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 第58部分阅读
绾青丝 作者:肉书屋
进了宫,想获宠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云家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在银两方面能帮她打点一下。但老爷子表现出的态度有点奇怪,想容没进宫时,他挺关心的,事事都帮她打点得非常周到,可是一进了宫,对她这事儿也不怎么上心了。我原本以为老爷子很想家里出个皇妃光耀门楣,肯定会费心帮想容在宫中活动,前些日子我专程问老爷子用不用拨一笔钱给想容在宫中打点,没想到老爷子让我以后不用再理想容的事便不再多言,一副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选秀也结束了,朝中那些大臣,上书好多次,让皇上尽快立后,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留宫的秀女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有晋封,选后这件事也一直拖着。”太后的语气有些烦恼,“真是不让本宫省心。”
这个,好像我仍然不适合发表什么意见。实话说,我对于每次来见太后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了,应付这位娘娘比应付她那个皇帝儿子还要吃力,她到底想如何?我一个寡妇,别说我跟皇帝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真跟皇帝有什么,也不可能正大光明进宫成为他的女人,何况我还不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寡妇。我在心底苦笑,她何需防我,我的心已经随着云峥一起死了,或者,太后是不相信荣华夫人忆夫成狂的流言吧?云峥,我好累,我该怎么办?
太后见我不出声,笑了笑:“叶丫头,今次选秀中,你们家想容德行姿容出众,我看过她的八字,和皇上也最合,本宫挺喜欢她的,永乐侯有这么乖巧一个孙侄女,真是好福气。”
“那也比不上太后的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如今是太后的儿媳妇。”我笑了笑,这是向云家施恩么?或者想暗示,有意让想容入主中宫?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你这丫头倒会说。”太后微微一笑,我笑而不语。太后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我今儿和皇帝说了些什么吧?可是这件事皇上让保密,怕打草惊蛇,我也不好说。太后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又不愿意明着问,我也装糊涂好了。
从宫里出来,我径直去找易沉谙,谁知道进去,见他正在收拾行李,我怔了怔:“沉谙,你要去哪里?”
“我早想去四方游历,以前一直被俗事缠扰,没有机会。”沉谙给我奉上茶,“嫂夫人来得正好,我就不再到府上知会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我蹙起眉,盯着他,“因为赛姑娘?”
沉谙静了半晌,淡淡地道:“怎么会,我与赛姑娘并不熟识。”
“不熟识?”我笑了笑,“沉谙,我是过来人,你不用骗我。”
沉谙沉默不语,我叹了口气:“你既已决定,我也不再劝你,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赛姑娘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嫁给寂将军?”
“嫂夫人,我与赛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她的事我并不清楚。”沉谙仍旧坚持着这套说词。我静静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说到底,我与易沉谙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我不能逼他说他不愿意说的事。心事重重地回了侯府,刚下车,云义就迎上来,脸色忧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侯爷刚刚又犯病了!”
我一惊:“爷爷没事吧?”老爷子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最近病发的频率高起来。
“傅先生正在帮他诊治。”云义赶紧道,“您快去瞧瞧!”
小红赶紧搀住我往里走,急急忙忙踏进老爷子的房间,见安远兮和云德都站在床边,傅先生正在给老爷子施针。我赶紧走到床边,见老爷子闭着双目,像是晕过去了。抬眼看着安远兮,轻声道:“爷爷怎么样?”
“刚刚病发了,现在傅先生施着针,情况已经稳定了。”安远兮低声道。话音刚落,听到老爷子一声咳嗽,我赶紧转头看过去,见老爷子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傅先生轻嘘了口气,轻声道:“侯爷,你这身子要好好休养,莫要再动气着急。我出去给你开方子。”
老爷子疲惫地点了点头,傅先生出去了,我赶紧蹲到床边去:“爷爷,你怎么样?”
“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爷子见我和安远兮都守在床边,微微笑了笑,“吓坏你们了。”
“爷爷怎么会发病的?”我蹙起眉,忧心忡忡地道,“傅先生让你别动气,谁气你了?”
“只不过是生意上的事。”老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的。”
“生意上的事爷爷就少操点心吧。”我叹了口气,“不是有小叔和我看着吗?爷爷还不放心吗?”
老爷子只是笑了笑,蓦地反应过来,莫不是他自己亲手负责的那些事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急得心脏病都犯了?为什么老爷子一直不肯透露这笔神秘的生意呢?
见他不肯说,我转了话题,笑道:“对了,爷爷,跟你说件喜事,今儿我进宫看太后,听她的语气,有意立咱们家想容为后呢。”
“是吗?”老爷子的反应很平淡,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我有些诧异,见老爷子脸色深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半晌,他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有点儿累,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站起来,小红将我扶出房间,安远兮跟出来。我默默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他:“爷爷到底是怎么发病的?”
“这个月堂叔公该转到‘外支出’的账不但没转,还用它做了其它的支出,爷爷知道了很生气,在屋里大骂了几句就病发了。”安远兮左右看了看,轻声道。
这笔神秘的“外支出”到底是什么?老爷子为何如此着紧?不但云家几个执事不知道,连我和安远兮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低下头,陷入沉思。安远兮见我神色不定,轻声道:“大嫂今儿进宫,还好吧?”
“呃?”我怔了怔,抬眼看他,“什么?”
“呃……”安远兮顿了顿,“没什么,大嫂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安远兮问这话倒奇怪了。想了想,对他道:“小叔,麻烦你让隐执事替我查一查寂将军新娶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历。”
安生失踪后,安远兮求老爷子让隐执事帮忙查找安生的下落,老爷子便将调配隐执事的权力交给了安远兮。安远兮看着我,没问我为什么要查她,只点了点头:“好。”
我道谢回房,想了想,让人把云乾叫来:“你让人替我盯着易沉谙,将军府也替我安排人盯着寂夫人,每天都要向我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常情况,立即来报。”
我不是怀疑沉谙与寂将军这件事有关,但我也不相信他对赛卡门真的一无所知,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尽量搜集更多的情报和资料,最重要的,是找到救治寂将军的方法。皇上已经知道寂将军中了邪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会找谁去确认呢?
一天过去了,皇上和寂府都没什么动静。两天过去了,仍是平静无波。我派去的探子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心里忧急如焚,整天坐立难安。第三日,平安的“风寒”痊愈,过府来道谢。那丫头进门就一脸怒色,我开始不知道她的来意,有些心虚,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生病的原因,笑着试探道:“哟,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惹我们的寂尚仪了?”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气。”平安坐到我身边,气呼呼地道,“我今儿出门遇到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气死我了。”
“哦?他说什么了,气得你这样?”我笑了笑,接过小红递来的茶。
“我今儿一出门,看到有个男人在将军府门外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叫家丁抓住他盘问。结果那人原来是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说我们将军府被邪云笼罩,邪气当头,定是有人被邪灵附体,失了魂魄。”平安忿忿不平地气道,“我一听就火了,让人把那疯子揍了一顿,竟然敢诅咒我们将军府……”
我的手一颤,差点把茶杯打翻,心中惊疑不定。这人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将军府有人中了邪术?是否和赛卡门有关的人?如果是,又怎么会跑到将军府门口胡言乱语?我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轻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疯子?你以前见过么?”
“他这样胡言乱语,不是疯子还是什么?”平安气哼哼地道,“我以前没见过那人,那人似乎不是京城人,我见他穿得像个土包子,像是乡下来的。”
“哦?乡下来的?”我装作不在意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人穿一身样式很古旧的短布衫,那款式怕是五十年的了,背着个破旧包裹,还戴着一顶很可笑的虎头帽。”平安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从来没见过人戴那么搞笑的帽子,那帽子是几岁的孩子戴的呀!”
“怎么会打扮成这样?”我笑了笑,“那人年轻很小么?”
“就是不小才奇怪呀,应该二十出头吧?你说,不是疯子是什么?”平安大概是想起那人的样子,捂着嘴笑起来。
“真是有意思,那人长什么样呀?”我感兴趣地道。
“长相么,倒是还不丑,一脸憨相。”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就是打扮太搞笑了。”
不动声色地和平安说说笑笑,等她告辞离开,我的笑容立即阴沉下来。让小红把铁卫叫进屋:“云巽,你们立即给我出去找一个头戴虎头帽,穿样式古旧的短布衫,年纪在二十出头一脸憨相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我带回侯府!”
正文 第12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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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他身上的短布衫满是污泥,又脏又破。那顶酷似周星星同学在《鹿鼎记》里戴的虎头帽由于被他抓在手上,滑稽可笑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可是他那张脸,红红绿绿煞是热闹,比戴着虎头帽更可笑狼狈。尽管如此,那男子身上却无卑微落魄的感觉,虽然被云巽点了,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一张挂彩的脸胀得通红,但却不像是口出妄言的莽夫,他在将军府前的疯话,显然并非胡言乱语。
我竭力忍住笑,看着把他带回来的云巽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他打成这样?”
那男人瞪着我,眼里倒是没有愤怒,只是有些困惑和不解。云巽道:“少夫人,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属下怕横生枝节,所以点了他的,直接带回府。”
“解开他的道。”我咬了咬唇,吸了口气,否则真是要笑出来,“请傅先生过来帮他看看伤。”
云巽解了男人的道,让馨儿去请傅先生。那男子手脚能活动之后,揉着胳膊纳闷地看着我:“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公子请坐。”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到软榻上,见他有些狐疑,笑了笑,对宁儿道,“去打点热水来,再帮这位公子准备一套衣服。”
转眼见那男子还站着,笑道:“公子请坐,家人失礼,带公子来此。你不用担心,妾身并无恶意。妾身夫家姓云,名叶海花。”
那男子听我这样说,盯着我看了几眼,倒也坦然地坐下来:“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你身上有祥瑞之气,坏人身上是没有这样的气息的。”
“祥瑞之气?”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笑了,这怎么能看得到呢?”
“一眼就看到了呀,你身上有一道淡蓝的荧光护体,很明显的。”男子接过小红奉来的茶,随口道。他说这些惊人之语时,就仿佛就像在说你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一样自然,不惊不燥。想来他对平安说寂将军府邪气笼罩,也是这样随口而出。这样的无所顾忌,是天真莽撞?还是别有用心?难道他真的能看到什么邪气清气?我打量着那男子,微笑道:“请问公子大名?”
“我叫段知仪,初到京城,不想被贼人抢了行李盘缠,无银两付客栈食宿,被店家打伤……”那男子才开口说了几句话,肚子里就响起怪异的响声,脸顿时又涨得通红。我见他一脸尴尬,转眼看到小红憋笑的脸,轻声道:“小红,把点心盒子端过来,再让厨房送点饭菜过来。”
小红把点心端到茶几上,退出房。我看向段知仪,友善地道:“妾身招呼不周,公子请先用点心垫垫肚子。”
“那我不客气了。”段知仪当真不客气,抓起点心立即就往嘴里送,不过看得出,这人并不粗鄙,他虽然吃得不客气,却不急不燥,没有半分丑相。我见他动作灵活,想来他受的不过是些花花绿绿的皮外伤,并不严重。
我静静地喝茶,看着他吃东西,并不着急问话。一会儿,傅先生来了,帮他诊了伤,说他只是一些皮外伤,给他开了些伤药和药油。我示意傅先生留下,傅先生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随后宁儿送来了热水和衣服,厨房的饭菜也送了过来,等到那段知仪酒足饭饱,洁身换衫之后,他开口道:“夫人今日一饭之恩,知仪谢过,夫人要知仪做什么,请示下。”
“段公子从何处来?”我摆手示意他坐下,让铁卫和丫鬟们退出去,只留下傅先生、他和我三人在室内,才笑问。
“关麓,巍山。”段知仪望着我,坦然道,“我自幼随师父于山中隐居。”
关麓是天曌国北方的蜿蜒山脉,山峦雄奇、绵延叠障,是天曌国与辰星国之间天然的屏障,传说关麓是仙人隐居修真之地,那里流传着各种灵奇悬疑的传说,而巍山是关麓山脉最雄奇的主峰,高耸云里,到达了肉眼看不到的极限,数千年来无人能攀到峰顶,被天曌国人尊为灵山。据说巍山与天接壤,山顶巨大壮观的马牙瀑布源头是银河,奔腾的水流仿佛从云端倾泄而下,震震地冲下山崖,冲进山谷,激起无边磅礴的白浪,汇入沧江。巍山对这个大陆,无论是天曌国、曜月国还是辰星国来说,都是不可征服的神祗一般的存在,受着万民的膜拜和景仰。
我注意到傅先生听到关麓、巍山的时候,表情有一丝微微的讶异。再一想,既然传说关麓山脉是仙人修行的地方,像傅先生这样会些茅山术术的人,恐怕是对那里充满神往的。我笑了笑,继续套问他的来历:“公子也是在山中修行吗?不知尊师是?”
“修行是什么?我和师父只是在山中隐居,家师自称平遥散人。”段知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倒是傅先生听闻此言,有些震惊地站起来:“平遥散人?你说你师父是平遥散人?”
我见傅先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地道:“傅先生认识段公子的师父?”
“傅某若是能认识平遥散人,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缘!”傅先生的眼神炯炯发亮,“平遥散人是道术高深的世外高人,传说他修行百年,已成地仙,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上天庭,位列仙班。修真之人若得到他的指点,可以事半功倍,获益良多,可惜平遥散人神踪不定,这几十年来,都没人能得仰仙颜。”
这么厉害?地仙,也可算是仙人吧?我的眼睛一亮,不知道能否助寂将军逃过此次大劫?却听到段知仪错愕地看着傅先生:“你说的平遥散人跟我师父不会是一个人吧?”
傅先生怔了怔:“什么?”
段知仪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脸色有些古怪:“我师父只是一个整天泡在酒坛子里的挑剔老头儿,每天除了喝酒睡觉,就是逼我出去帮他逮兔子抓鱼摘野果子,变着花样儿弄给他吃,否则就骂我蠢,说我没本事,念叨一整天,除此之外,没见他做过什么呀,肯定不是说的那个人。”
“呃?”傅先生傻住了,我也有些意外。傅先生死死地盯着段知仪,脸上透出狐疑,半晌,轻声念道:“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呼吸相含,中和在抱。”
段知仪愣愣地看着他,脱口道:“不搬运,不可执著。委志清虚,寂而常照。”
傅先生脸上浮出笑容:“这口诀,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段知仪摇了摇头,道:“我在师父的书里看到过,师父从来不教我这些,不过,他看到我看这些书,也不管我的,我不懂的拿去问他,他就骂我笨,被他骂多了,我渐渐也能看得明白了。”
傅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是最上乘天仙修炼法口诀的第一步,你说你师父不是修真之人,怎么会有这些书?平遥散人是世外高人,行事不能以常理论断,他平日骂你的那些话,只怕也是在点拨你修行。”
我有一丝恍然,看来这位平遥散人教徒弟,并不是一板一眼地在教,而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些古怪的事,以至这个徒弟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他师父都是修行之人。结合段知仪那些“胡言乱语”,我更有几分相信这个推断。再看段知仪,似乎也有一丝了悟,喃喃地道:“想不到挑剔老头真这么本事,不是吹牛?”
“挑剔老头?”我掩嘴笑道,“段公子背后都是这样称呼尊师的吗?公子似乎很怀疑尊师的能耐。”
“我不是背后这么叫他,我从小到大当着他的面儿都这么叫他,老头也从来不叫我名字,都叫我蠢小子。”段知仪看了看我,坦率地道,“从小就听老头吹嘘自己是很出名很了不起的人,我要是服侍他不周到,他就骂我说在山下,没有人不知道他,没有人不卖他的账,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人人都好吃好喝当他大爷一样供着,我这个蠢小子居然敢待慢他。”段修齐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笑他在吹牛。”
这师徒两人的相处方式倒也有趣,从段知仪的表情及语气来看,他师徒两人的感情其实是相当深厚的。傅先生大概也看出来了,笑道:“平遥散人的确受人尊敬,尊师并没有妄言。”
“其实我是相信他的。”段知仪笑了笑,“之前我被人抢了盘缠,没钱付账,想到老头说这些话,对店家说,我是平遥散人的徒弟,结果那人说,平遥散人是什么鬼?你是皇帝不付钱也照打。”
呃?我瞪大眼,老天,这师徒俩真是一对活宝。这段知仪还真是不谙世事得有趣呢:“结果就惹来这一身伤?”
“嗯,这倒没什么,不过我很生气他对老头的蔑视语气,所以我捉弄了他一下。”段知仪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我好奇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让他对进门的每位客人都叫爷爷。”段知仪咧嘴笑起来,扯伤了唇角的伤口,抽了口气。我也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他也是念了类似冥焰的“随口惮”一类的口诀。
“段公子,令师现在是否仍在巍山?”我见傅先生的脸上也有几分期待,心知他大概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如果能找到平遥散人,没准儿寂惊云能有救。
段知仪点了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我笑道:“段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呢?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师父?”
“你要找我师父吗?”段知仪问,见我点头,摸了摸头道,“找他做什么?他人不在巍山了,山上只有他的墓。”
“什么?”我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傅先生却一下子站起来,惊道:“墓?”
“嗯,我师父三个月前说他要死了,就住到墓里去了。”段知仪道,“还是我亲手替他封的墓室门。”
“死了?”我又惊又疑,转头看向傅先生。不是说平遥散人是地仙么?怎么会死了?
正文 第13章 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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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公子是说,尊师自己说他即将归天,要你把他关到墓室里去?”傅先生看到我疑惑的目光,确认似地问段知仪。段知仪点点头,傅先生的表情有一丝惆怅,喃喃自语:“想必平遥散人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羽化登仙了。”
我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当神仙这么容易吗?不过倒没必要为这个问题与他们发生分歧。只听傅先生又问:“尊师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段知仪又点头:“当然说过了,师父说他夜观天象,见北方天空有煞星出世,其锋芒有盖过帝王星之势,但帝王星旁边又有一颗时隐时亮的无名星显,与帝王星若即若离,既像将星,又似灾星,师父琢磨不透这等星象,说天下必将有大祸,让我赶紧下山来京城。”
“大祸?什么大祸?”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寂将军中邪降这件事呢?寂将军中降,难道能影响天下的局势?我蹙眉道:“尊师让段公子下山,可是要解开这星象之谜?”
“解谜?”段知仪笑起来,“老头说天下大乱最好发财,我进京一定少不了好处。”
“呃?”我和傅先生怔怔地看着段知仪,这平遥散人教徒弟也太乱来了吧?却听段知仪轻声道:“其实,我是知道师父的用意的,天下大乱,则生灵涂炭,师父大限已至,无力挽救,才遣我下山,设法阻止这场灾祸。至于是什么祸乱,师父虽然没法看透,但我相信自己能感应到。”
我看了他半晌,才缓缓道:“段公子,你自幼居山中,可能不知这世俗的规矩,你可知你今日所说的话,是不能随意对人言的,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耳里,只怕会为公子引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他看着我,笑得坦然,“你身上有祥瑞之气,我才讲给你听的,我相信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眸纯净如水,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然而,我却莫名地觉得这个男子并不简单。我的唇角浮出浅笑:“妾身多谢公子的信任。”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接着道:“那段公子能否坦言相告,为何会在寂将军府外流连不去,甚至对人说出将军府邪气笼罩这样的话?”
段知仪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原来夫人认识那位凶巴巴的小姑娘,这才是夫人请我到府上的原因吧?”
“是,她是寂将军的侄女平安。”我淡淡一笑,“平安个性冲动鲁莽,我相信公子这样说,必定事出有因,妾身代她向公子道歉。”
“我怎么会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段知仪摆了摆手,笑道,“夫人既然这样问我,想必已经知道寂府中有人中了邪术?”
我与傅先生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将军府的确有人中了邪术,段公子如何得知?”
“我说了,将军府邪气笼罩。”段知仪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生来便与旁人有异,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小时候常常被那些东西吓得半死,师父却说这是我的福缘,多少修行之人修一辈子也无法神通自得,开启天眼。”
我背心发麻,是阴阳眼吧?从小便能看到鬼怪异物,这样的神通,不要也罢。那平遥散人既然收他当徒弟,没准就是看中了他这异于常人的天赋。我看了看傅先生,对段知仪道:“那段公子能否解这邪术?”
我没对他说是谁中了邪术,也没说那邪术是二品牵魂降,心里除了不想张扬寂将军中降一事之外,还想考考这段知仪的本事,他虽是平遥散人的徒弟,但以他师父那种教导方法,这人到底学到他师父几分本事呢?只听段知仪侃侃而谈道:“寂府的邪气,与煞星遥相呼应,邪气越盛,煞星越亮,这邪气能影响星象,如此霸道,在我印象中,似乎只有南疆最阴毒的邪降二品牵魂降才能做到。我说得可对?”
“段公子真是博闻强记。”我心中不是不惊讶的,见傅先生脸上也露出讶色,没想到他仅凭观察邪气与星象便猜中了邪术的名字。我不由紧张起来,握紧茶杯,期待地道:“那公子可知解救之策?”
“传说要解除牵魂降,需要有辟邪神器相助。”段知仪蹙眉道,“可是这天下拥有辟邪神器的人,恐怕不会将它随意拿出来解降的。”
“为何?你知道谁拥有辟邪神器?”我倒是有辟邪神器,就隐藏在衣领下面,不过知道这是神器的,只得我、老爷子和傅先生。在这个段知仪没说出什么道道来之前,我是不会轻异将拥有神器一事说出来的,始终,我不敢太过轻信一个陌生人。只听到段知仪道:“咱们天曌皇朝的护国神鼎,就能破除二品牵魂降之邪术。”
此言一出,傅先生脸色蓦然大变,张口欲言,看了看我,又止住了。我心下生疑,傅先生怎么听到这话这样震惊?
“护国神鼎是何物?”我嘴里问着段知仪,眼睛却看向傅先生。只听段知仪解释道:“传说天曌国开国太祖皇帝,得仙人赠送神鼎,奉神谕揭杆起义,得掌天下。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将神鼎封为护国神鼎,供奉于太庙,言有神鼎一日,即可护天曌皇朝国运绵长、国泰民安。”
自古以来有人造反,总会编造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不是奉了神谕就是得了仙物,是上天的指示,以示自己造反的合理性。我看着傅先生渐渐镇定的表情,淡淡地道:“这神鼎,真是神物吗?”
如果是这样,当初老爷子为何不设法用它来救云峥?傅先生想必是知道这护国神鼎的,否则也不会脸色大变,为什么他要对我隐瞒护国神鼎的事?还是,他对老爷子也有所隐瞒?
“似乎从来没人怀疑过,太祖皇帝得了护国神鼎,的确是战无不胜,君临天下,而天曌皇朝,也成为四方慑服的天朝。”段知仪道,“不过……”
如果神鼎能够救寂惊云,想来皇帝不会坐视不理,我想起对皇帝禀报寂将军中降一事,他镇定的表情,莫非早知那神鼎可以救他?可是皇帝又怎么知道神器可以破除邪术呢?
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纷乱,只想尽快解惑:“不过什么?”那神鼎虽然是珍贵的国宝,不过用来救人,还是救寂惊云这样的国之栋梁,皇上的心腹之臣,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护国神鼎是镇国之宝,不但关系到天曌国的国运,而且还是每朝天子的护身符,能保护皇帝不被邪术所迷、邪物所害。”段知仪的话有些惊人了,“妄动神鼎,除了会影响皇帝的气运,还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让皇帝空门大开、无所依持。”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如果是这样,要皇帝拿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恐怕有些难度,即使皇帝想这么做,恐怕太后和朝臣也未必肯同意。我迟疑片刻,问道:“若是有别的神器呢?”
“别的神器?”段知仪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笑道,“这天下间,我所知现世的神器,就只有供奉在太庙里的护国神鼎,其它的神器皆是传说之物。”
“如果还有其它传说中的神器现世呢?”我试探道,“比如传说中的蟠龙墨玉,能否破解邪降?”
“蟠龙墨玉?”段知仪诧异地看着我,“蟠龙墨玉虽是神器,怎么可能现世呢?”
“为何不可能?”我明明就戴在身上,可是见段知仪的表情,只怕这玉身上还大有文章。段知仪笑道:“古藉中的确有蟠龙墨玉乃辟邪神器的记载,不过蟠龙墨玉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辟邪神器。”
“人有三魂七魄,神也有三魂七魄,人失了三魂七魄便会死亡,而传说神仙的三魂七魄,每一样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便会化成一件神器。”段知仪接着道,“蟠龙墨玉乃冥界的神器,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蟠龙墨玉其实是冥王三魂之一的觉魂。”
“什么?”我失声叫起来,心中又惊又乱,难道这块黑龙玉,是冥焰的魂魄吗?段知仪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定了定心神,催促道,“妾身失礼了,段公子请继续。”
“人有天地命三魂,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人类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段知仪接着道,“觉魂为地魂,人死之后往地狱报到,地魂本来是天魂的命盘,可知天魂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命魂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地魂要进因果是非地——地狱。”
“段公子只需说,若是失了这地魂,会如何?”我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东西,只想知道,如果这块玉是冥焰的三魂之一,冥焰会如何?
段知仪道:“若是人失了地魂,则无法进入地府,轮回投胎。若是神失了地魂,则无法感知过去未来,但是会与遗失的地魂产生强大的心灵感应。蟠龙墨玉既是冥王的觉魂,又怎么可能被抽离出来,变成神器呢?所以我才说,这蟠龙黑玉是绝无可能现世的。”
我用力捏紧了茶杯,力气大到几乎要把茶杯捏破。心痛得抽紧,冥焰,你这傻孩子,你当初为了让我能够随时与你联系,竟是生生抽离了自己的一魂给我么?这会不会是,你至今无法恢复记忆的原因?如果把这块玉还给你呢?你会不会想起所有的事?冥焰,我欠你的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2007、4、15
三魂七魄的说法,引自许衡山《先道静坐丛书之开天眼神通研究》。
正文 第14章 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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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的魂魄被抽离,可以还回去吗?”我定了定神,又问。
“这……”段知仪蹙眉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抽离魂魄是神人之术,归魂恐怕也要仙人才能做得到了。”
连这个段知仪都没有办法,难道冥焰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记忆吗?傅先生见我脸色有异,担忧地道:“少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未必明白我此刻的想法,他虽然知道我有蟠龙墨玉,却不知道我是怎么得来这块玉的。把纷扰的思绪一一压制在心底,我吸了口气,道:“撇开那些不谈,如果有蟠龙墨玉现世,是否能解除邪降之术?”
“若真有蟠龙墨玉现世,也得冥王亲自施术,才能解降。”段知仪见我一直扭着这个问题不放,诧异地道:“难道夫人见过蟠龙墨玉?”
要冥王亲自施术?那不是比求皇帝用护国神鼎解降更困难吗?冥焰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让他如何施术?我摇了摇头:“这么说,如果要解除邪降之术,只能靠护国神鼎相助了?”
“不错。”段知仪点点头,“护国神鼎也是有主的神器,不是人人都能开启的,开启的口诀,只有各代的真龙天子才知道。所以即使想用护国神鼎来救人,也必须得到当今圣上的帮助。”
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仍然只有用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而且光有神鼎还没用,还只有皇帝一个人才能救得了他。我以前以为赛卡门是冲着寂惊云来的,现在想来没那么简单了,看来我还要再进宫一趟。我看了段知仪一眼,微微笑道:“段公子如今没有落脚之处,若不嫌弃,就在妾身家里住下来吧,妾身还有许多问题,以后要向公子请教。”
“那我谢谢夫人了。”段知仪也不客气。我笑了笑,正准备让候在门外的丫鬟们进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冥焰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想起刚刚段知仪那番话,一阵心疼。冥焰推门进来:“姐姐,我听他们说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冥焰见到房里的傅先生和段知仪,想是猜出这就是他嘴里的那个“奇怪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站到我身边:“姐姐……”一双大眼溜溜地在段知仪脸上打转。
傅先生站起来:“少夫人,既已无事,老夫先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他今日那些奇怪的脸色,我看在眼里,只是此际不方便问他,等没人的时候我再找他问清楚。正准备叫宁儿带段知仪去客房,却见到段知仪一脸诧异地看着冥焰:“这位公子是?”
“这是妾身的义弟冥焰。冥焰,这位是段知仪段公子,以后要住在我们府上。”我觉得段知仪的脸色很奇怪,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询问道:“段公子,有何不妥?”
“这位公子身上有与夫人相同的瑞气,而且好似能融在一起。”段知仪蹙起眉,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如果我身上的蟠龙墨玉真是冥焰失掉的觉魂,那我的气息与他的气息相同并能相融,并不奇怪,所谓的祥瑞之气,其实也是冥焰带给我的吧?我笑了笑,无意为他解惑:“我们是姐弟嘛,相处久了自然气息相同了。”也不待他再细想,转头对宁儿道:“宁儿,你带段公子去客房,好生侍候。段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宁儿说就是,不要客气。”
“谢谢夫人。”段知仪见我不欲多谈,跟着宁儿走出去,不过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冥焰,似乎心中满是疑惑。
“姐姐,这人是谁?”冥焰见段知仪走出去,好奇地问。
“是修真之人,听说他师傅是有名的地仙平遥散人,你如今也跟着傅先生学道法,有时间找人家学习学习。”我动了动心思,那位段知仪似乎对冥焰很感兴趣,让冥焰跟他多接近接近,没准儿对找到恢复他记忆的方法有帮助。
“他很强吗?”冥焰蹙了蹙眉,有点不服气。我笑了笑:“他是不是很强我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很多东西,有些连你师傅都不知道。”
“是吗?”冥焰瞪大了眼,样子极为可爱。我笑了笑,温柔地道:“冥焰,坐到姐姐身边来。”
他乖巧地坐过来,我伸手抱住他,心中又酸又软:“冥焰……”
“姐姐,你怎么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紧张地道,想抬头看我。我抱紧他,声音有一丝发颤:“让我抱抱你,冥焰……”冥焰,傻孩子,也许让你恢复记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我身上这块黑龙玉真是你的觉魂,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方法让它回到你身体里,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失了魂魄过一辈子。
他温顺地任我抱紧。我柔声道:“冥焰,有你这个弟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姐姐……”他的手揽上了我的腰,“我才是,能做姐姐的弟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冥焰,是你带我来到这个时空,给了我全新的人生,带给我最初的温暖,让我与云峥相遇,我永远感激你。
“姐姐……”这一声姐姐却是小红迟疑的叫声,我松开冥焰,转过头,见她身边还有个人影。小红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有事找你……”
“冥焰,我跟小叔有事谈,你和小红先回房去帮我看看诺儿。”安远兮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冥焰和小红退出房去,我见安远兮还站在刚才那儿,出声道:“小叔请坐,找我什么事?”
“这几天的账,我要跟大嫂汇报。”他走过来,坐到一侧,语气淡漠。坐得近了,我已经能看清他的脸色,深沉冷漠。我闭了闭眼睛,这一堆杂事好烦:“你念。”
他语气冷硬地报着账目,我默默地听着,对不清楚的地方问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