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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火 作者:湿手摸电门

    正文 011

    身旁的军人身着便装,若不是在门口他掏出了证件,陶醉也不清楚他是做什么的——

    刁习羽派给她的人,少言寡语,眼神却很凌厉,一路几乎无话,只是对陶醉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陶小姐。”

    守在太平间门口的人上下打量了陶醉几眼,恭敬道:“您别太为难我们底下人,待一会儿就出来吧。”

    陶醉点点头,太平间,这三个字给了她莫大的恐慌,但是,汤麒现在应该就在这里。

    拉开沉重的大门,冰冷的空气打在脸上和的手臂、小腿上,顿时激起一阵皮疙瘩。

    一张普通的医院护理床,白色床单下,朦朦胧胧地凸显出一个人形,星星点点的血渍渗出来,触目惊心。

    陶醉张了张嘴,顿时被封闭空间的浓重烟雾给呛到了,眼泪鼻涕在一瞬间几乎同时涌出来。

    “汤麒!”

    她站在门口,身后的大门又关上了,两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就这么陷在一片烟雾和寂静中。

    “十二层办公大楼,就这么跳下来,你说人有上百种死法,他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汤麒慢慢地将烟蒂从闭合的中抽出来,在指间用力掐灭,死死地按在面前的墙壁上。

    “建国前,上海的资本家每每活不下去,便爬上大楼,往下跳,大家都说那是‘跳伞兵’,每天人们一睁开眼,就都笑着打听,今天又有了几个伞兵着陆。”

    汤家铭对飞翔,恐怕有着异于常人的热爱,十八岁就被自家老子送到部队,这些年没离开过,就是死,也要最后飞一次吧。

    除去年少时经历过母亲的自杀,这是第二次直面死人,彻骨的寒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陶醉抱起双臂,不断地摩挲着肌肤,站不稳,于是只好靠在墙上。

    汤麒只是抽烟,熄灭了一g,再点一g,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颤得厉害,几次险些滑脱打火机。

    “他让你来的?”

    其实不用问,没有刁习羽的人,她压g靠近不了这家医院,这是天大的事情,这是政界军界的丑闻和秘密,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触探到的禁区。

    陶醉点点头,舔了舔干燥的,“他没法来,叫我来看看你。”

    汤麒极其缓慢地点头,这件事说到底,不是刁家人的错儿,老刁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他自己不想做,别人也会“好心”地替他做。

    “陶醉,你过来。”

    他眯缝起眼睛,露出当年那种一贯的小痞子样,陶醉忽然有些害怕,于是踟蹰起来,半天没有动地方。

    他看出她的犹豫,耻笑道:“我爸爸尸骨未寒,我能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把烟往地上一扔,鞋底碾了一碾,一把抓起陶醉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她无声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干干的,嘴巴长得大大。

    “我想哭。”

    他紧紧地圈住她,双臂犹如铁箍,勒得陶醉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没有挣脱他,迟疑了片刻,反而抱住他的腰。

    汤麒嘴硬,这一次,却说出了这句话,陶醉听了也想哭。

    “其实我和他没什么感情的,他常年在部队,也不回家,过年了见一面,不是骂我就是教训我,和我妈关系也一般,年假什么的也不休。可是我刚才一进来,我……”

    这样一个永远在回忆里出现的严父,他还在拼了命地找关系托人,但是汤家铭已经被这个圈子给活活逼死了。

    贪污?

    受贿?

    汤麒想笑,更想哭,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谁懂得都早,汤家铭是长子,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死的原因——

    汤家铭死了,汤家年轻一代,就再也起不来了,老爷子几乎已经不管事了,这一派早晚墙倒众人推。

    “我混了二十多年,到头来,我发现,我谁也救不了。平时玩得好的哥儿们,喝酒玩女人比谁都抢先,一听这事儿,全都蔫了。还有我爸爸当年的下属,现在却的爬比得我爸还高,以前来我家一口一个‘老首长’,现在呢?现在呢?”

    他边喊边哭,谁说男人不哭?男的哭起来更凶,更狠,更委屈,眼泪儿吧嗒吧嗒,噼里啪啦地往陶醉x口上落。

    汤麒白净的脸憋得通红,手掐着陶醉的肩,喊一句摇一下,几乎要把她摇晃散架子。

    陶醉清楚,先让他发泄出来再说,她咬着下,也不说话,也不闪躲,撑着身体叫他摇,叫他靠。

    “汤麒,你走吧,出去住一段时间,就你和你妈妈。上学也行,自己做生意也行,别的你别想,就当出去散心。”

    汤麒的母亲是文工团的,文职干部,跟政治联系不那么紧密,常年在世界各地演出,也不怎么回国,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丈夫出事了。

    “走?”

    汤麒猛地将搭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抬起啦,哭过的眼睛发红,一脸凶相。

    “我走?你当着我爸的尸体跟我说,叫我走?陶醉,你的再跟我说一遍?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他伸手一指床,停尸间里幽蓝的灯光洒在他脸上,尽显狰狞。

    “那你要做什么?”

    陶醉没有他意料中的瑟缩和害怕,比他还平静,还往前迈了一步。

    “不然你想怎么样呢?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比你会忍多了,他忍了这么久,现在做这个选择不是因为他忍不下去了。你要是以为他是个懦夫,受不了这一切才死的,你爸爸死得可真不值!”

    “你放屁!”

    汤麒真的急了,连手都抬起来了,眼睛瞪得老大,“你知道个屁!”

    “我不知道?汤麒,你太混了,你从来不想事儿,你爸爸是为了你们一家老小,他死了,这个事儿就消停了一大半,你爷爷现在不怎么管事了,你们汤家只要交出权来,就没事了!他是为了你,为你!你现在冲出去,就是死,而且死的没意义。你对得起他么?”

    陶醉一把拽着汤麒的胳膊,推搡着把他身子转了个儿,叫他朝着汤家铭的遗体站着。

    “汤麒,你是变了很多,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你变得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陶醉见他平静了,也沉静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流畅得好像事先演练过似的。

    汤麒回身,猛地一把抱住她,头深深地埋在她肩窝,抽抽噎噎地不住哭起来。

    两个人身后的门缓缓开了,刚才守在门口的警卫员有些焦急的声音传过来,撕裂了一室的寂静。

    “哎哎!您不能进去……”

    “呵,我说怎么不能进啦,汤麒,你爸爸出事了,可你现在干什么呢?”

    衣翘高了八度的软绵女声突兀地来,那种故作惊讶的语气听了叫人陡升厌恶。

    汤麒抬头,慢悠悠地把陶醉肩上的衣服皱褶拉平,语气平静道:“总好过你光着屁股跟母狗似的取悦我爸。”

    衣翘顿时涨红了脸,尖声讥讽道:“我是母狗?那你爸就是公狗!”

    “啪!”

    一记耳光摔在她j致的脸上,两个人都惊讶地看向巴掌的主人。

    打她的,是陶醉。

    陶醉放低手,手探向衣翘身上的衣服,飞快地擦了一把,这才收回来。

    “你打我?你凭……”

    “我打你怎么了?你嫌我打得轻了还是打得少了?”

    陶醉冷眼对,语速很慢,语气很冷,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咄咄逼人不是她的风格,但今天,她忽然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衣翘顿住,似乎没有想到陶醉会是这个样子,她现在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在马来西亚被浇了一身炼r的可怜少女。

    看出她的惊讶,陶醉凑近些,故意降低了声音。

    “人死不能复生,你嘴巴放干净点,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不怕么?”

    她说完,衣翘真的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哆嗦了一下。

    正文 012

    拿破仑说过,要看一个人真正是什么样子,要看他在苦难来临时是什么样子。

    三天出殡,这是老话儿,说是人刚死,心脏还是温热的,有口气儿在,过了三天,才是彻底走了。

    北京八宝山,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说过,大多安葬着国内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社会各界的优秀人物。

    传说八宝山盛产八种矿产,由此而得名,作为帝都规模最大,服务设施最齐全的殡仪单位,死后能葬在这里,本身也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汤麒一身军装,看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板板整整的军绿在他身上倒是真的提气。

    汤家老爷子已经站不住了,家里人给安排了轮椅,保姆推着,老人不住地用手绢擦着浑浊的眼。

    这三天汤家人闭门谢客,据说连亲自拜访的老刁都吃了闭门羹,却没说什么,只和秘书交代,家铭那孩子的身后事要好好办。

    人群中,陶醉一身最保守的黑色裤装,长发披散下来,一副眼镜遮住大半张脸,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头。

    她是跟着刁习羽大清早就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进场的时候两个人才分开,她跟着一群人往里进。

    今天来参加告别仪式的,都是政坛和军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巨大的空地上架起一座灵堂,青松与白菊布满全场。

    说实话,这种场合下,周围人最是各怀心思——

    有真的是挚友来吊唁的,偶尔摘下眼镜能觑到通红微肿的眼,但更多的是窃窃私语,试图打探消息挖掘内幕的。

    只是,汤家铭的真正死因,被按了下去,只是按照军队的因公殉职说法对外公布,恰巧之前在甘肃一带进行了本年度的大型中俄对抗赛,由于都是真枪实弹的演练,这一理由也就多少合情合理,听上去叫人也颇感惋惜。

    政治就是一块遮羞布,哪里需要,就盖上哪里。

    遗体告别之后,就是跪拜,汤家的小辈人,纷纷按照长幼,跪在灵堂一侧,汤麒在首,代表长辈回礼。

    站在远处的陶醉,透过镜片远远地看着他,他一身缟素,身着重孝,不断地鞠躬向前来吊唁的宾者答礼致意。

    门口忽然引发了一阵骚动,一开始,人们似乎还没有注意,然而随着目光的聚焦和声音的愈发吵嚷,连灵堂内的人也不禁往外看去。

    “汤麒,你都不出来迎我一下么?”

    一道娇声扬起,自门口袅袅婷婷走来一个女人,半袖的黑色连衣裙裁剪得当,一副黑色太阳镜下,是一张巴掌大的心形脸,看不到五官,但直觉必定是个美人儿。

    有眼尖的人立刻认出来,这是汤麒刚刚订婚的未婚妻,按理来讲,准老公公去世,这个当准儿媳的出现也不为过,可——

    汤麒怔了一下,他他原以为衣翘还能老实几天,没想到她居然无耻到来这里跟他耍泼。

    快步迎上去,他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用身体挡住外人的视线,脸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是压低了,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衣翘高深莫测地一笑,轻轻推开他,好整以暇柔声道:“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很累啊?”

    无视她的关心,汤麒g本不想跟她废话,这门亲事是他爷爷定下来的,一开始,他的确觉得这女人是个好玩伴,懂风情,知进退,比起那些不懂事的小妞儿,他很满意。

    但这一切,都在他知道,陶醉就生活在自己身边之后,完全改变。

    他想,原来人这一辈子,还真的有压g就不能妥协的事儿!

    “你要是想好好的,就磕个头再走,想跟我闹事,就赶紧滚蛋!”

    三天前在医院,她挨了陶醉一巴掌,汤麒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一瞟远处人群,看见那个娇小身影,就怕衣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陶醉难堪。

    “你怕我伤害你的心上人啊?”

    她抿唇一笑,涂着亮闪闪3d唇膏的丰盈饱满,,眼珠子一转,她也跟着往陶醉的方向看去,淡然道:“你当我傻啊,她现在可是刁习羽的人。”

    汤麒悬着的心,果然放下了不少,这一点不假,衣翘知道陶醉现在的底子,应该不能乱来。

    脸色一缓,他松开对她的牵制,低语道:“你想怎么样?”

    衣翘捂住嘴,咯咯笑了几声,环视周围,见大家果然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又见早先去后面休息的汤家老爷子也被佣人推着轮椅出来了,这才收住声。

    “各位,想必今天来的都是汤家铭先生的亲朋好友吧,那就一起做个见证吧。”

    说完,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朝着灵堂正中央的巨大y晶屏按了下去。

    汤麒猛回头,在看清上面是什么时,脸色大变,惊得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刚从维也纳赶回国的母亲身边,大喊一声:“妈!”

    汤家铭的妻子,软绵绵地倒在汤麒怀里。

    隐在人群中的陶醉,和在同汤家第二代低声交谈的刁习羽,飞快地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是忧心忡忡。

    荧屏之上,一片火辣。

    正文 013

    男女之事不过就是那回事——

    女人希望男人结婚后会变,可是他们不会变;男人希望女人婚后不要变,可她们一定会变。

    汤家铭出身行伍,又是军人世家,作风问题本来是最让家里人放心的,但男人的裤一松,就早晚要出事。

    刚刚失去丈夫的汤家长媳,饶是再大方得体,也不能接受在丈夫的葬礼上,看到如此肮脏不堪的猥琐画面吧。

    她的丈夫和她未来儿媳,就在一张大床上毫无廉耻地纠葛着,两具身体,年轻的美妙女体如同一枝柔软的藤条,绞紧汤家铭。

    “放肆!咳咳咳!”

    坐在轮椅上的汤老爷子挣扎着起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门亲事本来是他做主定下来的,原以为是天作之合,哪成想,自己的儿子和孙媳妇儿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

    “你这是在诬蔑家铭!我的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咳咳咳……”

    老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用力一撑,没稳住身子,身后的保姆眼见不妙,赶紧翻找速心丸,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老爷子整个人跌了出去!

    “爷爷!”

    “爸!”

    汤家的人顿时全慌了,一股脑全围上去,汤麒怀里是,一时动弹不得,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爷爷”,声音响得盖住屏幕上的声音。

    灵堂一下子静了,前来吊唁的人面面相觑,但每个人心里都是乱糟糟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人都死了,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被扶起来的的老爷子急促地倒着气儿,老脸憋成酱紫色,家里人赶紧伺候他吃下药,好半晌儿,这才稳当下来。

    “这一大家子,也够老爷子上火憋气的了,大的大的不成事,小的小的不成材。”

    冷不防,娇柔的女声再次响起,众人屏息凝神,都偷偷盯向说话的衣翘。

    这小姑nn啊,人都死了,还拿这事出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妈!”

    汤麒把交给他二婶,他今天穿的是军装,没穿孝衣,为的就是汤家铭生前最愿意看自己儿子穿军装。

    他一把把身上披着的斩衰麻衣给扯下来,往身后的人怀里一扔,冲着衣翘喊了一嗓子,长腿一迈,冲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肩,将她拉离地面。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的别挑今天!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汤麒脖子上的青筋高高贲起,灵堂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但是汗不断地从他鬓角上滑落。

    “你敢,你怎么不敢啊?”

    衣翘斜着眼睛看着他,伸出手,指甲上涂着紫色的甲油,这颜色极挑人,若不是她十g指头纤细又,还真的配不上这色儿。

    她一下下用力,扯开他的手,不缓不急道:“我怀孕了,可惜,我和你,我和你爸,都上过床,这孩子,还真不知道是谁的。dna我看是非做不可了,不过,这基因也太相近了,怕是查不出来呢!”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偌大的空间里,静得可怕。

    汤家铭生前的警卫员这才反应过来,踩着桌子把大屏幕的电源给关了,那引人遐想的画面和声音才戛然而止。

    汤麒愣住,他没想到衣翘居然怀孕了,一瞬间的愣神后,他恼怒道:“少扯,我从来没s在里面!”

    衣翘只是笑,x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淡笑道:“是嘛?家铭可是就喜欢在里面呢,一滴都不能流出来……”

    汤麒的脸,一下子刷白了。

    “狐狸j!你不要脸!家铭都是被你害死的……”

    汤麒的妈忽然从汤家人群中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喊出来,指着衣翘。

    汤麒一把抓住有些癫狂的她,疑惑道:“妈,你说什么?”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y森恐怖,泪痕犹在。

    “我就说你爸爸不会无缘无故大晚上给我电话,说了一大推莫名其妙的话,还提到我们当年恋爱时去地坛公园的事儿,我还以为他是工作压力大,哪知道……”

    她停顿住,愤愤抬头,看向衣翘,“一定是你!你知道老汤的那些事儿,部队里哪有干净的?你害死他,你害得他跳楼!”

    汤麒想要拦住她,已经晚了。

    天一下子就被捅破了。

    陶醉站在远处,离得虽然不近,可这短时间发生的事情,倒是一件没落下。

    她摇摇头,叹口气,看来,汤家是真的完了,别说是小刁,就是十个老刁,也救不了汤家人了。

    给你们脸,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兜着,谁还能救得了?

    陶醉将x前别着的白色花轻轻摘下来,轻轻招手,叫来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烦请他找个机会放在灵位前,然后就跟来时一样,安静地走了。

    刚一出门,手机就响起来,柔和的小乐曲,似乎和今天的悲戚气氛毫不搭调。

    屏幕上是陌生的号码,号码归属地是未知,陶醉顿了一下,一般这样的电话她是不接的,帝都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号码。

    “喂?”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下意识地舔舔微干的,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宝贝儿,你还喜欢今天的喜剧表演么?我很喜欢呢,还有,我都不知道,你穿黑色也这么好看……”

    手一松,手机摔在地上,陶醉看看周围,遍体生寒。

    正文 014

    刁习羽正在王府饭店楼上的包房里喝酒,他这一趟南方下的颇值得,海n市政府送了他一套临海的别墅,没敢装修,他朋友中有一个是贝聿铭的高徒,这不赶紧地联系着,商量怎么装。

    “怎么,准备结婚了?”

    听完了小刁对新房装潢的要求,朋友嘻嘻哈哈地打趣儿,可不是,又婴儿房又家庭娱乐室的,敢情太子爷要纳妃了?

    “没有的事儿。”

    小刁摇摇头,端着杯子,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陶醉还太小呢,能当好妻子么。

    况且,她的身份是永远上不得台面,见不了光的,老刁是千年老狐狸,自己的爹啥样,他心知肚明。

    这话题很快被打乱过去,都是人j中的人j,吃吃喝喝,玩骰子坐大腿,包房里灯光昏暗。

    “,小麒这下是完犊子了!”

    一沈阳军区的二世祖灌了口酒,嘴里骂骂咧咧的,他上回在东北和汤麒玩得极投缘,这回汤家出了这事儿,听了确实闹心。

    有几个有眼力价的,赶紧推推这喝高了的哥们儿,小刁还在场呢,哪轮得到他们说话。

    刚要说话,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刁习羽接起来,不期然地在颊边现了一丝微笑。

    “醒了?想出去玩了?”

    他问了一声,半晌,那边却没有回应,小刁又追问了一声,这才拧起眉头,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包房一下静了。

    “习羽……”

    等了很久,陶醉怯怯的声音才传来,似乎隔得很远,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习羽,你爸爸的秘书来了……”

    心里暗惊,他果然出手了!刁习羽按了手机抬腿就走,晾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老刁的秘书是王名扬个四十出头的瘦高男人,他是老刁的生活秘书,专门负责生活上的各种安排,因为涉及了领导人的大量机密,故而他的行踪同样神秘。

    刁习羽有快半年没见到王秘书了,一进门,他趁着换鞋的功夫,暗自思忖了一下:老刁肯派人过来,就说明他还不想撕破脸,这事儿的发展,也许还能有转圜余地。

    一进客厅,小刁愣了:坐在沙发上的,不是老刁还是谁?!

    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王名扬在旁边打圆场,主动开口示好道:“习羽回来了?”

    小刁不说话,看向站在沙发对面的陶醉,她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是我不许她在电话里告诉你的。”

    老刁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关节轻敲,这是他的一贯动作,不管是接待外宾还是在中南海开会。

    刁习羽点点头,嗓音艰涩道:“爸,你怎么来了,有事说一声,我回去就行了……”

    老刁笑而不答,看向陶醉,“姑娘,给我泡杯茶?”

    陶醉知道这是自己可以离开的暗示,赶紧点头,忙不迭地跑进厨房。

    洗杯子的时候,她的手不断的地颤抖,几乎抓不住,哗哗的水声盖不住她的心跳。

    这是老刁啊,只能在新闻上看到的人,虽说早知道小刁的身份,可这是面对面地见到这个国家的一把手,她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扛得住?

    “最近见到汤麒那孩子了么?”

    老刁注视着陶醉的身影离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刁习羽一拽裤子,坐在他旁边,想了一下,摇摇头。

    “没见到,也没联系。”

    老刁一挑眉,没再问。

    小刁也沉默,暗自打量着父亲,他上台这几年,脸庞明显清癯了不少,鬓旁的白发染了又染,时间隔得也越来越短。

    “这小姑娘是学画画的吧,我看了一下,画得还像模像样的,干脆送到意大利留学去吧。”

    刁习羽的身子一下绷紧了,手也不自觉地握成拳,他看向王名扬,后者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来,轻轻递到他面前。

    “学校和导师都会是最好的,学费和津贴你都可以放心,甚至她在那边想怎么玩,钱都够用。”

    刁习羽瞄了一眼,那是人事部下的文件,看来他父亲果然开始动手了。

    “陶醉很老实的,也没有背景,她是孤儿,她不会影响到我……”

    烦躁地起身,一裤兜,才发现想抽烟的时候居然找不到烟。

    老刁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睛来,截断他的话,“你忘了汤家是怎么完的?”

    刁习羽猛抬头,质问道:“那还不是你们,结党营私,铲除异己!”

    王名扬脸色大变,喝道:“习羽!怎么说话!”

    老刁不在意地摆摆手,制止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慢慢开口道:“不错,我是想要将这一派铲除干净,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从上次老黄那件事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是早晚的事儿。s海帮势力已经无法无天了,再不动,连我都坐不稳了。可是,汤家这件事,毁就毁在那个女人身上,汤家铭怎么就跟她勾搭上了,要是你这个女人,也在关键时刻捅你一刀,你怎么办?”

    刁习羽似乎料到了他会拿汤家的事情说事儿,一扭头,看向老刁,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怎么办,大不了,我带她走,离开这个圈子!”

    他生下来就在这里,中南海,长安街,这是他的“胡同儿”。

    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些都变成高墙枷锁,他宁可抛弃所谓的荣耀,贴着领袖子女的标签,其实他们来得比谁都更叛逆,更不屑。

    “走?哼,往哪儿走?你去哪都是我儿子!只要我还没下去,话又说回来,就是我下去了,你也别想走得干干净净!”

    老刁一拍面前的茶几,怒不可遏地训斥着小刁,王名扬赶紧劝着,“习羽,你看给首长气的,赶紧道歉!”

    刁习羽不吭声,就坐在原位,手就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

    刚巧这时,陶醉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盘,上面是三杯茶,走到沙发面前,小声恭敬道:“您喝茶。”

    老刁看了看她,站起来,让王名扬给自己穿上外套,慢悠悠地看着陶醉,“离开我儿子。他只能给你钱,而钱,其实很好赚的。”

    陶醉端着杯子的手,一下子顿住了,想了一下,就在老刁抬腿要走的时候,才张了张嘴,依旧小声。

    “我不要钱。”

    三个男人都愣了,回头看她,陶醉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钱,我只要好好活着,习羽也好好活着。”

    老刁哂笑她,一扯嘴角道:“你们两个要是都没有钱,去喝西北风去?”

    陶醉摇头,“我们不会喝西北风的,人人都挣钱养活自己,我怎么就不能?我六岁就捡破烂换钱了,我现在十九,难道越活越没出息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最后一句,确实有些“y损”,里面的讽刺让人一听就懂,却没法自来找骂。

    “习羽过得不开心,其实我也不能做到叫他开心,我们谁也不能,父母,情人,金钱,权力,都不行。他想要快乐,那就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到。”

    老刁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瘦弱略显苍白的女人了,他咬咬牙,恨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会拖累他,我会帮他。”

    这辈子见了无数政客的老刁,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次错了,错就错在,他太小看这个小丫头了。

    他确定,即使她现在一无所有,卑微如草芥,或许真的有一天,她能帮助自己唯一的儿子。

    晚上在浴室里洗澡,磨蹭了半天,氤氲的镜子里,是美好的身体。

    陶醉擦干头发,叹了一口气,哪能不怕呢,当时说得那般理直气壮,过后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他有的,她全都没有,她现在是被包养,却从不主动要钱的三流情妇,好学校里的差学生,连一只脚还没踏进艺术圈的半吊子画者。

    红尘万丈,从来世事两难全呢。

    “我以为你昏在里面了……”

    细细碎碎的吻,从耳后密密麻麻地延伸过来,一双手圈住她没穿浴袍的身体,吻得更急,刁习羽将她整个身子都扳过来,面向自己。

    “嗯……没事就洗得久了些……”

    她脸色被热气一熏,变得粉透,比化了妆还艳上三分,像极了半夜三更的女鬼,透着诱惑。

    习羽本不是纵欲的人,只是每每对着她,都怀疑自己成了色中饿狼,有时候连前戏的几分钟都不愿意等。

    手从x前的丰腴往下滑,细小的水珠儿往下滴,他也往下不停地,圆润的肚脐,柔软的草丛,来到紧合的沟谷中。

    “别……”

    她细弱地拒绝,明知道躲不过,还是想挣扎一下,唇一下被堵住,滑溜溜的舌伸进来,与自己的纠葛在一起,她快不能呼吸了。

    “给我……”

    他在她耳垂处呢喃,温柔得不可思议,手指勾勒着她美好的形状,不疾不徐,一点点攻陷。

    他的手指热得发烫,和她深处的温度一样,粘稠湿热,外来的异物旋转着拨弄开羞涩的皮r。

    陶醉浑身瘫软了,倚靠在他身上,头深埋在他肩窝,发出小动物般的抽泣。她只能颤动着,被胀满,被充斥,一下下无助地痉挛,着他的手指。

    他得毫无预兆,也不怜惜,分开她的腿,人已覆盖上来。

    未等她适应,男人就疯狂地动起来,细嫩的r被割得生疼,一拉一抽之间,陶醉湿润起来。

    持续的戳弄,由缓到急,凶狠而痛,红肿不堪。

    陶醉的眼泪跌落出来,变作呼痛,小刁吻着她的面颊,却不肯停下。

    他说,要死一起死,死在我这里,总比死在别处强。

    她说好,禁不住泪眼模糊,在巅峰处肆意尖叫,将他裹得更紧。

    正文 015

    帝都不仅官多,美女多,饭店也多,只可惜大多命不长,转过一个长假,长安街上毫无预兆地新开了家夜店,地盘之好叫人咋舌,门脸却遮遮掩掩的尽是低调。

    老刁最近去欧洲访问,意德法一溜儿走一圈,顾不上小刁包养情儿这种小事,刁习羽也就乐得自在,跟老爸说一套,跟老妈说一套,其实人还在帝都。

    “嗯,知道了,你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刁习羽站在包房外深吸一口气,其实他很想给汤麒打一个电话,叫出来喝喝酒说说话,只是每每想要按下通话键,他都没办法继续。

    过度的疼痛,时间久了,就成了一把钝刀子,虽然不再那么锋利,可总归一顿一顿地疼。

    一推门,不期然竟然一眼就看见了汤麒,身边围绕着四五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软绵绵地依靠在他身上,面前的茶几上,东倒西歪几个玻璃酒瓶。

    汤麒手里的透明杯子里,红中带黑,看不出是什么酒,只见他皱着眉,仰脖一饮而尽,嘴角咧了几下,那古怪的酒y就落了肚。

    刁习羽一打眼,看出那酒是白的红的啤的乱兑的,汤麒酒量是好,但这么混着喝,哪有能不醉的,这g本就是作死的喝法。

    “怎么跑这来喝了?”

    圈子里还极少有人知道,这是小刁的店面,幕后的老板是他。

    掀起猩红的眼,汤麒眯起眼打量了许久,似乎才认出来是他,打了个酒嗝,大手捏了捏身边一个梨形的屁股,满不在乎道:“在哪喝不是喝,没事就过来看看。”

    他越装作不在意,心底的痛就表露得越明显,发小儿就是这一点好,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糗事,你故意的满不在乎,你假装的风流皮相,全都瞒不过哥们儿。

    “家里的事儿都忙完了?”

    刁习羽在他对面坐下,一拧眉,立刻有懂事的客房公主过来,清理了桌面的杂乱,酒也都撤走了,换上了醒酒茶。

    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

    雨前龙井,品的就是这个时机,早三天就是宝,晚三天就是草,哪只是这嫩绿的茶芽,人生不也是这样,一步错就难回头,再回首已百年身。

    水色清冽,茶香四溢,刁习羽端起杯子,不急着喝,吹了又吹,沉思片刻,才启唇轻声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那女人你就这么放过她,不是你作风啊?!”

    汤麒一哂,嘴角的弧度洋溢着嘲讽,捏着杯子的手指收紧,重重放下。

    “放过?你还真是跟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啊!”

    一个女人,再不要脸,再无所谓作风,恐怕也受不了的围追堵截吧。

    “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刁习羽这才勾起唇,浮上习惯x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

    “她一个人蹦跶不起来,背后的势力还得继续查,,就是有人故意来y我们家。”

    汤麒酒劲儿降下来了一些,说话也稳当了不少,脑子转了转,盯着刁习羽的眼。

    “我怎么觉得这人的手法……”

    刁习羽顿了一下,脑海里恍惚显出点儿线索来,只是快得一闪而过,没法捕捉到。

    哪知道,就是这一犹豫,差点出了大事。

    背着画夹和书包,陶醉下了公车,住的地方和车站隔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倒不是自虐,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低头往前走,看着手指上还沾着染料的残渍,陶醉心里乱糟糟的,这几天刁习羽没怎么回来住,只是叫人买了不少东西,笑说她就算宅在家里一周,保姆有事来不了,她也饿不死了。

    电话摔坏的第二天,陶醉就新买了一支,号码只给了小刁,只是那个吓人的电话,她没有提起。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震,陶醉擦擦额上的汗,走得快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门口,一边接电话,她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

    屏幕上是“未知号码”四个字不停闪烁,不知为什么,心底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一股y风吹起来。

    正在犹豫着接还是不接,低头瞥到门边上,立着一束花。

    扶桑,生自东海日出之处,其叶如桑,双唇先微微触碰,然后再轻轻分开,朱红的花瓣。

    陶醉猛地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哆嗦起来——

    那座别墅,曾经栽满了这样的艳丽花朵,艳阳下,微风里,上面布满了恐怖的梦魇。

    惊恐中,女孩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了通话键。

    芬兰的手机质量是真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声音清晰可辨。

    “宝贝儿,花好看么?拿起来,转过身来,叫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