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 第78部分阅读
绾青丝 作者:肉书屋
宫门学生的掩落,将依然跪地未起的数千学子关在门外。
“皇上……”苏彧抬头痴痴地望着紧闭的朱红宫门,满脸仰慕崇敬之色。我看到他炽热的表情,摇了摇头,转身道:“我们走吧!”
正文 第13章 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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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局势瞬息万变,风云突起。病重昏迷的皇帝,突然醒过来,从太庙班师回朝了,且在回宫当日,雷厉风行处理了数千学子叩阙上书一案,撤了景王监一职,令其回府闭门思过,并发出豪言,誓与雪狼王决一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随后发号施令,调动三军,进入备战状态,同时封锁消息,以免雪狼王在签订和谈书之前提前获知朝堂动向。
此际,我坐在这个面带病容,一脸寒霜的男面前,明显地感到了这个男身上散出的凛冽强势的气息,还一丝戒备和疏离。从御街回府后久,皇帝便传旨宣我进宫,在这种敏感的时刻,皇帝宣我进宫,且不准我带跟随,意欲何为呢?
“听说你前两日病得厉害,看来真的。”皇帝看着我的脸,淡淡地道。失血后过于苍白的脸色一看就不正常,前些日子也传几次太医去诊病,皇帝知道也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有闲暇来注意我的举动
“已经大好。”我轻声道,他脸色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皇上的伤可无恙?”
“唔。”他淡淡应了声,目光落我的头上,若有所思。皇帝在太庙可是呆足七七四十九日,可上次传他受伤,却敏感地意识到他伤与动用神鼎并无多大关联。我注意到他打量目光,知道他是在看的衣着。断发后,我的长发成了短发。自是不能用簪绾起,平时在家里没什么。可进宫却不能披头散发。失礼于人,所以戴上了只在祭祖时戴过百花朝冠。戴了朝冠,身上自然也得配朝服,于是身装扮实在显得过于隆重。我避开皇帝复杂探究的目光,轻声引开他的注意:“皇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寂将军怎么会身亡?那日我从太庙离开的时候,寂将军是已经解了邪降术么?怎么转头就……”
“荣华夫人关心的事情倒挺多的?”皇帝收回打量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唇角意味不明地微微一动。
“事关皇上和寂将军的安危。臣妾自然关心的。”我坦然地看着他,现提到寂惊云的时候,皇帝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试探地揣测道:“寂将军……当真身亡了?”
皇帝目光凛厉地看着我,不答反问:“听说前阵儿北疆战事的军饷是你们云家出的?云家几时跟景王走得这么近了?竟然这么帮他?”
“皇上言重了。”我微微一惊,与景王勾结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云家不是帮景王。而是助国家。异族入侵,国家蒙难,云家岂会罔顾国家大义,与人结党营私。”
“是么?”皇帝定定看着我,半晌,微微一笑,“朕不这些日子,幸亏有你帮朕照顾太后,倒是要谢你了。”
“臣妾愧不敢当。”我有些惶恐,太后搬到静慈庵带修行之后。为避嫌,怕惹景王怀疑。我便没再去看过她了,皇帝无端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指的到底是哪出?一时冷汗潸潸。
“听说你和小公主颇为投缘?”皇帝淡淡地看着我。一连几个听说,让我神经绷紧,怎么这皇帝离了宫,就像根本没离开似的,这宫里的大凡小事他似乎了如指掌,那朝堂之事,恐怕更在他掌握之中,我小心谨慎地道:“小公主玉雪可爱,臣妾很是喜欢。”
“你忘她的生母是谁?”皇帝抿了抿唇,“你会喜欢她,倒叫朕有些诧异。”
“稚子无辜,大人犯下的错,没理由让孩子来承担。”我平静地道,“皇上小公主父皇,更当摒除偏见……”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朕待薄她了?”皇帝冷冷一哼,面带不悦。我识趣地闭嘴,皇帝却道:“既然你跟小公主这么投缘,朕让你把她带过来,你陪她玩玩。”
我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沉默半晌,我轻声道:“皇上召臣妾来,就是让臣妾陪小公主玩?”
“你说得也,她毕竟是朕唯一的孩子。”皇帝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儿怪,看着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我忐忑不安,宫人把小公主带到御书房,小公主进来见了皇帝,伶俐懂事地给皇帝请了安,见我坐在一旁,叫了声“姑姑”,想靠过来,又小心观察着皇帝表情。皇帝居然笑了笑:“去吧。”
小公得了准儿,倚进我怀里:“姑姑,你这阵儿怎么都不进宫看洁儿?”
我听得心中惭愧,太后出宫祈福,没有带公主,将她留在了懿宁宫,但想来懿宁宫的宫人还不至于像淑妃宫里的那些宫人那样待她,我前些日子执迷于相思镜的幻象,哪里有心思管旁的事,早将这小公主忘得一干二净。我的脸有些热,将她抱进怀里,抱歉道:“对不起呀,前阵儿姑姑生病了,所以没进宫看公主。”
“姑姑现在病好了吗?”这小公主伶俐得不像未满三岁的孩子,乖巧地讨好道,“生病了要喝药,病才好得快哦。”
“好了。”我笑道:“公主这么聪明,知道生病要吃药,谁告诉公主的呀?”
“侍卫叔叔告诉洁儿的,侍卫叔叔还教洁儿数数,不过都难不倒洁儿……”小公主难得见一次皇帝,有些兴奋,跟我说话时,不时暼他一眼。“侍卫叔叔?”我怔了怔,也没多想,想来小公主那次遇着了宫中的大内侍卫,笑道:“公主数什么数?”
“哪个侍卫这么没规矩?”皇帝冷不丁插了句嘴,把小公主吓了一跳,立即闭嘴不说了,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我。我抬头看他,见皇帝脸上带着冷漠表情,心底也有一点发寒:“皇上……”
皇帝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过脸。我摇了摇头,见小公主眼里还有一丝惶恐,笑着安抚她:“他们当然难不倒公主,公主会背九九表嘛。”
“对哦,姑姑教的九九乘法表,洁儿可以背全了哦。”小公主见皇帝没动怒,壮着胆子小心回我话。我有一丝讶异,我只是上次在太后宫里教过她一次,没想到她居然能背全,真是冰雪聪明,不由笑道:“公主背给姑姑听听,好不好?”
“嗯。”小公主点点头,一板一眼地背起来,“一得一,一二得二……”她果真背得很熟,一口气背下去,竟然没有断档。这么聪明的头脑,自是承自面前这个男优良的基因,我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不知何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神竟难得的柔和。一时房中安静无比,只有小公主清脆略带奶气声音回响着:“……七十二,九九八十一。姑姑,我背得没错吧?”
“没错,公主真聪明。”我赶紧夸她,小公主得表扬,笑眯眼。皇帝缓缓地道:“九九乘法表?怎么和朕听过九九歌所不同?荣华夫人总喜欢标新立异。”
我吃了一惊,赶紧道:“皇上说笑了,臣妾脑子笨,最初记的时候,就没按顺序记,所以一直也改不过来,臣妾不该误导公主……”
天曌国九九歌,其实就如同我们的乘法口诀,只是九九歌从“九九八十一”起,至“二二如四”止,共有三十六句。他们还没将九九表扩充到“一得一一”,顺序也从大到小。我熟记的九九乘法表,是从小到大排列的,早已经记得根深蒂固改过来,所以在教给小公主时候,也按“一得一”开始教的,没想到这么起眼细节,皇帝也提出来问。
“你当朕不懂分辨好坏么?”皇帝淡淡打断的话,看着的目光深邃起来,“朕又没想怎么着,你急什么?”
我一时语塞,皇帝也不说话,这时双喜急急忙忙地跑来:“皇上,准备妥当了。”
“唔。”皇帝目光微微一敛,“双喜,把小公主带回宫去。”
小公主依依不舍地被双喜抱出房去,皇帝站起来:“你随朕来。”
我跟着皇帝出去,不知道他带我去哪里,见他没有说的意思,我也不敢问。越往前走,越是心惊,宫里的守备今日似乎与往日同,我闻到空气流淌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再往前走,前面就是天子接见朝臣,处理国事的朝圣殿,我见皇帝完全没停下来的意思,心更是忐忑,皇帝带我上这儿来根本不合规矩,等看到朝圣殿外遍布羽林军,我倒抽一口气,手心微微渗出细汗,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地袭来,我的手在袖中抓紧一团袖布,将掌心的汗吸干。皇帝踏上玉阶,我咬了咬唇,跟上去,随着他一起进入朝圣殿。
大殿内却空无一人,与殿外是两番天地,连双喜都没跟随来,且在我们进殿这后,关上殿门。虽然已经日暮,但大殿内通明,皇帝一步步走向金銮殿上那座高耸的龙椅,站在龙椅面前,他没有坐下去,只伸手缓缓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精致的雕龙,半晌,轻叹道:“你说,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坐上这把椅子?”
我心中惊,不敢出声,皇帝大概也没想过要我的答案,接着道:“有多少人为了它,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反椅子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腥?历朝历代,死在夺椅之路上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还是有人不顾一切的前仆后继?”
我沉默不语。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利,稍有雄心的人,都希翼着站在权利的顶端,渴望那种掌控天下的感觉,为此他们不惜牺牲一切。皇帝缓缓地坐到龙椅上,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说,今儿想来坐这个位置的人,会输还是会赢?”
我悚然一惊,螳大眼看着他:“皇上是说,今天景王会……”想到景王今天被皇帝训斥后离开宫门的那一幕,他那种从风光无限的云端突然跌入低谷的悲凉表情,那愤慨含恨的目光,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会做临死前最后一击的反噬。
皇帝唇角浮着一丝冷酷的笑意,缓缓道:“他布置了这么久,只等着朕一断气。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没想到会遇到雪狼王来袭。数千学子叩阙上,更没想到在这当口朕偏偏回来了,朕一回来。他从此再无机会,必然会迅速发起一场政变,端看我们谁布置得更仔细,更周全了。”
我心中一凛,他知道景王今晚会发动政变,围攻皇城,为什么还要宣我进宫?难首我在这场宫变中还会起什么作用不成?不,不是我。是我身后的云家。可云家能起什么作用?他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了……难道……联想到之前他厉声问我云家几时和景王走得这么近,我退了一步,倒抽一口气,他不是要云家在这场宫变中起什么作用,他是怕云家在其中起什么作用,他是怕云家和景王连成一气……所以,才要宣我入宫,好以此为挟?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语声轻颤:“既然皇上知道景王今晚会围攻皇城,为何还要宣臣妾入宫?”
皇帝看着我,沉默语,我只觉得全身仿佛霜冻一般冰冷:“皇上为什么要带臣妾到这朝圣殿?不合礼仪,不合规矩,皇上就这么担心云家?担心到要将我留在宫中做人质?皇上是要臣妾亲眼看到景王败亡。以此警告臣妾么?”
皇帝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我凄然一笑,“臣妾没办法不多想,皇上大费周章布置这场苦肉计,就是为了迷惑景王,如果不是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只怕皇上还会病下去。病到等景王和九王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
“放肆!”皇帝厉声喝斥。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点眯猩红沾满胸襟。我大吃一惊,顾不得与他斗气,急忙跟上金阶,掏出丝巾手足无措地擦拭他唇角的鲜血:“皇上,你……臣妾让他们传太医……”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握得我的手腕生生地疼:“不用,这个时候,朕不能让人知道……”
“可是……”他苍白的脸在眼前晃得刺眼,我蹙紧了眉。皇帝见我慌乱的样子,居然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朕怀里有药,你帮朕拿出来。”
“哦……”我急忙将手伸进他的衣襟,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一个白玉雕花的玉瓶,“是这个吗?”见他点头,我急忙拔开瓶塞:“吃几粒?”
“一粒。”皇帝轻声道。我从瓶中倒出一颗药来,是金色的蚕豆大小的圆形药丸,捻起来左右四顾,有些为难:“殿上都没有……”
“不用水。”皇帝轻声咳了咳,我赶紧将药丸送到他唇边,他张口含住,闭上眼睛,喉咙微微了动了动,片刻,缓缓睁眼。我轻声道:“可觉得好些了。”
皇帝点点头,我吁了口气,将玉瓶盖上塞儿,照旧放回他怀里。抬眼见他沉默地看着我,咬了咬唇:“对不起,臣妾不知道皇上的伤……”
“你那性子,受了委屈哪里憋得住?”皇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嘲道,“还不是仗着朕疼你,才敢这么放肆。”
“我……”我没想到皇帝说得这么直白,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点点位置的,以我这样自私怯懦的人,是不敢在他面前顶撞他的。可心中又确实委屈,他一再地试探云家,试探我,不管我怎么保证云家怎么讨好,他仍是无法相信我们。财富的过度集中给国家经济和政治带来的深刻影响,他现在虽然未必想得到,但以一个上位者特有的敏感,他的确是无法容忍一个扶植了几代君王上位的家庭。只要他一天对云家存着忌惮,他迟早会向云家动手,真到了那一天,我该怎么办?一时心中又惊又怕,我垂下眼睑,将满腹惊惧压住。
“你说得也没错。”皇帝只当我理亏无言,吸了一口长气,缓缓道:“景王煞费心血,设计回害惊云,就是要赌朕会动用护国神鼎,好派出出玛哈取朕性命。朕将计就计,与他演这场苦肉计,的确是想将朝意图染指皇位的隐藏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只是朕没想到,边关生变。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若朕再不因宫决断,只怕国家就要被景王那狗贼给卖了。”
“皇上真要和雪狼王打这一仗?”我心中一紧。“雪狼王已经囤兵在玉水北岸了,与京师近在咫尺,若是他们得了消息杀过来……”
“杀不过来的。”皇帝摇了摇头,目光冷峻,“就如同一支凌空射来的厉箭,不可能永远飞在空中,射到现在这个居委会。那支箭已经无力向前了。朝中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蠢才主张议和,朕再不出面,就会被他们误国了。”
“皇上何以如此笃定?”我不解地看着他,提醒道,“狼骑兵虽然是长途跋涉打到京郊,但跟皇上以前遇到的敌人不同,他们凶狠残暴,连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也不放在眼里。之前曜月国马尔蒂族被剿灭,就是遇上了为雪狼王的军队补己后勤的队伍,将马尔蒂族抢掠空。如今他们打到了天曌国腹的,更不存在后勤补己的问题,他们的战狼据闻全是以俘虏死尸为食。我朝居住在玉水以北广袤土地上百姓的财物,正好成为他们的补己。雪狼王的嚣张猖狂,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担心丹尼兄妹回国的情况,我曾让安远兮派人查过马尔蒂族被灭族的真相,竟然也跟雪狼王有关。此际听皇帝要与雪狼王开战,难免有些忧心。皇帝笑了笑,淡淡地道:“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但你认为雪狼王能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打到玉水北岸,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狼骑兵了。”我脱口而出,心中一亮,似乎隐隐琢磨到皇帝的意图,“皇上是想……”
皇帝冷冷一笑“不错,他们依持的是狼骑兵。可是骑兵若没有坐骑,这场仗,我天曌国还打不赢么?”我恍然。皇帝寒声道:“狼骑兵的战狼全是来自终年冰川的雪原之地,何曾受过我天曌国的炎夏酷暑,这些日子因为水土不服,已经折损不少,打到玉水北岸,已经是雪狼王的极致了。他们以为打得越远越好,等他们没了战狼,玉水以北广袤的土地恰恰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我朝将士若前后夹击,他们则无处可逃,朕要让雪狼王的战狼和骑兵,一个都回不去,统统为我天曌国阵亡的将士陪葬!”
他冷冽的表情和双目中的凶狠的戾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皇帝暗中竟然将狼骑兵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只怕当初看到北疆报急的狼烟后,已经迅速着人作了调查,暗中部署,哪里像景王一样不当回事。两相比较,忍不住要感叹,景王虽然心机深沉,行事歹毒不择手段,可论起思虑周密来,赶眼前这位深谋远虑的皇帝可差得远了。想到这里,我已经可以确定,今晚这场宫变,皇帝战尽先机,景王怕是根本没有胜算。
正文 第14章 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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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完这一大段话,捂着胸口轻轻咳了咳,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蹙起眉,轻声道:“皇上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苦肉计么?怎么整得这么严重?见皇帝只是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我,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咬了咬唇,觉出自己多事了,之前在太庙听太医说他的什么被邪术所伤,经脉尽断,邪风入脑,只怕都是串谋好的假话。他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顾忌,我虽是关心,但看在他这满腹心眼儿的人眼里,指不定还会想成是我别有用心拭探他。再说了他那人心思那么重,断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儿,我何需为他操心?
果然皇帝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行了。”休养几日?他在太庙也修养了一个多月了。不过也能理解,这当口就算他伤得快要死了,只怕也不会说出来动摇军心的。我笑了笑,不说什么了,转开话题:“皇上乃真龙天子,君临天下,天威赫赫,自是福寿无双。”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佯装没看见,做出一脸真诚的表情。皇帝看了我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轻嘲道:“荣华夫人真是有把死人气活的本事。”
“臣妾说的可是真心话。”我不怄他了,这次的表情是真的诚挚,“皇上三言两语便扭转乾坤,平息了东华门即将发生的暴乱,臣妾由衷钦服。”
“你在场?”皇帝敏感地抓住我话外的关键。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怕他多想,赶紧解释道:“皇上还记得寄住在臣妾府上的周福生吗?正巧他是此次应届的童生。那孩子知天高地厚,也跑到御街去了,臣妾怕他惹事。所以去找他回来,刚好撞到皇上回宫的情形。”
“怕他惹事?”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懒洋洋道:“在你看来,学子们叩阙上书是去惹事生非么?朕倒觉得他们忠君爱国,其心可嘉。”那是因为他们帮了你的大忙,你当然这样说了。看到他那微微自得的死样子,我心中暗自腹诽。东华门之变抬高了皇帝的声望,景王却名誉扫地,学子已经把景王逼到绝路,皇帝当然心中暗爽。
“那是因为皇上回来了,阻止了可能发生的暴乱。”我正颜道,“若是皇上没能及时赶回来呢?”我看了皇帝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还是皇上成竹在胸。或是灵机妙算,一定会在那个时段出现?”若是这样,这场古代愤青闹学潮的风波只怕也不单纯,可皇帝就那么笃定能把事情全部掌控住吗?这中间只要稍有意外,造成的恶果将是不可估量的。
“朕若没有出现又如何?”皇帝淡淡地道。你会想不到?我气结。干嘛故意一再挑我的刺儿?我暗自咬牙,迟疑了一下,将在茶楼对福生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没因为我拍他的马屁心情大快,反而冷冷地道:“心系天下的学子为民请命,你说他是愚勇?那朝廷还设登闻鼓做什么?叩阙上书是不可行的制度吗?”
“叩阙上书不是不可行,只是不该这样行。”我拍马屁你不高兴,说实话你还是不高兴,心中很是不爽,这家伙真难讨好,“难道皇上真的认同学子们围堵宫门的偏激行为?这是对朝廷权威的公然挑战,以后若有小人学了这伎俩,朝廷将再无威信可言。”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眯,深深地看着我,目光难测,片刻才道:“那你说,此事当如何?”
“臣妾认为,带头煽动学子叩阙上书的主谋,应当惩戒,否则不成体统。”我淡淡地道,“皇上认为他于此事有功,但这功却是没办法敞开来说的,而臣妾始终认为,他的过大于功。”
“你好像太看好他?”皇帝微微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抿起来,我笑着摇头,“我是不看好他,不过我欣赏他。”
“哦?这话又怎么讲?”皇帝挑了挑眉,“不看好也可以欣赏吗?为何欣赏?”
“欣赏他,自是因为他身上有值得欣赏的品质,纯朴正直,急公好义,勇任繁难,方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我微笑道,“国家需要这种平日心系天下,行政多益民众;急难挺身而出,躬自入局救急的学子。”
“既是如此,为何还不看好?”皇帝兴味盎然地追问。我抿了抿唇,真要把我的意思说出来,对这个苏彧的政治前途可能会造成一些阻滞。皇帝见我迟疑,不耐地“嗯”了一声,我只得坦言道:“凡事皆有两面,纯朴的人看待事物易简单片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毫不理会介于黑白之间深深浅浅的灰色,刚正不阿容易固执,不懂变通,不知转圜;急公好义者易冲动,行事可能不计后果;勇气过盛则易胆大妄为。以此次他带领学子叩阙上书为例,其过有四:挟众胁迫朝廷,围堵宫门,让朝廷威信尽失,此其一;给世人造成坏的榜样,留下无穷后患,此其二;险些将皇上改革用官制度的苦心尽毁,此其三;最重要的,他带领学子叩阙上书,将数千学子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他带去的不是一君普通百姓,而是从全国范围内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若是皇上没有及时赶到,景王当真镇压他们,血溅御街,不仅仅是让朝廷留下恶名,遭后世责骂,更重要的是令国家平白损失这么多精英,可能几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
随着我的阐述,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凝重,我最后一句话刚说完,他的目光更是瞬时间变得惊慑凌人,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我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触碰到皇帝的逆鳞,有些忐忑,朝圣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皇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出声。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潮水一般淹涌过来,我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才听到皇帝缓缓地沉声道:“没有掌控变故的能力,没有思虑长远的眼光,依然看,这苏彧,不堪大用?”
我说这么多,可不是要毁人家的前程,我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那些学子不可能全面了解朝廷的局势,只看到了他们目力所及之处的错失,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行事有些失当,但如皇上所言,忠君爱国的心是没有错的,臣妾只是就这件事说说自己的浅见而已,当不能影响皇上乾纲独断。”
“浅见?你就不怕你的浅见会断送掉别人的前程。”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看似随意地道。这罪免我可担不起,我扬了扬眉,有些不悦,语气也尖锐起来:“臣妾是从国家稳定和长远发殿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利弊,个人的前程,岂能与国家利益相提并论?若将国家比作棋盘,皇上就是下棋的人,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皆是您手中的棋子。朝廷需要有忠臣贤臣能臣,也同样需要j臣佞臣愚臣,端看他们在棋盘中起什么作用。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于大避有损,便是好棋也得舍弃;于大局有益,便是孬棋也要保留,何况良才美玉,也要经过琢磨才能成器。皇上善棋,自然知道在什么时段把哪颗棋子摆在最恰当的地方,控制棋盘全局。”
皇帝没有出声,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似的,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探究,充满多意味不明的东西,我垂下眼睑,避开他的凝视。天已经黑尽,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忐忑地望一眼殿门,想出声点吃的,又不敢破坏朝圣殿庄严肃穆的气氛。偷偷暼沉思中的皇帝一眼,他也没用晚膳啊,就一点儿不饿吗?正胡思乱想间,皇帝突然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我怔怔,竖起耳朵听听,摇摇头:“没有。”
“有。是攻城的厮杀声。”皇帝表情严肃起来。我吃了惊,景王已经攻城了么?仔细辨听,还是听到任何声音。皇帝看着我茫然的表情,轻叹道:“这声音听太熟悉了……你去打开殿门。”
我迟疑一下,见皇帝面上除严肃再无其它表情,转身退下金阶,往殿门行去。“吱呀”一声,打开沉重的大殿中门,双喜候在殿外,转身扫了殿内一眼,急忙把大殿的其它几扇侧门也通通打开。一时间,从殿内望出去,能见到朝圣殿外的白玉广庭,前方的前门正殿,再前方的宫城城楼和更前方的皇城城楼及城墙隐约的轮廓。广庭上布满森严列阵的羽林军,数十名大内侍卫立于朝圣殿大门之外,将整个大殿围成铁桶一般,备战待发。
远远,看到宫城之上闪烁;隐隐的,似乎真在万光剑影和厮杀之声;血腥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漫延出来,巍峨的朝圣殿笼罩在浓黑如墨的夜色中,森森迫人。我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住双臂,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阴沉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血腥杀戮,宫城之外,恐怕已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我全身都处于紧张的僵硬状态之中,此时京城之内,恐怕已是流兵四起。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诺儿和爷爷可还安好?忧急之下,只得不断安慰自己,家中有远兮和冥焰,还有那么多铁卫,侯府当是安全无虞。凝神分辩着皇城外面的声音,我连饥饿也忘记了,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大殿之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令我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不知道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空然,皇城城楼之上升起一片冲天的火光,杀声响彻云霄。我悚然一惊。见一名披佳战甲的羽林军统领匆匆奔上玉阶,跪到朝圣殿外:“启禀皇上,景王攻破皇城了!”
我悚然一惊。蓦地捏紧衣袖,偷偷擦掉手心的冷汗。心里犹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转头看向金阶之上端坐于龙椅宝座上的皇帝,见他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王叔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何以敢跟朕叫板?”
皇城之上火光冲天,我身在朝圣殿内,似乎也能看到熊熊大火中梁柱崩榻的景象,听到刀剑争鸣中火焰噼叭的响声。厮杀叫喊之声临近,铺天盖地般从宫城一路迫近,前门正殿紧闭的中门被撞开,潮水一般的士兵喊杀着涌入白玉广庭,面对广庭之上严阵待命的羽林军组成方阵。与刀剑出鞘的羽林军森然对峙。没有得到主帅的命令,双方都不敢妄动。就怕稍微不慎,便会伏尸五步,血溅当场。
皇帝缓缓步下金阶,行出朝圣殿,立于大殿门口,冷峻的面色仿佛带着千年寒霜,死死地望着前门大殿。一个人影从前门大殿中门之内行出,踏上白玉广庭,突然放缓了脚步,背着双手,仿若在郊外漫游一般,闲庭信步地走到严阵以待的羽林军前方,望向殿门洞开的朝圣殿,我定睛一定,那人身着王袍王冠,正是一身朝服的景王。
景王满意地环顾四周,蓦地纵声大笑道:“原以为羽林军不堪一击,不想倒也撑得够久了,皇侄的兵马比本王想象中厉害得多,哈哈哈……”
他张狂的笑声在这气氛压抑的广庭传得格外悠远,也显得格外刺耳,羽林军被他的讽刺话激得色变,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兵器,四下剑拔弩张,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冲上前去,叫这白玉广庭即刻变成血海。
“王叔的亲兵也不差。”皇帝看着景王张狂的笑容,却也不动怒,镇定自若地微嘲道,“王叔,这么晚率亲兵攻入宫城,莫不是想谋朝篡位?”
景王扬声大笑:“皇侄误会了,皇侄重病缠身,药石无灵,天下皆知。本王率部而来,是想为皇上举丧。“
皇帝看着他,唇角挑起冰冷的弧度:“王叔好大的口气,不知王叔凭什么这么笃定,你率兵夺权,不是为自己送葬?”
“哈哈……皇侄你不知道吧?”景王得意地笑道,“皇城东门已为本王所控,西门和北门也已落入本王部属手中,唯有南门的守军还在做垂死之挣,即将被攻破。如今整个皇城尽在本王掌控之中,皇侄认为本王凭什么?”
四门告破?我身子有些发软,扶住殿门环顾四周,看向我根本看不到的四方城门,四门已经尽在景王掌握,那今日岂非……我之前见皇帝不慌不忙地跟我聊天瞎扯,还道他成竹在胸,早已布下天罗的网,怎还会让景王攻入宫城?
“君慕玄!皇帝骤然变脸,厉声大喝,“先帝众位兄弟之中,你是唯一被超过计划亲王的皇叔伯,待你可谓不薄。朕登基之后,自问也待你亲厚,你为何要行此不忠不义之事?朝廷高官厚实禄地养着你,竟是养了一头恶狼么?”
“不然呢?你以为是养了一群走狗么?”景王冷笑一声,疾颜厉色的表情不让皇帝分毫,“好一对仁厚父子,君北羽,朝廷如何待本王,你心知肚明,想当年我才是父皇心目中承继大统的人选,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最不得父皇欢心,若不是父皇不明不白的猝亡,你父得了权臣扶助……”景王哼了一声,怨恨地道,“如今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本来就该是本王!”
“一派胡言!”皇帝勃然大怒,天子的威仪气势随着喝斥铺盖全场,“世宗皇帝乃寿终正寝,天下皆知,先帝是得世宗皇帝遗诏,名正言顺登上大宝。你背义忘恩,觊觎皇位,扯此弥天大谎,其心可诛!更带兵攻入皇城,喋血染甲,置祖宗遗训和君臣之义不顾,狼子野心!怙恶不悛!天人共伐!”
“好个‘大义凛然’的真龙天子!”景王张狂的笑声中含着怨愤和讥讽,“背义忘恩?你父子二人施予本王什么恩德?亲王之号?我呸!你父得了皇位,按祖制应将兄弟封王赐藩,其他封郡王的兄弟可以成为一方诸侯,你父封我做亲王,却让我一世留京,是何用心?若本王不是父皇心目中的继位人选,若你父的皇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你父子二人何需单单忌惮本王?”
“王叔啊王叔……”皇帝幽然一叹,痛心疾首地道,“先帝与你自幼亲厚,不舍你远离京城去藩地受苦,才让你留在京师,不想你竟然如此误解先帝一片苦心?先帝九泉之下,知你如此歪曲他的好意,必定痛悔难当!”
“好意?你倒是把先帝的手段心机学了个十足十!”景王“呸”了一下,冷哼道:“你将小九留在京师,跟你父当年对付本王的手段如出一辙,也是好意么?怪不得小九要反你!”
皇帝怒笑道:“好一番颠倒黑白的谬论!君慕玄,你莫非忘了,九王弟正是被你逼得装疯逃离京师的!如今他举着‘清君侧’的义旗来,清的可是你这叛臣贼子,窃国大盗!”
“废话少说!”景王冷笑道,“待本王先清了你,自会对付那小子!君北羽!乖乖受死吧!”
“笑话,你凭什么以为朕会束手就擒?”皇帝一甩衣袖,傲然冷笑道。
“君北羽,你无谓做垂死之挣,现今皇城尽在本王手中。你的心腹大将寂惊云已亡,燕潇湘远在东海边……”景王蓦地瞠大眼,暴喝道。“今日只怕神人救得了你!”
皇帝丝毫不惧,看着景王,像在看一个死人,脸上浮出嘲讽怜悯的浅笑:“王叔知道寂将军与燕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就好,若非有两位将军,只怕今日还真是无人压得住王叔呢!”
景王闻言,面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叔……”皇帝懒懒一笑。笑意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你不觉得,四方城门都太静了,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吗?”
他的语气冰寒,话音刚落,周身顿时散发出凛冽的肃杀之气。景王脸色大变,低声跟身旁的一个将领耳语几句,那将领随即向着天空发出一枚信号弹。尖锐的“咻”声随着刺眼的白光一起划破了黑幕般的夜空。待信号弹完全隐没于夜空之中,四周仍是一片死海般的沉寂。景王惊得上前一步,望着朝圣殿上静静伫立的清华身影:“你……”你做了什么?“
王叔既知道寂将军是朕的心腹大将,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领着寂将军的铁骑。来攻皇城呢?“皇帝微笑道,“王叔大概没搞明白,朕的军队,自是效忠于朕,你以为会效忠于王叔手中那个冷冰冰的兵符么?”
景王脸色铁青。还来不及说话,忽闻前门正殿之外又起喧哗。刀兵之声不绝于耳。骤然听得数怕轰然臣响,从宫城四方传来,仿佛是会什么东西倒塌下来,随即响起千军万马的呼喝呐喊,如潮水般漫过层层宫墙,回响在九重宫阙的上空。一个满身是血的王府亲兵从前门正殿外疾奔而来。刚跑到景王身旁,便“咚”地一声跌倒在地,面目痛苦狰狞,恐惧地嘶声道:“王……王爷,寂……寂……”话还未说完,脖子一歪,便绝了气。这时间前门正殿之外火光熊熊,杀声震天,又一群举着火把,身着甲胄的将士叫喊着涌入白玉广庭,将景王和他的亲兵团团围住。一个整装佩剑的铁甲将军英姿勃发地背着火光走出来,立于火把之中,没有看景王一眼,却对立于高阶之上的皇帝道:“启禀皇上,南门和北门已被燕将军拿下,西门和东门尽在微臣掌握之中,叛军无一漏网!”
异变突生!景王看清他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灭的脸,失声惊道:“寂惊云?你……你竟然没死?”
我站直身子,看向那火光映照下英气逼人的脸,是那已“暴毙身亡”的寂将军,还能有谁?虽然早就猜测寂惊云可能并没有真的身亡,可真正见通信卫星活生生的立于枪戟林立,重甲列阵的士兵当中,心中仍是激动万分。寂惊云转头对着景王淡淡一笑:“王爷说笑了,惊云这条命杀戮太重,连阎罗王都不敢收呢!”
东方既白,微露的晨曦将满庭刀兵甲胄照得银光闪交,耀眼夺目。士兵们手上的火把纷纷熄灭,远处宫城之上,尚未熄灭的火光冒着滚滚青烟,熏黑了九重宫阙地上空。前有羽林军严阵以待,后有寂家军森然相峙。皇帝目光慑人地看着景王,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君慕玄,你还要朕乖乖受死么?”
面对此情此景,景王面色如灰,心知大势已去,倒是还不输一个皇族王爷的气势,傲然冷笑道:“皇侄好手段,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引本王入瓮。本王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今夕竟败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可是……”景王微微顿了顿,语气蓦地变得诡异阴森起来:“你又怎知本王一定会输?”随即蓦地尖声道:“还不动手!”
高喊之后,却无回音,四周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景王方才脸色巨变,目露惊惶。皇帝微微一笑“王叔想让谁动手呢?”
“你……”景王的脸色露出死尸一般的灰白。皇帝挥了挥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