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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2

      夜术 作者:牛小饼

    第 31 章

    刑堂墙壁上的火把换过了三次,掌刑的老头儿终于在那庄严宣布,日落西山了。

    “双飞,太阳落山了。”

    这是告诉他,要受刑了吗?

    随着那一声吆喝,刑堂里其他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唯一没动的就是双飞,还是像早上那样跪着,削直的背,湿淋淋的头发和身体。

    他微微抬头,很好,他的眼睛连正前方那个巨大的恶鬼头像都看不清了。

    不一会儿,几个年轻的打手从一个侧门里用一个小木推车推出八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沉黑的檀木,都没上锁,在小木车上一字排开,停在双飞面前。

    这玩意有一个自由自在的名字,叫“八仙过海”。凡是到了太阳下山还没有等到主人处罚的指令,就都用这个来完事。

    每个盒子里放的刑具都不一样,能造成的痛苦和伤害也不一样。受刑的人就点兵点将似的随便挑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自然就一会被伺候什么。

    当然,盒子的顺序是打乱的,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是什么,“天堂”还是地狱,全在随手一指了。

    “双飞,挑一个吧。”

    老头儿拿了一个手帕过来,替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水。

    怎么挑?看都看不清,“第一个。”

    随便吧,疼起来能有多少分别?

    “拶子。”

    老头儿很慎重的宣布结果。于是,其他的七位“仙人”仍是坐在小木推车上,被请到一边看戏去了。

    “双飞,你没试过这个吧。”

    老头儿拿起盒子里的布条将那副铁杉木的褐红色拶子来回擦拭了一下,“这个不算苦,你运气还是蛮好的。”

    盒子里不光有刑具,还有一只香。按规矩,夹上的时候同时也把香点燃,要等香燃尽了,才能松开。

    “一会就完了。”

    老头儿过来扶住双飞的肩膀,另外走过来两个人,抬起他的手,把那副拶子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拉线向两边绷紧的时候,双飞把头埋进手臂之间。

    一如既往的,他受刑的时候只要还有神智就不会出声。

    但是,十指连心,一痛起来就是直绞心脏。

    刑堂里没别的声音了,只有拶子里的拉线不断向两边拉伸时刺耳的“嘎吱”声,而骨头裂掉的声音,只有双飞自己能听得见。

    掌刑的老头儿的手还是压在双飞肩上,以防万一他受不住了忽然动起来,说不定直接就把手指扯断了。

    他发现双飞在抖,便拍了拍他肩膀,他想给他擦汗,但是这个男人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拉到什么程度,拉到多少力度,这也是有严格规定的,拉满了就可以点香。

    “双飞,点香了。”

    老头儿伏在双飞的耳边说了一声,而拶子里的手指已经血r模糊,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从此就废了。

    既便如此,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出一声。

    “双飞,疼就喊出来吧,没事的。”

    良久,这个男人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没了武功,一切都只能硬抗。难怪欧阳玉说过他不能再受刑了,痛起来的时候,他身体里的那些毒和旧伤就像沸水一样在身体里汹涌,毁灭一切般的吞噬他的生命。

    一缕血迹顺着双飞的嘴角滑下来,滴进铺在地上的玄铁锁链里,就试试吧,看看这具身体,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受刑,就是在一种痛苦里昏过去,然后又在另一种痛苦里醒过来,周而复始的过程。

    在蟠龙山庄的刑堂里,受刑的人一旦昏迷,是一定要马上就弄醒的,否则刑戒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香烧了一半,人已经是第二次昏过去。

    刚刚歇下来的鞭子立刻又招呼上去,那已经不再挺直,毫无力度的背上已被撕裂出一条一条外翻着的伤口。

    鞭子里面搅了钢丝进去,一鞭抽下来,皮r外翻,鲜血淋淋。

    但人始终不见醒来。

    没办法,行刑的人抬来一桶盐水。醒不来就用盐水泼吧,只要没死,一般被泼过的都能醒。

    一桶盐水,便对着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倾泻而下。

    终于再也受不了,受刑的人如同惊吓到的兽类一般,疯狂的抽搐起来,不自觉的就去拔套在拶子里的手。

    拶子拉得这么紧,就这样拔还不得被拔断了?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把双飞按住。

    可是男人还是在拼命动,似乎想从这具身体里挣扎出来,但似乎因为受到了外力的钳制,始终不能摆脱,原本只是痛哼的呻吟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呼。

    掌刑的老头儿手足无措,退到一边,让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去压了。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这么痛苦过,神经越坚强的人,崩溃的时候就越彻底。

    后面整个过程这个男人其实都算不上清醒,他一直在挣扎,而其他人也尽心尽力的按着他。

    老头儿缩在一边,都不敢正眼去看。受刑的他看过很多,但惟独对这个男人,他怀有同情,也说不上为什么。在看到他眼底的虚弱,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被这股剧痛逼得一次一次拼尽力气挣扎的时候,他深深为他叹了一口气。

    香上的最后一点火光终于熄灭了,一缕灰色的香灰从香头上落下来,无声的摔进香炉里。

    拶子撤下去的时候,掌刑的老头儿才靠过来。他接过那副血迹斑斑的拶子擦干净,重新放回盒子里。

    八仙又被咕噜咕噜的推回那扇小侧门里了。

    刑堂的大门又打开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穿堂的冷风又幽幽的吹起来,因为已经入夜,更带了几分冷气。

    男人一个人跪坐在那里,垂着头,那双手,已经肿得有原来的两倍大。

    这样的刑具,其实和他经历过的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他却昏过去了三次。这只能说明,这具身体,已然是极限。

    掌刑的老头扶双飞站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没有用冷漠去拒绝。因为他自己g本站不起,他看了老头一眼,算是感激。

    老头儿看着双飞一个人步履蹒跚走进黑暗中的孤独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来影卫的结局也是如此,孤独一人,永沉黑暗。

    时间,所剩无几。

    夜里清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肺时,双飞感觉自己的血y已经无法再让它们温暖起来。

    山路弯曲,缓缓的在月色下延伸。

    路很漫长,但是他的生命却像一只已经离弦的箭,呼啸着奔向终点。

    第 32 章

    夜里很静,树林里没有一点声音。月光也静静的,照着蜿蜒的小路。

    双飞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又垂下头,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腿慢慢往前挪。再拐过一个弯,就可以上到大路上去了。

    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这么冷,就像多年来他一个人默默的坚持和孤独。

    步子已经越来越沉重,他的生命,就是这样被别人使用和挥霍,想保也保不住。

    路两边垂下树木的y影,那里面应该也隐藏着蟠龙山庄的影卫,但他们此刻绝不会出手去帮助昔日的同僚。

    他们只会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早已麻木生死。

    终于拐过那道弯,双飞却呆住了。

    小路的尽头,薛凌风一身白衣,冷得像天边的月亮一样无声的站在那里。

    怎么办?他完全没有料到薛凌风会在这么冷的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该怎么办?

    双飞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已经运转不起来了。按理说,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走过去,跪在主人的脚边,然后说“谢谢主人赐罚”。如果主人觉得满意就算惩罚结束,如果觉得还不够,怎么爬回来的就再怎么爬回刑堂去继续。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思维在往后退了——即使他脑子不清醒了,早上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自己能滚就滚,他不想碍他的眼。

    摇晃的脚步,一步,两步,退到第三步,薛凌风已经走到他面前来了。他不敢再退,只好停下来站着。

    良久,两个人只是默不作声,彼此隔着一步的距离。

    薛凌风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定在他的影卫身上。看着他浑身是伤,用手腕压着膝盖,低着头,弯着腰,狼狈不堪地站在他面前,压抑的喘息。

    “对不……起”,僵持好久,他的影卫终于开口了,哆嗦着道歉,“我走错路了。”

    说完,他便拖着一条腿艰难的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拼命加快步子,似乎是想走得快一些,速度快不了多少,整个身体却显得更加摇晃不稳。

    双飞好不容易挪了三步,薛凌风一步就追上去了,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想去哪?嗯?”

    硬邦邦的声音,没感情,没温度,对那些狰狞的伤口似乎也视而不见。

    双飞被薛凌风这么猛地一拽,g本不可能再站稳,差点栽了个跟头。薛凌风看着他的影卫在他面前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撑着腿站起来,勉强吐出个字:“没……”

    薛凌风没再说话,转过身,拽着双飞的手腕往前走。双飞跟不上他的步子,一直被拖得跌跌撞撞。

    两人又是一路无语的回到薛凌风的后g。为了不惊动那些女人,薛凌风拖着他的影卫从后门进的屋。

    屋里亮着灯,王三老头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摆玩着手里的玉势。

    暖炉已经生起来很久了,屋子里暖融融的。木枷和铁架也准备到位,唯独就欠一个男人了。

    薛凌风踢开门,拖了双飞进去,他一松手,双飞直接跪倒在地上。王三看到他们两个,腾的站起来,再看到地上的男人,嘴巴立刻长得大大的,但只是惊恐的“啊,啊”了两声,就被薛凌风用眼睛瞪了出去。

    屋里,忽然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

    薛凌风把人赶走了,自己就径直到桌边坐下来,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双飞躺在他身后的地上,微微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烛影独自摇曳。

    薛凌风呆呆的坐了一会,忽然用手枕着头伏了下去。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眼睛却是红的。

    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影卫,然后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他的影卫安静得没点声音,好像已经睡着了。

    薛凌风从柜子里拿出一些药,然后挪了个板凳过来床边,抬起双飞的手,一点点的把药倒进他的伤处。

    最好的创伤药用起来并不会让伤口产生疼痛,反而能有镇痛的奇效。他的影卫真的睡着了,却在梦中把紧皱的眉慢慢松开来。

    “双飞,你知道吗?”

    薛凌风忽然开口,对着已没有反应的影卫自言自语,眼圈又红起来,“我是有娘子的,我的娘子非常好。那些女人我都不要,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永远都爱。但是……但是他不要我了,他走了,他去哪里了?我怎么等……他都不回来,我想他。”

    “我就想他回来……”

    男人似乎再也克制不住,伏在床边低声哭泣起来。

    但是他却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不记得他的名字,他就只记得他爱他,很爱很爱,他抱着他的感觉,死了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