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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玛传 作者:安塔列斯

    黑公爵

    瑟基走后,我又在栏杆上呆坐了一会儿,直到太阳运行到天空正中,才站起身来离开。

    我慢慢穿过花园,这儿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绣花形花坛,围着一小片树林。即使冬天令大部分植物都落光了叶子,草色枯黄,王g的花坛仍然修剪得整整齐齐。角落里,一簇簇忍冬青骄傲的保持着绿色,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肢体。

    我有点费力的思考着,感觉脑袋有一点昏沉,像是轻微感冒的症状。突然,王后身边的女官娜娜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冷不防吓了我一跳。

    这个有着海藻一样浓密头发的冒失姑娘一看是我,慌忙退后几步,行了个低低的屈膝礼。

    “娜娜,你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叫道。

    “啊,请原谅,殿下,卡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王后陛下叫我带它回去呢。”

    “你找到它了吗?”我随口问道。

    “噢,还没有,天知道这小东西跑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您知道,虽然冬天让树叶都掉光了,可是总有些讨厌的灌木好像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还是那么茂盛,而卡洛似乎也对这些杂草特别感兴趣,唔,我想它可能是以为在那里可以找到一、两个兔子洞什么的,可是却害得我不得不找遍花园里的每一丛灌木,您知道……”

    “好了”,我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娜娜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碎碎念,和王后倒是一对好主仆。

    “我想你应该尽快找到卡洛,王后肯定很想念它了。”

    “是啊,王后陛下真的是非常喜欢卡洛,谁叫它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宝贝儿……”

    我想我此刻的眼神肯定很吓人,可怜的小姑娘乖乖的闭上了嘴,惶恐的给我行了个礼,在我轻微的颔首示意下,飞快的离开了我的身边。

    瞧这姑娘走路的速度,我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的眼神真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吗?不知道用在其他人身上是否也有这种效果……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一小块林地,这儿有一处我喜欢的小喷水池。我不由自主顺着大理石的台阶拾级而上,来到池子边上感受随风飘散在空气中的细小水珠,那种直接落在脸上的清冽感觉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站在那里,望着池子中央的雕像,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斜抱着一只长颈水罐,少女的面容雕得很美,表情欢快,我出神的看着……

    突然一个东西撞到了我的腿弯,我低头一看,一条黄色的身影围着我直打转,欢快的摇着尾巴,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卡洛?我原地转了个圈,啼笑皆非,这狗还真是和我有缘,不过每次撞见它我好像都挺倒霉的,我有些感触的想——啊,呸呸,我才不要触自己霉头,不过是只狗,是只狗而已。

    我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我可不喜欢狗。

    我试着往前走,卡洛摇头摆尾的跟着我前行。我停下来,卡洛抬起它又大又黑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亮亮的,有一种动物的单纯。我叹了口气,还是做一次好事把它送回王后那里好了。

    我自顾自朝着王后的处所走去,半途上回头,卡洛果然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我哑然失笑,这狗果然还是真的认得我啊。

    来到王后套房的门口,卡洛立刻毫不迟疑的抛下我,一溜烟的从门帘下方钻了进去,伴随着一声高兴的低鸣,房间里响起王后惊喜的声音。

    在一迭声的“宝贝”、“心肝”之类的叫喊中,我掀起门帘进入到王后的套间里。

    “娜娜,你在哪里找到这小调皮的?”

    “在少女喷水池旁边,陛下。”我微笑着回答。

    王后回过头来,一看是我,顿时变了脸色。

    “是您?……这么说,是您把卡洛送回来的?我可真是太感谢您了。”王后的语气稍稍有点不同于往常,脸色也显得异常苍白。但她还是依照常例邀请我坐下来陪她聊一会儿天。

    话题依然围绕着王后最喜爱的狩猎展开,王后显得坐立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追逐着她,迫使她不停的扭动身体。

    “您感觉不舒服吗?”我关心的问道,“您现在可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

    “噢,不,我感觉很好。”王后很快的说,慌乱的瞟了我一眼,立刻将眼光游移到别处。

    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潜伏在王后的周围,改变了她的整个面貌,也在我的心中投下y影。

    “您一定感到很遗憾吧?”我继续着话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在绣花的靠垫上逡巡。

    “啊,您说什么?”王后茫然的问道。

    “我说的是明天的冬季狩猎活动,唉,这个手工做得可真漂亮”,我对着手中的刺绣发出啧啧的称赞,“我个人认为,错过了那样壮观的狩猎活动,您肯定会感到遗憾吧?”

    “哦,是的。”王后迟疑的回答。

    “瑟基公爵明天会主持冬季狩猎活动呢。”

    听到瑟基的名字,她象被火烫到了一样,浑身一抖,一种奇特的表情在瞬间闪过她的脸庞。随即她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脸去避开我紧随的目光。

    瑟基?难道是和瑟基有关吗?或者是我?我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焦躁情绪,非常想知道王后这非同寻常的慌乱背后到底在掩饰着什么。

    “您怎么啦?您的脸色白得可怕,您看上去快晕倒了!”我举起双手,高声叫道,“我应该叫您的侍女来,您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忧了,也许还应该叫上医生。”

    “不,没有必要叫医生来。”王后慌乱的站起身来,又跌坐下去,“我很好,只是…只是有点头晕……”

    “需要我为您拿嗅盐吗?”我急忙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感觉王后瑟索了一下然后没有动。

    “天啊,天啊”,我继续叫嚷,“您一定出了什么事啦,您不要瞒我了,您现在看上去糟糕透了!”

    “哦,不……”王后软弱的拒绝我。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什么让您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样?您往常可不是这样。啊,是的,我已经从您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如果是同我有关的,请您不要再折磨我了,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啦?”

    王后惊愕的看着我,瞪得大大的碧蓝色眼珠充满了混乱。

    “请您看着我!”我急切的抓住王后的胳膊,硬是逼着她面对着我,“我的姐姐,您一直对我很好,以上天的名义,您不要对我吝惜您的喜爱和好心肠,求您告诉我,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

    王后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始终紧紧的咬着嘴唇。

    “那么是和瑟基公爵有关?”我紧张的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王后直愣愣的看着我,半晌不作表示。

    我烦躁的丢下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无意识的绞着双手,脑海里狂乱的穿梭过无数念头。

    “难道是阿玛克尼亚公爵……你们?!”我猛地回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王后。

    王后呆呆的看着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理智。她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然后又迅速的消退下去;她的眼睛突然从迷茫和痛苦中解放出来,惊人的闪闪发光。

    “您知道了?您早就知道了?”她低声呢语,微微倾身向前,扶住扶手的双手微微颤抖。

    “那么说,您就是那个人……您就是她?!”她抬起眼睛来看着我,那近乎可以认为是专注的目光里有一种奇特的东西,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

    我握紧了双手,王后的反应等于是证实了我的猜想,天啊,怎么会这样?!

    “您!您!”我激动的向着王后扑过去,跪在她的脚边,“还来得及,您还可以阻止这一切不幸的事情发生,乘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您还可以挽救,挽救一切无辜的人,也救救您自己!”

    “我自己?”王后轻轻的反问一句。

    “啊!是的!您是王后啊!”我大声说,“国王陛下还健在,太后还把持着政权,您……”我突然噤了声,背后生起一股寒气,几乎让我无法呼吸。凭借我对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了解,他会轻易出击,让自己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吗?

    不!我站起身来,我应该立即去找瑟基!

    我回转身,脚却仿佛被钉子钉在地上。我慢慢瞪大眼睛,张开的嘴唇无声的吐出一声惊呼,心底涌上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门口站着阿玛克尼亚公爵,一双黑曜石的眸子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微笑。

    我用仅有的力量控制住我的情绪,没有让突如其来的绝望把自己压垮。但还是感到口中发苦,呼吸不畅,脚下软软的,几乎支撑不住我的重量。

    阿米达拉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她试图站起身来开口解释什么,挣扎了几下却仍然跌坐在椅子上。

    “这么说,您又知道了一切?”阿玛克尼亚公爵冷冷的说,继而转向阿米达拉王后,“而您,大方的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您尊贵的客人?”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请您原谅我,阿玛尼!”王后叫道,从椅子上撑起身来,浑身瑟瑟发抖,如同一片风中的树叶。

    “是的,我原谅您”,阿玛克尼亚公爵走过去,拉起王后的右手,放在唇边一吻,望着她微微一笑,“因为我相信很多人都曾在她面前犯过错。”

    王后感激的看着他,然后向我投来轻微而快速的一瞥。

    “至于您”,阿玛克尼亚公爵看着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您也许不会介意在这里的密室里呆上一整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你们永远也不会成功的!永远!”

    在我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阿玛克尼亚公爵大踏步向我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拽住我,紧接着,我在一股大力的牵引下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穿过房间,进入到王后的卧室。越过一张挂着深色床帷的大床,在卧房深处,阿玛克尼亚公爵打开一扇小门,这是一间和套房相连的密室,四周都是墙壁,没有一个窗户。阿玛克尼亚公爵转身把我推了进去。

    我惊呼一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上一阵剧痛。

    我忍住疼痛,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他。

    阿玛克尼亚公爵背着光站立着,把我笼罩在他的y影之下,我们彼此沉默着,任凭各种情绪在黑暗中冲击肆虐。

    突然,他朝着我俯下身来,我慌忙后退,却被一只手所阻止。

    “你是我的恶梦吗?”耳边微不可闻的声音让我惊异的瞪大了眼睛,目光越过阿玛克尼亚公爵的肩膀看见跟随而来的阿米达拉王后。

    公爵直起身体,吩咐王后:“把门锁上,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晚上,谁也不能接近她和她说话,更不能放她出来!”

    我急切的看着王后,也许我唯一的希望就在她身上。

    阿玛克尼亚公爵看了我一眼,转向王后:“亲爱的阿米达拉,你能做到吗?”

    “是的。”阿米达拉王后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我的心沉下去,沉下去,她说的是真的。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忍不住绝望的想。

    昏暗中,阿玛克尼亚公爵蹲下身体,平视着我的眼睛,他的表情朦胧不清,声音却异常温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看命运的方向。”

    门在我眼前关上了,世界和时间仿佛同时停止了运行一般,我的周围一片黑暗,而且寂静无声。

    [44 楼] | posted:20070113 12:45|

    险境

    黑暗中,我索了一圈又一圈,再次确认了这个密室只有唯一的一个出口,那就是通往王后卧室的那扇门。

    这么说来,我现在唯一可以寄托的希望,内心深处模糊摇曳的一丝微光,都在这扇门上。在这扇把我和外界断然隔开,却又成为我与外界唯一相连媒介的门板上。

    我一寸一寸的用手指索过门板,尝试着推拉敲击,然后无比沮丧的发现,这扇包裹着厚厚一层绒布的门异常坚固,即使大力拍击敲打,也只能发出沉闷的响声。凭我的力量,g本无法从里面把它打开,也无法指望通过制造噪音来让人发现我的存在。

    可是我还有希望,不是吗?我把自己贴在门上,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有人来,只要阿米达拉王后离开阿玛克尼亚公爵的魔力范围单独一人,我也许就能说服她放我出去。

    我全神贯注于门上,希望能听到人来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响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我的心在黑暗中轮回往复,身体渐渐变得僵硬,仅仅靠着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提醒着我时间的逝去。

    事情不会真的那么糟,我对自己说,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到了晚上王后总会回到她自己的卧房来吧,那时我就有机会了,是的,我一定可以的……我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放松身体,压抑着心中逐渐聚集,逐渐浓郁的恐惧。

    我象一块岩石一样沉没在黑暗中,侧耳贴在地上,凝神注视着门脚处的缝隙。眼看着从那儿透出来的微光完全消失,白天过去,漫长的黑夜到来了……

    无止尽的等待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耐心,终于,门缝中终于透出闪烁的,朦胧的光线,有人在举着蜡烛走动!我一骨碌爬起身来,用力拍击着门板,大声叫道:

    “来人啊!夫人!陛下!请您不要那么残忍,请您听我说……”

    脚下的那一线微光迅速逃离开来,我焦急的伏下身查看,旋即又起身更加用力的击打着门板:

    “啊,请您不要走!请您听我说一句,只说一句话!”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任凭我如何敲击呼喊,外面始终没有反应,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无力的垂下双手,终于停止了无谓的呼喊和敲击,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交叉胳膊,紧紧的围在x前,不由自主哆嗦着,怎么办?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怎么办?出不去了,真的出不去了,我要怎么办?怎么才能告诉瑟基危险?而明天,过了明天……菲拉斯和我,我们该怎么办?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昏睡过去的,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当我瑟索着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并记起一切的时候,我几乎是条件反s般的扑向那扇门,把脸贴在地上,焦灼的从门缝中向外张望,青白色的光线从门脚下透了出来,现在应该已经是早上了……

    突然间,我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声。我屏息静气的听着,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衣裙细小的摩擦声……这一刻,我几乎快要相信老天是眷顾我的了。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求求你,回答我!”我使劲拍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又趴在地上倾听,那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远去,终于微不可闻。

    “天啊,这可真叫人要疯掉了!”我绝望的大叫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很快转变为出声的哭泣。

    正当我感到被老天所抛弃,被绝望完全压倒了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犹疑的声音:“蓝基娅殿下,您没有事吧?”

    我激动的浑身颤抖,赶紧忍住哭声,大声的问道:“谁?是谁?是你吗,娜娜?”

    “是我,可是,殿下,我必须走了,陛下禁止我同您讲话。”

    “禁止同我讲话?天啊!我犯了什么样的过错,陛下竟然这样对我?!”我飞快的在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这姑娘应该不知道我被囚禁的真正原因,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把她抓住。

    “您…您做了一件惹王后陛下非常生气的事,哦,天啊,我从来没有看见陛下这种样子,真是可怕极了……”

    “也许确实非常可怕,那些平日里温和的人一旦发起怒来,也可以象豹子一样凶暴。”啊,我该同她说些什么?我怎样才能打动她那颗单纯好奇的小脑瓜,我要抓住她……

    “……但是,还有什么比主人彻夜未归更教人担心和害怕的了?尤其是当你还约会了一位情人的时候……”我发出一声叹息。

    “您的情人?”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既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好奇。

    “一位对我忠心耿耿的骑士,可是经过一整夜的无望等待,可怜的家伙,他一定以为我抛弃了他,背叛了他的爱情,现在他还指不定怎么伤心欲绝呢。”

    “可怜的人。”娜娜发出一声附和的感叹。

    “啊!”我突然大叫一声,吓得门外的声音赶紧问:

    “您怎么了?”

    “天啊!天啊!”我急急忙忙的说,“我的骑士曾经发誓说如果失去我的爱情就要放弃他自己的生命!天啊,这可怎么办?”

    “天,多么不幸!”

    “我不能因为这样的误会伤害一个鲜活的生命,尤其还是这样一颗热爱我的心……可是,我也不能违背对王后的承诺,我今天之内都不会走出这个房间。天啊,我该怎么办?我多希望能有个人来帮助我,告诉我那可怜的情人我并没有变心,好拯救他的x命。”

    “殿下,也许我可以为您效劳。唔……我是说,如果只是跑跑腿,传传话什么的,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到。”

    “好姑娘!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心砰砰直跳。

    “听我说,你只需要把这只戒指送到我的府上,告诉他们交给菲拉斯就可以了。”我从无名指上取下银戒指,从门缝中推了出去,“这样,我的骑士看到这只戒指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娜娜收起戒指:“您有一位多么忠心和热情的骑士啊!我相信他一定非常英俊,也许比不上瑟基殿下”,她低声咕哝一句,“但是,肯定是我见过的人中第二英俊的一位。”

    “好姑娘,快去!”我急不可耐,“他的x命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仿佛给这个小姑娘带来无限遐想,她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请您放心,殿下,我一定尽快送到。”

    “你的忠心绝不会受到置疑。”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我喃喃的说。

    “啊,我已经尽了全力了,也许不会成功,”我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全看上天的安排了。”

    我握紧双手,用力靠在墙上,慢慢闭上眼睛:

    “幸运之神,眷顾我吧。”

    我随着心跳数着时间,一下一下,直到数到一万次,终于听到了门响的声音。

    我张开眼睛,门开了,菲拉斯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衣,腰间佩挂着他的长短剑,脚上蹬着一双大长统靴。爱迪斯跟在后面,娜娜脸色苍白的倒在她的脚边。

    菲拉斯跨进门来,双眼在黑暗中搜索,一声低低的呼喊从他的口中迸出来:

    “蓝基娅!”

    我向前一跳,立即被菲拉斯有力的臂膀拥在怀中,千言万语似乎都哽在喉头,我把头埋在他的x口,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直到手指关节发白僵硬。菲拉斯一言不发,急促的呼吸就在我耳边……我忍住在他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一刻钟以后,我骑着一匹毛色杂乱的灰马从王g的马厩里冲了出来。g里全都是士兵,穿着外来的军服或者轻骑兵的装束,几乎塞满了整个院子。

    我策马向着大门奔去,立即有人想来阻止我,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兵竟然伸手来拉我的缰绳,我毫不客气的把鞭子落在那些挡着我的去路的人身上。

    那些人发出了一阵阵惨烈的怪叫后松开了手,我的马很快就越过他们,从我的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咒骂和“拦住她”的喝叫声。

    我快马加鞭向着大门冲去,门口一片慌乱,人们聚集在一起,有人甚至拿出了武器,剑身上的反光在我眼睛里一闪。突然一个声音高叫着在空气中散开:“闪开,不要阻止她,那是蓝基娅公主!”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一窝蜂的散开了,而我也在此时策马冲过大门。

    我扭过头,一张熟悉的脸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上面惊愕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失……我认出来了,是那个曾经被派来搜查我的卧房,名字叫做达德兰的轻骑兵队长。

    寒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我的裙摆上沾满了泥浆,不断的催马加鞭,可怜的畜生口里冒出白沫,鼻孔张大,浑身冒着热气。拜托,再支持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我在心底祈求着,双腿夹紧了马腹。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奔,我终于到达蒙卡山区,狩猎的大队人马散布在草原上,组成雁字形的阵势向前推进。人们鲜艳的衣着和彩色的旗帜排列在黄色的草地之上,象一条有着缤纷色彩的活动着的地毯。

    耳边传来一阵阵猎人们的欢呼声,混杂着猎犬驱赶人的号角声,马的嘶叫声,狗的犬吠声,响成一团。

    我用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裹起来,径直向队伍中心冲过去。不在,不在?原本应该属于瑟基的统率的位置上,并没有瑟基的身影。

    他在哪里?我心慌意乱的策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目光扫过身着黑色紧身外衣的犬猎侍从的队伍,那些套着皮质护腕的猛禽侍从的队伍,然后是那些兴高采烈的年轻人,那些随行的侍卫们……我不敢公然的打量廷臣们,害怕自己被认出,被暴露。

    突然,一张红棕色头发下的清秀面孔在我脑海里唤起我的记忆。我认出是瑟基的侍卫队长,那个名叫利奥的青年。

    “瑟基公爵在哪里?”我停在他的面前,露出面孔,焦急的问道。

    利奥惊异的盯着我,马上回过了神:“公爵大人受邀去第十二个洞口追逐狐狸了。”

    “带我去,快点!”我不待他说完,便匆忙的打断他。

    利奥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立即服从了。他叫上两三个人和他一起翻身骑上马背,带着我并辔疾驶,向着森林深处冲去。

    这是一条长满苔藓的石头小路,我的马蹄直打滑,几次,利奥想要放慢速度,都被我喝止了。

    清脆的马蹄声敲击在石子上,时不时惊起欧石楠丛中的几只野兔。林间的空地上,一只长得象鹿的动物警惕的抬起头,看见我们一行便望风而逃。

    利奥时不时侧过头来望我一眼,渐渐的,随着旅行的深入,他似乎也感染了我的情绪,变得沉默而且严肃。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右侧的树林传来,只有快要死掉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和利奥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苍白了脸颊。

    “右边!快!”我简要的发出指示,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慌乱,奋力策马向着右侧树林狂奔过去。

    我穿过一小片针叶林,跃过一道荆棘丛,终于在一块草地上发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是瑟基!

    [45 楼] | posted:20070113 12:46|

    我的愿望是你平安

    我还来不及喘口气,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枯黄的草叶上洒满了斑斑血迹,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气息;地上倒着五、六个人,一些显然已经死去,扭曲的面容传递着死前的痛苦和悔恨;有些还没有死透,还在兀自发出痛苦的呻吟……在这一切之上,剩下来还活着的人们,正拼命不顾一切的争着踏上和他们倒在地上的同伴一样的道路。

    我一眼瞥见了瑟基,此刻,他正被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大个子用剑逼得步步后退。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抿得紧紧的,却毫不畏缩的紧握着手中的剑,努力对抗着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对手。

    “他在那里!”我发出一声惊呼。

    “保护公爵!”紧接着这声惊呼之后,利奥带着他的人大喊着拨出剑冲上前去。

    “快来!”

    “见鬼!”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的人群中同时响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大个子突然不要命的向瑟基扑过去,几乎马上令他险象环生,看得我心惊胆战。

    “小心!大人!”

    瑟基敏捷的往旁边一闪,长剑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而瑟基的长剑也戳进了他对手的x膛。

    “我受伤了!”对方大声喊道,捂着x口踉跄着退后几步,跪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在听到他的叫喊之后,无疑扩大了内心的恐惧,而新近加入战斗的生力军们,愤怒和荣誉令他们把剑头象雨点一样向敌人身上招呼去,很快剩下的两个敌人也倒下了。

    我慢慢走近那个倒在瑟基剑下的人,他的x口开了一个大窟窿,泊泊的往外冒着血泡;他还有气,张大了嘴嘶嘶的呼吸,渐渐的,从他的嘴角流出血沫,这可怜又可恨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眼看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后退一步,心头涌起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突然一只手蒙上了我的眼睛:

    “别看!”瑟基的声音沙哑,“别弄脏了你的眼睛。”

    我轻微的退缩了一下,靠在瑟基颤抖的怀抱中,瑟基贴着我的脸,把我的头用力压向一侧,他的x膛在我背后起伏着,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脏的搏动。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瑟基……”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慢慢拉下瑟基的手,望着他混合了汗水和污迹的脸颊:“是阿玛克尼亚公爵…这些袭击你们的人是他派来的,现在王g里全是他的士兵……瑟基,你必须离开!”

    “阿玛克尼亚公爵?!”瑟基的瞳孔猛然收缩,爆出惊愕和愤怒的火花,“好一个y谋家!”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你赶紧走,现在就走!”我不由分说拖起他的手。

    “你要我逃跑?”瑟基往后一退,脸y沉下去。

    “我马上可以召集到五十个人保护您一起逃走。”忠心耿耿的利奥马上说。

    “逃走!呸,多么可耻的行为!”瑟基大声说,“我能丢下国王和太后象一个懦夫一样的逃走吗?啊,不能!不能!”

    “瑟基,你听我说,你需要人马,甚至是军队,只有这样才能对抗阿玛克尼亚公爵!”

    “大人,公主殿下说得对,您现在不应该留在阿玛克尼亚公爵的陷阱里,请让我们保护您暂时撤退,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我保证不出两个星期,我肯定能召集到三千个以上愿意为您而战的人,有这样一支军队,您就可以在战场上向阿玛克尼亚公爵讨回您的荣誉。”

    说话的人是德·拉特方斯伯爵,瑟基的忠实下属和朋友,也是刚才的战斗中表现最英勇的人之一。

    时间一秒秒的流逝,我着急起来:“快点行动吧,快点!一秒钟也不要耽误,他们马上会发现失败,然后紧接着就会有另一个y谋追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瑟基沉默不语。

    “瑟基,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甩开瑟基的手,大声质问。

    “呵,你可以不走,你大可以守着你的骄傲和自尊呆在这儿,然后让阿玛克尼亚公爵心满意足,让他的y谋把你变成他的囚犯,把他,他,还有他,”我指着站在瑟基身边的几个人,激动的嚷道,“把所有支持你的人送上断头台。你愿意屈服于他,还指望他用恭敬有礼的态度来对待你吗?”

    瑟基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几下。

    “听我说,瑟基,”我走到他的面前,使劲抓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你别忘了,你是你父亲的儿子。”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我,默默的变幻着复杂的神色。我则紧紧的盯着瑟基,无声的坚持着,恳求着。

    终于,瑟基转向德·拉特方斯伯爵,艰难的问道:“德·拉特方斯,您认为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最适当?”

    “北方,大人,”德·拉特方斯伯爵立即说,“那里是您的家族最早的属地,同时紧邻唐菲力克斯家族的莫洛克公国,在那里您将会十分安全。”

    “很好,德·拉特方斯,您同我们一起走,而您,”瑟基转向利奥,“您留下来通知奥尔辛,让我的人都到北方来和我会合,”瑟基顿了一下,“如果被抓住了,您就投降吧,我不希望听到您被杀死的消息。”

    “大人!”利奥向着瑟基深深低下头去,“我用生命发誓永远效忠于您。”

    “您只有活着才能实现您的誓言。”

    利奥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惊喜和感激。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瑟基,布朗坡家族的血y在这个少年的血管里流动,一股属于王者的风度和气势突然显现了出来,令我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那么现在,先生们,上马吧。”瑟基对着他的左右大声说。

    男人们立即服从了他们主人的命令,德·拉特方斯伯爵看了我一眼,几个人很有默契的催动胯下的马,小跑几步拉开距离,把我和瑟基单独留了下来。

    瑟基向我走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了我,我听见他从x膛深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举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重重的亲吻:

    “如果下一次我还能够活着来到你的面前,蓝基娅,我发誓,我要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泪水迅速涌上我的眼眶,一下子模糊了我的视线,身体的某个部分疼痛起来,我低下头,屏住呼吸,眼前是一片昏黄的草色。

    瑟基久久的把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动作温柔而虔诚,像是要把他的吻烙印在我身上。我紧紧闭上眼睛承受着,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疼痛清楚的在我体内存在,让我简直无法忍受。

    瑟基终于放开了手,无比留恋的看了我一眼,毅然转身骑上了马背。

    “利奥,保护蓝基娅公主,好好的送她回去。”

    我呆呆的注视着瑟基,看着他在我面前策马驻足片刻,然后离开,得得的马蹄声敲击在道路上,如同敲击在我心坎上。

    我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能让他这样走,我不能让他有危险,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菲拉斯……原谅我。

    我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咬牙握紧缰绳,一路狂奔追逐着瑟基的脚步,终于在一道沟渠的边缘赶上瑟基一行人。

    我几乎是气喘吁吁的拉住瑟基的缰绳,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不,瑟基,你不能这样离开,你会被抓住的!”

    瑟基拉紧他的缰绳,压低声音急急的说:“快离开我,回你的地方去,我会小心应付的。”

    德·拉特方斯伯爵和其他人互望了一眼,对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他也会想到的,阿玛克尼亚公爵肯定会想到你们会去北方,”我呼吸急促,“他会派人拦截你们,他的人多马壮,你们会被他抓住,会逃不掉的!”

    片刻的沉默。

    “是的。”德·拉特方斯伯爵承认,“我们的马跑不了多远了,另外,我们没有钱。”

    “别说了!”

    瑟基深深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责怪德·拉特方斯伯爵。伯爵坚强的承受住了他责难的眼光,把带着一丝希翼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看了看瑟基,放开他的缰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认真的说:“跟着我,我带你们走!”

    “蓝基娅!你……”

    “瑟基!”我打断瑟基的话,“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只要相信我就好。”

    我看着瑟基冰蓝色的眼眸,突然轻轻的一笑,回过头策马奔跑起来。

    首先是德·拉特方斯伯爵跟了上来,紧接着是利奥,最后是瑟基……

    在一处偏僻的林间空地上,孤零零的座落着一间看林人的小屋,是那种简陋的,仅仅被人们用来作为狩猎时临时休憩场所而搭建起来的建筑。偏偏倒倒的屋顶,倾斜的墙面,让人不由怀疑它随时都会因为一阵山风吹过而坍塌。

    但这同时又是一座不同寻常的屋子,因为一辆蒙着厚厚布幔的马车停在那里,几匹整装待发的马套在轭上,不时甩着脑袋,j神的打着响鼻。

    我顾不上身后诧异的眼光,跳下马来走到小屋门口,举起手来,发出了几下清脆的掌声。门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一双浑浊的眼睛迅速在我身后一扫,目光最后落定在我身上。

    这是一个衣着寻常的男人,带着惯常被雇佣的人那种特有的谨慎和小心翼翼。我低声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一群讶异至极的人。

    “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车夫,他熟悉从这里到艾尔文所有的道路和森林。有他在,你们一定可以顺利到达艾尔文。”

    “艾尔文?”

    “是的,艾尔文,你们可以从那里进入奥格瑞玛,我会通知安妮罗琳公主给予你们帮助,然后你们再经由边境进入北方,这样,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人就不可能伤害到你们了。”

    德·拉特方斯伯爵和利奥互相看了看,露出惊喜的神色。而瑟基,却在一旁可怕的沉默着。

    “你早有准备。”瑟基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竭力用平常的语气说。

    “是的,但却不是为了这个准备的。”我看着瑟基,没有丝毫逃避。

    “你们乘这辆车到达蒙泰尔,那里有人等着你们,然后你们换乘另一辆马车,说我的名字,有人会把钱和珠宝交给你……”我自顾自的说着,瑟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雪白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在上面咬出血来。

    “和我一起走!”他突然向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肘。

    “不行!”我眼睛也不眨的拒绝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爆发前的压抑。

    “你答应过我什么也不问。”我微微侧过头平静的说,看着瑟基眼中闪过极度痛苦的神色。

    我走开几步,向着德·拉特方斯伯爵做了个急迫的手势,伯爵会意,招呼着车夫立即准备出发。

    我又转向瑟基,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紧握的拳头上,可以看见血管在皮肤下面跳动。

    我从贴身的x衣中出一只镶满了宝石的耳环,拉起瑟基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塞到他的掌心。

    “你拿着它。”我坚定的看着瑟基,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一旦有需要就把这个出示给艾尔文王看,也许他会同意为你做一件事。”

    “你!”瑟基的眼中波涛翻滚,看不清的情绪在急遽聚集着。

    我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什么也不要再说,快走!”

    疼痛又强烈起来,我弯下腰,垂下满头的黑发,努力放松呼吸,似乎这样做能减轻身上的痛楚。

    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耳边传来瑟基惊慌的声音:

    “蓝基娅,怎么回事,蓝基娅?”

    我缓过一口气,伏在瑟基肩上,露出微笑:“瑟基,我的愿望是你安全的离开,你能满足我吗?”

    瑟基终于崩溃了,他紧紧的抱着我,x前宝石做成的搭扣摩擦着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痛。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只要你……”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力的抱着我,把头深深的埋在我的颈项间。

    我抬起头来,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天空,天色y晦,层层云雾掩盖着太阳,奇怪的是,我的心情却如同漂浮在九万英尺的高空,仿佛自己透过飞机的舷窗看着无边无际的云海展现在脚下,那样清澈透明,那样无拘无束……我不由把双手放在瑟基的背上,拥抱着他,无声的,用口型说出了那几个字:我爱你,瑟基。

    是的,我爱你,因为我无法不爱你,你是弟弟,是亲人,是重要的存在,你已经成为我心灵上的负担,如此沉重而又如此亲切;你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伤害你就会令我感到疼痛。我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切,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即使是亲手放掉我的自由……

    我望着马车滚滚而去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之中好久好久,直到利奥出声提醒我必须回去了,我才收敛了心神。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通向未知世界的大路,缓缓转过身来,疲惫的对着利奥微微一笑:“您先走开吧,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