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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户人家第22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先恭喜了。”

    虽然心中仍有疑惑未解,可是听了林华清的这一句恭喜,郭可安还是欢喜起来:“你啊!平日里和这家小姐也好,和那户姑娘也似有情意,可到头来,却不及我和荣安……华清,你也莫要再蹉跎了!当心白了少年头,仍是一人孤苦哦!”

    大声笑着,郭可安扬鞭而去。林华清却独自一人,默默站在汴河边上。

    红日沉入山下,最后那一抹余辉渐渐暗了下去。远处的汴河上,燃起幽幽的光。那是一盏又一盏的河灯,悠悠荡荡地顺河而下。

    远远地望着那光,林华清忽然就笑了起来。

    希望,有时候就像是这光。虽然并不光亮得足以照亮整个人生,却总是能让人觉得淡淡的暖。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那就祝你能够得偿所愿吧!”

    他低声呢喃着,想起那张素静的面容,那抹淡淡的浅笑,忽然间,心里有些发酸。

    “呀!为什么红颜知己总是要嫁人的呢?”低低轻笑,他负手而行,在轻过那棵白桦树时,突然猛地抬头。

    身形一跃而起,他飞跃在半空,接住那只不知怎的又掉下来的鸟儿,低声责备:“怎么又不乖乖的呢?你这样有多危险,知不知道啊……”低声念叨着,他轻轻跳上树枝,把雏鸟放进树杈间的鸟窝里。

    立在树枝上,远远地望着河面,看着那在河面上突然爆燃而起的火焰,他低喃出声:“放焰口了……”

    “放焰口了……”

    驶入宽阔河道的船,终于燃了起来。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香烛的味道。那艘满截着香烛、纸元宝、香花以及各类吃食的焰口船,在河面上熊熊燃烧,映亮了半边天空。

    站在河岸上的于清瑶半眯起眼,远远地望着那艘燃得炽烈的焰口船,听着渐响的梵唱之声,也在不知不觉间,合什随着默诵起来。

    七月十五,放焰口,超度亡灵。或许,真的有无数孤魂野鬼,就在这熊熊火焰中得到超脱吧?

    虽然是七月十五,可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却仍是热闹无比。

    手持着莲花灯追逐打闹的孩子,相偕放灯而归的的大姑娘、小媳妇,趁着热闹专看美人的闲汉,看放焰口,祈福而回的老夫老妇……

    一片幽光游移中,到处都映着笑脸。

    撩开纱窗,望出去,于清瑶的笑容越发温柔。

    她喜欢这样的画面,喜欢看到那些陌生人脸上的笑容,在这样的静夜里,望着这样的画面,就觉得心是宁静而安祥的。不像是在侯府里一样时时都像一张紧绷的弓,充满了紧张感;也不像是偶尔翻腾在心底的仇恨让她惶惑;更不像那曾让她不安的恶念一样,让她感觉战栗。

    这样的轻松,这样的安详,是她重生以来一直在寻求的。只望,她以后的日子也能这样……

    “小姐,许妈妈那边……”柳絮压低了声音,低声问着:“您看,要不要再许她些什么?”

    “随你安排就是。”近来,于清瑶已经把身边的银钱事宜交到柳絮手上。

    事实证明,柳絮对钱财方面远比雪儿更敏感。既不会乱花一文钱,也不会太过吝啬。几次下来,一点一点的好处,就像是撒下的饵料,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常跟着一起出门的许妈妈买通了。

    虽然使用异能,于清瑶一样能够控制住许妈妈,可是那样的力量,到底还是少用为妙。所以,从这件事上,于清瑶对柳絮还是很满意的。也就更放心把钱袋交给她。

    至于雪儿,因为掌管着她库房的钥匙,又自觉知道许多柳絮也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毫不在意柳絮管钱的这桩小事。照旧和柳絮亲亲热热的。

    两个丫头和睦相处,于清瑶自然是乐见的。前世的惨痛经历,让她知道:想要在深宅后院中生存,活得舒适活得滋润,身边就一定要有得力的帮手。而且,还要是能够和她一条心的帮手。

    车过长街,在御街上渐渐慢了下来。虽然御街上人并不多,可是到底不敢放肆。

    御街之上,正中间的御道,是被朱色木栅拦上的,只有两边的道路才可容百姓通行。不过就是这两边的道路,也甚是宽广。就是两辆马车并行,也并不显挤。

    可就是这样宽敞的道路,也架不住醉汉横冲直撞。

    轻车缓行,眼见前面巷子里晃出几条摇摇晃晃的醉汉,许妈妈已经在外面叫道:“二小姐,可要坐稳了。”

    虽是如此说,可其实却在隐晦地提醒她不要再撩帘向外。心中有数,于清瑶放下纱窗,转目向内。只是最后一瞥间,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可是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他呢?!o

    第七十六章 静夜长街冤家路窄

    想是喝得多了,几个勾肩搭背的男人,连路都走得东倒西歪的。可偏偏却还不要人来扶。

    “滚滚滚,小爷今天喝得高兴些,你们就来啰嗦!再靠前,小心我拿鞭子抽得你满脸开花!”

    挥着手中的鞭子,许磊大声喝斥着,顺脚一脚踹去。却不防那小厮机灵,见他一脚踹来,立刻就往边上闪去。许磊一脚没踢到,反倒自己几乎跌倒。

    这一来,自然大怒。挥着鞭子大声喝骂道:“好个贼厮!是哪个混帐选了你跟着我的?居然这么没规矩!”

    他这一骂,自然就有讨好的随从,揪着那小厮的衣领,就往许磊跟前拖:“你个没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少爷踹你都是看得起你了!”

    那小厮苦着脸,抱着头只是连声招呼:“大官人……”

    只是,他虽叫得大声,可被他盯住的杜东元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看着许磊“呵呵”叫。那小厮被连打了两下,急得只是叫:“许少爷,我可不是你们家的奴才!要打,也是我们家主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身后的杜东元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腰上。虽然被踹倒在地,可到底不敢再躲,那小厮趴在地上,生生承受着许磊的鞭子,却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几鞭子下去,许磊的气消了大半。直起身子,搂着杜东元的脖子笑道:“不错!杜大哥,你这个人确实是不错!成,这个朋友我交下啦!”

    “这算什么?不过是件小事。许老弟,咱们几兄弟一见如故,我的下人自然也就是你们的下人。不瞒你们说,我苏州老家里,可还有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声音渐低,可稍后暴出的大笑,却是在静夜里飘得老远。惹得远处的行人也纷纷回头来看。

    大概真是被杜东元哄得开怀,许磊挥着手大笑道:“去看灯,看灯,我和你说,杜大哥,这会儿满京城的漂亮姑娘都在汴河上呢!如果幸运,说不定咱们也能捞到一盏荷花灯……嗯,就算不是,要是哪家小姐在船上放河灯,也可以大饱眼福了!”

    说着话,他却又转过身,看着那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一鞭子甩过去:“你个贱胚!看在你家主人面上,且饶了你!要是要敢不长眼,看我不收拾你……”口中骂着,又连挥两鞭。

    在他身边的那些个下人,也觉得趣。扯着那小厮,晃悠着,狠狠地推出……

    长街虽宽,可这突然被推出去,小厮一时站不稳脚,踉跄着冲到路中间,人还未站稳,已听得一声马嘶。

    猛地回身,只见一匹大马正扬着前蹄人立而起。却是自街那头正好驶过一辆轻车,不防有人突然冲出街来,坐在马前赶车的粗妇,慌了手脚,一时之间勒不住马。

    那个坐在车辕上的老婆子也唬了一跳,直接就往车下跳去:“我的娘耶!小姐……”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身来,老婆子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往后爬去,也顾不得那吓傻了眼的粗妇,更顾不上倒在车前,不知死活的小厮……

    马虽然是被拉住了,可是却是受了惊,那粗妇连摸带拍,却仍哄不住,只是踏着蹄子不安地乱动。有几次,都差点踏上车前那一动不动的小厮。

    突发惊变,一群笑闹的纨绔子弟也被惊住。片刻之后,许磊才“呸”了一声:“晦气!”

    “少爷,这事……”几个随从害怕地嘀咕。许磊却是无所谓地啐道:“你们怕什么?是这马车撞死了人,又不是咱们!来人啊,还不快去拿了我的贴子送去京兆府,就说有人撞死人了……”

    才站稳身,就听到许磊的话。于清瑶揉着腰,几乎要破口大骂。这许磊,都说是京中一呆。可现在看来,呆倒未必,可是霸道却是真的了。

    “许妈妈,那人可是真的死了?”

    见问,许妈妈也有些发慌:“唉哟,我的好小姐,那人可是突然扑出来的,真不关咱们的事儿!”

    “我知道!”扶了扶有些歪的帷帽。于清瑶扶了柳絮的手,款款上前,人还未走过马车,已先笑道:“许世兄,这是要去告谁啊?”

    还未见到人,已听到声音。许磊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不太熟啊!可,怎么还叫他世兄呢?

    侧目相看,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裙衫的女子盈盈走出。站在马车前,先是淡淡施了礼,才道:“许妈妈,去看看那位小哥儿是不是真的死了。”

    得了吩咐,许妈妈战战兢兢地蹲下身去。

    于清瑶却是直望许磊,温言道:“世兄,这般逍遥,怎么竟不叫上我五哥呢?难道,是我五哥得罪了你,才不带着他一起快活吗?”

    许磊眯着眼,盯着于清瑶看着半天,突然一拍脑袋:“五哥?难道你是阿钰的妹子?哪儿是我不带着他啊!明明是你五哥他不喜欢去……”声音一顿,他呵呵笑了两声,把后面那半截话咽了下去。

    回头揪住身后的随从,他压低了声音:“还不快把那混球叫回来!”

    听到他的话,于清瑶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安乐侯府在京中势力已在不如前,可好歹还有几分老情份,还能拿出来唬唬人。

    “小姐,这人还没死呢!”许妈妈回头叫着,声音里多了些胆气:“我就说不是咱们……”

    “许妈妈,”打断她的话,于清瑶只转目望着许磊,笑盈盈地道:“世兄,你的小厮,喝得太醉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我看,你还是叫人把他先抬回去吧!”语气轻松,全不提刚才是有人把这小厮推出来的事。

    许磊也是个精明的,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立刻笑着叫人过去抬了那小厮过去。

    人从身前走过,于清瑶目光一扫,看着那沾着血渍的面容,心头不由一震。这个小厮,她是认识的。

    前世里,跟在杜东元身边,看来最受宠的那个长随,就是他。可是,没有想到,这一世,却是这样被一直忠心服侍的东家这样狠心对待。

    不,哪怕是上一世,对杜东元来说,这些奴仆,也不过就是奴仆罢了。略对得好些,也不过是因为有可利用的价值。说不定,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杜东元曾经如何凌虐这人呢!

    心里感慨,于清瑶压不下心头一腔怒气,抬起头,瞥着远处的人,眼神分外冰冷。

    虽然在杜东元察觉之前,她就立刻扭过头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杜东元却是定定地看着她,竟是不移开目光。

    感觉到杜东元的目光,于清瑶皱了皱眉,虽然知道杜东元看不到她的脸,却还是觉得不自在。

    杜东元看了半晌,忽然扭过头去,低笑着问道:“许兄弟,这位是哪家小姐?”

    许磊正拱着手,准备说话。听到杜东元的问话,回眸看他,忽然露出一抹鄙夷之色。“杜大哥,问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杜东元一噎,虽然脸上仍然带着笑,可是眼底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纨绔子弟所谓的和他一见如故,不过是黑眼珠看到白银子罢了,心里头其实根本就瞧不起他这样的商贾。或许,在许磊心里,他这样的商贾,别说是问,就是连看豪门贵女的资格都没有。

    心里愤恨,杜东元抬起头,又狠狠盯了站在对面的女子几眼。虽然看不清面貌,而且穿的也属朴素。可是看许磊的态度,那女子分明就是哪户豪门千金。

    千金又如何?他杜东元家财万贯,就不信娶不到一个官宦之女?!

    心中正自愤愤不平,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这位兄台,你不是说是安乐侯府家老夫人的亲戚吗?怎么竟连安乐侯府家的二小姐都不认识呢?”

    回过头去,扫过正搂着陈国邦的锦服男子,杜东元目光微闪,笑问:“那小姐是安乐侯府的吗?”之前他就看出这男人不过是个跟着混吃混喝的,也没刻意结交。不过现在要是能套出话来,多给他些好处倒也没什么……

    陈国邦被灌了头晕眼花,瞪大了眼睛往对面看去,却只看到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是,是安乐侯府的人?是来接我的吗?”说着话,他已经往前扑上几步。

    虽然和许磊说话,可于清瑶却是一直在暗中听着杜东元那头的动静。这会儿,见着陈国邦往前扑,立刻就往后闪去。

    “许世兄,你、你的朋友可是喝得多了……”声音虽低,却不显惊惶,只显轻蔑。让许磊不由大觉失了颜面。

    有心破口大骂,却又忽然想起来:“于家妹子,这位陈兄,说是你家老夫人的表亲呢!你看,可是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

    于清瑶心里冷哼,可脸上却不显半分异色,甚至都不曾往陈国邦脸上张望。只是淡淡道:“我母亲的表亲,又岂会这般失礼?更何况,若是来京探亲的亲戚,又怎么会不先去府里拜望尊长,却跑来街上耍酒疯呢!?许妈妈……”喝住想上前张望的许妈妈,于清瑶笑着施了一礼,“许世兄,就此别过。”

    转身上车,她甩下帘子,看都不看外面,直接把想要说话的许妈妈堵住:“妈妈,你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许妈妈一听,剩下的话也不好说了。只是在车子缓缓驶开后,仍是忍不住回头:“那人到底是不是……”

    听到前头的低语声,于清瑶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无人知晓,她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迫近的命运,会不会又一次把她推上悬崖呢?!o

    第七十七章 前门后门走亲戚

    虽然是后门,可是安乐侯府后的这条巷子,这会儿却颇为热闹。惯常来的货郎摆开摊子,亮开嗓子,几声吆喝,便招来好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围上来。

    有相熟的,笑着嗔怪:“小胡哥,怎么这几日都没过来呢?莫不是另找了好门路,不屑来咱们侯府门前做生意了?”

    被这妇人一笑,那年轻的货郎忙笑道:“李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满京城里,我还上哪儿去找比咱们侯府里姐妹更大方的主顾呢?不瞒妈妈,实在是前几日染了风寒,不敢唐突了姐妹们,这才没敢上门的……”

    那妈妈一听,立刻就笑起来,也不谦让:“算你小子知道好歹,要说这京里的大户人家虽然多,可我们侯府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小胡哥应着声,陪着笑,可眼里却到底少了些真诚。有眼尖的丫鬟偷眼瞧着,却不吱声,只是抿着嘴角偷笑。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像她们这些个丫头,为了得几个赏钱或是想讨主子欢心时,不也是嘴上抹蜜吗?难得,也有人奉承她们。就是为了听几句好听的话,花几文钱买一束线,几根针什么的又算什么。

    这,大概也是小胡哥在这条巷子里这么受欢迎的原因吧!

    一群丫鬟仆妇聚在后门,说说笑笑地挑捡着货担上的货物。就在这时,远远的,自巷子外驶进一辆马车。

    抬眼看去,见那马车不过是最寻常的青布蓬车,拉车的马也是又瘦又丑。不用多想,也知道不是什么贵人。众人就纷纷收回目光,没有一个往前凑的。

    马车停在后门前,驾车的健妇跳下车来。看看大门前围着的丫鬟仆妇,忙回身道:“太太,已经到了。小的这就过去叫人来迎太太……”也不等车里人答话,她已经回过头去叫道:“是哪个管门的?快去通报下,就说叶家的亲家太太来看我们姑奶奶来了。”

    这赶车的健妇,嗓门不小,可一嗓子叫出来,虽然有人扭头来看,却根本就没有上前的。那健妇闹了个没脸,拉下脸,沉默片刻就立刻回身:“太太,您可听见了,不是小的不卖力……”

    随着健妇的声音,车帘一掀,一个穿着锦衣,刻意穿金戴银,却不显雍容只显粗俗的胖妇人露出脸来,也不等跟着的小丫头拿凳子给她踩,直接就跳了下来。指着一群仆妇丫鬟,大声骂道:“一群贱人!是哪个教你们这么讲规矩的?还是我几个月没上门来,都长了脸面,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胖妇人一露脸,开口就骂,把在场的人都一起骂了。有那才进府的小丫头气得脸色飞红,一挺胸就想往前站,却被老人一把拉住,硬扯了回来。

    虽然不愿,可左右看看,实在没人出头,那年纪最长的媳妇子也不得不站出来:“白太太来了!可是先打发人知会了?若是没有,小的立刻就去通传……”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氏已经“呸”的一声啐道:“打死你个没眼力价的贱蹄子!眼睛长在哪儿了?看不清你眼前的是什么人吗?我来看自己的闺女,还要人去通传?”一面喝骂,一面抬脚往里面走。

    李妈妈虽有不满,却又不敢真的上前去拦。这位白太太,侯府里的下人们可都是知道厉害的。要是她上前拦,可是要吃亏了。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让我这做娘的请你下来不成?”白氏回头喝了一嗓子,声音里透着的那股子躁怒,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看向车里。

    只是,虽然白氏叫得大声,可马车里的人却没下车,反是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唤了一声。那健妇才似醒过神般跳上车,吆喝一声把车子赶进门去。

    李妈妈跺了下脚,忙快步追进去,就连刚才选好的胭脂都没顾得上拿。

    小胡哥急得叫了一声,恼道:“那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嚣张?真是,这也算是亲戚?我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亲戚……”

    因为心疼要到手的钱,小胡哥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好在这会儿不只他一个在生气,根本就没人觉得他这话说得太过逾越。

    “春英姐姐,那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霸道?是咱府上的亲戚?可府上的亲戚,怎么跑来走后门?”新进府的小丫头拉着扯住她的姐姐,也恨得牙痒痒的。虽然是丫鬟,可是在一群家生子里也算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呢?

    “嘘,”拉了她一下,春英悄声道:“那是二奶奶家的母亲,你才来没多久,却是不知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已经“啊”的一声:“原来是她啊……”

    一句话说完,,小丫头立刻扭头去看和她一起发出感叹的小胡哥。歪着脑袋,忍不住发笑:“小胡哥,我是听家大人讲过,怎么你也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月初时你们侯府那场婚礼……”话说到一半,小胡哥立刻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摸了摸脑袋,他只装着刚才什么都没有说,笑着拿起手里的胭脂盒:“好姐姐,刚才李妈妈相中的胭脂,还请你帮我捎过去……”

    那春英抿唇浅笑:“让我给李妈妈捎胭脂,你就不怕过后李妈妈赖帐,不给你钱?”

    “怕什么?只要李妈妈用得开心,帮着我在府里多拉几位姐妹过来帮衬,我就是送她又如何?”瞥见春英的笑,小胡哥忙道:“好姐姐,你莫要恼!不只是李妈妈,就是白给姐姐使,我也是开心的。姐姐喜欢哪个,过来选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春英问着,看小胡哥露出紧张之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瞧你怕的?难道我不知你做生意辛苦吗?还真当我会白拿了你的东西……”

    后门外,一众丫鬟哄然大笑。而此刻,白氏已经弃了马车,直入二门。

    因为李妈妈的通传,二门上的花妈妈等人早就有了分数。见了白氏,就立刻迎上前,笑着问安,又赞跟在白氏身后的叶吟霜:“三小姐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瞧这脸白的,真不知是擦了什么粉,这个漂亮……”

    话音未落,叶吟霜已经抬起眼来,冷冷瞥了她一眼。花妈妈一怔,也被这一眼瞅得有些恼了。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可眼里却不掩轻蔑。只是声音却还是恭敬的:“白太太来得却是不巧,今个儿我们老夫人有远房的外甥来拜。因是外男入府,不好叫白太太过去相见。不过,二太太倒还是在清槐院,我叫小丫头陪着您过去可好?”

    “外男?就是刚才在前面停着的那辆马车?”想起刚才在正门看到的那辆马车,白氏不由挑起眉来。

    而后面的叶吟霜,脸色也更难看了三分。

    只不过,母女俩想的却是有些不一样。白氏所思,不过是:“那马车看起来很华丽啊?想来,老夫人那外甥也是个富贵之家的公子吧?也真是的,说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都是一场亲戚,还有什么好回避的呢?”

    白氏说笑着,就想往慈萱堂走。只是才走出两步,叶吟霜已经沉声叫了一声“娘”。回眸看看叶吟霜,白氏挑起眉,冷哼了一声,收住脚步,冷笑道:“也罢了,既然我那亲家母那里有外男,我这好太婆也不好去搅和……也甭说什么带不带路的,我自己闺女的住处我还不认识吗?”

    花妈妈笑笑,果真不叫小丫头带路,眼看着白氏走远了。“呸”的一声啐在地上:“算什么东西啊!还真当自己是正经的官家太太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真是可怜了咱们这两位二太太,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母亲呢?”

    听不到花妈妈的咒骂,走过园子,白氏左右瞧瞧,看不见什么人。就回过头,一指头戳在叶吟霜脑门上。

    “你个死丫头!看看你那是什么脸啊?我是叫你过来给你姐姐赔礼道歉的,不是叫你来哭丧的!”

    “娘……”恨恨叫了一声,叶吟霜扭过头去。虽然跟在身边的小丫头早就见机低下头去,避而不见。叶吟霜却还是一抬手狠狠拧在小丫头单薄的手臂上。

    被拧得咧嘴,却不敢出声,小丫头委屈地咬着嘴。叶吟霜却是觉得心里头舒服多了。

    抬起头来,冷笑道:“娘,您这也太势利点了吧?从前您是怎么对二姐的,您自己不是就这么忘了吧?现在可好,一声一声闺女的……是怕她不拿钱回来给你使还是怎么呢?我这个宝贝女儿,现在不能给你带来利益了,你就瞧不上我了是吧?早知道这样,你怎么当初不在我一生下来时就掐起我呢?!”

    “死妮子!我就是该掐死你……”骂了一声,白氏抬起手,狠狠捶了叶吟霜几下。眼角瞥见叶吟霜去拧小丫头,她也只当没看见,只是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要不是你这死脾气,现在这好事不都是你的?我还用去巴结那小贱人?”

    “说我看不上你,你怎么就不说你之前那是做的什么事呢?到底,在那古吹台上,你是怎么得罪了人家许家的小姐啊!现在那些宦官人家里,是怎么传你的你都知道不?死丫头,我就说你得得涩涩的没个好事儿!可不就真照我说的来了?!”o

    第七十八章 不一样的生活

    “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白氏话音刚落,叶吟霜突然就发出一声尖叫:“啊……”在白氏被唬了一跳,闭上嘴时,叶吟霜冷笑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亲娘啊!我这个做女儿的在外面被人欺负,你不帮着我,反倒还埋怨我?面子面子,你整天都在说面子!你还当自己有什么面子吗?也不想想你刚才在前门上别人瞧你的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大姐的死让你抓着安乐侯府的把柄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正门了!可人家安乐侯府根本就没把你这个亲家母看在眼里。开着前门迎别的客,不还是一样让你往后门来吗?刚才您怎么不说丢了面子,再像之前一样打进去呢?啊……”

    她冷笑着,嗤道:“我知道了!因为你今天是想从二姐那拿钱,不是来揪着人错误打官司的是吧!”

    白氏气得脸色发白,一手打在叶吟霜头上。

    叶吟霜仍是不住口:“我知道,在你心里头,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女儿当人看。左右不过是你卖钱的工具,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你那个儿子嘛!可娘,你可别忘了,那个儿子虽是记在你名下的,可却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的娘是怎么落到那样下场的,看他还能不能养你的老!”

    “叶吟霜!”被叶吟霜骂得发狂,白氏哪里还管身在何处,直接抬手就往叶吟霜身上打去。

    叶吟霜大恨,也不去拧那个小丫头,抬着个胳膊,架住白氏,竟是和白氏撕扯在一起。旁边的小丫头虽然急叫:“太太,小姐,你们不要打了……”可人却根本就没有往前凑,拉回的意思。

    园中,花畔,母女俩正自纠缠,却突然传来“扑哧”一声轻笑:“呦,这是哪个院里的姐姐们,火气这么大,就这么着在院里撕打,也不怕被妈妈们抓到,挨罚……”

    虽然还没看到是什么人,白氏和叶吟霜却仍是立刻就停下手来。母女俩一分开,就立刻去整理仪容。刚还打得欢,可一罢手,白氏就立刻抬手帮着叶吟霜去抿头发,又拿眼神瞪那小丫头,过来帮着叶吟霜拉裙摆,等着忙完了叶吟霜,这才抬手捋头发。

    觉得自己理得差不多了,才抬高声音沉声喝问:“谁呀?在那边混玩,是没活干了还是在偷懒啊?!”

    花丛里似乎传来一声低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从花丛里走出来。人一出来,就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刚才看着不知哪个院里的姐姐在玩闹,就随口乱叫了一声,惊动了白太太,是奴婢的错。”施着礼,这丫头又回头叫道:“小姐,您快帮我向白太太求求情吧!”

    原本竖起眉的白氏立刻变了脸色。一脸慈爱地看着自花丛里走出来的于清瑶,“原来是侄女在这儿啊!你们侯府的下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刚才我离老远就看见有人在这打闹,要不是我们走过来惊跑了她们,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端呢!”

    看着白氏一本正经的表情,于清瑶忍着笑,也是一本正经地道谢:“还好有伯母在,要不然侄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头,我就去告诉嫂嫂,定叫她好好查查这些不像话的奴才!”

    眼角瞥向叶吟霜,于清瑶淡淡笑道:“吟霜妹妹,好久不见了。”

    自古吹台之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叶吟霜。这样面对面站着,她还真是很好奇叶吟霜会是怎样的反应。不知道她的异能到底能够维持多久……

    看着叶吟霜,于清瑶眼中尽是好奇。尤其是看到叶吟霜躲闪了下,回避了自己的目光时,笑容不禁更盛了两分。

    “吟霜,你干什么呢?这么没礼貌,怎么都不叫人!”

    在白氏的喝斥下,叶吟霜终于动了,可是神情间却少了从前那股惹人注意的柔媚之态,而是有些许畏怯,甚至只是匆匆施了一礼,低声叫了一声“清瑶姐姐”就立刻又躲在白氏身后。

    “吟霜妹妹这是怎么了?”于清瑶笑得温和,可心里却喜得似绽开了一朵花。看来,她的异能真的可能维持很久——可能是一辈子也说不定。

    心里欢欣,也没那个心情再和白氏母女对答,在白氏笑着说要去看叶如霜时,立刻笑着让开:“白伯母要去看二嫂,可来得真巧,今个儿正是休沐日,二哥也是在家的。正好可以一起见见。”

    “是休沐日吗?”白氏脚步一顿,脸上带出几分尴尬之色:“其实,我就是想看看熙姐儿……”

    于清瑶笑笑,也不多说。叶吟霜走远了回眸看时,她还奉上大大的笑脸。可惜,她的笑容虽然灿烂,叶吟霜却如看妖魔,吓得立刻就扭过头去,不敢再回头。

    “呀!这叶家三小姐好生奇怪,怎么瞧着小姐就吓成这样?可不像她从前……”雪儿歪着头,想想,忽然笑道:“奴婢听人说,有人在外间传叶家三小姐是个花痴——难道是为这个失魂伤了脑子?!”

    “又胡说,”于清瑶轻斥,可心里却在想:不知是脑子还是心?总之,在叶吟霜的身体,应该是被她埋下了一颗种子。只不知,这颗种子最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雪儿,柳絮去了这么久,不知道打探到些什么……你说,老太太院里的那亲戚,现在这会儿还在老太太屋里吗?”

    口中问着,于清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打从听到陈国邦来了时,她的心就一直不安。虽然没打听到陈国邦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陪着一起来的,可她就是开始担心起来。

    如果命运真的自行调整,又把她的人生轨道和杜东元联系在一起,她要怎么办呢?不,不管怎样,这次,她绝不会就这样认命了……

    且不多说于清瑶心情忐忑,对于可能将会来到的命运是如何不安。单说白氏拉扯着叶吟霜一路往清槐院去。

    路上还忍不住喝斥道:“刚才你那是什么样?畏畏缩缩的?还怕那个于清瑶了不成?一个不得宠的庶女,算什么?你别看我奉承她两句,叫什么二小姐,要不是因为她入了恭成王的眼,我想着叫拉你一把,她在我眼里算个屁啊!”

    “可不是,于清瑶算个什么东西?!”叶吟霜低声应和着,可是不知怎么的,才说出于清瑶的名字,身上就是一抖。虽然明明觉得自己是不该怕的,可就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留意到女儿的异样,白氏当前迈进清槐院的门,一进门就笑着扬声道:“如霜,娘来瞧你了……”

    声音一顿,她眨了下眼,在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那棵老槐树真的不见了时,忍不住“啊”了一声。

    推开迎上来的仆妇,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新打的石桌和那四张石凳,忽然间,就脚一软,跌坐在石凳上。

    “亲家太太,你这是怎么了?可……”被白氏吓到,那仆妇还想上前扶,白氏已经振作起来:“我没事!你们太太呢?”

    话才问出口,就先听到一阵笑声。

    白氏抬起头,就看见叶如霜抱着熙姐,自厢房里的内书房走出来。一面下台阶,一面逗弄着怀里的熙姐。而熙姐,歪着脑袋趴在叶如霜怀里,嘴里含含糊糊地哼哼着,虽然不是在说话,可是吐着唾沫的小嘴却不住地啄在叶如霜脸上。

    那模样,那神态,对叶如霜说有多亲近就有多亲近……

    才不过半个月呢!

    白氏在心里想着,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就在这时,内书房里传出于子怀的声音:“你小心些,不要又绊到哪里……”虽然看似责怪,可声音里却透出一股子关切。

    听到这样的声音,白氏只觉得心里往外泛酸水。

    虽然从前她每次过来的时候,于子怀大多不在家。可是,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两任姑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别说对自家女儿说些关心的亲近话语,就是不木着脸的时候都少。可现在,居然这样温和地责备着叶如霜。当初怎么就没这么对白霜说过这样的话呢?

    突然之间,恶从心起。白氏冲过去,大声责备:“如霜,你是怎么抱着孩子呢?像你这样抱孩子,要是摔着她可怎么办?”

    叶如霜抬眼看来,看清白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未及说话,怀里的熙姐已经被突然冲过来的白氏吓得哭了起来。吮着手指,一个劲地往叶如霜怀里缩。

    轻声哄了两句,叶如霜没有放手,任白氏抱走孩子,而是一个反身把熙姐交给了身后的青苹。笑着问道:“母亲,您怎么来了?还带了三妹来!是家里有了难处?还是,是为着我回门时的那件事来的?”

    她一轻描淡写的一问,白氏却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突然间就没了气焰。

    收回横过叶如霜,想要抱孩子的手,她陪着笑温言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和熙姐儿吗?还有,你妹妹说,上次你回门时,她说错了话,心里过意不去……吟霜,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你姐姐赔不是……”

    被白氏硬扯了过来,叶吟霜毫不掩饰不悦,仰着头,目光和叶如霜一对,眉毛已经竖了起来……o

    第七十九章 今时不同往日

    四目相对,看清叶吟霜像猫乍毛一样的神情,叶如霜不由抿起唇,笑起来。

    “三妹,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姐妹,来窜个门,也值当子你做出这样的神态来?难道,你不是来看我这个姐姐,是存心来吵架的?”

    “怎么能呢?吟霜是来赔罪的。”拍了下叶吟霜,白氏恨得牙痒痒的,“你这丫头,也不好好和二姐说话?在家时,你不是还一直说那天你错了,想要给你二姐赔罪吗?”

    扭头瞥了眼白氏,叶吟霜勉强施了一礼:“二姐,那日是小妹的不是,还请二姐不要恼我……”

    叶如霜微笑着,看着这个一向嚣张,把她压在下面肆意欺凌的嫡妹在面前低下头,心里就觉快意。

    只是,压一压也就算了。她如今已经嫁出那个家,日后也再不会受这个妹子的气。若叶吟霜再想在她面前称王道霸,她就像那日三朝回门时一样,甩手一走也就是了。现在倒犯不上和叶吟霜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妹妹,你我是姐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哪里用得着这样呢?”叶如霜不过是虚扶一下,叶吟霜就立刻就势起了,站起身,还特意拿眼瞟了叶如霜两眼。

    倒是白氏,赶紧地上前笑道:“姐妹俩和好就好了,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嘛!”嘴上这样说着,白氏忍不住拿眼多看了叶如霜如几眼: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个庶女怎么也是个机灵能说的呢?

    叶如霜也不去答话,只是笑着回身吩咐:“去请二爷,就说我母亲和妹妹来了。”

    不过一墙之隔,于子怀又怎么可能听不到院里的声音呢!只是,叶如霜没有叫人请他,他却不好自己跑过来搭话。

    这会儿青萝一进去请,于子怀就立刻从书房里走出来。只不过,虽然面色平和,却多少是少了些笑容。

    看在白氏眼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是不舒服,却不好直接表露出来。

    被让到正厅里坐下,白氏冷眼瞧着,倒挑不出庶女和姑爷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可偏偏,虽然恭敬,处处守着礼,却没半分热乎劲。

    心里憋着气,白氏却还得忍着。咳嗽一声,笑道:“姑爷,难道休沐在家,想来是要看看书的,你也不用在这儿陪着我这老婆子,自去看你的书吧!”

    于子怀一笑,却没有顺势欠身而起。而是转目望向叶如霜,白氏瞧在眼里,心里这个气。往常她来清槐院里,哪怕是于子怀没什么事,也会识趣走开。怎么今个竟也像个榆林疙瘩似的,这么不知趣呢?!

    “夫君,”叶如霜只当没看到白氏使的眼色,只是笑道:“看太多书,要伤了眼的。夫君且在此坐坐,只当是歇歇……”

    于子怀点点头,果真是坐下不动。其实,他又哪里愿意呆在这儿听妇人之言呢?可是之前叶如霜曾与他有约在先:既是夫妻,就当同心同德,互助互利。尤其是面对外人时,更在时刻维护彼此。

    因为有过这样的约定,于子怀就是想走也不好走开了。

    白氏又气又恨,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拿眼偷瞄于子怀。到后来,实在熬不住了,终于还是直接道:“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