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逃亡
姨娘不易 作者:水舞青萍
铃兰正和一只狗对峙,身后是俞老太太把安哥儿护在怀中。面前的野狗显然也饿了很久,两只眼睛绿油油的,嘴里呼噜噜的低吠,一身脏兮兮的毛炸着,随时都会扑上来。铃兰虽然左手长棍右手匕首,但还是怕的要命,只敢持守势。要不是因为身后的孩子,她早就支持不住了。
逃亡的路上她不断的骂自己,要是知道那天晚上昌州就被攻陷他们被迫仓皇出逃,她肯定把所有的r都做成r圆给安哥儿吃了。现在可好,厨房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带出来,不知道便宜了什么人。
逃亡永远是混乱悲惨危险的,尤其俞家这样还赶着马车的人家,一路上他们被抢了两回,第一回他们的车队被冲散了,第二回,铃兰更是将所有的金银物品都交了出去才逃得x命。现在,还跟着她护着老太太和安哥儿的只有长虹一人,她甚至要和长虹交替着驾车赶路,吃的东西,更是只能碰上什么吃什么。
前天他们吃了一些野果,昨天他们在人去屋空的庄户人家翻到了两个饼子,今天,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吃任何东西,长虹出去找吃的,她和老太太以及昌哥就在这半颓的墙下等。这时,野狗来了。
这狗很凶,但是还不瘦,可能是不久前大军路过时躲到山林里的,铃兰把口水往肚里咽了咽,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还是不敢扑过去。她可是个标准的现代人啊,连都没有杀过,这会儿要她和一条狗搏斗?
但是野狗显然等不及了,他露出尖牙,呜呜的俯□子就要扑上来,铃兰吓的拼命握紧了匕首。嗖,远处一块石头破空飞来,正中野狗的头部,野狗被打的翻倒在地。铃兰j神一震,扑上去就用木棍乱打,匕首乱戳。
扔石头的正是长虹,她的衣兜里还有些半青不熟的野果,铃兰一看见她,扑过去就抱着痛哭。要说大家怎么都说还是行善好呢,自从她救了长虹,这丫头帮了她多少忙,救了她多少次啊。
安哥儿和老太太也都眼睛一亮,安哥儿甚至还跑出来,离得远远的看着死去的野狗。
长虹不善于这样的情感交流,被铃兰抱了一下后就挣脱出来,去一边洗剥野狗,铃兰很自觉的开始捡柴禾,架火堆,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有狗r吃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熊熊的火光下,四人围火而坐,架子上狗r在兹兹的响着,冒着馋死人的香气。长虹的手艺很好,安哥儿很快就拿到一串大吃大嚼起来,老太太牙口不好,但也一点点小心的吃着,只有铃兰,手里虽然拿了一串烤r,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只觉得闻着r味胃里就翻滚的难受,赶快小跑到一边干哕了几下。
长虹过来给她拍着背,铃兰努力压下心头的烦恶,握着她的手说:“好妹子,我没事。许是吃的不规律伤了胃,咱们赶紧回去吃吧,吃完还要赶路呢。”
两人默默往回走,互听远处一阵喧哗,几个骑马的人冲了过来,嘴里还大声嚷着:“好香的狗r味啊,兄弟们,今个儿有口福了。”
铃兰心里哀嚎一声,不是吧,又遇上打劫的了!
那伙人转眼冲到眼前,几个大汉不由分说拿起架子上的r便吃,也不论生熟。边吃还边说呢:“娘希匹的,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了。”
铃兰默默的看着这么一群土匪流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r熟了这帮人就来了,真是天要绝我啊。忽然,她觉得那领头的人好熟,怎么那么像……
“柳震升,柳大哥,是你么?”她颤声叫道。
那膀大腰圆的男子一回头:“原是是夫人啊。”他走过来就掰住了铃兰的肩膀,“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铃兰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把自己连日来的事情简略讲了一番,末后说:“大哥,让你兄弟们口下留点行么?”
那汉子哈哈大笑:“是哥哥错了,兄弟们,快把我们的干粮拿出来吃,大水冲了龙王庙,娘希匹的,抢了自家的人的食儿。”
简单的叙旧后,铃兰才知道,柳震升中了武举后授为神策军的佐领,领着下面五百个人。如果说老百姓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那么武官一般都有个不可告人的心愿,就是最好有仗可打,毕竟武将的升迁全靠军功。
所以刚刚听到平王叛乱的时候,柳震升还是热血沸腾的,随着神策军抵达大名府后,他也依旧保持着极高的热情,率领手下五百兄弟奋勇拼杀,不大不小的立了几次战功,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丧气。敌方训练有素,武器j良,就地取粮,补给可靠,可是反观自己一方,却因为长久没有战事诸事不顺,兵士缺乏训练,武器大多生锈,食物药品等补给迟迟不到,眼看着手下的兄弟们因为各种原因一个个死去,他的斗志也被一点点侵蚀。最后被叛军总攻的号角彻底打败。他也不想逃的,但是架不住顶头上司都带头逃跑了,他也只能跟着流窜到山林里,毕竟,家中还有娇妻弱女等着他回去呢。
“大名府就这样失陷了……”柳震升狠狠的灌了一口酒,“他,这帮子朝廷官员都在挺尸么,要粮没粮,药物缺乏,最后连箭枝都送不上来,让我们怎么打,怎么打啊。”
他的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可是这样回去,也要以逃兵罪论处,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就完了。以前我想不通娘为啥不让她的亲儿子学武,现在我全明白了。,冲锋打仗背黑锅的都是我们,在后方指手画脚坐享其成的反而是他们。”
他的话引起一片共鸣,跟着的十几个兄弟也都大声的咒骂起来,直隶湖广甚至还有四川话,会成一场大合唱。铃兰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叹着,这世上永远有不平等,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命背。
柳震升又说:“我们还算是好的,在大名府坚守了一个多月,哪像昌州的郝建仁,夜里直接开了城门将城池拱手让人,真是没种。”
铃兰恍然大悟,怪不得昌州沦陷的这么快,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发生,原来是出了内奸。她忽然想起郝太太不就是德妃的侄女么,只怕早就和平王暗中互通消息了,自己还从他家打探消息,真是猪头。
有柳震升他们同行,铃兰四人组的境遇好了很多,至少再不用为吃的发愁,车子坏了有人给修理,铃兰也不用赶车了。
车厢里格外的安静,常常一整天也不闻一言。安哥儿像是忽然长大了,不吵不闹,静静的依偎在太夫人的怀里,太夫人更是除了叹息了一句不知道栾儿他们怎样了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饶是官道平整,坐了几天的马车也觉得身子颠的快散架了,铃兰艰难的挪动了一□体,默默的计算着路程。
太夫人突然问安哥儿:“安哥儿,你想不想和叔叔一起骑马?”
安哥儿兴奋的点点头,太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安哥儿递出去,让他和柳震升一起骑马。铃兰明白,这是太夫人有话要和她说了。
太夫人仔细的打量着铃兰好久才缓缓的开口:“之前子诺给我来了数封信,都是说要将你扶正的事情。”
她顿了顿,似乎想从铃兰脸上找出一丝反应,可是铃兰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巴在听。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他,为俞府都做了很多事,还生了安哥儿,所以他有这个念头也不奇怪。”这开场白怎么那么像原配打发小三,铃兰有些无聊的yy。
“可是,”太夫人的声调陡然高了一度,“你做的这些也都是你该做的,俞府好了,子诺好了,你自然跟着就好了。你不应该因为做了这些就妄想扶正!”
“子诺一心为你,你也该为他好好想想。若是他爹娘还在,成全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偏偏,唉,现下的他在官场上身单力薄独木难支,只有娶个家世相当的夫人,有个靠得住的岳家,将来的仕途或可顺遂一些。再者说,若是他做出以妾为妻的事情,他的同僚会怎么想他怎么说他,那些内眷夫人也不屑与你来往,到时候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名声,整个俞家百年的名声也会被拖累。”
“所以,”太夫人放柔了声音:“你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误了爷的前程,子诺没有前程,你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这个正头夫人就是个虚名,比有权有势人家的贵妾还不如。不过你放心,这些年来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子诺心里也有你,就是以后娶了谁,也不会让你吃亏受气。我还答应你,安哥儿将来一准记为嫡子,俞家的家业永远有他一份儿。”
“但是,若是你撺掇子诺执意把你扶正,祸害俞家,我这一关就过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连铃兰都不得不承认,太夫人这番话有理有据,至真至诚,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信了。只不过,她口口声声打着为大家都好的幌子劝她放弃扶正的打算,其实还是为自己的孙子谋划。子诺若是真娶了个合适的老婆,有了得力的岳家,现在答允的什么贵妾嫡子,都是变数,要看那继室认不认可才行。
铃兰明白在这个社会,妻子对于男人来说不只是c持家务生育孩子,能对男人的事业有所帮助,能对外代表一个家族参与上层社会的交际是妻子的重要职能之一。子诺是俞家的长房长孙,将来要传承俞家的香火的,把一个妾抬上来做正室,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这是事实,她可以不喜欢,但是没法改变。
太夫人等了许久,都不见铃兰有任何反应,就像拳头打到棉花上一样无从用力,不免有些烦躁。不过为着孙子,她复又颜悦色的问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铃兰慢吞吞的抬起头:“铃兰什么都没有想,一切听太夫人和爷的安排。”太夫人气了个倒仰,原来她不是棉花,而是一团看似怎么捏都行实际上却无法甩掉的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