉得不解恨,心中番计较,呵呵笑道:“诸位同僚,今日经筵本是谈经说史,皇上言坐而论道语中的,吾等何必纠结。”

    正德立即点头称是,看这李老儿比其他人顺眼了许多。

    “可丁大人适才确是君前失仪,若不计较显得有意包庇,既然今日乃是文会,便罚他文章篇,以儆效尤。”

    “此言大善,刻为限,他方才所言”莫欺少年穷“,就以”少年“为题,作文篇,也好让吾等开开眼界,何谓少年之才。”刘健当即点头,这小子底细他们也打听清楚了,宣府人士,终日游手好闲连童子试都没考过,家中出钱给他捐了个监生,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好文章来。

    正德那边眼看阻拦不了,刘瑾只得让人摆上几案,点上线香,丁二爷端坐案后,咬起了笔头。

    眼前这阵势殿试都比不上,毕竟殿试是大群人考试,皇上和数人监考,如今只有他人执笔,不但皇上在,三公六部大小九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这压力换个胆小的直接就能吓瘫了。

    就算丁寿没心没肺,可也得写得出文章来,别说文章就是诗词他都困难,穿越前辈们都是往唐宋穿,唐诗宋词不要钱的往外搬,他穿这时候哪还留下什么可抄的,后世太祖爷的诗词倒是记得几首,基本都是犯忌的,“二十万军齐入赣,不周山下红旗乱”,“刺破青天锷未残”,“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这些词儿要是用上了,估计就是正德都该砍他的头了,

    丁寿忽闻得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际,“猴崽子,尽人事听天命,事若不成,装晕。”猛抬头,只见刘瑾面色不改,见他望过来,眼皮垂,不搭理他,装晕,也是个办法,可今后就得夹尾巴做人了,丁二爷很是纠结。

    眼见得香已经烧了半,他那里字未动,正德不由焦躁起来,若是交了白卷,他这位皇上也是脸上无光,左右无事便命身边小太监奉上几本奏折过来批阅,才看了几本,怒气上升,啪的拍桌子,“岂有此理”。

    诸位朝臣看这位爷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正德已经怒道:“五月小王子方趁国丧袭扰宣府,如今又入花马池,攻陷清水营,犯甘肃镇夷所,指挥刘经战死,大扰关中,可是欺我大明无人!”

    兵部尚书刘大夏奏道:“九边之地堡垒森严,鞑虏即便破关也难以深入,劫掠番自会退去,臣举荐右都御史杨清经略陕西,兼理巡抚之职,加筑边墙,以防边患。”

    正德不由气乐了,人家三天两头上门打你,抢番就走,我这只能等着挨打,最多花钱把门修好点,有这道理么,“刘尚书为兵部之首,不晓进取,只知修墙补洞乎?”

    谢迁道:“陛下,兵者,天下之凶器也;勇者,天下之凶德也。此两者俱非君子之器!刘尚书之言老成谋国,着令九边守将严加戒备,阻蛮夷于国门之外确是正理。”

    喘着粗气,正德又拿起本礼部的折子,“那朵颜部去岁才勾连小王子入寇大同,先皇未曾惩戒,如今又上本请求互市,这也能答应?”

    李东阳道:“朵颜通潮白河、古北口,距京师日而近,应当善待以固根本。”

    “李阁老所言极是,蒙人野蛮,以杀戮为耕作,想我大明乃文明礼义之邦,天朝上国,何须斤斤计较,开通互市,厚待彼方,方不违仁道。”

    正德被这帮满口仁义的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坐在边的丁寿冷眼旁观,帮颛颛老朽,满口仁义道德,故步自封,兵者凶器,勇者凶德,大明的血气就被这些文官消磨殆尽,不由心中热血涌动,篇文章在记忆中出现……

    “少年者,国之将来,人有老少,国亦有老少。”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乾坤;惟冒险也,故能兴日月。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切事无可为者;惟喜事也,故常觉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娥,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周亚夫囚于诏狱,韩世忠终老洞庭,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七国,血战应天,声叱咤,天下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悲惨之外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此人也,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

    “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洪武永乐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非我少年时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文成之时原本由个小宦官朗诵,待听了几句正德便抢了过来,高声诵读,越念越是激昂,过瘾啊,早就想这样指着这些大臣鼻子骂了,待念完最后句,长出口气,感到胸中块垒尽除,说不出的舒服,得意道:“诸位爱卿觉得此文如何?”

    “此文慷慨激昂,文思如海,扑面而来,可比秦汉佳作。”王廷相首先言道,他与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等人直倡导“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之风,对这种文风自然称道。

    谢迁已经被此篇贬低老朽的文字气的直哆嗦,李东阳捻须道:“文法对仗,循次渐进,读此文如观沧海,不知此文何名?”

    “《少年中国说》。”丁寿答道。他将梁任公这篇文章稍加更改,去除近代和世界典故,不至露怯。

    “《少年中国说》……”中国词汉时就已出现,弘治时大学士丘浚尤喜以中国代称大明,因此名字不显突兀。李东阳颔首道:“果然后生可畏。”

    正德喜不自禁,“今日经筵不同往日,甚是有趣,杨廷和博学多闻,擢为詹事府詹事。”

    杨廷和上前谢恩,由五品学士升为三品詹事,可说是平步青云,清流中又得砥柱,李东阳等乐观其成。

    正德又继续道:“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文采出众,赐同进士出身。”

    “陛下万万不可。”刘健拦阻道,“丁寿本为武职,赐予功名无有先例,于理不合。”

    刘瑾轻声道:“刘阁老,记得宣德年间侍郎张信曾转职为指挥使,难道文转武职便有先例,于理相合么。”

    正德闻言挥袖子,“就这么定了,谁若不服也作篇少年说来看看……”

    第三十三章宫闱传秘闻

    “痛快,今儿个看那帮老臣的脸色真是精彩至极。”出了文华殿小皇帝兴高采烈的。

    丁寿见刘瑾面上不见喜怒,心中有些嘀咕,还是陪笑道:“臣也是看那帮老臣欺人太甚,没有忍住。”

    “没忍住好,这帮老家伙早该被当头棒喝,”话说半,正德又低声问道:“前日里母后问及翁泰北的事了,你有什么章程?”

    丁寿轻轻笑,如此这般的说了通,正德听得眉花眼笑,连连点头。

    经筵完毕,众大臣都由午门出宫,正德不愿再和他们碰头,也不爱乘坐御辇,向东想绕过御药房回宫,此处离东华门已是不远,丁寿总觉得今天不知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诸人正在前行,忽听声“冤枉”,个人影从房屋阴影处窜出,向着正德扑来。

    事出突然,皇帝身后的宫娥太监阵尖叫,刘瑾不动声色,只是将身子稍移下,遮住了正德,丁寿个箭步,伸手按便将那人制住,那人也不反抗,只是大呼冤枉。

    小皇帝来了断案的兴趣,走近了几步,道:“有何冤屈快快将来。”

    来人扬起头来,是个土头土脑的老汉,开口之言确让四周之人震惊万分,“国母郑氏,幽居多年,不得天下奉养。今国母之父在此,欲面奏圣上!”

    正德脸色大变,喝道:“将人带到乾清宫,朕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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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内,老汉喋喋不休的述说,这老汉名叫郑旺,是山东武成中卫的军余,有女名叫郑金莲,十二岁卖与他人,后闻听入宫,他托内监刘山打探消息,据刘山说女儿得皇上宠幸,生下皇子等等。

    不等说完,朱厚照怒不可遏,“胡说,胡说,我只有弟妹,俱都早夭,都与我般是母后所生,哪还有其他皇子……”

    丁寿不出声,刘瑾低头看地,张永目光游离,就是不敢看皇上,正德明白了,合著这皇子就是指他啊,哆嗦着指着丁寿,“这事交给你们锦衣卫了,给我好好查清楚。”

    啊?!这事是我能掺和的么,知道宫廷秘闻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抬头求助的看向刘瑾,见这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泥雕木塑般杵在那里,缄口不言。

    这时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皇上。”

    “什么事?”正在怒气中的正德声怒吼,吓得小太监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太后知道了东华门之事,唤您过去说话。”

    正德哼了声,对丁寿道:“你跟我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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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营造紫禁城时未专门设太后宫殿,那时也没太后,宣宗时将太后居于大内西宫,称仁寿宫,因为后来几位明朝皇帝没有逃脱早死的命运,常有太皇太后出现,便请太皇太后移驾东宫,称清宁宫。至于后世常说的慈宁宫,等嘉靖即位后再建吧。

    丁寿随着正德路来到仁寿宫,珠帘内朦胧见女子侧卧在张暖榻上,名宫女跪在旁捶腿。

    正德在帘外站定,躬身道:“儿皇问母后安。”

    丁寿跪倒,“臣丁寿拜见太后。”

    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你就是丁寿?都进来吧。”

    正德与丁寿应声而入,丁寿直躬着身子,对这位慈寿张太后丁点不敢大意,上下五千年帝王无数,只有这位与皇帝是夫妻,说人家驭夫有道也好,说伉俪情深也罢,反正实惠是没落下。

    弘治皇帝打登基开始,上朝从没耽误,唯有两次向朝臣告假,次是太皇太后清宁宫大火,忙了夜精神不佳;次是还是太子的朱厚照得病,无心上朝,可是弘治早朝经常迟到,因为这位张皇后爱睡懒觉,弘治与平民百姓般和皇后同起卧,不等皇后醒来不上朝,于是早朝经常变成午朝。

    张皇后的父亲张峦赠昌国公,母亲金夫人进宫如同自家,两个弟弟张鹤龄、张延龄分别封侯,弘治待张氏门荣宠至极,要说没有这位皇后吹枕头风,丁寿是不相信。

    进屋丁寿不敢乱看,低头将眼神锁定到了眼前明黄缎面的绣鞋上,鞋上缀着颗明珠,随着宫女捶打,那颗明珠悠悠轻颤。

    “东华门的事哀家听说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儿皇想将此事交给锦衣卫审理。”

    娘俩儿谈心丁寿不想关注,东珠,二爷已经对太后鞋面的装饰作了鉴定。

    “这事闹的有点大,让锦衣卫给外面人个说法也好,正好你祖母想让翁泰北出来,就交给他办吧。”

    闻听此言丁寿如同久旱逢甘霖,这个烫手山芋总算甩出去了,却听正德道:“母后说的是。”等等,小皇帝该不是要用方才给他支的招吧。

    正德继续说道:“翁泰北毕竟老成持重,当年处置李梦阳之事就颇为父皇看重。”

    当年郎中李梦阳弹劾寿宁侯张鹤龄欺压乡里,抢占农田,势成翼虎,奏折中对张氏也颇有不敬之处,被弘治下了诏狱惩戒,翁泰北与内阁交好,自然不会难为这位马前卒,好吃好喝好招待,待弘治想起来把李梦阳放出来,这位不知收敛,爷们连诏狱都蹲过还怕啥,直接在大街上把张鹤龄牙都打掉了,张皇后怂恿弘治严办,却第次被训斥,现而今恨屋及乌,可想而知。

    丁寿闭眼,完了,果然,张太后语含怒气,“好了,无须再说,翁泰北就让他继续在诏狱里面呆着吧。”

    “你就是丁寿,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又起。

    丁寿闻言抬头,见到的是位面如桃花,肤如凝脂的美妇人,手中捧着个鎏金雕龙手炉,见了他点头道:“倒还有几分灵气,这事就交给你了。”

    “此事干系太大,恕臣不敢奉旨。”

    “什么?”母子两怒问道。

    丁寿硬着头皮道:“民间军余如何知晓宫闱之事,背后必有人指使,且其躲藏之处恰为皇上回宫之路,指使之人熟悉皇上作息,而且皇城戒备森严,市井小民如何混入宫中,必是有人接应,此人若在外朝必是重臣,若在内廷必是显贵,臣年轻识浅,不敢担此重任。”话说完丁寿警醒过来今日为何觉得不对了,出文华殿后路上竟不见负责警跸的大汉将军,这宫中果然有猫腻。

    张太后闻言陷入沉思,老实说这些话虽是丁寿推脱之言,却不无道理,明朝宫禁谈不上严密,百年后还出了个“梃击案”,不过那个张差也是被用心叵测的太监援引入宫,比起后世煌煌大清还是强上许多,不说白莲教攻入皇宫,反社会人格那位在顺贞门行刺嘉庆,单是咸丰年间小贩在养心殿外练摊,还摆就是几年,就够奇葩的,千古未有事,尽出大清朝。

    张太后番思索,外朝的大臣直对张家不满她是晓得的,当年久婚无子,那帮大臣就撺掇弘治纳妃,生了儿子又说皇帝子嗣不昌,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儿子不是她亲生,至于两个弟弟胡作非为惹得民间物议,若非明朝外戚不担重任,就差把他张家比作唐天宝年间的杨氏门了,心中打定主意此番定要严查到底。

    “此事必须详细盘查,皇上,赐给丁寿金牌面,查案时若有人阻,先斩后奏。”

    正德闻言应是。

    张太后犹嫌不足,“再赐你面穿宫腰牌,有何进展直接入宫禀奏。”

    ************

    北镇抚司,后堂。

    桌宴席极尽丰盛,郑旺老儿吃得满嘴流油,丁寿添酒布菜,口个老先生的恭维着,没办法,正德只有个要求,必须取得真实口供,不准屈打成招,那就哄着来吧。

    郑旺叼着只鸡腿,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女儿生了皇子乡里乡亲都知道,三不五时的我带些家乡土产也去探望,女儿也常拿些宫中衣料饰物孝敬。”

    “哦?这么说老先生见过令爱咯?”丁寿斟上杯酒道。

    “滋”的口干掉,抹嘴,郑旺道:“没有,女儿已是宫中上人,岂能轻易见外人,都是命刘山代送的,小哥你连这都不知。”

    副你个没见识土包子的嫌弃劲儿,噎得丁寿说不出下句来,强捺住气,脸上堆着笑:“那后来呢?”

    “我是皇亲了,四邻八里的都来送礼巴结,也有不少人投靠为奴,当年京城里谁不晓得郑老皇亲。”郑旺胸脯拍的当当直响,随后叹,“突然有天锦衣卫找上门来,把我押进大牢,没待几天提了出来,却是皇帝女婿要审我。”

    “见了皇帝女婿我五十说,就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后来刑部判决说宫中查无郑金莲此人,系妖言之罪,刘山凌迟处死,我也被判了斩刑。”郑旺抽了自己嘴巴,“你说我好好在家种地不好,跑京城当什么皇亲啊,那段时间肠子都悔青了,结果进了大牢就没了动静,也没有要将我问刑的意思,直到前几天我才被放了出来,本想回家种地,谁知道碰上个叫王玺的人认出了我。”

    “这人是干什么的?”丁寿直觉这人才是关键。

    “他说是京城人士,告知我女儿当年被皇后幽禁了,现而今天子就是我的亲外孙,被皇后抱来当了自己生的,说只要我进宫去祖孙相认,就能救出女儿,恢复皇亲身份。”郑旺两眼放光。

    逻辑思维全是漏洞,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丁寿腹诽,问道:“如何进的皇城?”

    “他告诉我宫中也有人心怀忠义,只要在那个时辰进宫就无人拦阻,还说了躲藏之处,待看到身穿黄袍之人就出来喊冤,那些话也是他教的。”

    这时杜星野进门禀告:“大人?”

    丁寿离席,来到门前,杜星野轻声道:“查清楚了,当值的应是薛福敬等四十八人,已经命人去拿了。”

    轻轻点头,丁寿道:“办得好,马上去捉拿个叫王玺的人。”见杜星野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

    杜星野附耳说了几句,丁寿惊诧:“这么快!”

    ************

    处茶楼内,两个闲人据座聊天。

    “老哥听说了么,皇城出了新鲜事。”个茶客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

    “什么事啊?”百姓总是对皇城里大人物发生的事情充满兴趣。

    “皇上的外公在东华门喊冤。”

    “兄弟今早起猛了吧,尽说胡话,昌国公去世十来年了。”

    “你说的是当今太后的父亲,我说的是亲外公,生母的亲爹。”

    “怎么回事?跟哥哥说说。”

    那人得意卖弄道:“当年皇后大婚四年没有生养,心急之下就弄了李代桃僵的主意,把宫女所生的孩子抱来自己养,当成亲生的,将孩子生母幽禁起来,如今宫女的父亲跑去喊冤啦。”

    “噢,这事有点印象,前两年街面上老有个什么郑老皇亲的,莫不就是他。”

    邻桌的个客人也插进来,“我听说事情还不止这些呢,”左右看看,低声道:“据说当今皇上也不是宫女生的,而是从宫外抱养。”

    “天啊,这可是关乎大明国本的事啊。”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类似的对话频频出现……

    ************

    “这才多长时间,就满城风雨,皇宫大内是筛子么,四处漏风,给我顺藤摸瓜,查出谣言根源。”丁寿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

    锦衣卫官佐领命而出。

    丁寿怒气冲冲就奔向了北镇抚司刑房。

    地牢内,个壮汉五花大绑的挂在刑具上,丁寿悠悠走到他身前,“薛福敬,你也是咱们锦衣卫中人,知道锦衣卫的手段,识相的快点招出来。”

    薛福敬吓得浑身冷汗,“大人,小人冤枉啊。”

    “所有人都指认是你勾连大家今日不入宫值奉,还有什么冤枉?”

    咽了口吐沫,薛福敬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交待了出来,兵部尚书刘大夏裁撤传奉武官六百八十三人,他们这四十八人都在裁撤之列,心中不免郁郁,有人建议他干脆选个时辰全不入值,让皇上晓得此事,没准会有转机。

    薛福敬也觉得此事可为,就勾连了四十八人的东门守卫,约定了文华殿经筵时不去值奉,可哪想到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

    “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

    薛福敬呐呐道:“是邻里个街坊,唤作王玺的……”

    ************

    京城内处荒废的老宅内,将京师搅得鸡犬不宁的王玺此刻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个身穿白袍的蒙面人,负手而立,白色袍袖上朵金莲刺绣赫赫在目。

    “这件事办得不错,某当回奏教主记你功。”蒙面人声音低沉,显是故意隐藏本来声音。

    “多谢使者栽培,为圣教出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玺恭敬答道。

    蒙面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你已露了相,不适宜再留在京城了,马上出京南下,教中对你另有安排。”

    “这个……”王玺面露难色,他潜伏京中多年,已是地道京师人,经营起了股不小势力,贸然离开颇有不舍。

    “嗯——”蒙面人拖长鼻音,有不满之意。

    “属下遵命,只是那些派出传播消息的兄弟时间收不回来。”

    “哼,他们估计已经被厂卫的爪牙盯上了,无须再多事,为圣教献身也是他们的福分。”蒙面人语含不屑。

    王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垂首道:“属下即刻动身。”不听回应,抬起头,蒙面人鸿飞渺渺,消失不见。

    ************

    “不行了……作死啊……你轻点……”

    西便门附近的间民房内,热腾腾的火炕上条粉白长腿搭在王玺肩上,随着他的耸动不住摇晃,王玺呼呼喘着粗气,身黑色腱子肉满是汗水。

    这个妇人是个小寡妇,而且是连克三夫,诨名小白鞋,长的也是油头粉面,水蛇小腰掐都能出水来,没了丈夫依靠,衣食无着,便干起了半掩门的勾当,按说以王玺的手段势力也不是睡不得良家妇女,只是这小白鞋在炕上颇有几分绝活,尝了次鲜的王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二人遂作了姘头。

    王玺就要南下,千般都能舍下,可就是这身皮肉实实放不开,教规严苛,他也不敢携美而行,只把今夜当成此生最后炮般来个爽快。

    “今天……你是……怎么了,”小白鞋呻吟道:“我都三次了,你还没出来,是不是吃了药了。”

    吃了加量春药的王玺也不答话,只将条茁壮肉棍呼哧不断挺刺,在妇人阴中进进出出,猛地将小白鞋两条长腿全都架起,压在肥臀上阵狂耸……

    “啊——”小白鞋发出阵尖鸣,黑色长发垂在炕沿不住甩动,王玺忽地趴在她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小白鞋无力的推了他把,埋怨道:“又不是第次,大家斤两都清楚的很,吃那虎狼药也不怕伤了身子。”

    王玺不答话,伸出手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白肉,小白鞋将他身子推开,“滚边去,折腾的老娘浑身是汗,得洗洗去。”

    “咦,”小白鞋惊讶的发现,倒在边的王玺胯下肉棍子又高高耸立起来,还没来得及躲闪,王玺个虎扑,将她摁倒,再次深入。

    “你牲口啊,没完没了的。”已经没有力气的小白鞋推打了几下,就认命的由他折腾。

    王玺腰身用力,狠狠抽送。张大嘴也堵住了她的小嘴,本来就体力透支的小白鞋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住躲避哀告,细嫩光滑的白肉上香汗淋漓,王玺咽着口水,狠掐着肉臀,不管不顾更加猛力压住她,狂吻乱奸起来。

    小白鞋承受着男人的兽欲,嘴里不时哀求。只是疲惫无助的呻吟语气勾得王玺更发狂使力,条肉棍里外翻飞,尽情摆弄蹂躏眼前玉体。

    身上困倦越来越重,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两腿浑若无力,随便他推来摆去,会儿被推到胸前,会儿又被分开拉直,最后又将她的双腿盘到腰间,小白鞋只得轻声“啊——啊——”的呻吟配合,只求王玺早些完事。

    “操,小娘皮这身肉真他妈够劲。”王玺猛地抱紧她,用力啃咬那丰满的胸脯,拼力猛干数十下,个大力深入,嚎了嗓子,股热流直喷到花心上。

    费力地推开男人,小白鞋艰难的坐起,看着脏东西慢慢流出来,掐了男人把,“你犯了色痨了,这么不要命。”

    看着外面天色已经破晓,喘匀了气的王玺从旁衣服里翻出包银子递给小白鞋,“我早要南下跑生意,时半会儿回不来,照顾好你自己。”

    接过银子手中沉,怕不下二百两,小白鞋心中不祥预感,“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了?”

    “没影的事,别瞎想。”王玺安慰道。

    “那你就本分在家待着,外面世道那么乱,再出个好歹,我上辈子欠你的,要是不嫌我命硬,就娶我进门踏实过小日子,老娘定白天黑夜的好好伺候你。”

    王玺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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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笑,“那就好好等着,爷出去闯荡番,说不得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小白鞋摇了摇头,雪白身子伏在他胸膛上,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画圈,“尽说胡话,如今咱们吃油穿绸的还不知足,那诰命夫人岂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的。”

    啪的声,掌拍在雪白肥臀上,王玺不满道:“为什么不能,他朱元璋当年不也是个要饭的穷

    和尚么,凭什么就坐了江山。”

    小白鞋杏眼圆睁,不想他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就听得屋外有人轻笑道:“诽谤太祖,又是条千刀万剐的罪名。”

    当的声,柴扉大开,团黑影裹了出来,噗噗几声,便给数支强弩

    射了下来,却是团棉被,随后窗户挑,王玺赤条条的跃出屋外。

    甫落地,便有名锦衣校尉持刀砍来,王玺手中拿着只炕桌,向外带,拨开来刀,扭身将炕桌砸在那校尉背上,纵身跃,已上了墙头,却见眼前银光闪动,连五剑直刺胸前。

    逼不得已,个铁板桥,王玺身子直直躺下,脚上用力蹬墙头,再度翻回院内,赶着这夜用力过度,手脚酸软,落地个踉跄,暗影中人窜出,手执刀鞘就抽在了他的踝骨上。

    痛彻心扉,王玺哎呀声倒在了地上,众锦衣卫拥而上,五花大绑将他捆了起来。

    杜星野已收剑入鞘,来到他身前,冷笑道:“亏了大人高看你眼,在九门水陆码头都撒了大网,却猫在这么个地方。”

    钱宁陪笑道:“也是杜爷您手段高,这么短时间就撬开了那帮逆贼的嘴,顺藤摸瓜查到这里。”

    杜星野脸色沉,没有半点得意,闷声道:“将人犯押到北镇抚司。”

    看着杜星野背影,钱宁呸了声,“神气什么,当老子不知道,你审人犯那些手段都是在东厂亲自领教过的。”

    旁边有校尉恭维道:“钱头,此番您亲手擒拿要犯,可是头功,想必丁大人亏待不了您。”

    钱宁故意唉声叹气,“丁大人倒是不会亏待我等,可百里奔那小人却会跟咱们找麻烦,唉,谁教咱们心念着翁大人呢。”

    那个校尉不敢接口,下面话不好再说,钱宁眼睛翻:“有屁快放。”

    “钱头,您看这小娘们怎么处置——”校尉淫笑道。

    钱宁扭头见屋内被拽出来的小白鞋,赤着身子簌簌发抖,身美肉乱颤,胯间乌黑的杂草衬得嫩肉雪白,嗤笑声,往屋里努了努嘴,“玩得尽兴。”

    “得嘞。”众锦衣卫抬起小白鞋就进了屋去,小白鞋不住踢打哀嚎,如同白羊般被人四角拎起,夹杂着阵阵淫笑,当的声,门扉关闭,声尖尖的嘶喊划破长空,再没了声息。

    钱宁将绣春刀搭在肩头,看着破云而出的朝阳,声冷笑,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