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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霖铃 第20部分阅读

      潇潇雨霖铃 作者:肉书屋

    皆知,尤其奉阳城里的富人群里,更是为此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这些纨绔子弟,虽然没能亲自参加肖语订亲的那次盛大典礼,但是对肖语的好奇,一个个是早已久存心里。如今听到这表兄弟二人的对话,不由都把目光牢牢盯在肖语的脸上。

    毕竟,肖语可是奉阳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姑且不论名声的好坏,反正她的事迹奉阳城里已人尽皆知。不管她之前被休,还是之后攀上高枝,总之,这个女子身上异于常人的事情实在太多,想不叫人好奇都不行。只是苦于这女子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所以并无缘得窥这个女子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众人几乎存了同一心思,如今逮到这个机缘,如何不把她细细看个清楚,瞧个明白?好断一断她是否真的长有三头六臂。

    肖语对着那李子庭怒目瞪了一眼,拉着孙飞鸿的衣袖,绕过几人就准备走。李子庭大步上前拦住肖语二人的去路,歪着嘴角笑道,“小娘子且慢。”

    他大张着胳膊一付拦路虎的架势,不由惹得肖语心里怒火大盛。暗自衡量一下形势,对方人多势众,还是不敢贸然翻脸对他假以辞色,于是只得努力压下怒气,冷着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李子庭道,“看小娘子这付潦倒的形态,想那知守大人的小舅子,也已把你撵做下堂妇了吧?我看不如这样,小娘子还是跟了我吧。我给你买个宅院,等我把你玩够了,再给你一些钱,打发你足够过下半辈的日子,也就是了。”

    他的这番话说完,那另外几个不曾言语的男子倒抽了一口气。几个不欲多事之人,趁机告辞。他们心里可是明白的很,知守大人这一头,他们小小的升米斗民,可是招惹不起。虽说这女子看似潦倒,但那知守大人的小舅子,未必就把她降做了下堂妇。否则又怎会不顾知守大人的脸面,把这么一个别人不要的弃妇,捧做了天上的星星似的,大张旗鼓地为她订亲?

    其实他们心里更加明白李子庭的意图,他不过是以此放浪的话语,借机来羞辱对方罢了。李子庭有那个在朝中做官,叫徐方亭的姐夫为他撑腰,可以不怕和知守大人做对,他们可不敢。自古以来,人们说的民不与官斗,肯定有它的道理。他们虽是纨绔子弟,却不是傻子,自己就算有的是钱,也不会烧的不知天高地厚,随便拿它去往官府身上砸的。

    几人一走,场中顿时空闲不少。余下的人中,有那个李子庭的表哥,还有先前出言调戏肖语的瘦小男人,和另一个出言龌龊的矮胖之人。 肖语本想息事宁人,不欲与他一般计较,可是这李子庭说话宛如喷粪,实在让人无法可忍。她的脸已胀成青紫色,把心一横,抢过孙飞鸿手中的石头,就往那李子庭的头上砸去。死活就这一把,出了人命自己兜着,总不能就这么让人当众侮辱了自己去。

    闭着眼睛砸下去的时候,意识一片空白,只感觉好像一个倏忽的梦,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凭着一鼓作气,咬着牙完成了人生中瞬间的一个决断。

    “不要!”一声急促的短呼,把肖语的动作阻滞在了空中。

    肖语睁开眼,连同那几个男人,一起往声音的发源处看过去。

    “语儿……”急匆匆几乎是飞奔着过来的中年男人,一袭褐衣被凛冽的寒风吹的飒飒而起,几绺碎发在风中飞扬,远远看去,很有一丝落魄的味道。

    “怎么是你?”肖语待那人站定在自己的面前,冷冰冰地问道。

    那人的笑容微带苦涩,并不回答肖语的问话,只看了肖语一眼,便把目光转到李子庭等人的身上,冷声问道,“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各位?惹得几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地逼迫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

    “原来是林老伯,”李子庭的表哥笑着,对那人拱了拱手,“怎的,她是你的女儿?”

    林熙路点头道,“不错,她正是小女。”

    “嗤,”李子庭笑了起来,方才吓得呆愣愣的表情已一扫而光,听了林熙路的话语嗤笑道,“不知林老伯何时又认回了这个女儿,你不是在她被休之前就又和她断绝了关系吗?”

    林熙路脸色清白交加,毫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老林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李大公子来对我指手画脚。”

    李子庭的眼神阴沉下来,眼里的怒气似乎一点一点升腾。空气有点莫名的压抑,那名表哥和其余两人互相对看了几眼,忽然笑道,“怎地子庭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林老伯原来和她,”他撇嘴努了努肖语,“还有这层关系?”

    这一句话瞬间打破了林熙路和李子庭两人之间的僵局,李子庭缓下口气,看了看肖语,不冷不热回答那表哥的问话,“只是她的干爹。”

    林云霞和林熙路是亲生父女,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林云霞毕竟是小妾所生,她的存在与否,不会引起人们的过多关注。这里的民风,一个妾氏生的孩子,说好听点是主子,实际地位也就相当于主子家的高级奴仆,主人免费地供吃供喝,不用他(她)做活,这便是最好的待遇了。要想真正地同正室所生的孩子平起平坐,还是远远不够资格的。所以林云霞的娘当年被赶出林家之时,并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即使她抱着林熙路的亲生骨肉,也不会有人把这孩子真正地当林熙路的骨肉来看待。更何况她的娘自被林府赶出来后,就已失了音信,这就更使得林云霞的身世,被人们毫不在意的态度渐渐埋没了。

    李子庭也弄不清林云霞和林熙路之间的关系,只是在林熙路在去李府找徐方亭之时,有那么一回听林云霞叫林熙路为爹,他才诧异地问了一句。当时徐方亭对林云霞还算有些感情,因此并没有把林云霞的身世细述于人,只是告诉林熙路是林云霞认的一家子,其余的什么也没说。他们是干父女的关系,也只是李子庭的想当然而。

    “语儿?”林熙路再试探地叫了一句。

    肖语心里暗哼,脸上却不便表现出心里的不屑。尤其眼前不容乐观的形势,着实让她产生了一把拿林熙路来做挡箭牌的想法。

    微微对林熙路点了点头,这一声爹实在叫不出口,只得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林熙路如逢大喜,两眼顿时放出光芒。肖语态度的转变,不啻给了他一个绝大的惊喜。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来两人个关系有所改变?

    “我只是路过,看到你和他们在这边对峙,这才匆匆地赶过来了。”他的眼睛撩过那边的几个男人,意思不言而喻,你们欺负我的女儿了。

    那表哥笑道,“林老伯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这边说说话而已。”说完便摸着脑袋讪笑了两声。

    “是吗,那么说我的女儿举起石头砸人,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林熙路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表哥无话可说,张着嘴再次干笑了几声。

    李子庭在心里重重一哼,看着肖语脸上露出了几分浓浓的不甘,却也知道今天再也对她无可奈何。有林熙路出面,多少得卖给他点面子——必定自己家里和他还有生意上的来往。虽然有姐夫的官场后台可以不用理会于他,但他那个最小的女儿可是好看的紧,自己正打算派媒人上门提亲,没准他将来就成为自己的未来岳丈。这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可犯不上得罪了这个与自己有切身关系利益的人。

    如此在心里权衡完利弊,便立刻收了方才嚣张的神态,僵着脸皮干干笑道,“林老伯你也不必生气,都是侄儿的不对,侄儿并不知道你已和她恢复了父女关系。如果早知这样,侄儿说什么也不会找她的麻烦。”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对林熙路深深一揖。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一放软,林熙路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放缓语气叹道,“我知道你们与小女的恩怨,如果看了林某的面子,李公子可否放小女一马,今后不再找小女的麻烦?”

    李子庭爽朗笑道,“老伯说的哪里话来,只要老伯吩咐一声,侄儿照做就是,何须这么客气。”

    林熙路脸上露出笑容,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如此,林某就多谢了,你的这个情,将来林某必双倍奉还。”

    “哈哈哈……”李子庭哈哈大笑,携了那表哥和另一人的手,说道,“老伯不必见外,侄儿将来,没准还真有事麻烦老伯,希望老伯到那时可不要拒绝侄儿啊。”说完,眼里闪过一丝黠光,别有深意看了林熙路一眼,便转身偕同几人离去。

    林熙路后背莫名窜上一抹寒意,不知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又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第四十六章

    看着李子庭等人的背影走远,林熙路了调转了目光,上下打量了肖语一圈,带着几分关心地问,“语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付打扮便上了街?”

    对肖语的这付表象,他心存着莫大的好奇。纯粹是一付刚起床的模样,身边又没萧飞逸陪着,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不可谓不怪异。他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肖语观察着他面部的神情变化,把他脸上的怀疑和不确定统统收在眼里。本待不理他的问话,可是又顾念他刚才的相助,终究抹不下脸来给他难堪,只得冷冷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和……”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脑子里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于是迅速改了话题,“我和萧飞逸已经分了,估计明后天,他就得提出来退亲。”

    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最好他听到此话后又和上次对待林云霞一样,毫不顾念亲情的拂袖而去,那么她将来就省了再看他那薄情寡义的恶心嘴脸。

    她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然他已薄情如斯,她也就没有什么必要替林云霞顾念亲情,而去成全他那份攀权附贵势利无比的野心。

    “姐姐……”孙飞鸿并不认识林熙路,更无从知晓肖语和他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单纯地有感于林熙路方才的仗义相救,又听李子庭说他是肖语的干爹,所以对肖语的说法很是不解,于是瞪大眼睛,很是迷茫地看着肖语,想要发问。

    肖语暗中捏了捏他的手臂,目光一直不离开林熙路,只是淡着声音对孙飞鸿道,“有什么话一会回去再说!”

    孙飞鸿被她冷淡的语气搞的莫名其妙,犹疑的看了看她的侧脸,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留给自己一个侧面的冰冷线条,于是马上闭上了嘴,满腹委屈地低下头去。

    林熙路面上表情一连数变,只是仍然缺少了那付肖语心中期盼的拂袖而去的决然神色,默然良久,最终叹道,“他若再提出退亲,你也就不必再强求什么了。这也许就是你的命,注定你这辈子不该有个好的归宿。你自己看开点吧。”

    肖语神色黯然,随着他的话落,也唏嘘似的长叹一口气。

    林熙路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就搬回我府上来住吧,没有男人娶你,爹就养你一辈子。”

    什么?肖语愣然。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啊!

    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肖语抬头望天,太阳从西边倒是不假,不过不是日出而是日落而已。

    林熙路望着肖语的滑稽表情,语气颇为沧桑地无奈道,“我说的是真的,语儿你别不相信。”

    略停了停又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反思,以前确实是我做错了,辜负了你们母女俩。可是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买,过去的种种已经不能再挽回了,对你娘亲的亏欠,这辈子我已无法再补偿了。”他说这话语气很是沉痛,看着肖语的眼神也闪现着一丝疼爱,同时又带着几分落寞道,“唉!为今之计,我也只能把对她的那份愧疚,补偿到你的身上了。”

    肖语静静地一言不发,只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掠着他一张一噏的嘴巴,直至他的话已住了口好半天,她的心里还在两句话之间不停地摇摆,“信他?不信他?”

    林熙路沉默片刻,再接着道,“放心,我说话算话。萧飞逸娶你也好,不娶也罢,只要有爹的一口气在,林府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着。”

    他的这句话,已明显带出了垂垂暮年的感慨语气。

    好像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过林熙路可不到人之将死的地步。肖语大概推算了一下他的年龄,也就四十挂零,保养得宜的话,活个十年二十年还不成问题。

    他的这句话说的是真?还是假?肖语在心里划着大大的问号。

    姑且相信他这一次吧。实在想不出所以然,便也只得放弃如此不必要的纠结。管他是真是假,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毕竟人与人的交往,只要不存了歹心,在没有利益损害的情况下,没必要非得苦大仇深地把人家的示好给赶尽杀绝。

    如此一想便心里豁然开朗,对着林熙路笑了一笑说道,“没准我明后天一过,还真得搬去林府长期居住哦?”语气中却是充满了开玩笑的口吻。

    林熙路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好,我回去便让下人打扫出几间空屋来,等着你搬回林府。”他的语气也算一本正经,肖语却在他的眼神中,分明捕捉到了一丝丝的星点的不甘愿。

    心中不由冷笑,假的终究真不了!自己差点就被他的演技骗过去了。于是不再客气,对林熙路淡然道,“那么林老爷请便,我还得赶往锦鸿别院,去做最后一次的努力,看看还能不能挽回萧飞逸对我的感情。如果不能,那么还真得请林老爷收留我了。”

    作戏么,她也会。只不过仍然说不出那些违背良心的假装情真意挚的话来。让她叫一声爹,她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只得以生硬的林老爷三个字取而代之。

    林熙路瑟然一笑,点头道,“好吧,但愿你没有搬去林府的那一天。不过,我还是为你预备出两间空房来,以备不时之需吧。”

    这一回他的话语倒是发自真心的,只不过,肖语猜想,他真心希望的,只怕是前面那句话的结果吧。

    于是不再废话耽搁,拉着孙飞鸿,径自奔着别院的后巷匆匆而去。

    萧飞逸奔往后巷,果然在充满脏腥气的肉铺后门,找到了还未离去的,一直在那里焦急来回踱步的一个人。

    胡总管见到萧飞逸,皱紧的眉头一下子便松了开来,噌噌几步小跑到萧飞逸的身边,抹着额头上微微渗出的一层薄汗道,“公子你可出来了,你没事吧?”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上上下下仔细在萧飞逸的身上扫了一遍。

    萧飞逸笑道,“没事,你不用如此紧张。他们两个呢?已经回去了?”

    胡总管连忙点头道,“嗯,我打发他们俩先走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在这多等了一会。”

    说完又在萧飞逸的身上梭巡了一遍,再一次确定自家主子汗毛都没少一根后,终于露出笑容道,“公子可是把那夫妻二人的思想给做通了?”

    “呵……”萧飞逸想起自己在那夫妻二人跟前的一顿胡诌,不由笑出声来,“这一个弥天大谎撒的,可折损了我不少的脑细胞,好在不负众望,把那夫妻二人摆平了。”

    胡总管笑道,“也幸亏是公子机灵,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肖姑娘要怎样平安无事地走出他们家的大门。”

    萧飞逸颇有同感地点头,“我虽能保得她的周全,却也不能不防备这句话为以后埋下祸根。如果这件事一直在他们夫妻二人心里忌讳着,没准他们又会成为第二个红菱。”想起红菱,他的心里不由泛上一丝寒意。

    如果今天红菱不是被自己刺激的有点疯癫狂躁,那么他还真的不知道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于她了。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自己又狠不下心来实施,别的法子看那女人的态度,大概也是行不通。幸亏那个韩志的及时出现……

    想起韩志,他不由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好吧,他承认他是故意的——见死不救。

    否则以他的本事,还不至于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此轻易地在自己面前杀人。

    他早已看出,那个韩志,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由红菱看这个男人第一眼的眼神起,他就已经明白,红菱是恨这个男人的,而且是恨之入骨的那种恨。

    所以,自己利用了这一点。

    他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爱人将来的人身安全,他睁一眼闭一眼的选择了借刀杀人。

    但,他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今天出现的不是韩志,而是另一个良善之人,他敢肯定,他也许不至于狠心的选择这种视而不见。

    转而一想,又不由自主地苦笑。

    人啊,有时就是这么自私的寻求自我安慰!他自嘲地笑笑,如果不是自己对红菱动了杀机,又何必放任这么一件残忍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又何必给自己找脱罪的理由?自己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进行自我心理安慰的借口罢了。

    一路走一路想,远远的,别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眼帘。

    肖语支着下颚,坐在石阶上一个厚厚的羊皮垫子上,看见萧飞逸和老胡的身影,微笑着站起身来,老远便冲萧飞逸招了招手。萧飞逸快走几步,迎着风头站在她的面前,隔着两节台阶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这么冷的天,怎的不进去等?”

    肖语拉着他返身往里面走,边走边摇头,“不放心你,所以才出来这里,想要第一时间看见你的身影。”

    暖暖的热意透过彼此的掌心互相传递着,也许人世间只有彼此心心相系的微小的一瞬间,才能演绎出平淡生活中,炫然的不使生活乏味的光彩。

    “红菱真的被孙捕头带走了?”肖语坐在闪着彤红火光的碳盆边,一匙一匙的喝着姜汤,问萧飞逸。

    “嗯。”萧飞逸把肖语包在娟包里的那两个鸡蛋,翻过来调过去地端详,心不在焉地答道。

    “自作孽,不可活,”肖语轻声道,“也算她的报应到了,如果她不是一心一意要谋害你我二人的性命,也许她不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想起自家里赶来这里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肖语仍然心有余悸。转眼又见萧飞逸拿着鸡蛋,一付研判探究的好奇表情,小孩子似的,模样煞是认真可爱,不由好笑道,“那鸡蛋上有花不成?值得你如此的好奇么?”

    萧飞逸头也不抬,皱眉道,“红菱说那土豆汤里放了砒霜,我在研看,这浸了砒霜的鸡蛋壳,与平常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什么?”肖语惊呼道,“你说她放了砒霜?”

    “对呀,她是这么说的。”萧飞逸被她的惊呼吓一跳,终于抬起头来,讶然看着她的表情,莫名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肖语的脸色已经煞白,忽地起身,拉了萧飞逸就往外走,“你马上和我回去。”

    “怎么回事?”萧飞逸也紧张起来,一边顺手扯了大氅,一边急急地问肖语。

    “那锅土豆,我只告诉丫蛋有毒,叫她不要吃。却并不知道汤里有剧毒,如果剧毒粘在锅上,而丫蛋又用锅另外做了饭吃,岂不又要害了两条性命?”

    萧飞逸听她如此的说法,心里顿松一口气,笑着道,“这个你放心,我先前已经打发麻七过去,谅麻七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恐怕是早已买好了饭带过去的,想他绝不会鲁莽地去动那锅土豆汤的。”

    肖语心情一松,立时放慢了脚步,不过还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不管怎样,咱们还是亲自回去看看吧,这样也好放心。顺便再把那锅土豆和这两个鸡蛋处理了,早做完早利索,省的到时一个疏忽再出了差错。”

    萧飞逸点头,拉着她停住脚步,把大氅仔细的披在她的肩上,又把帽子细致地戴好,才道,“你等等我,我去把那两个鸡蛋拿了,咱们就走。”

    肖语点头,萧飞逸自去书房拿东西。不一时,返了回来。肖语突然想起一事,动手把大氅解开,递到萧飞逸的手上,对着一脸不解的萧飞逸说道,“这个你披上,记得把脸全部蒙起来,最好只露出两个眼睛就成。”

    萧飞逸更是迷茫,犹疑不定拿着大氅,一脸问号地看着肖语,“为什么这么做?”

    肖语不耐他的磨蹭,干脆自己动手,踮起脚尖把大氅披在他的脖子上,一边把风帽替他扣上,一边神秘兮兮道,“这个你先别管,山人自有妙计,到时你就知道了。”

    萧飞逸无可奈何,只得摸着鼻子一笑。她的这一付贼兮兮的小狐狸样,还真的让他心痒难熬。

    肖语抿着嘴一言不发,抻抻捡捡地把大氅在他的肩头抚平。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来她是决定卖关子一路保密到底了。萧飞逸既好气又好笑,存了心想要逗她,于是故意把手抚在鼻子上不肯放下来。

    肖语把他的手打落,两手使劲勒紧风帽边缘的带子,用力系了个活扣,再把帽边的一圈白狐毛往当中拢了拢。

    放下脚尖站平,然后再退后一步,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俄顷,得意地道,“走吧。”

    萧飞逸一肚子的疑问,却苦于肖语一味地故弄玄虚,不欲作答。只得不情不愿,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路往马棚那面走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二人在门外上了马,肖语往萧飞逸的怀里使劲缩了缩,大氅足够宽大,肖语拽着两片衣襟连头带脸把自己包在萧飞逸的怀里,不露一点缝隙。

    萧飞逸忍不住好奇,打趣道,“怎么,怕让人看见?”

    肖语蒙在衣裳里“唔”了一声,声音有点沉闷。

    萧飞逸又笑道,“脸和上身是看不到了,可是你这腿不是还在外面露着吗?”

    “啊?”肖语被一语提醒,又急忙敞开衣襟,把腿努力往马背上缩来。

    萧飞逸大感趣味,窄窄的马背,可能由着人缩膝坐在上面吗?

    果然,肖语三试两试,不由气馁。

    左膝盘上马背,身体往右边倾,右膝盘上马背,身体往左边倾。

    若想双膝都盘坐在马背上,简直难于登天,那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活。肖语先前还信心满满,到最后终于领悟到难于登天这个词的含义。

    萧飞逸兴味盎然,看着她一番折腾,最终败下阵来,满脸的挫败和懊恼。恶质地笑道,“要不这么着吧,小鱼你转过身来,咱们俩面对面坐着,你把腿盘在我的腰上,双手搂紧我,这样我想就应该坐的住了。”

    什么?大街上给别人表演暧昧?亏他想的出来!大门里还有门房和胡总管在看着呢。

    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两个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的某种运动的姿势来。肖语忍不住脸红,回过头看着他疑似满脸滛荡的笑意,狠狠瞪了一眼。

    某人十分畅意加得意地j笑了两声,心里无比惬意——让你故意卖关子,不告诉我?

    肖语气急败坏,索性还和先前一样,把衣襟严丝合缝盖住头脸上身,腿依旧耷拉着,气恼道,“如果你在街上被人认出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在红楼里被你领出来的姑娘,准备送出城外安置包养的。”

    “噢?”萧飞逸挑了挑眉,心里暗暗憋着笑,颇为好心的提醒道,“红楼里的姑娘可没有你这般随意穿着上街的,你要不要,回去换一件鲜艳一点的衣裳再走?”

    这个恶劣的男人!肖语心里咬牙切齿地暗哼,这么明显地耍猴似的口气,分明抱着看好戏的龌龊心理。于是没好气地窝在大氅里闷声道,“不用,只要出了城就好,何况在城里你也未必就会被人认出来!”

    那么大的一领帽子,已把脸遮住大半,再加上外面还有一圈柔软蓬松的白狐的毛挡着,要想有人认出他来,估计比登天还难。除非是他知近的亲人和朋友。但,那也不是她要防备的对象,他们认出他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要防备的,只有林熙路一个人而已。

    其实她在门前等萧飞逸回来的时候,就已想好了一个主意——一个如何试探林熙路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主意。

    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她百分百的可以确定,一定能够马到成功。

    是人是鬼只此一个行动,就能为林熙路验明正身。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攀附权贵,而故意用亲情来打动自己,那么对不起,这一次就是他那黄粱美梦如意算盘的终结之时。如果不是,自己也许还能替林云霞在他面前进进孝道。虽然心里对他还是老大的,不是一般二般的排斥。

    一路走一路想,很快靠天村便遥遥在望。

    天冷得很,村里七拐八弯的街道上,已不见了暖日里那些闲聊的身影。枯干的老杨枝杈上,偶有稀疏的枯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寒鸦在树上不停地呱噪,被马蹄声一惊,噗剌剌展开翅膀,惊叫连连地往更高的枝头上落去。

    二人一路疾驰往家里奔去。到了门口,萧飞逸翩然下马,再把肖语抱下马来,门内依然不见有人出来的迹象。

    紧闭的大门里声息皆无,肖语的心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攥紧了萧飞逸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敲向厚厚的门板。

    萧飞逸陪着她一起敲门,一边安慰道,“这大冷天的,屋里又离大门口这么远,还呼呼刮着风,他们听不到马蹄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着急,他们肯定没事。”

    这男人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无论自己想什么,他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来。肖语在门缝里看见麻七出来开门的身影,思想松弛下来之后才有闲心做如是想。

    看着麻七越来越近的脚步,肖语还沉浸在自己先前的思想里转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好像她和萧飞逸之间不用“一点”,只要一看就能够“通”了。

    心里不由感叹,老天爷造物也真是太神奇了,两个人各自不同的两个脑子里,怎么有时想法,竟然就能这么出奇的一致?

    麻七敞开大门,接过萧飞逸手里的马缰,闪身躲在一边给二人让路,一边笑着问道,“公子怎地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家里没什么大事吧?”肖语的话几乎和麻七的一同出口,语气里带着一分自己都不自觉的焦急,话说的又急又快,脚步也在话说完时急匆匆地走进院里。

    “没什么事,都好着呢。”麻七跟在二人的身后,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麻利地答道。

    从未见过肖姑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这还是破天灭地头一回。但随即一想也就恍然,早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黄毛的死给他们示了警,没准她和公子此时已经……

    麻七不敢再往下想,不知不觉后背里就冒出一层层的寒气。

    “没事,姑娘放心,我都已把一切安排妥当了。”麻七顾不得去拴马缰,急忙亦步亦趋跟在肖语二人的身后,出声安慰她道。

    萧飞逸替肖语打开外屋板门,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转而吩咐麻七道,“你去把车套了,马上进城去采买一些厨房用具,估计在关城门之前赶回来还来得及。”

    麻七笑道,“公子可是要我进城去买锅碗瓢盆等用具?若是那些,就不用去了,我已经都买回来,安顿好了。”

    肖语讶然回头,感激地冲麻七投去一笑,“真是谢谢麻七哥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一点呢。

    麻七憨憨地以手搔着后脑勺,在骤然落下的门帘遮去所有光线的黑暗里,露着一口白牙,结结巴巴说道,“姑娘,太……太客气了。”

    肖语掀帘进入东屋,一切景致如初,老爹还在炕头转着圈儿的摆小牌。丫蛋坐在他的下首,手里握着一把窄条刻着字的木板,一张一张往他的手里递。

    “回来了?”老爹抬头望着一身冷气的几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呵呵地问。

    “嗯。”肖语点头,抬手制止已经惶恐地放下牌,正要起身的丫蛋,“你先陪爹玩着,我和他们去那屋商量点事。”看见老爹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老爹狐疑地抬头,目光只盯着肖语一个人问道,“到城里干什么去了?这大冷的天,小心冻着,回头得了伤寒,不好治。”

    老爹的眼神已日渐浑浊,瞅人的时候有点发直——典型的小脑萎缩的症状。即使如此,眼里心里也从来都只有肖语一个人,对萧飞逸的态度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理不睬的。

    萧飞逸张张嘴,终于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忍不住苦笑,心里暗忖,难道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没什么事情,只是随便去逛逛。”看起来老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肖语一边敷衍他,一边对丫蛋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孩子虽小,却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主儿,将来好好培养培养,没准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丫蛋机灵的很,怕老爹再跟肖语打岔,耽误其去谈正事,忙抓起一张牌,递去他的手里,笑着说道,“老爷,快看这一张,是红花,你若把它摆在这里,就是全顺。”

    老爹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低下头去仔细分辨起那张牌来,不再同肖语废话。

    肖语笑着摇摇头,拉起萧飞逸的手悄悄往西屋走去。

    及至西屋,麻七已备好火盆放在地当中。见二人进来,又扯了两只厚厚的羊毛垫子铺在软塌上,待他二人坐好,这才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

    坐好后,不待萧飞逸发问,便自顾自汇报工作似的说道,“我已经把那煮土豆的锅拔了,灶上安了新锅。晌午我们几人是用那新锅热了饭菜吃的。”顿了顿又道,“土豆和汤原封未动地放在锅里,还有那些锅碗瓢盆,一起收拾了跟那锅放在一起,正等着公子和姑娘回来示下,看怎么处理它们。”

    萧飞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给了麻七一个赞赏的眼神。

    “怎么处理?”肖语看着萧飞逸问道。

    不等萧飞逸回答,又沉思着说,“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别再被谁捡去吃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时候正是靠天村闹饥荒的年景,别说是一锅土豆,即使是一个土豆,没准也会被人当宝贝似的捡回家去。毕竟有一点吃的,就能省下一顿粮食。有这等现成的吃食,谁看了不会打它的主意?

    萧飞逸嘬了嘬牙花子,眼睛盯在彤红的炭火上,抚着下巴想了一会,抬头看着肖语说道,“要不,咱们把它埋了?”

    肖语不置可否,瞪大着眼睛看着萧飞逸。

    萧飞逸一笑,转而又看向麻七问道,“这时候土冻的有多厚,能不能刨坑?”

    “能。”麻七毫不犹豫答道,眼睛征询似的望了望肖语,又望向萧飞逸,“我这就去刨坑?”

    肖语点头,看了看萧飞逸,见他并无意见,一付全权交给自己做主的样子,于是说道,“深点刨,最好别让人看见,省的被人惦记上了,以后麻烦。”

    麻七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停下来问道,“连那口锅,一起埋么?”

    “不用。”萧飞逸直接答道,“那么大的一口锅,得刨多大一个坑?这时节冻手冻脚的,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的力气。”

    说着把目光转向肖语,商量似的口吻说道,“这口锅我看不如就放到院里,用水多冲洗几遍,估计余毒也就净了,没准将来还能派上点别的用场。”

    肖语赞同地点头,是啊,这冻天冻地的,要刨出个大坑来确实不容易,只要把主要的毒源清除了,其他的自己小心处理好也就是了。没准没有这些锅碗家具的诱惑,反而少了一些别人的注意。

    几人商定之后,麻七自去外面忙活,小半天的功夫,便返了回来。

    肖语同萧飞逸麻七几人一起把东西搬到车上,自己也提起裙裾坐进车里。萧飞逸皱了眉头,不赞同地说道,“小鱼你就不要去了,这么冷的天,别把你冻出病来。”

    肖语笑道,“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跟你们散散心。”心里想的却是,不亲眼看见这些东西埋进土里,我实在不放心。

    “你呀!”萧飞逸无奈地放下车帘,吩咐麻七,“走吧。车赶的慢点,别把这汤颠的洒在车里,到时不好收拾。”

    麻七答应一声,便扬鞭喝马,启程往村外赶去。

    肖语看了看两尺见方的深坑,对麻七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怪不得萧飞逸走到那里都带着他,这个麻七,确实是一个事事都能办的令主人分外满意的手下。自从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哪怕是一次,让萧飞逸皱起眉头的时候。

    萧飞逸麻七一人端着一只木盆,走到坑边,就欲连盆带汤一起往坑里扔。肖语猛然出声道,“且慢!”

    二人停下动作,一齐回头疑惑地望向她。

    “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的吗?”萧飞逸俯身把木盆担在坑沿上,才又抬头疑惑地问道。

    肖语咬了一下唇,犹疑了一下才道,“我在想,是不是留下一个,送去知守府里……”

    她的话没有再往下说,萧飞逸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眼带笑意地望着她,盯了她足足有半分钟,才轻叹一声道,“小鱼你放心,以后家里再用什么样的仆人,全部由你来做主,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就算是姐姐,也无法干涉咱俩之间的事情。”

    他这番隐晦的话语,无异给肖语吃了颗定心丸。

    红菱的这个问题,他早已知晓肖语的心意。

    一开始,肖语就没打算再用红菱,若不是姐姐横插一脚,硬把红菱塞了过来,也就不会弄出今天有惊无险的这出戏来——后怕的人想起来心尖都打颤。

    肖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姐姐一直存了和她较劲的心理,那么不光今天一个红菱,恐怕今后还会有十个甚至百个红菱被送到自己的身边,来扰乱自己的婚姻生活。

    那样的话,日久天长,恐怕自己也会不胜其烦。

    更何况,他还没有把握,能够保证肖语,在一次一次这些人捣乱添堵的情况下,不会厌烦,从而影响了自己和她的感情。他更不能保证,在日久天长的别人蓄意的破坏中,她还能否会对自己不离不弃。反正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他无可救药地,离不开她了。

    所以说,这个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冒的。即使肖语今天不提出这个问题,他也会想办法,让姐姐自动远离他的生活。

    见肖语还是一付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飞逸心情大好,不由笑道,“放心,这件事绝对会传到姐姐的耳朵里,你要知道,这个案子,可是姐夫亲自审理,红菱在交待杀人动机的时候,不会不说出想要下毒暗害咱们性命这件事的。”

    但愿那孙捕头看懂了自己对他使的眼色,注意到了地上的那个鸡蛋。

    他的心里清楚,由孙捕头提供出现场拾到的证据,比自己拿着鸡蛋土豆去姐姐面前,要具有说服力的多。

    肖语不再说话,萧飞逸松手把木盆推进坑里,摘下手上戴的鹿皮手套,一同扔了进去。

    起身走至肖语的身边,低声解释道,“孙捕头那里已经有了一个鸡蛋作为证据,咱们手里的,也就用不到了。”

    扯着肖语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让过麻七填土扬起灰尘的风头,又道,“这些有毒的东西,留在世人面前一天,就多一分的祸害。不若一并把它们掩埋了,以绝后患——也省的咱们天天提心吊胆了不是?”

    肖语默然点头,心里那份小小的遗憾荡然而逝。

    只要能让知守夫人引以为戒,什么方法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