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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8

      夜术 作者:牛小饼

    第 34 章

    薛凌风一会呆呆坐着,一会又看着窗外,十年了,失忆之前那些零零星星的回忆穿越了尘封的时光,虽然从来不曾清晰过,但也丝毫没有淡去;过了会,他又慢慢拿起药瓶,茫然的往双飞的伤口上倒些药,他一个人对着他毫无反应的影卫折腾到半夜,最后终于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双飞也做梦了,一个无数次重复着,只有一个场景的梦境。

    那是在千影门里训练的时候,他被罚得最惨的一次。他已经记不得是为了什么事情受罚,只知道那是一次杀一儆百的教训。

    他一个人跪在修罗场的刑台中间,四周都已被冰冷的白雪淹没。空旷的修罗场,没有一个人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得刑架上垂落的铁索链条互相撞击,发出“匡匡”的闷响。

    他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却向雪地倒下去。

    倒下去,就意味着死亡,这是千影门永恒不变的规律。

    刚才有几百同僚围观了他的受刑,现在他们却像鬼魅一样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可即使他们仍在,也不可能会去扶他。

    在千影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只有血腥和残酷,每个人都靠淘汰掉别人而求得存活的机会,少一个人,就少掉一个对手。

    但到死时,却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里最可怕的其实是孤独。

    一个人承受,一个人挣扎,明明已经到了该独自离开人世的时候,却还是想活下去的孤独。

    在生命的尽头这样一个万物枯寂的时刻,哪怕有一个人能陪着他也是好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内心的渴望再强烈,他也已经被训练得可以不露痕迹。

    影卫是不需要有情感和想法的,他只是安静的侧躺在地上,让白雪悄无声息的淹盖自己,连泪滑过脸庞也不自知。

    但,一阵急急赶来的脚步打乱了这个静谧的死亡。

    那个慌乱的脚步停在他身边,然后开始用力拉他起来。他费力的抬起头,想看清是谁的脸。

    这个梦,每到这一刻就乱了。

    那个拉他的人,有时是归墟,满脸的焦急和害怕,慌张的托起他的后背,给他输进自己并不淳厚的内息,完全不顾功力尚浅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淘汰;有时候,又是薛凌风,还是十几岁时的样子,拼命拉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无助而惶恐,让自己无法放心的离开。

    但无论是谁,在这一刻来到他身边的人,都是他此生此世无法舍弃不顾的人,是到死都没有放弃自己,和到死都牵挂着的人。

    只是,到如今,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一个已经远远的离去,而另一个,却咫尺天涯。

    双飞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块纱帘,挡住了s到床上的阳光。

    那个浑圆的落日,透过纱帘看过去,并不刺眼。

    上一个日落的时候,他被薛凌风拖到院子里喂饭,然后,挨打。

    双飞坐起来,一股药味从被子里溢了出来。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扎起来了,膝盖上涂过一些药,已经吸收进皮肤里,但还留着药香味。

    他试着站到地上,好像身体不是那么痛了。

    院子里,照例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追跑声——人和人的命,真的很不同。

    双飞朝着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身体还是有些发软,梦里那场无声的大雪碰到现实的光线就烟一般散去了。

    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影卫。

    他已经被打过烙印,烙上了薛凌风的名字,成为一件物品,这说明,爱也好,不舍也好,都已经可以被他安静的放在心底,被时光安静的掩盖了。

    双飞好不容易挪到门边,刚想推门出去走走,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了,薛凌风修长的身影挡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个人好像都吃了一惊,彼此看着,一时没了反应。

    黄昏的光线暗淡,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他们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过去的往事似乎在那个瞬间穿越了时空,变成一条触手,在他们彼此的眼睛里碰触了一下。

    然后,双飞低头跪下去,跪在他的主人,他的主宰者面前,于是那个微弱的触手立刻不见了。

    “主人。”

    一切恢复正常,薛凌风也恢复正常了,他的影卫昏睡了三天,他庆幸自己那一晚上流露出来的思恋和脆弱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这是他一直隐藏着的,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弱点。

    “起来喝药。”

    薛凌风从他的影卫身边走过去,甚至没伸手扶他一把,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放下药碗。

    他的影卫立刻领命跟了过来,跪在他脚边,试图用自己包的像粽子一般的手捧起那个做工j巧的薄瓷碗。

    但是他怎么样也无法成功。那双曾为了主人挥剑而战的手,此刻史无前例的笨拙。

    薛凌风看了一会,随意就把那个已经洒出来不少药的药碗挪到他的影卫够不到的地方,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放到对面的凳子上坐着。

    他手上的纱布被溅出来的药水打湿了,印出一片褐色的痕迹。

    而他只是沉默安静的坐在那里,甚至不会去向自己的主人询问一个挨打的理由。

    薛凌风盯着他的影卫看了一会,那虚弱的身体,那搁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可以说,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因为自己。

    “是不是疼?”

    薛凌风把双飞被药打湿的手抬了起来。

    如果自己不主动问,估计他的影卫就算是忍到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没等双飞回答,薛凌风便已经把他手上的纱布解开,露出一双红肿的手。即使再好的药,伤得太重,短时间内也无法立刻恢复。

    “不要打湿了,明白吗?”

    薛凌风抬眼看了双飞一下,这种药的镇痛作用遇到水就会消失了。

    第 35 章

    “不要打湿了,明白吗?”

    薛凌风抬眼看了双飞一下,这种药的镇痛作用遇到水就会消失了。

    “明白,主人。”

    他的影卫顺从的点头。

    薛凌风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拿出两三个瓶罐,里面有r白色的药膏和粉末。他命令双飞抬起手,再把它们像倒水一样倒在他的手指上,那些千金难买的药材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文。

    多出来的药膏和粉末透过手指的间隙掉在地上,原本可以用上多次的分量被薛凌风一次就挥霍掉了一半。

    他一手举着药瓶,让药水不断的倾泻而下;另一只手背在后面,和他的影卫拉开三步的距离,确保那些不断滴落的药水不会溅到他的身上。

    没有细心的呵护,没有小心翼翼的安抚,薛凌风更像是在浇花浇草,但是他还是很用心的确保每一个地方都被他浇灌到了。

    他的影卫仍是安静的坐着,微微偏着头,微卷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那两潭深水里此刻会不会涌动出一些情绪。毕竟,他们终究是主仆,而现在主人正在破天荒的亲自给他的属下上药,难道那双眼睛里不该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激吗。

    薛凌风放下药瓶,拿起另外一瓶装着粉末的小瓷罐,洒在还没有凝固的药膏上,许许多多的粉末雪花一样从他们两个之间落下来。

    他此刻会不会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

    薛凌风看着那双始终低垂的眼睛。

    他受刑也不能完全怪自己,不是吗?毕竟是他先惹自己不高兴的,是他先让自己梦到那些难过的往事的。

    再说,现在自己已经亲自帮他上药,他该很感动才对吧!

    他很感动,然后呢?薛凌风在心里继续往下想,他希望他的影卫能感动,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那么他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对的,他想起来了,他所希望得到的回报——他想让他成为“代替品”。

    一个可以暂时代替他的娘子,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熬过漫长等待的人。

    能成为代替品,至少该和他的娘子有些许的相似不是吗?他们有同样的沉默和安静,对他有同样的真诚和忠实,同样会为了他而随时随地交付自己的生命。

    可是,在薛凌风的眼里,这样的相似又截然不同。

    在他看来,他的影卫少言寡语,惟命是从,完全是被训练出来的结果,是因为他们那没有思维能力脑子里只有命令和服从。不像他的娘子,会笑,会难过,会照顾他,会因为爱他为他做一切,而非命令。

    他的影卫,也能变成这样吗?

    “双飞,抬头,看着我。”

    ……

    果然,彻底的不一样。

    那双抬起来的眼睛里面,居然透出一丝惊恐,然后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谢谢,主人。”

    他的影卫这样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沉到山下去的落日,“今晚要我服侍您吗?”

    薛凌风“啪”的一声把药瓶砸到桌子上,板着脸取来新的纱布,一圈一圈给那双红肿的手重新缠上。

    为什么会这样!薛凌风好懊恼,他好不容易得来一件与众不同的宝贝,还为了这宝贝得罪了他的护法,结果却发现这个宝贝只是一件没心没肺的空壳。

    而他的“宝贝”没有得到主人的回答,便又安静的垂下眼,等着下一个命令。

    “王三,把饭送进来!”

    薛凌风丧气的靠着桌子坐下,没再去管他的影卫,垂头坐着。他好想好想能有一个伴,一个像他娘子的人,陪着他。

    “这就来,庄主。”

    王三竟然一直就在后门外面听命,薛凌风一吩咐,他立刻就往厨房赶去了。

    薛凌风不出声,双飞当然更不可能出声。

    薛凌风刚才喊他的时候真的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他又犯事了。他的主人给他喂完饭以后就让他挨打的y影他还没忘掉,不知道是不是得到这个人的一点点温柔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一生,他能给他的,都已经给了。

    他从不要求什么,至今都是。

    他忘了自己,那就忘了吧。即使他记得又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成为了低贱影卫的事实,什么也挽回不了他迅速消失的生命。他受到的改造和训练,他受过的伤,感受过的疼痛,这些都是无法再改变的了。

    没有什么可以重来。

    他如今的低贱和狼狈,他到庆幸这个人已经不记得。

    薛凌风还是不死心的时不时瞟一眼他的影卫,一直到饭菜被摆上了桌,他才终于放弃了今天的努力。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他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他不会懂得,用这样一个藐视一切,毫不用心的姿态对一个比他低贱的人施舍关怀,对方是无法感觉到他的好意的。

    桌上摆了八个菜,把这个小小的圆木桌排得满满的。很多菜双飞都不知道名字,但是它们看上去皆是色香味俱全。

    屋子外面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歇了,到了用膳的时间,蟠龙山庄里大部分人都去吃晚膳了。

    而那些隐蔽在暗处的影卫,或许会在这时从就近的树上摘些野果。

    送菜进来的侍女替他们盛好饭,摆好筷子,请安之后便带上门退出去了。王三给烛台点上火,也连忙走了。

    “张嘴。”

    等人都走光了,薛凌风夹起一块蒸得晶莹剔透,鲜嫩多汁的鱼r送到双飞的嘴边。

    那双红肿的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练习拿筷子了。

    这一次,很顺利。

    他的影卫很听话的就张嘴了,老老实实吃下去,然后又咽了一口他送过去的米饭。

    乖巧,温顺。

    是不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教他,他就都能学会了,然后有一天,就可以变得和他的娘子一样了?

    给双飞喂完一口,薛凌风又转身低头自己吃起来。

    即使他的影卫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给他带来的些许满足也是他圈养的那些女人所不能代替的。

    薛凌风吃一会,便又会去给他的影卫喂一口饭。他好像从不挑食,不管自己喂的是什么,他都会吃下去。

    但喂了一半,薛凌风发现他的影卫吃起清淡的东西来,会咽的快些,如果是喂的r或者油腻的食物,他就要好半天才能吞进去。

    大概还是因为他身体没好,所以不喜欢沾昏。记得上一次喂他吃饭,他好像和自己一样也很喜欢吃r的。

    于是薛凌风便避开给他吃桌子上的r食,给他喂了一些青菜和汤。

    不知道他的影卫能不能感觉到他的这一分细心。

    他们都是男人,有许多男人的共x,很多感觉不会说出来,很多想法也只会放在心里,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已经懂了。

    只是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一个男人,但也是一个影卫,从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很难很难再看出什么情绪。

    他的影卫仍只是吃掉他送过来的所有东西,那张安静顺从的脸,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过几天我要去一次苏州,你也一起去。”

    薛凌风吃完饭,放下筷子,又给他的影卫喂了几口,让他把碗里的饭全部吃完。

    “是,主人。”

    双飞仍是点头。

    十年光y,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然只剩这种模式。

    第 3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呵。。。。。估计这章又要讨骂了。。。。对于已经万众唾弃的薛凌风,我竟然仍然执着的不放弃他。。。会雷的。。会雷的。。会雷的。。。

    俺把这段话放在正文前面,看完了再看文哦。。。

    不要嫌我啰嗦,这两个闷骚蛋没有第三方协助是无法互诉衷肠滴。。。

    蟠龙山庄敛财的途径很广,涉及很多的渠道。大到中原知名的钱庄,酒类,船队,小到平日过日子用的柴米油盐,只要有买卖的地方,几乎都有它c足的身影。

    薛凌风作为它的掌家人,自然必须得投入j力去打理。蟠龙山庄的家业代代传承,他当然不能让它萧条在自己手里。

    他此次去苏州,是因那里掌管蟠龙山庄药材买卖的徐有进利用职权之便,疯狂从他的主人薛凌风的商道里聚财,低价购进的药材高价上报,终于被他报成一个补也补不上的大窟窿。

    薛凌风很少亲自出面,等他大驾光临的时候,出路只有两条,要么还足他的钱,然后滚蛋;要么把命交出来。

    远在苏州的徐有进已经接到了庄主即将到驾的飞鸽传书,在手忙脚乱准备迎接的同时,也在满头大汗的四处借钱填帐。

    但在蟠龙山庄里,仍是一片平和祥静的气氛,没有多少人知道庄主要出去找人算账了。薛凌风去要一个人的命,从来都是低调的速战速决,从不提前大张旗鼓的宣扬。

    他仍是一派温柔的逗着他的女人们,或者和他的影卫纠缠不清的耗在一起,只是,他再也不在那个门前有着绿竹的房间里过夜了。

    出发的前一夜,薛凌风在双飞的房间里吃完饭,喂好他的影卫,便起身离开。

    “明早出发,你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他今晚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些天来,除了吃饭的时候,薛凌风从来不进这间房。

    双飞看着暗淡的烛光中,那个修长而落寂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眼神不易察觉的暗淡下去。

    他真的寂寞吗?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他每天都可以听到他的主人在院子里和他的宠妃们有说有笑的声音,每天都看着他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的接受属下的请安。

    他怎么可能还会寂寞,如果有,那恐怕也只是因为地位非凡,而显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罢了。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初遇的时候,薛凌风那个孤单无助的身影太深的刻进他的心里。

    后门一打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你要去哪里?!!”

    薛凌风站在门口挡住了视线,所以双飞看不见门外的人是谁,但肯定,这个人比薛凌风矮很多,而且听声音的话,是他上次推翻在地的那个慕容小姐。

    “不去哪里。”

    薛凌风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笑容没有白天那么自然。

    “胡说!王三在庄外的马道上往车里搬东西呢!”

    “去睡吧。”

    “不!”

    娇小的身影从薛凌风的身体和门之间的空隙中挤了进来,因为用力过猛,她一下子就扑到了房子中间。

    抬头便看见了上次推她的那个男人正坐在桌子边上,她愣了一下,好像那个男人也愣了一下。

    然后她又转过身,站直了,冲着还站在门口的薛凌风叫道:“你总是偷!跑!”

    “过来。”

    薛凌风的唇线紧紧抿着,把门拉开了些。

    “不!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你还骗人,说什么哪都不去,你以为我还会信啊?!”

    小女孩子很倔强的朝薛凌风叫嚷,还带着被骗的愤怒。

    “过来。”

    薛凌风还是那两个字,但是声音已经冷了很多。

    “不。”

    薛凌风温柔的时候,她就可以胡闹,但是现在……

    可她还是倔强的拒绝,反而往双飞坐着的地方退过去。

    薛凌风盯着她往后退去的身影,把门拉得更开些,沉声说道:“过来,马上。”

    “你会早点回来的吧?”

    说到底,没有任何人敢违抗薛凌风的第三次警告。小女孩子没再退了,转而小声的询问。在看到薛凌风点头之后,她乖巧的走回到他身边去。薛凌风把她带出去时,她偷偷回头,朝始终坐在桌子边上,不发一言的男人看过去。

    薛凌风禁止任何人进这个房间。即便是她,也会被勒令出去。

    “凌风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凌风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房间。他们走过庭院里回环宛转的长廊,她抬起他来看他,看着他完美漂亮的侧脸,和一直低垂的眼睛。

    夜风很凉,一些碎发在他的脸庞边轻轻飘动,她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骄傲和寂寞。

    “很快。”

    薛凌风一直不抬眼,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风哥哥,你不会离开阿璃的对不对?”

    “不会。”

    薛凌风终于转过头,对着小女孩笑了一下。

    一个很模糊,很勉强的笑容。

    她看得出来,每次从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他都不怎么开心。她也不再说话,拉着他的手走回房间,然后在门口和他挥手说“再见”,然后,乖乖的睡到床上。

    她和薛凌风的其他女人不同,她是很多年前被薛凌风捡回来的,在他的眼里,她是妹妹,是要好好抚养长大,再漂漂亮亮,门当户对嫁出去的人。他对她很好,她很少能感觉到别人形容薛凌风的那些词语,比如冷漠,残忍,玩世不恭。

    慕容璃也把薛凌风当成哥哥,他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一个弃儿,变成了蟠龙山庄里这个高贵骄傲的男人唯一用过心思的人。

    他对她用过心,所以,这个蟠龙山庄里,也唯有她看出过他心里的寂寞。那样深刻的孤独,以至于只要他稍稍放开自己的心思,就能被一眼看穿了。

    她希望他能快乐,因为要怎样一份坚强,才能在别人面前掩盖住这样的枯寂。她不懂江湖,但她也知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不能被别人抓住弱点。

    第二天清早,天才微亮,薛凌风的马车已经妥当的候在大门外。

    出来送他的只有他的三个护法,蟠龙山庄的其他人估计都还在梦里。

    一切都很低调。

    药材的买卖占了整个蟠龙山庄生意的十分之一,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薛凌风这次去,是让它改朝换代的,越大的变故,也少的人知道才好,免得又是一番争权夺位,节外生枝。他只喜欢用自己想用的人,不喜欢在庄里搞选举,这次的这个徐有进,就是被一层一层选到他面前的,让他不想要都没办法。

    他的影卫安静的站在马车边等他,天青色的长衫和天色融成一体。他的伤仍没好,手上还缠着纱布。

    “进去。”

    他朝双飞看了一眼,示意他先上车,又转身向几个护法交代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进到马车里。

    车夫扬起长鞭,马车徐徐驶进清晨的雾霭中,路两边的树梢上隐约有些是有非有的动静,那是影卫追随着主人而去的身影。

    在山庄门口一棵高高的雪松树上,一个小女孩子默默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哥哥带着那个沉默少语的男人慢慢远去。

    第 37 章

    日头过了正午。

    马车早已驶出蟠龙山庄的势力范围,很快就要到最近的一个城镇。

    一路上,树荫摇曳,在山林中蜿蜒的马道上,时不时可以遇见过路的砍柴人。

    这季节,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很蓝,阳光很明媚,树林里的鸟鸣很悦耳。

    而马车里的两个人却出奇的安静。

    车帘全部都是垂下来的,挡着外面温暖的阳光和空气,幽暗的马车里,薛凌风坐在左边,双飞坐在右边,没有一个准备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都是长得很漂亮的两个人,却都面无表情的坐着,带着漂泊在江湖中的人那再也去不掉的那一份凌厉和寒冷,这样的气氛——冰冻三尺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薛凌风坐在车窗边,把窗帘挑开一个小角,眼睛一直看着外面,头都不回。他的影卫安静的坐在车的另一边,一边等着主人随时可能下达的指令,一边悄悄的闭目养神。

    马车里这样幽暗的光线让他感到很舒服,而摇摇晃晃,不紧不慢的颠簸频率又让他觉得很放松,但只要他的主人一开口,他在任何时候都能立刻清醒过来。

    离开幽静的山道,马车驶入市集。

    车外变得喧闹,人声鼎沸嘈杂——商贩的吆喝,路人的说笑,街边巷尾的打架斗殴,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涌进了这个充满冷意的小马车。

    双飞清醒过来,多年的训练,只要是热闹的地方都会让他神经绷紧。

    薛凌风仍是从那个小小的窗角看着外面,忽然他放下帘子,对着车夫喊了一声“停车”,便飞快掠了出去。

    双飞听见他在外面跟车夫低声交谈,又过了一会,只见他的主人拉开车帘,仍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下车。”

    一下车,满眼炫目的阳光照得这个世界格外刺眼,他的主人一身白衣更是像无数的小镜子一样反s着刺目的光线,让他几乎都无法把视线挪过去。

    “二位客官,里面请啊,里面请!”

    店小二热情的招呼声让双飞抬起头,“云桥酒肆”,红底金字的大招牌挂在正门,为附庸风雅,还是用瘦金体写的,原来他们是停在一家酒楼门口了。

    薛凌风朝车夫点点头,车夫便赶着马车离开了。他看了一眼那酒家的招牌,衣袂一摆,便朝里走了进去。

    双飞自然是在后面跟着,低着头,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微微眯起,春天正午的阳光,白花花的,从天上没有任何遮挡的照着他,对他来说太烈了。

    这样的走路姿势,让他直到撞到薛凌风的身上,才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

    薛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站在酒楼门口的横梁下面,看着他的影卫低头撞到他身上,然后又迅速弹开,一脸的惊恐。

    “你别进来。”

    他把双飞挡在外面,还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的影卫,然后把随身的小锦囊取下来,扔到他面前,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碎银,“要买什么自己买,太阳落山的时候回这里来见我,明白吗?”

    双飞弯腰把锦囊捡起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碎银捡回来装好,小心的把锦囊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明白,主人。”

    他不被允许进去,一离开蟠龙山庄,他就被抛弃了。

    看着薛凌风走进酒肆的身影,双飞低下头,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了。

    这家酒楼外表上看着是酒楼,其实进去以后就知道它的用途是多功能的,那些站在二楼的漂亮少男少女们,不是光为了摆看的。

    饱暖思□,不知道这个酒楼是不是g据这个理念经营的,在客人吃饱喝足之后,还能让他们一晌贪欢。

    孤独而漂亮的男人总是很让女人侧目,双飞低头走在街边的身影吸引了街上许多女孩子的目光。

    她们小声的朝他指点议论——垂腰的长发,天青色的长衫,走路的步子很轻,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显得既温柔,又不失习武之人所有的那种坚强与力量之美。

    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却藏着外人看不到的痛苦。不要在乎,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不是第一次看着了。在他成为影卫重新来到他身边以后,三年里,无数次的,他就在窗外的树梢上看着他和多少男人,女人在屋子里的床上纠缠过。

    开始看见时的那种痛彻心扉,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之下,慢慢变得可以忍受了。

    可是,这一次,那种痛又回来,为什么?

    是因为他抱过自己以后,不仅不记得,还再次去找别人吗?

    他已是一个影卫,离开了主人,他能去哪里,这人来人往的尘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他的。

    薛凌风走进酒肆里,完全没有坐下来,直接到掌柜的台前订了两间上房,然后又从后门出去了。

    这酒楼的后门连着一条小路,再走深一些,便是一片桃花林,三月,这里已是桃李芬芳。

    因为地势有些偏僻,又是一条死路,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

    就在这里,速战速决好了。

    薛凌风一个人走到桃树林里,停下来打了一个响指。

    五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黑色身影便从桃树间的y影处鬼魅一般的跃出来,跪在主人面前。

    “你们去跟着他。”

    “是。”

    影卫们齐声领命,身影交错闪烁了几下,又迅速消失在y影中。

    影卫都已离开,薛凌风抽出佩剑,沉声道:“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男人也提着剑,从暗处走了出来:“把侍卫都赶开,你就那么不怕死吗?别告诉我你这是怜惜下属。”

    “反正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薛凌风握着剑,盯着站在三丈之外的男人,这是两个月前,在那个晚上曾来找他索要南海明珠的“飞天双剑”——青天剑。

    他还记得这个人当时出手便杀了他的三个影卫。

    “那你呢?你就是我的对手吗?”

    对方仇恨的笑了笑。

    很难想象,名门正派也会有这么恶毒的笑容。

    这世间已经再没有“飞天双剑”了,因为没有能从薛凌风手中拿到南海明珠救命,他的搭档兼爱人已然长逝。所以,这一次,他不是再来拿什么南海明珠,而是直接要要了这个凶手的命。

    “薛凌风,你就是我的对手了吗?这里可不是蟠龙山庄,没有那么多你的走狗,而且,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呵呵。”

    “你什么意思?”薛凌风挑眉。

    “马上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

    刺眼的阳光下,男人手中那把千古名剑“青天”发出炫目的银光,随着主人的动作,像一把可以s穿天际的银箭一样,犀利的朝薛凌风扑面袭来。

    薛凌风抬剑一挡,两把利器瞬间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放出巨大的颤音。而男人的力道并没有就此消失,撞击之后,后劲很快就跟上来,剑锋下压,竟直接就将薛凌风逼退到一棵桃树边。

    薛凌风的后背撞到树干上去的时候,满树鲜红的桃花顿时如雪一般的飞舞开来,随风飘零。

    一朵桃花落在青天剑注满内息的剑锋上,滑过时已经切成了两半,打着旋儿落进泥土里,而那剑锋,此刻几乎已经架到薛凌风的脖子上。

    “你看,你不行了,薛凌风。”

    男人笑了笑,犹如那晚薛凌风对他那样不屑一顾,霸道的剑道再次用力压上来,薛凌风皱眉挡着,那一树的桃花因为承受了两个人内力,而几乎落尽。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用内力帮你的小情儿疗伤?嗯?算到今天,整整十天,对不对?再厉害的高手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所以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本来我想等今晚你再次运气疗伤之后再来杀你,以确保我能成功,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因为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虚弱可怜。”

    一个薛凌风以为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从另一个人嘴里完全属实的叙述出来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克制不住的想要去杀人。

    即便是像他这样自制力超凡脱俗的人,也终于恼羞成怒了。

    是的,他是每天晚上在双飞睡着以后,再偷偷进他的房间,点了他的睡x,帮他运气逼毒。在他的影卫受刑回来以后,他就开始察觉到他不正常的虚弱和体内只能用内力压制的奇毒。

    但是,这件事情只要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他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替他做宣传。

    “你好讨厌。”

    薛凌风鲜少有这样严肃认真表明自己情感的时候,“你真的好讨厌!你知不知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而且必须死!”

    太阳落山的时候,双飞准时回到了云桥酒肆。

    夜幕降临,酒楼更加热闹起来,站在酒肆门口等他的不是他的主人,而是赶车的车夫。

    “庄主交代了,要你在房间里等他,他晚点会去找你。”

    双飞点点头,跟着车夫进了酒楼。

    这酒楼的前堂两层楼都是逍遥快活的地方,而后堂的两层楼则都是正儿八经的住店投宿之处。

    车夫把双飞领到薛凌风订好的房间外面,便离开了。

    前堂的喧哗吵闹在这边一点都听不到,双飞推开房门,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宽敞整洁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窗台上则摆满怒放的花朵。

    很明显,薛凌风今晚又没有打算和他同床共枕。

    双飞反身关上房门,点上蜡烛,默默在桌边坐下。他的手半天没有上药了,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 38 章

    双飞的房间,隔了两个门的位置,便是薛凌风住的地方。

    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镇,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烛光,灯笼,陆续亮了起来。而这间房还是一片漆黑。

    不过,只是没有点灯。

    薛凌风坐在桌边,一手搁在桌子上,安静的闭着眼。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深黑色的身影,戴着青铜面具,头卑微的低着。

    “他走了两条街,买了一点烤饼吃,路过唱戏摊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一会,但是没有停很久。镇子中心有一个杂耍的场子,他在那里看猴戏,还和耍猴的人说过话,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再离开那里,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回来这里了。”

    ……

    ……

    “好,你下去吧。”

    薛凌风一直闭着眼,过了很久才说话。刚一说完,一股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涌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擦掉,手里拿着的那块白帕上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黑色的身影接到命令后,飞快的跃进窗外月光照耀着的树林,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又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双飞按照车夫留下的口谕,一直在房间里等他的主人。

    夜色越黑暗,就越显出这个城镇的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商贩和人流甚至比白天还要多。

    而蟠龙山庄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只有晚虫低声的鸣叫,再晚一点,连虫鸣都会消失。

    双飞坐在窗边,遥遥看着窗外的灯火,多少人也像他这样,虽生在人世,却孤独在红尘之外。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是送晚膳进来的店小二。

    双飞跳下窗台,走过去打开门,店小二招呼着店里的伙计,手脚麻利的把预定的饭菜都送了进来,还摆好了两副碗筷。

    双飞垂手站在一边,既然有两副碗筷,那主人的意思是会过来和他一起吃饭吧。

    他的手伤还未痊愈,到现在也没法练习拿筷子,每次都是由薛凌风喂他。不知道怎么的,他这几天觉得身体好像感觉轻松了一些,胃口也好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无力,那些在他身体里流窜的毒素,仿佛被什么牵制住了,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发作,但是已不再如曾经那么频繁。

    双飞看着满桌子的菜,安静的坐下来,默默的等着他的主人。

    直到饭菜要凉的时候,薛凌风终于过来了。

    “主人。”

    双飞看见薛凌风进来,连忙起身要过去行礼,薛凌风止住他,让他继续坐着。

    双飞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主人,他觉得主人的脸色今晚好像很苍白,可他又不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凌风也走过去坐下,他用手试试了碗边,“冷了,去换热的来吧。”

    双飞刚要站起来去找伙计,薛凌风又把他拉回来:“算了,就这样。你能吃吧?”

    他的伤势,已不能容许他在这里强撑太久。

    双飞点点头,虽然这饭菜比不上蟠龙山庄的美味佳肴,但是即使冷了也是极品啊。

    薛凌风见他点头,便拿起他的筷子和碗,夹起东西就往他嘴里送。

    双飞张开口,咽了下去,他和薛凌风面对面坐着,凭着他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觉得他的主人今晚真的不对劲。他能感觉到,薛凌风拿筷子的时候,手在不易察觉的轻抖。

    “主人,我可以自己来了。”

    双飞在吃完嘴里的东西,薛凌风还没送下一样菜进来的空挡,连忙开口。他的主人一直只是在喂他吃,而自己一口也没有动过。

    薛凌风看了一眼他的影卫还被层层裹住的手,仍是冷冷道:“张嘴。”

    两人便又都沉默下去,一个喂,一个吃,明明是很亲密的行为,在他们两个之间却只突显压抑和沉闷。

    “下午你干什么了?”

    薛凌风往双飞的嘴里填了一口饭,他其实已经从影卫那里完全知道这个人下午的整个行踪了,他只是也觉得闷,随便问问而已。

    “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

    双飞猛地想起来,他忘记把剩下的钱还给主人了。

    “然后呢?”

    听语气似乎没动怒,幸好他的主人没有计较他的疏忽,也没有怪他多花了钱。

    “然后,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主人。”

    薛凌风的动作停下来,他抬眼看着他的影卫,对方仍是那么谦卑的样子,恭顺的垂着眼,并没有看他。

    “是吗?看的什么戏?”

    薛凌风重新不露痕迹的夹起一块牛蒡r,放进他影卫的嘴里。

    他的影卫半天没说话。

    他没有办法继续这个谎言,因为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看过戏,更加无法编出一个什么戏名来。即使他能随便说出一个,薛凌风更加详细的问题也会拆穿他的谎言。

    薛凌风见他的影卫一直不出声了,便又给他喂了一口饭:“再说,你今天下午干什么了?”

    双飞飞快的抬头看了薛凌风一眼,仍是说道:“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

    “你整个下午就只看了戏,对吗?”

    双飞沉默了一会,最终点点头。

    薛凌风看他这样,放下碗,一手抵住头,闭上眼睛,被他一直强行压着的伤势,几乎瞬间就要冲破出来,血腥味不停涌上他的喉咙。

    过了一会,他再次睁开眼,盯着他的影卫:“你再说一次,你下午干什么了?”

    有什么好骗他的?只不过是看耍猴了,有什么值得骗他的?!

    事已至此,傻子也能知道薛凌风是什么意思了。

    双飞低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跪在薛凌风脚边,仍是说道:“主人,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然后,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他不想说,他看见一只小猴子,很像很像七七,他一直看着它表演各种动作,古灵j怪,就好像七七又活了过来,而他们又重新回到过去的时光。

    看来,他的影卫,这次是要和他对抗到底了。

    薛凌风半天没动,忽然冷笑了几声,转过身,背对着双飞打了一个响指。

    五个黑衣的影卫立刻从窗外跃进来,跪在薛凌风脚边。

    薛凌风冷声道:“刚才是谁跟我汇报他的行踪的?”

    “是我,主人。”其中一个影卫向前跪了一步,把头压得更低。

    薛凌风抬手抽出这个影卫背在背上的佩剑,直指他的喉咙:“是你?你居然敢骗我,谎报他的行踪?你知不知道骗我就得死!”

    他这辈子,就恨的就是被骗,最恨的就是说好会回来的人,却再也没有回到他身边了。

    双飞在薛凌风的身后睁大了眼睛,他只以为薛凌风会惩罚他说谎,或者把他杀了,却没有想到他的主人会这样。

    “主人,属下没有说谎。”

    “不,你说谎了。”

    ……

    “是。”

    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已被剑尖戳中喉咙的影卫,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主人要他死,他就去死。他们只是一件工具罢了。

    “主人,对不起,是我说谎了,请惩罚我。”

    双飞见此,急忙跪行几步,靠到薛凌风身边,他此生可以为别人而死,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他而死。

    因为影卫不能擅自碰主人,所以他无法去挡住薛凌风握剑的手,只能不停的磕头认错。

    有些话,有些事,真的不想说。因为一说出口,那些被克制的感情就会控制不住。

    曾经的往事,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想流泪,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我下午去看耍猴了。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猴子,后来……然后死了……主人,对不起,请主人惩罚。”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我不配再爱你,而最残酷的事情,是我已不在你的记忆里。

    薛凌风一动不动的站着,血又涌出来,开始是一滴一滴的,很快便是成股的,顺着他的下巴,染到他的衣服上。

    这是使逆行经脉,强行一战的结果。

    所谓魔功,就是有很多可以在关键时刻,重创对手,同时更深的伤害到自己的招术。

    双飞跪在他身后,自然看不到这些,仍是不断的磕头认错。

    过了好久,薛凌风才低声说道:“还敢再骗我吗?”

    “属下不敢。”

    这话,是双飞和那个影卫一起说的。

    薛凌风丢掉手里的剑,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影卫们在主人离开之后,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双飞一直跪在地上,脑子里一团麻。他的主人几下就把他准备死抗过去的事情掏出来了,薛凌风总是能最快的抓住对方的软肋,然后轻而易举击垮他们。可他真的不愿意说,不想对着那张冷漠的脸,说那些一起经历的岁月。

    薛凌风一回屋便倒在床上。

    今晚会是最痛苦难熬的一夜。除了硬抗,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到他。

    他默默忍着,很快就一身汗。经脉逆行后,开始发作的痛苦,就好像被大力绑起来,再被人人一寸一寸的敲碎骨头。

    而他的影卫骗他的事情,让他那么彻底的愤怒,简直是给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或许,更让他没法忍受的,是被骗时那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