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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裸色 作者:柳轻舟

    ☆、第 38 章

    罗浅浅没想到靳辰会带自己到这里。

    loft50,s城建得最早、最具规模的艺术区。

    这地方原先尽是废弃的工厂和仓库,后来一些艺术工作者以独有的眼光发现了这里的独特优势,他们充分利用原有厂房的风格,稍作装修和修饰,一变而成为富有特色的艺术展示和创作空间。很多国内知名的画廊、设计公司、艺术机构落户此地。“辰枫”当初选址的时候也属意此地,只是经过十年的发展, loft50的地价已今非昔比,当初的拓荒者支付不起昂贵的租金,开始逐步逐步往外搬迁,靳辰也就不来凑这份热闹,选了相对较为偏僻的新兴艺术园。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穿过loft50最出名的红砖广场,罗浅浅四下张望,记忆中那些简单质朴的原生态工作室正被越来越多的大型事务所跟时尚品牌店所取代。

    “带你逛街,我们好像还没正式约会过。”靳辰半真半假地说。

    “有的,你忘了?在旅顺。”罗浅浅翘起嘴角,脸颊上有一道弧形的笑纹。

    为了这一刻难得的安宁静谧,白日里的争执大家都小心翼翼绕过不提。

    路边的树影下停着一辆冰激凌车,靳辰捏捏她的手说:“等我一下。”

    他很快排完队回来,买回一支香草圣代,上面洒满了碎果仁。他自己不爱吃甜食,对她的口味却记得一清二楚。

    冰激凌入口即化,带着甜丝丝的凉意。一支圣代吃完,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水泥立面的外观设计,原木镌刻的铭牌——致和画廊,外观跟名称上都没过人之处。罗浅浅有些好奇地看向靳辰。

    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熟门熟路地掏钥匙开门,进去,“啪啪啪”地按了一溜开关。

    灯光大亮。

    挑高十几米的中庭,感觉非常大气开阔。

    “来。”他牵她手进去,穿过长长的环形甬道。

    雪白的墙面上靠着一些镜框,有的已经悬挂好,有的还来不及布置好。每一帧画面她都熟悉——跟靳辰重逢以后,她在“辰枫”的资料室里看过他历年来的所有作品。不过放大以后配上灯光,这些相片远比杂志画面来得更为华丽。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靳辰的一次个展。选出来的基本都是人像作品,其中有不少是蜚声国际的名模影星。不过哪怕是观众耳熟能详的面孔,他也能拍出不一样的特色。他抓住的是人内心的情感波动,而不是被物化的脸和躯壳。哪怕那些最为人诟病的香艳画面背后,也隐藏着或浪漫、或颓废、或顽皮、或诙谐的故事x元素。

    怪不得他会说,一次好的拍摄胜过一场派对,无论是模特儿还是摄影师都要尽兴。

    走到长廊尽头,墙面上出现两行镭s投影字幕,上边是段英文:“fro itself is eptess,eptess itself is fro”下面是中文对应:“□,空即是色。”光影变幻难以描摹。

    “怎么样?”靳辰问。

    “非常……非常……”她一时词穷,鬼使神差地用了个英文:“shock”

    说完她自己有些别扭,靳辰倒笑起来:“我以为你会说,繁花乱眼。”

    “你是自己这么感觉吧?”罗浅浅睨他,“你要开个展,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这准备起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就是一朝一夕。enzo知道么?我跟他家一直有合作。”

    罗浅浅点头,靳辰是这家奢侈品大牌的御用摄影师,时尚圈内众人皆知。

    “enzo在内地做品牌推广,赶巧我就大爆负面新闻。这次个展是enzo赞助,一方面帮我做正面宣传,另外一方面也是试探我还有多少人气。从策划到宣传都有专业团队负责,所以速度很快。”

    “如果反响不佳,是不是会影响你们的后续合作?”enzo走的是高端路线,应该很在意自家的品牌形象。

    靳辰脸上并没有多少对这问题的担心,很坦然地说:“如果真的有机会停下来休整一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将罗浅浅带到隔间,这是间还在布置中的休息室,有视野良好的弧形落地窗,屋里沙发摆放凌乱,桌上的烟缸都没有拆封。

    “再过两天就像模像样了。”靳辰一边说着一边走去开窗,清白的月色一泻千里,粼粼波光倒映在他眼底。

    “十年前我来过这里,那时的loft50还是二棉厂,工人对下岗安置政策不满意,在这儿集结静坐。”他指着灰茫茫天际的一个大烟囱,现在作为特色风情保留下来的工厂标志。“当时有人爬在那烟囱上,威胁说没出路了要往下跳。我得到消息,过来抓新闻照。”

    “啊,我有印象。”被他这么一说罗浅浅倒想起来了:“你爸还不准你来,他说你怎么跟张艺谋一样,净拍些y暗面,家丑还不可外扬呢!”

    “其实他是怕我得罪人。”

    “唔,每次你说毕业了要去战地他就跳脚。”

    “他总说我跟我妈一个样,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靳辰望着远方彤云,自语似地问:“你说,要是他还在,看到我变成今天的样子,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

    罗浅浅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轻轻地问:“那么你自己呢?对十年后的今天,你是高兴还是遗憾?”

    靳辰没有回答。

    或许是他的骄傲不许他回答。

    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我在大学里办的那份杂志么?”

    不明白他何以突然说起这个,她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点头。

    那些杂志,她怎么会忘记?那是她永远的亏欠。

    在她闪神的时候他回身,跟她想的不一样,他的神色堪称平静,只在看到她的不安以后才显出一点讶异:“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幅表情?”

    罗浅浅有些微微的窘迫,而他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你还觉得当年的事都应该归咎于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事实不是这样。”

    事情要从何说起呢?

    最初的时候,摄影对靳辰而言真的只是一项业余爱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爱好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偏执。

    很多人都说他是天才,只有他自己明白,为了将心中完美的画面展现出来,他经过多么艰苦持久的练习。把瞬间目测距离,取景对焦这一系列动作从完全没感觉的尝试索,锤炼到下意识的直觉反应,足足用了两年时间。其中消耗了多少镜头跟胶片,他已经记也记不清。单反穷三代,摄影真的是非常奢侈的喜好。十几岁时他已经拥有国内一些专业摄影师都玩不起的昂贵器材,独立的标准暗房。寒暑假买张机票,荒山大漠想去就去。

    彼时的他觉得所有的成绩都得益于自己的天赋,从没感激过父亲在经济上的付出。直到靳中邢去世,真的把爱好跟谋生手段等同起来,他才发现其中的艰难。有些照片可以得奖,却不能卖钱,这跟很多电影叫好不叫座是同样道理。最可气的是他跟某个用巨幅版面为他做过专辑的杂志社联系,才知道当初为了给自家的“少年天才”扬名,他老爸不但没收任何采稿费用反而还倒贴了一笔赞助费。那编辑倒是真心欣赏靳辰,也愿意给他提供机会,只是对照片主题出片效果有诸多限定,这自然令崇尚创作自由的靳辰无法接受。

    “那时的我被捧惯了,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总觉得自己连赚钱养家的能力都没有,还奢谈什么普利策奖荷赛奖。一样是违背自己的心意,还不如干脆选效益更大的事情来做。所以,哪怕没有学费的原因,我也会接受纪泽的提议去办那份杂志。”靳辰唇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很多事情都是回头时才看得通透,“说白了,就是四个字:急功近利。”

    罗浅浅无言,轻轻握住他的手。靳辰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仿佛她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他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继续说:“你走后我去了法国,有了国内那两年垫底,端盘子刷碗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难捱。我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一心要在那里闯出一番天地……不过事情还真没那么容易。直到阿尔勒影展之后……”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一下,向罗浅浅投过探询的目光:“你不是问过我第一次拍时装大片的事么?”

    罗浅浅情不自禁地说:“《l’officiel》的春季大片。”

    靳辰却摇了摇头:“其实我第一组公开发布的杂志硬照拍得比这要早,当时我是dennis的助理,跟着他为enzo拍一组宣传照,我就是在那次认识了auror。定片以后我才发现,公司选中的是我为她拍的试妆照,不过摄影师冠的是dennis的名字。”

    “后来呢?”

    “这事儿不了了之,我跟auror倒是成了朋友。没多久,我考虑辞职,到摄影室收拾东西。结果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摄影棚亮着光,一时好奇走过去,发现门没关严实,dennis在里面,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巴西小模特。当时情况有点……呃,有点混乱。dennis在穿衣服,而那男孩儿一直在哭。”

    “男孩儿?”

    “dennis是玻璃,不过真没想到他会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我想我或许能为那孩子做点什么,于是我拿着相机拍下了那镜头。第二天我找到那男孩儿,告诉他我手上有证据,如果他需要,我可以帮他报警。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找了auror,她背后的威尔森集团在法国传媒界很有影响力,如果媒体介入,会对整件事有帮助。而且在那个时候,我还有些天真的想法,相信一张照片可以改变世界的鬼话……”

    说到这儿,靳辰平淡的语调中终于透出一点艰涩。所有的纪实摄影师或许都曾有过同样的梦想,用镜头记录丑陋只因为渴望这世界变得更美。罗浅浅甚至不用问结局,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一定在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果然——

    “当时的我完全没想到,每个圈子都有它的准则,同气连枝、利益交错。威尔森的报纸没有报导这件事,dennis用高额赔偿金封了那男孩子的口,auror毁掉了她拿到的底片,我获得了为《l’officiel》拍春季大片的机会。每个人各取所取。”

    这次靳辰停了很长时间。

    屋子里很安静,有只长尾雀飞到了窗台上,翘着漂亮的翎羽往里头好奇地张望。人类在它眼里,一定是非常复杂的生物吧?靳辰莫名地这样想。他站起来,重新走到窗边,长尾雀被吓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他站在光亮与y影的交界处,点燃一支烟。“你瞧,十年前我在这儿抓新闻照,十年后我回到这里开摄影展。可是从第一步走偏,我就离当初的梦想越来越远。”

    罗浅浅脑子里乱纷纷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靳辰转过来,看着罗浅浅,清清楚楚地说:“如果你不愿推掉盛唐的代言,我不会再阻止你,我想你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不要为了钱,也不要为了意气。”

    这一瞬她在他眼里看到的期望、支持和鞭笞,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回到“辰枫”以后罗浅浅久久不能入眠。

    她想起靳辰站在画廊窗口时那多少有些落寞的背影,想起他说话时的语调、姿态,轻描淡写述说的过往,也想起媒体提起他在异国他乡的经历时总是津津乐道的名字:auror。

    靳辰离开loft50时的话语犹在耳侧:“别用那种别扭的眼神看我。这是中间站,又不是终点站,我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十年能挥霍!” 他不是晒伤疤博怜爱的少年人,起伏的人生与岁月磨砺,早已教会他如何自省。

    而她,不希望十年后的自己,还在他背后遥遥相望。

    早晨六点,靳辰准时醒来,这是他初到异国时养成的习惯。

    别人提到阿尔勒——这座年日照超过300天,号称“法兰西阳光之都”的小城,率先想到的总是明媚阳光下耀眼的白石墙、粉色夹竹桃掩映下的小小咖啡馆,游客们摇着折扇信步穿过几成废墟的教堂,悠悠隆河侧身流过,海风清凉。

    不过对他而言,最初的记忆禁锢在那个不足十五平方的油腻腻的中餐馆厨房里。那时他起的比现在更早,在灰蒙蒙的晨光中跑过两个街区,赶到餐馆撬一早晨牡蛎赚取十几欧的生活费,然后厚着脸皮赶到摄影学院去蹭课。

    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到果园摘梨,烈日炎炎、蚊虫肆虐,他在缓慢开动的卡车上一站一天,双手机械地伸进树丛摘出梨来扔进筐里。按惯快门的手做起这活格外顺手,以至于后来进超市,走过卖灯泡的货架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摘、摘、摘……

    那时最艰难的其实不是苦,而是空。背后没人支持,前路一片空茫。这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空虚感使他一度比任何人都渴望赞誉渴望成功。而现在,他梦想拥有的现在都有了,却开始怀念最初遗失的单纯跟信仰。

    人生就是这样矛盾。

    罗浅浅说他想做她的上帝,或许也没说错。

    他喜欢她剪直刘海,穿白球鞋,做永远不毕业的大四女孩儿,可是时光不会永远停滞不前,属于她的人生体验他无法预知也不能替代。

    洗漱、下楼,有热闹的音乐传来。竟然有人起得比他更早。

    循声而去,看到视听室里亮着灯光。

    全屏投影放的是最基本的形体训练教程,罗浅浅背门而站,认认真真跟着教程在做。

    记忆中,有个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模仿一步登天的选秀明星brittani kle,而是老老实实,从零做起。缺乏专业的指导跟纠正,她的动作还难免有些偏差,不过在靳辰眼里,她挥汗如雨的样子也很可爱。

    j’ai cherché l’erreur 我找寻错

    au eur des systès 在社会的中心

    ce qui brille est un leurre 闪耀的是诱惑

    ce qui brille peut fondre au soleil 闪耀的会在阳光中融化

    j’ai cherché l’erreur 我找寻错

    qui trouble on soil,困扰我睡梦的

    j’ai cherché pendant des heures 找了好几个小时

    pour voir que tout est à refaire,希望看到一切重来

    enf tout est cir, je relève  tête最后一切都已清晰,我又抬起头

    je veux vivre chaque sende 我希望生活的每一秒

    si dea était  f du onde, 都像明天将是世界末日

    etre libre pour de bon,自由向善

    a trop vouloir se lever on tobe尽一切努力在跌倒的时候起来

    靳辰轻轻悄悄退回去。

    出门,晨跑,清新的曲子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初夏的早晨天光已经透亮,街心公园里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马路上开始有稀落的行人出现,卖早点的小贩懒散地站在街边,偶尔见了熟客聊几句天。

    晨风吹散浮云,最艰难的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

    ☆、第 39 章

    盛唐的广告片导演迟迟没有定下来。

    不过罗浅浅并没就此闲着,cash为她安排了一期专业课,跟经纪公司的新人一起接受基础培训。这些小模特儿大多比罗浅浅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野心蓬勃、j力旺盛。上课拉韧带走台步塑体型,下课嘴甜舌滑拍老师马屁,有多余的心力还免不了台上台下的互别苗头。

    《行摄》的热潮还没过去,《仙御》的广告开拍在即,大家看着罗浅浅的目光自然有些不同,只是碍着她是cash亲自带过来的c班生,身后又有靳辰这座大后台,才没有人在明面上跟她为难。

    培训班的课程都很常规,无非是些步态站姿、90度180度360度旋转镜前表现、基础化妆、音乐欣赏、服装及服装秀鉴赏之类。时间有限,学到的也是皮毛,不过可以拿来跟在靳辰身边做助手时接触的东西互为印证,也是一件乐事。

    中间周泽伟打来电话,说是在服装厂找了份看大门的活儿,暂时脱不开身,不能出来看她。他听说罗浅浅在上训练课倒是没反对,只是最后不忘叮嘱她:“这两天报纸上都是靳辰什么影展的事,你看看他照片上那些女的,一个个袒x露r的,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可千万别再跟他搅在一起,女孩子坏了名声,将来嫁人都麻烦!”

    罗浅浅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得敷衍着挂了电话。

    靳辰的影展开幕在即,宣传力度很大。连郑玄裳都打趣着问她要票。

    那天正好她来客串服饰搭配主讲,罗浅浅见了她倒是一愣,自从上次那点不愉快之后她们俩就没见过面,私下也没什么联系。

    郑玄裳从进门到开始讲课都很自如,对着一帮新人自称师姐,又拿出一堆样衣来给大家演示,说是自己的私人珍藏。这些样衣色彩绚丽、款式独特,其中不乏一线大牌,干这行的没有不爱美的,当下男孩儿女孩儿叽叽喳喳闹成一团,气氛空前活跃。

    今天的主题是“中x风”。

    罗浅浅看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生愣是将自己塞进普拉达的小礼服里,夸张的烟熏妆加妩媚的步态,演绎出一副雌雄莫变的妖娆风情。从模拟t台下来时,他还不忘咬着唇,冲抱臂而立的郑玄裳瞟过一个妖妖调调的眼神。一时众人哗然,又是跺脚又是起哄,连作为主讲的郑玄裳都忍不住莞尔。

    女生要表现中x似乎更容易,走t台的女孩儿大多身材颀长,只要选对合适的衣服,自然而然就有那么一股凌厉的气场。

    一片热闹当中,罗浅浅有些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看到郑玄裳长身而立,丝滑似水的纯白裙衫从她指尖流泻下来。

    罗浅浅呆了一下。因为这件裙子再眼熟不过,正是le papillon的应季新款,靳辰用来ps的原型照片上,罗浅浅穿的就是这件裙子。

    要说款式,飘逸的丝质长裙真是再女x化不过的款式了。

    在郑玄裳略带挑衅地注视中,罗浅浅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那条裙子。

    看占尽风光的前辈pk,大概是所有公司新人都喜闻乐见的事。

    罗浅浅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摒着呼吸。

    她的搭配再简单不过,就是在斜肩长裙之外直接加了件cerruti的黑色风衣,再将头发全部打湿了后拢。过人群上t台的刹那她顺手拉住郑玄裳脖子里的领带——她刚才做示范的时候搭配的单品。猝不及防,郑玄裳愣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罗浅浅已经松开手,并且用非常夸张的、舞台化的动作甩开了那条领带,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上台。

    淡漠的眼神、快节奏的步伐,在走到t台末端的时候罗浅浅旋身,将那件松松披在肩上的男士风衣抛了出去。飞扬的裙裾滑出漂亮的弧度,这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是极度张扬而自我的。

    从最初的叠加到最后的扬弃,整个过程显得别有新意。短暂的静默过后,有人率先喝了一声彩,教室里很快又热闹起来。

    罗浅浅下场的时候,郑玄裳抱着手臂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应该拒绝男人?”

    罗浅浅还是一贯安静的神色:“我觉得对女人而言,所谓的中x应该是j神层面的,比如自由和独立。如果一味照着男人的装扮来掩饰自己,不是更显得内心怯懦吗?”

    郑玄裳今天穿的就是明显带着男装风格的马裤配夹克,罗浅浅这话听来就很有些讽刺意味。难得的是,她竟然没有发飙,只是在默然片刻后唇角挂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自由独立?我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做到。”微微停顿,她又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听说靳辰要开个展,替我恭喜他。如果不介意,顺便替我要张票。”

    “好。”

    如果郑玄裳要借靳辰讽刺她,其实全无必要,靳辰完全没有参与摄影展的具体c作,罗浅浅也不会以嘉宾的身份到场。不过逢人这些事跟郑玄裳无关,罗浅浅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向她解释。

    接下来半天课郑玄裳不是很在状态,她走了之后有学员抱怨:“真是,不想来就不要来嘛!g本没什么诚意教我们!”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她跟老板在一起?人家g本不是来上课,是来摆老板娘的款儿的。”

    “就凭她?渔村出来的野丫头也想登堂入室?你瞧着吧,不用多久她就是明日黄花!”

    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罗浅浅听得一阵无语。最近她在这儿,类似的流言听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凭心而论,郑玄裳跟纪洋,论外形论x格还真挺搭的。或许纪洋就是那个带她离开渔村的人,她视若珍宝的那g项就是纪洋送的?

    罗浅浅挠挠头,发现自己也挺八卦。

    罗浅浅并不知道郑玄裳转眼就把那堂课的录影教给了cash,cash又将录影寄给了导演邹旻。

    也不知道是邹旻认可了罗浅浅,还是被cash搅得不厌其烦,反正她在搭足架子之后总算点了头:“三天,我只有三天档期,希你这次没有看走眼。”

    罗浅浅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外面吃晚饭。

    叶枫下药□艺校生的嫌疑洗脱了,但是他吸食软x毒品还是被拘留了。今天他拘留期满,“辰枫”的全体员工给他办洗尘宴。说起来这到底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儿,所以靳辰选了家环境幽静的私家菜馆。殖民地时期的老房子,高门窗,小露台,地板踩上去吱嘎作响,留声机里放着缠绵幽怨的老歌,怅然若失的情调最适合拿来怀旧。

    不够叶枫是到哪里都静不下来的人。他j神亢奋地不像刚从局子里出来的人,倒像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一会儿嘲笑林凯被警察突袭的时候面如土色的样子太不男人,一会儿又说拘留所的生活平淡如水太不符合他的想象。

    “别说《肖生克的救赎》,就是港产监狱片的质量都没达到啊!别说狱警不打人,就是狱友都一个赛一个的文明,那被子叠的、马桶涮的……整个就是五讲四美模范标兵!”

    “要说减肥那是绝对的,你看我这肚子都没油了!吃什么?每天清炒南瓜你受的了吗?哎呦不瞒你们说,这之前我还真不知道南瓜还能炒来吃,我家都是炖的,加牛n加冰糖……莫小米你别笑,你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减肥吗?改天找个错处也给你送里面去……”

    罗浅浅听得直皱眉,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房间里吵吵地听不清话音,她只好拿着手机往门外去。

    这餐厅贵得离谱,本来就不是高朋满座的地方,罗浅浅走出来就感觉四下里安静多了。

    cash把经过跟她一说,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反问:“明天开始拍?那后天我还要参加靳辰的摄影展呢!”

    “我说你分不分轻重?你知不知道邹旻在业内是什么级别?多少明星都哭着喊着要上她的戏!你要是入了她青眼,那就是一步跨入演艺圈,而且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可是——”

    “别可是了,等你成了腕儿再来挑档期,现在你还没这特权!”

    cash很快收线。

    罗浅浅拿着手机直发愣,转身就看见靳辰在走廊不远处看着她。她只好走上去,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一遍。其实最近她都很少在靳辰面前提起经纪公司跟培训班的事,这跟小孩子闯了祸之后总是会收敛一阵子,看看大人的脸色再行事是一个道理。

    “邹旻?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兴致。”靳辰一笑,道:“cash说得没错,这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摄影展又不是只办一两天,g本不冲突。”

    “cash说,他们一开始属意的人,是你。”

    “我还是对平面的世界更感兴趣。”靳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行了,进去吧!我们走开太久,叶枫该撒酒疯了。”

    说到这个,罗浅浅不禁问:“今晚他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似乎有些兴奋过度。”

    靳辰静了一声,唇角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我想,他要不是一直这么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可能就会突然哭出来吧……今早我和夏律师去拘留所接他的时候,发现auror比我们先到,她说想跟叶枫单独谈谈。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叶枫上车以后,一直将头埋在手心里不肯抬起来,送走夏律师以后他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她早该想到的。

    “早知道今晚就不要搞什么洗尘宴了,要不,晚上你陪他聊聊?”

    “安慰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一切如常。”

    回到包厢,两人自然少不了被一顿调侃。

    叶枫用筷子使劲敲着酒杯,斜着眼睛看他们:“喂喂,要不要这么急?出门左转有宾馆,我不介意的!”

    看罗浅浅窘得满脸通红,靳辰打圆场说:“多灌了两杯就胡说八道,她就是去接个电话。”末了把广告代言的事又说了一遍。

    “哇,邹旻!”莫小米第一个反应过来,两眼亮得像飞利浦灯泡:“我最喜欢她执导的那部《不夜天》,我说浅浅,你会不会变成她下一部戏的女主角?”

    “你别听小米这没脑子的家伙瞎扯!在邹导面前千万别提什么《不夜天》,据说她被悔婚就是男家嫌她这部片子里暴露的女权思想,你知道这些豪门,一个个恨不得穿越到四十年前去选儿媳妇……”

    “你听小报记者胡扯!”莫小米誓死捍卫偶像,“凭邹导的成绩还要嫁什么豪门,拍拍x脯,她自己就是豪门!她跟施丁宇分手是因为对方拈花惹草泡小明星好伐!”

    “拜托,都奔四的老女人了,眼睛里这点砂子都揉不进?我看她是拍戏拍得脑子进水,真以为戏如人生。”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话题又不知被歪到了哪里。

    罗浅浅没什么小道资讯c不上嘴,安心吃菜。结果刚刚把个茄汁虾球夹到嘴里,叶枫就端了个酒杯过来了。

    近距离看,他确实比前些天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皮肤显得很苍白,还略微有些浮肿。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额事,因为叶枫尽管是个胖子,却是个风度翩翩、注重仪表的胖子。在这个只看衣冠不看人的浮华世界,这两个定语至关重要。

    “罗浅浅,我刚认识你时,你还是个一副眼镜遮掉半边脸的土妞。这才一个月不到,登着你照片的杂志已经全球大卖,大陆最受争议女导演还要跟你合作拍广告片……要是再过一个月,你猜会不会连你自己都认不出你自己?”

    这番话在祝贺之外似乎还多了那么一层其它的意味,说好听点是调侃,说难听点是讽刺。罗浅浅还在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枫一手端着自己的高脚杯,另一手已经伸过来拿起桌上的红酒给罗浅浅倒了满满一杯。

    “叶枫,你醉了。”靳辰看不过去,伸手来挡。

    “我哪里醉了?我只是预见了你不愿预见的事实。”

    “说到遇见不遇见的——”罗浅浅拿起眼前的酒杯,抬头向叶枫嫣然一笑:“遇见‘辰枫’所有人,是我的运气。”靳辰阻挡不及,她已经一低头,将整杯酒一干而尽。

    这种场合,一开始喝酒就收不住,敬酒起哄的人一个接一个,不过大多都被靳辰挡了。

    饶是如此,到席散的时候罗浅浅也是双颊酡红、眼底流波。叶枫更是醉得要人扶。靳辰本想亲自送他回去,却被叶枫挡开了:“行了……你跟我又不同路,让林凯送我就行。林凯,上次我拉你喝酒,害你跟着我进了局子,你不怪我吧?”

    “哪儿的话,是我自己太好奇。”林凯苦笑着搀住他,转而对靳辰说:“您先回去吧,我送叶老师回去,今晚我住他那儿。”

    叶枫骂他:“小子,我又不是gay,要你个大老爷们赖我那儿干嘛?”

    “行行,那改天给你找个花姑娘。”灯光师汤姆要搭林凯顺风车,过来把叶枫架着走了。

    他们哄小孩似的越走越远,晃动的身影投在树影斑驳的地面上,夜色里叶枫的低喃隐约传来:“你说这饭馆到底是哪国人造的?放着好好的地儿不呆,跋山涉水的到这儿来,在这儿哭、在这儿笑,生老病死,也不嫌寂寞……”

    所有的人都走了。

    罗浅浅站在老槐树底下,听着叶枫的胡言乱语,不知怎的,心里一阵阵难受。好像那个跋涉他乡孤独终老的人就是她自己似的。

    ☆、第 40 章

    或许是酒喝多了,回家路上,罗浅浅出奇地安静。

    靳辰有些不放心,挑车流稀落的路段减了车速,回头看时却发现她已经趴在后座上睡着了,双颊红扑扑的,细碎的发丝随着她安稳的呼吸轻轻拂动。

    车子滑入夜色,灯光一点点稠密起来。上高架,出中环,再到“辰枫”所在的艺术园,灯光又渐次黯淡下去,像一个奇怪的循环。

    开了车窗,月色依然清朗,耳边听得到风声和虫鸣。

    停车的时候罗浅浅醒了,含糊地问他:“到哪了?”

    “到家了。”靳辰泊好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将罗浅浅扶出来。

    夏风熏熏地拂在身上,刚才压下去的酒意开始一阵一阵上涌。罗浅浅把半个身子挂在靳辰手臂上,靠得近了,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靳辰……”

    “恩?”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他抬起手腕嗅了嗅,不在意地说:“香水味吧?kenzo的风之恋,你喜欢我帮你找瓶女用的。”

    她在他肩上摇头:“我喜欢你从前用的檀香皂的味道。”

    “算了吧!那时你说最讨厌那股味儿,腻味!偏偏我姑姑买来一堆,用也用不完。”

    “是么?我不记得了。”

    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当时年纪小,或许真的不喜欢厚重古朴的檀香味儿吧?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全是它的好。闭上眼她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悠远绵长的香味,好象也是这样的夏日黄昏,他们在街边摆摊,他跟客人讨价还价,她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摇头晃脑地背单词。风过知了长声短板地叫,榕树的叶子呼啦啦地摇,还有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檀香味……

    “真是的,男人用什么香水,怪不得人家说这圈子十男九gay!”她忍不住就出声抱怨。

    靳辰一阵无语。

    拖拖拉拉走了几步,她又不肯往前。

    “靳辰……”

    “又怎么了?”

    “我走不动了。”

    他停下来瞪她。

    她也在看他,清亮亮的月光泑在眼底,那眼神别提有多无辜。

    靳辰被她看得败下阵来,蹲□子闷声说:“算了,我背你。”

    这一背她便不肯下来。靳辰的背宽宽的、暖暖的,趴在上面特别安稳。停车坪到大门没几步路,三两下就走完了,罗浅浅双手环住他脖颈,耍无赖。靳辰只好背着她开门,一边无可奈何地说:“大小姐,劳您玉指开开灯。”

    灯啪啪啪地亮起来。罗浅浅又出幺蛾子:“音乐!为什么没有音乐!”

    “什么音乐?”

    “韩剧里都这么演,男主角背女主角,就得有音乐!”

    “……”

    “快点!”她当自己在骑马,还用脚蹬他。

    “行,那我就唱啦?”

    “唱吧!”

    他亮起嗓子,从大厅一路唱到楼梯口:“正月里来呀是新春,赶上那猪羊出呀了门。猪啊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哎勒梅翠花,海呀海棠花——”

    一句一换气,末尾还甩着调。罗浅浅一边笑一边用指甲掐他胳膊:“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你自己要我唱的,我上溯三代是农民,不会b子戏,只会梆子戏。”

    “你这也不是梆子戏!”罗浅浅手下一用力,将他胳膊上的r拧得转了弯。

    “哎呦轻点,你还真敢下手!”靳辰一喊疼就破了功,托着罗浅浅的手松了劲儿,顺势将她放了下来。

    罗浅浅还在笑,背抵着墙壁直往下溜。

    靳辰连忙扶住她:“看你下次还喝酒。”

    罗浅浅撑着他手腕站直了抬起头,长发纷乱,一双眼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水意,三分媚态、七分醉意。

    靳辰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他认识的罗浅浅,他的浅浅乖巧内向,不会用这么勾人的眼神看人,更不会把手抚到男人脸上——

    “喂,你不会真的是gay吧?”她的手指抚过他脸颊,慢吞吞地□他脑后的短发里,她借着力靠过来,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汪诺问我跟你到几垒了,我说二垒,她笑我找了个大叔不靠谱,还说你海报上的腹肌都是ps的……”

    这帮小丫头!

    靳辰听得气血倒涌,罗浅浅还不安分地把手伸到他腰间,他堪堪捉住她手腕,她的手指已经隔着衬衣下摆滑进去,坏心眼地摩挲。

    “喔,你放心,我会向她证明,你真的有腹肌,就是不知道有几块。”她稍稍后仰,歪着头看他,眼里闪烁着顽皮的光。

    靳辰攥着她手腕,一点一点用力,将她拉回来。他的唇贴在她唇上,相隔一线的距离,滚烫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暧昧而危险:“你会知道的,我向你保证……”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消失在轻轻贴合的唇瓣中。他的手稳稳地托着她后颈,以前所未有的耐心亲吻她,湿热的舌尖描摹她完美的唇形,似有若无的挑逗带起酥麻的热潮。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倾身向他索取更多,他却在这时后退,转而在她耳畔温柔调笑:“嘘,不要急。”

    她从来不知道情人间的调情会这样磨人,当他屈身用牙齿一路咬啮着解开她的衣扣,酒j化成烈焰在她血管里奔流蔓延,她什么都思考不了,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他双唇烙过的地方。这是她的身体,她却通过他的亲吻爱抚来辨识……修长的颈项、j致的锁骨、小巧的□、曼妙的腰肢……他在这里停住动作,面带探询地抬起头,灯光下他漆黑的双眸深杳无底,像带着魔力的漩涡,令过往船只都心甘心情地沉沦。

    她低着头,自上而下地凝视他的眼,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翘起唇角,慢慢直起身抱住她。

    这特殊的夜晚伴随着所有的感官记忆铭刻在她脑海里。

    清凉的月色、丝滑的床单、爱人的身体和眉眼。

    他用喑哑的嗓音蛊惑她忘记矜持,告诉她他x感的秘密远不止八块腹肌。她记得自己怎样用青涩的手指抚过他乌黑的短发、掌心里微微扎人的触感,他深邃的五官。她记得在她好奇抚触下骤然绷紧的肌肤、等待贲发的力量还有滴落在她嘴里的咸涩的汗珠。

    初次的疼痛总是难以避免,她忍不住掐着他肩膀小声抱怨:“喂,你能不能让我不要那么疼?”

    “恐怕不行。”他亲亲她脸颊,用颤抖的音调说:“或许,这会让你更好地记住我。”

    啊,这个人竟然比她还要傻,凡是有关他的人生点滴,她哪里舍得有半分忘记?但就是这样的傻话奇迹般地安抚了她,让她情不自禁地融化在他炽热的怀抱里。

    这一晚,她与他携手趟过湍急的河流,到达幸福的彼岸,看到漫天星光。

    夏日的夜晚总是格外短暂,黎明的晨光如约到来。

    罗浅浅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朦朦胧胧中觉得脸上痒痒的,她随手掸了一下,含糊地说了一声:“别闹。”

    她被自己慵懒陌生的腔调吓了一跳,僵卧几秒,昨晚的一切像倒带般渐渐回到脑海。

    就在她纠结着是该睁眼还是干脆假装昏睡,靳辰已经捏住了她鼻尖:“快点起来,我的达纳厄。”

    罗浅浅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看到一张日光下的明亮面庞——湿漉漉的短发、盈满笑意的双眸、干干净净的下巴,他看起来就像清新爽利的口香糖广告。

    “你洗了澡?”

    “洗了澡,收拾了衣服,做了早餐……”

    她呻吟一声,反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拉开她的手,翻过来亲亲她手背:“我中途看你三次,你睡得像个天使。”

    “什么天使,你刚才还说我是达纳厄。”她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斜眼觑他,有些委屈。

    开玩笑,达纳厄,宙斯的诸多情人之一,被自己的亲身父亲幽囚在塔里,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比喻。

    靳辰俯□,腻在她耳边悄声说:“如果你是达纳厄,我就化为金雨,每晚潜进来吻遍你全身……”

    温热的气流吹着她耳心,罗浅浅的脸“腾”一下就烧起来了。

    好在靳辰适可而止,拍拍她面颊翻身下床:“起床吃早餐啦,别忘了你今天还有通告。”

    靳辰做事总是很有条理,火烧眉毛也不会乱了阵脚。

    在罗浅浅洗漱的时候他为她搭配好了衣服,轻轻柔柔放在床上。

    她换好衣服下楼他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他听着交通台的路况信息选择转弯方向。

    于是罗浅浅既睡了懒觉,也没有错过早餐。这样的早晨堪称完美,直到靳辰将她送到摄影棚门口,要她独自下车。

    罗浅浅有些诧异:“你不陪我一起去?”

    他亲亲她嘴唇,像个温柔体贴的好情人,不过他的回答半点也不可爱:“抱歉,那是你自己的工作。”

    有那么几秒,罗浅浅以为他在同她开玩笑,可是他的黑眼睛里一本正经,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罗浅浅嘟嘴的时候他跳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同时半真半假地说:“好了,别做出一副被遗弃的表情,是谁嚷嚷着要独立自主的?”

    她被他成功激到,“腾”地一声跳下车。

    快跑到门口时她听到他在后面憋着笑喊:“收工了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她没有回头,阳光下使劲挥了挥手。

    似乎就是从这一天开始,靳辰对罗浅浅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抽空会接送她,照顾她日常起居,为她挑选漂亮衣服,有时候他会对她的工作提一些小小的建议,也是点到为止,绝不指手画脚。

    《仙御》的广告成品只要一分钟,为了这一分钟的完美效果,导演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追求小狐仙衣袂飘飘顾盼生姿的效果,罗浅浅吊威亚吊得头晕目眩,在片场把酸水都吐完了。第一天回家的时候看什么东西都是摇摇晃晃,坐在靳辰的车里感觉就像坐在大海中的独木舟上。

    靳辰问她跟邹导相处如何,罗浅浅想了半天,有气无力地说:“在她眼里,我时刻都在进步。”

    邹旻的挑剔业内闻名,靳辰忍不住有些好奇:“哦?她具体怎么说?”

    “一开始她骂我比猪还笨。”

    “后来她说我笨得像猪。”

    “最后她说我也就比猪聪明一点。”

    在靳辰想到怎么安慰她之前,罗浅浅又蔫巴巴地补了一句:“我发现你们处女座的人都一个样,既g毛,又刻薄。”

    “……”靳辰把到嘴边的安慰又吞了回去。

    那晚靳辰把罗浅浅带回了公寓,跟工作室相比这边环境舒适得多。他在kg size的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温水,罗浅浅泡下去的时候闻到薰衣草的淡淡芬芳。结果一放松,她就在浴缸里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有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抱起来,替她擦干身体,送她到被窝里。有细碎的吻落在她颈间,她倦得睁不开眼,玩笑地嘟囔:“如果你想……今晚只有自助式服务。”

    但是靳辰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罗浅浅醒来,发现脖子里多了g细细的铂金项链,是她喜欢的j致款式,尤其是那对小小的天使翅膀,还能拨动它自由开合。

    飞翔。

    她想这就是靳辰给她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