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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第8部分阅读

      筑北王府 作者:肉书屋

    请你不必担心并不是空话。在你来之前,咱们王府西院别说是几包干菜几石米粮,便是上好的皮货,各色珍奇,哪一样不是莫名其妙的就没了许多?要我说,这是您之前受大总管吩咐查账,但暗中放了各处一马,于是有的人就来感恩回报了。”

    静言皱起眉头,“这种回报我宁可不要!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我开了收东西的先例,以后谁再犯点错便想着私下送了东西就能搪塞过去,到时候还怎么管西院的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不求多么公正严明,但只要我在一天,小的可以不计较,大处绝不许再出亏空。”

    夏菱看她那认真严肃的样子憋不住咯咯笑,“哦,原来姑娘是要当清官呢!”

    静言也觉得自己太过严阵以待了,便放松绷紧的脸子道:“清官有什么用?清官难断家务事,真放进来一个只怕没三天就被那些女人的鸡毛蒜皮烦死。”

    夏菱歪着头上下打量,直到看得静言有些发毛了,才说:“咦?想不到姑娘发起火儿来竟颇有几分大总管的风范。刚才听章夫人唤您的小名儿,那‘真真’二字还真是贴切,谁能想到平日里温吞吞的章姑娘也有这么火爆筒子的时候呢?”

    静言横了她一眼,“该让一步的时候我不细究是给大家留着脸,但以我的身份,真出了亏空,上边几位查办起来我便是那顶着雷的。我又不是谁的姐姐姑姑,到时候颜面丢尽不说,真追究起来便是把我这身骨头都砸碎卖了也赔不起。”

    见夏菱还盯着她瞧,静言哼了一声道:“是人谁不爱占便宜?王府富足,王爷慷慨王妃仁慈,但王府这棵大树再高再盛也不是取之不尽。东院里那些亲兵,城外兵营那些将士,养起来一年要花销多少?别看她今天拿了一点儿,你占了一分,但聚拢起来还是小数目么?咱们都是站在王府这大树下摘果子吃的,但真有一天大树生了病,先饿死的就是咱们这些人。”

    夏菱缩了缩肩膀,“姑娘这话说重了。”

    静言一笑,“是有些危言耸听,我不过是每日看着账上那些东西流水似的,心里难受罢了。”

    夏菱又问:“那姑娘先前还说小处不纠?现又说聚拢起来小数变大数?”

    静言反复掂量了几个来回,又盯着夏菱看了片刻才终于说出心里话,“我是拿你当最贴心的人才跟你说,先前账册上缺失的可不止府中丫鬟婆子们偷偷摸摸的那点儿小东西,其中有几项大宗的才是要命。我发现不对便没有再查,你想想,若是只底下人那些小来小去的,大郡主会直接翻脸非要从外面找人进来管西院么?”

    夏菱神色一震,“姑娘是说……”随即摇头,“不,姑奶奶虽为人刻薄,但她从小便长在王府。姑奶奶的娘去得早,老王妃又是她的亲姨,对她视如己出,她也是把王府当成了家。那几处大宗的亏空,照我看不一定是姑奶奶所为。”

    静言点点头说:“所以我便把剩下的事儿甩给言先生了。凭我一己之力,这个差事办不下来。姑且不管是谁,只要王爷和东院的人愿意放过一马,咱们只当不知道就完了。反正现在是我在这个位置,今日又跟你交了实底儿,你以后一定要多注意着些,千万不能再出这等大漏子了。”

    夏菱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往旁边一歪挤了挤静言,“怪不得姑娘以前说我和夏荷与你是一条藤上的苦瓜,真若是再出这等事,咱们三个谁也跑不了。”

    静言轻笑道:“是啊是啊,大处那位我不敢惊动,只有在小处严查。事事做得沟是沟,垄是垄,让那位知道这个章家的丫头就是个榆木脑袋死心眼子,非但油盐不进,还要把一块布一斗米都算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

    夏菱哈哈笑着说:“这样一来那一位还想干什么可得先掂量明白了。不然我们这位混不吝的姑娘可又要变成火爆筒子,轰的一声炸起来。”

    静言抿抿嘴角,慢悠悠的说:“然也,所谓以小见大。”

    私下有人送东西的事儿在静言回府后不久就被夏菱探了出来,果然是厨房的王大娘所为。而夏菱自从那次随马车归来时的一番交心,对静言的忠诚更多了三分。

    这之后,夏菱更是帮着出主意,把王大娘一个侄女儿提上来在素雪庭当差,专门管着每日里厨房递交的各种票单往来以及物件发放。

    明着给一个肥差,王大娘自然感恩戴德,某天晚上遮遮掩掩的来了,静言授意由夏菱把她拉到一旁厢房里细细的谈了半个多时辰。自此静言家中再未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王大娘也鲜少再出什么幺蛾子。

    后来静言听夏菱学舌时只是一笑便不再提。

    心里明白,夏菱这丫头来了这么一手,也算将了王大娘一军。明面上是为了答谢之前的礼物,暗地里却是给她们姑姑侄女拴在一条线上,若是日后厨房再出亏空,那就是他们王家女人的事儿,跑得了一个跑不了一双。

    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无需多言。

    自家中归来后,静言便时常去东院棣棠轩。

    刘太医的小院就在旁边。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虽现下已是深秋,院子中却还有几味适宜北疆生长的草药,屋里也摆着一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苗子。

    刘太医的正夫人十几年前过世,现在身边还有位小他八岁的侧夫人,这老两口都是慈祥和蔼之人,刘太医的独子子承父业,如今在太医院供职。

    静言原先只是担心母亲的病情,跑得勤了,逐渐对这两位长辈萌生亲人般的亲切之情。虽刘太医在府中地位尊崇,到底还是住在东院,侍奉的只有两个充作药童的小丫头,难免有不够细心周到的地方。

    静言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便经常帮着打点日常起居,若是自己不能亲自来,也要派几个素雪庭的小丫头过来。这其中自然是夏菱一手包办,选的都是机灵有眼力见儿的。

    却说回府三日后,静言带着丫头正打算给刘太医夫妇送几样新鲜糕饼,走到连接东西两院的长廊上时,远远的看见一位外府的小姐由丫鬟陪着相向而来。

    到近前正要行礼,突然听那位小姐唤了她一声:“静言妹妹!”

    静言抬头,只愣了一下便笑着说:“清婉姐姐。”

    来人正是她第一次被王妃邀请来王府游园时在西院前厅相识的廖家二小姐廖清婉。

    自从那日别过,没几天静言就被接进王府。虽二人再没机会见面,但都还记得当时相谈甚欢又很投缘,所以现今再相见自然是分外亲热。

    静言吩咐小丫头把糕点给刘太医送去,自己陪着廖清婉坐在廊下聊天。

    原来廖清婉是昨日才被大郡主邀请来一同游猎的。静言也是才知道筑北王府的秋猎从明日起才正式开始,之前那些公子小姐们的出游只能算是玩乐,真正的秋猎其实是每年王爷考验选拔将士的机会。

    “清婉姐,你这般文文弱弱的,竟也会骑马么?”

    自从那次马儿被大郡主冷不丁抽了一鞭子把静言甩落下来,静言便对骑马怀有深深的恐惧。所以一听廖清婉竟然参加秋猎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是担忧又是钦佩。

    清婉掩着嘴笑道:“我哪里会什么骑马,不过是坐在上头由仆役牵着走几步罢了。之所以答应前来是因为……因为……”

    说着脸上就红了。

    静言突然想起前几天探家时姑姑临走前说的话,什么公子小姐的,难道?

    “姐姐是有中意的公子在府内么?”

    廖清婉轻轻点了点头,面上更是红起来。

    静言拖着声音“哦~”了一声,羞得清婉作势要捶她,“不许笑我!”

    女儿家的情事最是奥妙,想有个人倾诉,但又不好意思大喇喇说个痛快,而且那不知何时悄悄爬上心头的甜蜜更是难以用语言描绘。

    于是,一时间廖清婉说得吞吞吐吐,静言听得一头雾水,偏又有那种探知朋友心事的刺激和期待。果然只要是女人就爱这些,静言也未能免俗啊!

    正是听得心急火燎,脱口问道:“姐姐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底是哪一位公子呀!我现在就在王府当差,如果你告诉我,也许还能帮上忙。”

    “帮什么忙?”

    没等廖清婉回答,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横插一杠子。静言和清婉齐齐起身,回头一看却是好几日未见的卫玄。

    静言是习惯了王府中这些男人横冲直撞的也没个避讳,可廖清婉怎见过这等阵仗?一看来人高大威猛,身后还跟着同样身强体壮的六七个侍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即便静言一个劲儿安慰,还帮她引见,廖清婉也是匆匆一礼后带着丫鬟就遁跑了。

    卫玄皱着眉毛看了眼那落跑的小姐背影,转头看着静言时眉头皱得更深,“今天有风,你就这么坐在廊子里?”

    静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笑道,“我穿了袄子,不妨事。而且原本是打算给刘太医送些点心,半路遇见熟人才停下聊了几句。”

    “刘太医?”卫玄想了一下,恍然,“你母亲的病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静言便把刘太医的话学了一遍,待到说完时突然惊觉她怎么这般毫无保留的全告诉卫玄了?其实这种事旁人大多是礼节性的问一句而已,她今天还真实在!

    正是懊恼时,却听卫玄说:“如此你便盯着点儿刘太医,他那天给你母亲开了几天的药?到日子你就来找我说一声,我派人把他送过去再诊。”

    说着便叫来一个面生的侍卫,“他叫四虎,也通一些药理,你母亲需要用什么药材你只管跟他说,他自会去找大库管事给你取用。明日开始正式秋猎,我必然日日到场。不在府里时,需用车马你就找三虎。”

    很好,这儿有一个比她还实在的。

    静言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是是,多谢大总管。”

    卫玄盯着她看了片刻,说:“这个笑容很好,你应该多笑一笑。平日里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木头似的。”

    静言顿时不笑了,冷下脸瞪着他道:“大总管英明,我就是个榆木疙瘩!”

    卫玄一愣,完全不明白他刚才说错了话。他觉得自己是好意,也是赞美,其实他想说静言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得多,但要是直接说就像个登徒子,所以便拐个弯子。

    一时僵住,静言便福了福身打算去棣棠轩。

    刚迈出一步,卫玄又叫住她,“那个死去的姑娘叫金燕。”

    静言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卫玄说话虽爱扔下半句,但轻易不会没头没尾的只提个名字,看来是那件事有了结果?

    卫玄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们立刻退至十步之外。

    两人相距咫尺,静言仰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叫金燕,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提,回去警告知情的丫头们也不许再议论。”

    “为什么?怎么回事?”

    卫玄面色微变,棱角分明的脸上,鹰隼般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武将才有的杀气,“记住我的话,不问,不说,不好奇。有些事,非你我可以左右。金燕姑娘还有妹妹,以一命换来妹妹日后衣食无忧不需再漂泊卖艺,已是最好的结局。”

    静言虽是一直养在深闺的女孩儿,但家道中落后遭受的亲朋排挤眉高眼低却是一样不少,个中缘由无非是那“身份地位”四字。

    垂下头。

    虽然不认识这名叫金燕的姑娘,但心中依然为之痛惜。

    卫玄静静的陪着她站在廊下,直到听见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知她缓过神来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了,生死自有天命。”

    卫玄说完便带着侍卫转身离去。他不愿意让静言知道更多,这姑娘的死因中有太多的肮脏龌龊,而且中间牵扯之人有一个最好暂时不要招惹。

    杀人偿命,人在做天在看,早晚他卫玄是要跟那人算清这笔账的。

    ☆、第二十一章

    今日是王府秋猎正式开始的第一天。

    即使狩猎主要以东院的男人们为主,大郡主以及诸位小姐们只是去凑热闹的,西院这边却也是一早就正儿巴经的忙活起来。然而无论其它的院儿折腾得多欢实,静言的素雪庭依旧是与每日一样的按部就班。

    素雪庭早会一般是各处管事上来通报杂事支兑物品,偶尔有别的院里丫头来回自家主子有什么额外的要求。比如今天一早顾夫人身边的鸢儿就来了,然而进屋便是横鼻子竖眼往旁边一站,直直的瞪着厨房王大娘。

    正赶上夏荷当值,静言心想夏荷这丫头最会装傻充愣,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好跟她说话也还罢了,真惹急了能活活把人气死。于是,就当没看见鸢儿的一脑门子官司,只冲夏荷使了个眼色,便不再理会。

    果不其然,轮到王大娘报上今日后厨需要支取的物品时,鸢儿哼了一声便敲起了边鼓。静言端坐在小炕上听了一会儿,原来是昨日的菜做得不合口了。

    王大娘立刻翻了脸,说众口难调,夫人吃斋念佛喜食清淡,可别的主子又爱吃香的,又搬出姑奶奶王妃大郡主。

    鸢儿冷笑:“你也别拿旁人来压我们,上次存在后厨二两银子,为的就是我们夫人爱吃清淡素菜。你倒好,就听见清淡二字,那一碟蒿子秆就跟白水里过一下捞起来的似的!”

    王大娘拍着大腿笑,“我的姑娘哎,顾夫人是要吃斋礼佛的,难不成您让我用鸡汤煨着?先不说那是荤食,单说若是样样素菜都用肉汤,您放过来的那点儿银子够用多久呢?昨天的菜太素了,您来跟我掰扯,却不知我老婆子已经背地里贴补了多少?”

    说着老脸一皱,冲着静言假哭,“章姑娘给老奴做主,这是往里填着还落埋怨,指着鼻子骂起来给人没脸,后厨这差我可当不得了!”

    这种事在素雪庭是常见的,无需静言出声,夏荷已经上前一步,把绢子往王大娘脸上一掼,“大娘您可快擦擦吧!多大的事儿就在这里哭丧似的?”

    静言垂下眼心中偷笑。夏荷历来是先骂谁就向着谁,今天鸢儿势必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随即又想起昨天晚间被王妃叫去摸骨牌。安夫人孔夫人都在,偏顾夫人推脱身上不舒坦没来。后来静言去了,不片刻顾夫人却又来了,娇弱弱的说难得王妃有心情玩乐,她那一点病也算不得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顾夫人卖乖,但王妃是实心眼子的,夸了她好久,又是让她上炕又是让丫头给捶肩膀,还让春巧找些滋补的名贵药材给夫人院里送去。

    静言一看人手够了就想回屋,却被王妃留下说让她陪着一起看牌。

    但这看得哪是牌?明明是看的一场夫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起因便是今日的秋猎。

    王府秋猎是大事,王爷带着兵将一去便是三天,还要驻扎在山里,每年除了奴仆们都要跟过去两名内眷服侍王爷的起居。自从几年前王妃在山里着了凉回来一躺半个月,王爷便不肯再让王妃劳累,于是这秋猎三日就是夫人们难得的亲近王爷的机会。

    后来听夏菱说,都传言二公子就是安夫人借着秋猎三天得的果子。

    牌过两圈,夫人们的话锋就转到秋猎上。静言悄悄观察,只见这三位夫人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许是保养得当,即使已经有了一个成年儿子的安夫人依然娇媚可人,更不用提最年轻的顾夫人了。

    只见那顾夫人凭着先天生得娇小,又被王府的富贵生活养了这么些年,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些俏皮,眼波流转,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觉得身上酥了三分。

    静言也许是异类,反正当时她被顾夫人一瞟之后,只觉头皮一麻,猜测八成被雷劈了也就是这感觉吧?

    回房后学给上夜的夏菱听,笑得夏菱差点儿滚到地上去。

    “姑娘你这是暴殄天物啊!还被雷劈?多少男人恨不得天天被顾夫人的雷劈上两劈呢!”随即又正色道:“除了王爷。”

    “咦?按你这么说难道王爷不是男人?”

    夏菱一听静言曲解她话里的意思,立刻跳上床来咯吱她,“姑娘这都是跟谁学的?越发的满肚子坏水儿!”

    静言抱着被子团在床尾,“好了不闹了,你这是又要说什么典故不成?还正经起来了。”

    夏菱可真是有典故要讲……

    “姑娘!人都走了。”

    夏荷的招呼把静言从回忆中惊醒,抬头一看,可不是人都走干净了么。

    静言笑着冲她点点头,“今天多亏你了。”

    夏荷一侧身坐在小炕沿子上,一边帮静言捶着腿一边小声说:“有我们在,对付这起撒泼的烂货大可不必劳烦姑娘。只是……姑娘刚才想什么那么入神?昨晚上你和菱姐姐嘀咕了半宿,又是笑又是叫,要不是今天我要早起伺候,都忍不住要过来一起听听呢!”

    说着手上就发力揉搓她的小腿,“好姑娘快告诉我吧!”

    静言被捏的又痒又疼,便把昨天晚上在王妃屋里摸骨牌时安夫人是怎么暗讽顾夫人,又是如何以顾夫人“在菩萨面前最心诚,所以这几日一定多多的念经,保佑王爷武运昌隆”为借口,生生将她留在王府不让去王爷身边伺候的事儿说了。

    夏荷转了转眼睛,突然脸上一红道:“姑娘好不害臊!”

    静言奇道:“怎么还扯到我不害臊上了?”

    夏荷咬了咬嘴唇儿,贴到静言耳边说:“姑娘可知夫人们跟到山里去‘伺候’,是哪一种伺候,怎么伺候么?”

    静言惊了,随即狠狠一戳夏荷的脑门:“死丫头!明天就给你配出去!”

    夏荷忙笑着又凑回来说道:“不过咱们王爷可不喜欢那些腥的臊的,之所以对顾夫人比较冷淡就是因为有一次……”

    静言一抬手挡住她的嘴,“你们也就是听说,到底真相如何谁知道呢?昨晚上夏菱也跟我说这个,要我说,你们才十六七的小丫头,又是在西院里伺候的,更不该成天想着这些。等到了年纪自然要成家,嫁做人妇再想也不迟。”

    夏荷见静言冷下脸顿时再不敢胡言乱语,对姑娘的脾气秉性又多了解了一分。心中暗想,和西院那些表面温柔规矩的夫人们乃至小郡主相比,章姑娘才真是一本正经的,这一点倒和大郡主很像。

    和夏荷扯完了闲篇儿,静言照例是带着人盘库等等,不必多提。

    自从王厨娘偷偷送礼那件事之后,静言在日常的差事中更是钉是钉铆是铆,加倍小心乃至给人一种刻板不识变通的错觉。其中缘由夏菱是明白的,自然对静言百般支持。

    一时间王府众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西院管事章静言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傻姑娘,连着把素雪庭的丫头们也带得越发古板。

    更因为后来静言雷厉风行的拿几个私藏衣料的丫头婆子开了刀,于是无论哪一房哪一处的,只要见了素雪庭的人都好似老鼠见了猫。

    总之,现下不管王府中多热闹,不管传说东西两院来了多少翩翩佳公子,多少俏丽无双的小姐,寻常说笑可以,对那些风流韵事静言一概充耳不闻,只一心扑在管理西院的差事上。

    但虽是如此,静言心底还是惦记着先前廖清婉说的有位心动的公子在府中一事。于是私下里还是让夏菱和夏荷两个心腹稍加留心东院公子们的动向,她们二人拿她打趣时静言也由着她们瞎猜,从未提过自己的好姐妹。

    秋猎第二日,王府中比平时清静了很多。

    静言带着人从库房回来时,只零星的见到几个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想着东院的男人们基本全都去了,西院的两位郡主,安夫人孔夫人,以及邀请来的一众外府小姐们也都进山,唯一留在府中的顾夫人又是阴死阳活的……估计王妃那边也没什么人走动吧?

    随即吩咐夏菱去库中取两盘京城送来的好果子,她要亲自走一趟容华斋,陪王妃说说话,解解闷儿。

    惯常静言是很少主动来王妃院里的。一是她的差事繁杂,二来她也怕被人说只知道在王妃面前讨巧卖乖。原本她和王妃住得近就已经有人放话说:这可是个便宜地界,随时随意的就能去容华斋显勤儿。是以,她更是时时注意避嫌。

    但即便如此,旁人还是能说出话来。现在流传的版本是说章姑娘就是个缺心眼子的,以为自己管着西院就了不起,连王妃那边都很少走动,给她狂的!

    这可把夏菱和夏荷气坏了,静言却是一笑而过。还吩咐她们若是有人当面敲边鼓也要当没听见,“对付这些人,只要晒着她们就是了。你回一句她们有十句等着,就是要抓你的话头才好有得说。”

    不过夏菱和夏荷虽面儿上遵从静言的吩咐,私下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悄悄查探一番,得知传话的大多是顾夫人和安夫人院里的,这之后在日常派发东西上就偷偷做些手脚,让她们吃尽了哑巴亏还说不出。

    静言知道了只是摇头,劝她们别找麻烦,但俩丫头依然如故。

    穿过连接素雪庭和容华斋的八角洞门,就有小丫头瞧见她们。还没走到正房前,春巧就迎了出来,笑着说:“姑娘怎么来了?”

    静言抬了抬手,夏菱立刻把果子一递,说道:“这是前儿京城陆大学士府中派人送来的果子,说是他家公子在府中叨扰,还请王爷王妃多担待。我们姑娘看这果子造型精巧可爱,便特意给王妃送来尝尝鲜。”

    春巧看了一眼说:“也好,咱们府中从不吃外头人送的点心,今儿也给王妃换换口味。”说罢便招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先每样尝了一个,又停了片刻,见无事这才让人端进去。

    静言见春巧并不让她进屋,便知房内恐怕有人,而这人必然是顾夫人了。

    果然春巧拉着她进了一侧厢房,命丫头去沏茶时小声说:“姑娘可别进去,那一位在里头作妖儿呢。”

    静言看她神神秘秘的,便笑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王爷也不在府里,她何必来跟王妃这边搅和?万一王妃烦了跟王爷唠叨两句,还能有她好果子吃么?”

    春巧赶紧摆手道:“这回可不是来哭委屈的。”说着更压低了声音,“今天她来了我瞧着就不对劲。果然一开口就说起坊间盛传二公子文韬武略,又是恭敬知礼风度翩翩,说二公子这般人物不知比大世子强了多少,如果有他当下一任筑北王可是北疆的福分。”

    静言一震,“这话说得大逆不道,她竟敢学给王妃听?”

    春巧冷笑,“可是说呢,挑事儿也没这么个挑法儿。大世子就算贪玩儿些,浪荡了些,但凭王爷对王妃的溺爱,便是个败家子也不会另立旁人来接这个位置。更不用说王爷对世子也很满意,曾说过咱们这是武将王府,不比那些亲王府只讲究规矩礼节,武将之子要的就是骑马打仗。世子马上功夫了得,更在两年前随卫将军在边关击溃好几处山匪路霸的寨子。这等军功连皇帝也亲下圣旨大加赞扬,所以现在就算给安夫人吃下熊心豹子胆,她敢有这个念想么?”

    静言一听是夫人们之间的斗心眼子便不吭声。

    夏菱接了话茬儿问道:“那王妃怎么说?”

    春巧一笑,“咱们王妃最是心宽,还安慰那位别想太多了。说二公子出色是王府的福气,但世子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又提起先前皇帝的圣旨,赞世子颇有王府先人的风范。说坊间的人传了便传了,他们都是无知之辈,巴不得王府出些乱子他们好多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又说这就是北疆被王爷治理的好,太平富足了,人们才有闲心扯这些有的没的。”

    静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可以想象顾夫人挑拨不成的脸子有多精彩。又觉得王妃兴许不是看上去那么傻,这些话仔细琢磨一下,真是句句在理。

    春巧冷哼一声又说:“王妃是宽厚人,但有些事既然有人敢说出来就别怕被王爷知道。那三位喜欢斗来斗去的便斗了,还想把王妃拖下水真是有胆量呢!”

    夏菱眼珠一转,想起安夫人和顾夫人房里那些死丫头指摘她家姑娘的话,立刻一瓢热油浇在春巧的火气上,“就是!决不能轻易放过这些传瞎话的。春巧姐,要我说即使王妃不提你也得把话放出来让王爷知道。不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人日后更要无法无天,扰了王妃清静不说,弄得王府失和是大!”

    静言立刻瞪了夏菱一眼,“也不知是谁在这拱火儿呢!”

    22章

    夏菱一听静言的口气就知道姑娘是真生气了,立刻缩着肩膀低下头不再言语,乖乖的站在旁边。春巧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果然还得章姑娘收拾你。”

    静言闻言便转头对春巧说:“你别听她的撺掇,这事儿原本不算什么,听那意思王妃也未往心里去。既然如此,若是让王爷知道只会小事变大,反而不好。先不说真闹起来会牵扯多少人,只说女人们的事为何非要把男人也卷进来?真想王府太平就都少说两句罢!”

    原以为春巧会不服气,没想到这丫头却看着她点头,“好姑娘,你说的在理。我刚才也不过图着一时爽快,倒说了这么些废话让姑娘见笑了。”

    又拉过来夏菱,伸手去刮她的鼻子,“那两位夫人的丫头们嘴上无德,说过些什么我也有耳闻。你想替章姑娘出气自然是使得的,但在素雪庭当大丫头还能少得了机会么?别总惦记拿我当先锋,你那点鬼心眼子我会不知道?”

    夏菱还是小丫头时就一直跟着春巧,彼此间的关系堪比姐妹,听她这么一说就撒起了娇,“好姐姐,你也知道有些不要脸的看着我们姑娘好说话就以为是软柿子,编派的那些浑话谁听了心里不窝火呢?我也是急了。”

    春巧只是笑,后来想了想说:“难得你能对章姑娘有这份心,那我就给你当后援军罢。放心,日后若是她们做得过了,我自会在王爷王妃面前吹风,保证没她们的好果子吃。”

    夏菱立刻喜笑颜开,挽着春巧的手说个不休。

    静言在旁边只是暗暗叹气。

    这下好了,她已经管不住夏菱和夏荷,现在又多了个撑腰的。但转念一想,在王府这种地方,拉帮结伙也是正常。她不生事却总有人惦记来踩她几脚,这样多几个有地位的大丫头亲近,也不算坏事。

    这边正聊得开心,突然有小丫头领进来了一个小厮。

    “章姑娘!您快去涤心斋那边瞧瞧吧!”

    看小厮慌里慌张的样子,静言也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回姑娘,京城肇亲王府的三公子病了。东院刘太医跟着王爷去了猎场,李公子身份尊贵,我们也不敢随意从城里请大夫,正是没了主意,偏那边也没有个可以说了算的人。”

    静言想了想,涤心斋在王府中路后院,那边一直归西院管着,要是请大夫就得往西来,左右也是她这边的事儿。

    “行了,我知道了。”

    先打发小厮回去,又让春巧看时机把这件事回给王妃知会一声,而后静言才带着夏菱直奔卫玄的陆沉馆。

    不是说四虎通药理么?幸亏卫玄还给她留了这么号人物可以差遣,真巧就用上了。

    一路匆匆赶到陆沉馆。还没进院门,先听见里头有女子的声音,话说得又快又急,还带着隐隐的愤恨。

    见门口也没有小厮,静言踌躇了一下,还是进了院子。只见里头站着两名侍卫,都是皱着眉毛,另有五六个小厮围着一个女孩儿似在推搡,背对着她还有一位穿长袍的年轻男子。

    那侍卫都是认识的,一个三虎一个四虎。其中三虎一眼就看见了静言,连忙上前道:“章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事么?”

    说话间那名男子也转过头来,却是言重山。

    静言先向他行过礼,这才将肇亲王府三公子生病的事说了,“东院的小厮说找不到能主事儿的才来回的我,八成是他没遇见言先生。”

    言重山微微一笑,“是我让他去找你的。这边还有些事儿需要我亲自处理,无暇他顾,只好有劳章姑娘跑一趟。”

    静言福了一福,“不敢当,言先生有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了。先前我听大总管跟我说四虎略通药理,便想叫他跟我过去瞧瞧,毕竟是男人的住处,我进去总有些不合适。”

    言重山一听连连说:“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这一层。”

    三虎和四虎都是卫玄吩咐过只要章姑娘来找就听凭差遣的,现下立刻走上前来拱手一揖,“如此我们便随姑娘走一趟,别耽误了公子的病情。”

    静言原本一直低着头,现在找到四虎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在这么一瞬的功夫看清那被小厮围在中间的正是先前嚷嚷着要替姐姐伸冤的杂耍小姑娘。

    脚下一顿,却听言重山说:“还请章姑娘速速带人去给公子看病,这边的事由我处置。”

    有言重山那句话静言便知是人家是要支开她,就算再好奇又怎会还做停留?

    至出了陆沉馆,与她最相熟三虎突然说:“您放心,大哥和言先生必不会亏待了那姑娘。”

    静言轻轻点了点头,但适才那一眼,她看到的却是小姑娘饱含怒火的眼神还有倔强的神色。思索再三,虽本性不爱多嘴,但事关人命,还是忍不住说:“人已经不在了,亏不亏待又能有多大分别。”

    三虎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看着静言道:“姑娘误会了,您可知那小丫头在闹什么?”

    静言摇头。

    四虎也跟着停下,冷冷的说:“她是嫌给的银两不够,正跟言先生狮子大开口讨价还价。张嘴闭嘴要告官,以为拿住了咱们王府的软肋,殊不知其实我们早就报给了穆太守又请了仵作。以咱们王爷的脾气定然不会遮遮掩掩的,只因牵扯的人里有一家势力极大,穆太守不敢开罪了那朝中重臣罢了。”

    静言一愣,“那这事儿其实与咱们王府无关对么?”

    四虎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不全是,王爷也是无奈才答应许了那小丫头银两来封口。谁知前一刻还指天发誓要给姐姐报仇,下一刻一听有银子拿立刻算计起来。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中间牵扯上了二……”

    不待他说完,三虎就出言打断:“好了!这事与章姑娘没牵扯,没道理让姑娘心烦。咱们还是先去看看肇亲王的三公子吧,这才是正事儿!”说罢还冷冷的瞪了四虎一眼。

    四虎依然是那冷脸模样,看不出情绪起伏,但也闭口不再提。

    静言先前是怜悯这个小姑娘自此孤苦无依,现下一听她见钱眼开,心中的感伤就变了滋味儿。不再上心,低下头继续赶向涤心斋。

    到了地方,她只让夏菱陪着进去。

    就算她是管事,一个青年男子的卧房她也绝不会进去。

    一个人站在涤心斋正房门外。放眼望去,这院子比素雪庭大上很多,曾是老王爷最喜欢的读书小憩之地。

    院中一座流水亭,引自品香苑内大池的小溪曲曲弯弯的在亭内盘绕。据说老王爷兄弟俩在世时经常在此或谈心或抚琴高歌。旁边还有一处青石假山,其高度远高于府中其它各处,应该就是夏菱说过的可以俯览整个王府中路的地方了吧?

    据说,每逢夕阳西下,在其上可以看到无以伦比的美景……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四虎退了出来,跟着的还有夏菱以及先前静言打发回来的小厮。

    “李公子的病情如何?”

    四虎不冷不热的说:“也没什么,普通风寒罢了。”

    卫玄手下的这些“老虎”们静言已见过好几个,三虎七虎无一不是爽朗之人,这只四虎却与他们很是不同。

    静言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话,也不动,就直挺挺的站在旁边。卫玄说她像块木头?瞧瞧这位,才真像根大木头呢!

    脸上冷了三分,瞪着四虎说:“你不是通药理吗?应该用什么药?又或者你只是略懂,还要再请外头的大夫给看看?”

    四虎依然木着脸,“外头的大夫都是狗屎。”

    静言暗暗咬牙,“好,那咱们便无需请那些‘狗屎’进来,麻烦您这高明的给开个方子罢!”

    四虎慢慢垂下头,“我不是高明的。”

    “那我便派人去城中寻一个最好的,不那么‘狗屎’的大夫来。”

    “城里就没有不狗屎的。”

    静言险些被气得癫狂起来,声音不由飙高,“你就是来捣乱的吧?李公子的病情容不得耽误,不让请外头的大夫,你又跟我扮木头,你到底想怎样!”

    这还是静言第一次被气得喊起来,而且竟然是跟一名男子。是说姑娘胆子越来越大,还是实在被搞得鸡血上头忘了礼仪?

    四虎一愣,转眼却笑了,“章姑娘莫急,就算刘太医去了猎场,他夫人还在东院。”

    静言愣住,盯着四虎眨眼睛。

    四虎笑意更深,“刘夫人通药理,医术也很不错。”

    静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找个鸡毛掸子抽人的冲动,恨恨的一扭头,叫上小厮:“跟我去棣棠轩请刘夫人!”

    四虎上前一步,“我也陪姑娘前去。”

    静言甩都没甩他一眼,径自转身大步离去。裙摆翻飞间什么姑娘家的礼数都不顾了,全飞起来也不吝!这该死的四老虎,真讨厌!

    出了涤心斋,那小厮也看出这位章管事被身后的侍卫气得不轻,一想无论是姑娘还是侍卫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偏偏他还被分来伺候李公子,真是公子有个好歹便是他的罪过。

    于是一边颠儿颠儿的跟着,一边打圆场。

    走出一半路程时静言已经缓了过来,顿觉适才自己失态。又听那小厮已经喘着还一味的说些插诨打科的逗笑,便放慢脚步,询问了几句涤心斋那边的事。

    日常使用的东西可齐全?李公子住得习惯否?饭菜满意么?伺候的人够不够?

    一提这个,那小厮便长叹一声道:“姑娘您是体谅我们下人的,都说这李三公子是肇亲王府的,谁承想拢共他身边只跟来一名老仆。现下涤心斋那边出除了院子里粗使的小厮便只我一个在屋里伺候的,上上下下的事儿哪一样都指着我一个人耍,可真是……唉!”

    静言想了想说:“八成是李公子出来不爱排场。既然如此,过会儿我便找言先生,让他先调派几名屋里的人过去帮忙。”

    那小厮一听立刻满嘴的谢,又笑着说:“这位李公子可真是不爱排场呢。带来的人少,衣裳物什更少,也不爱出屋,镇日就缩在房内看老王爷的藏书。也不知他到咱们王府是来打猎的还是来看书的?”

    静言想着既然涤心斋那边短人伺候,这小厮又跟了过来,就先去了陆沉馆。

    院中已经没人,找看院子的一问,原来言重山已经回去弥朗阁。于是静言便又带着人去了趟账房,把调用人手的事跟言重山说了,又把李公子的病情说了。

    言重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再派四个伶俐的小厮过去。四虎说的没错,刘夫人的医术虽比不得刘太医,但总比城里那些草包强上许多。”

    静言心中大骂,既然你们都知道刘夫人是一把好手,先前我来找人时怎么又不说?!

    垂着眼睛隐下恼火之意,福了福身便告辞去找刘夫人。

    言重山看着她出屋,叫住四虎,“你怎么惹着章姑娘了?”

    四虎木着脸道:“并未惹她。”

    言重山抬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