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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 第44部分阅读

      芊泽花 作者:肉书屋

    声音突兀响起,生生打断了云翘口无遮拦的猜忌。一直不说话的祁明夏,此时终于耐不住性子,他目不偏视,周身的气焰却极为阴冷。云翘听他一吼,稍稍一顿,旋即便更是气急。

    她站起身,鼻息咻咻。

    好,你们这群偏心的人!”云翘一跺脚,径直向外疾走,她边走边说:“我不与你们辩论,我要告诉营地里千千万万的兵士们,让他们看一看,我云翘说的,对还不对,有理还无理!”

    说罢,她便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向帐外的将士们大呼:“你们知道是谁害你们这般的么!?”

    帐外人群三三两两的往来,有的抬着担架,有的正忙着急救伤患,听见云翘一喊时,竟均是一顿,纷纷转过视线。

    “是她!”

    云翘掀开帘幕,狠狠把芊泽拽出,扔在众人面前。刘钦与夕岄呼止不及,一齐跟了出来。

    “你做什么,云翘!?”夕岄怒不可遏。云翘却不理会他,又喊道:“我们西营里,所有的人,都中了毒。唯独这个小小女子,安然无恙。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围观而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已有人交头接耳,窃窃讨论。

    “不错。”

    云翘勾唇一笑,又耸了一把芊泽:“是她妖言惑众,是她下毒害人!!”

    夕岄从旁扶住被云翘推搡的险要跌倒的芊泽,只见她默不作声,呆愣愣的垂着眼。而此刻,营地里听到此番事情的人群,都像炸开了锅一般,恶狠狠的向芊泽瞪来。祁明夏缓缓的从帐内追出,一拽云翘,冷声说:

    “跟我进帐。”

    云翘不服气:“不进,不进!”

    她撇过头去。她对芊泽本是两不相厌,她甚至一度还欣赏和喜欢芊泽。只是,现在营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头号怀疑对象就是芊泽。云翘一口咬定后,自不会放松,更不可能妥协。

    “说,你是怎么下毒的,把解药交出来!!”

    云翘不顾明夏的威胁,只冲着芊泽不断怒吼。围观的军士们也怒发冲冠,伸出胳膊大呼:“说!说!说!”

    “说!!说!!”

    震耳欲聋的声讨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最尖锐的凿子一般,敲在芊泽耳膜。她微微缩起身,头埋的更低。

    “都吵什么!?”

    一道凛然刚烈的嗓音打断了众人的呼喊,端睿王负手劈开人群,径直走来。云翘一见是端睿王,稍稍有些收敛,却也不忘说:“爹爹,他们几个都不信云翘!!”

    端睿王睬了一眼云翘,眯眼道:“事情都未清楚前,你不得如此放肆!”

    “是……”

    云翘皱皱鼻子,暗自瞪白眼。

    祁明夏见到端睿王,只是拱手一拜,其余众人则跪下身来:“王爷。”

    芊泽稍稍缓了一拍,旋即也随人流叩首。

    端睿王若有所思的盯着芊泽,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穿了一般。他其实觉得云翘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的相信她,明夏相信她,刘钦相信她,夕岄也信她。但一切都是她一面之词,她和他们所说的猜测,也很可能是她故意误寻。

    如今营地里果然毒发,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但最可疑的,却莫过于她。

    “芊姑娘,我想事情暂未弄明白前,你还是先待在帐里,莫要出来吧。”

    他语句婉转,却意思明确,他要禁锢芊泽。夕岄焦急,求道:“王爷,这定不关芊泽的事。”他说时还侧脸,望向刘钦与明夏:“将军,刘钦,你们都是信芊泽的是么?”

    刘钦此时早已有了摇摆,他终归是漠西的左翼军人,他更愿意站在另一边,而不会选择盲目相信芊泽。而至于祁明夏,他虽心中不信,却觉得此时把芊泽软禁,总比把她放在浪尖上,对着千万兵士的好。于是,他亦默不作声。

    “你们……”夕岄暗吃一惊。

    “莫要担心,本王会派人好好保护芊姑娘的安全,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时,定会还芊姑娘一个公道。”

    端睿王抚须,躬身望着芊泽,微微一笑道:“芊姑娘,你意下如何?”

    芊泽没有及时回应端睿王的话,只是一味的缄默不语。夕岄以为她极为害怕,便不由自主的扶紧她。然而蓦地,她却缓缓的抬起柔荑,抵开夕岄的大手。夕岄满眸疑惑的望着她,她却目不斜视,从容扬脸。

    “芊泽愿意。”

    她目光沉稳,并无太多慌乱恐惧。

    仿似刚才那头受惊的小鹿,已消失的毫无痕迹。

    众人都微有讶异的望着她,这一刻,谁都察觉的到,她与之前的芊泽,有一丝截然不同的变化。

    像是有什么,从内心迸发出来一般,她在一瞬变得不卑不亢,变得内敛却有力。

    从最初的仓惶无措,木讷呆滞,转变成此刻的从容自若。她一直的安静,先是因为恐惧,后则更像是在静谧中思考。夕岄望着这样的她,顿时才恍悟,为什么先前,她娇弱的身子一直不可遏止的颤抖,但久而久之,她却稳然不动了。

    因为她已有一颗因为决心和执念,而变得坚强的心。

    o/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敌

    芊泽被关在西营的僻静一角,由重兵把守。每日三餐有奴婢送来,只是进帐的都是不说话的丫鬟,匆匆搁下碗筷后,便疾步退下了。芊泽则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盘坐在矮几前,眯眼不语,一枯坐便是一整日。

    端睿王营帐。

    “如何?”

    端睿王抚须一问,黑眸里闪过一丝审度的意味。跪在身下的军士则据实禀报:“她什么也未做,只是在帐内日日静坐,并没有要与谁联络。”

    “哦?”端睿王负手踱步,眉尖慢吞吞的挑起。她如此沉得住气,莫非真不是她做的?但如今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她,端睿王仍想静观其变。他拂了拂袖子,命令:“继续盯着她。”

    “是。”

    那军士狠狠一点头,挥臂起身离去。他走出帐外,并没有注意到一抹玄黑的身影正恰时躲进了阴影。夕岄黑瞳微烁,忧心之色溢于言表。他心想,王爷果然已经不信任芊泽了。端睿王为人内敛亦心有城府,芊泽这般下去定会有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想罢,他一扶剑身,几个飞跃便划破浓稠的夜色,直奔目的地。

    又一个夜来临,芊泽如葱的五指搁在案几上,细细敲动。她一袭清然如烟的长裙,在荏苒跳动的烛火下,映得嫣红似血。她的目光盯在烛火上,不偏不移,却又像穿透那烛火投在远方。不时,那灯芯一跳,她的清眸也微微一瞠。

    纤细的指尖也停止了敲打,她一紧手,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微微勾唇一笑。

    此时,外头飒飒的一片轻响引起了芊泽注意。她慌忙一望,声音又歇了下去,她以为自己多心了,便又侧过头来。然而,那声响再一次飘入耳畔。

    “是谁?”

    芊泽有些害怕,她抓起一旁的香炉鼎,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刚一掀开窗帘,夕岄的脸庞则赫然眼前。

    “你怎么来了?”

    芊泽惊呼,夕岄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嘴唇,低声回复到:“带你走。”

    带她走?

    芊泽微微一懵,旋即展眉失笑:“我不走的。”

    “为什么!?”夕岄急不可耐,抓住她的肩膀又说:“现在王爷已不信你了,他不信你,你的日子自不会好过。将军有心保你,但我始终不放心,不如带你走了的好,这是是非非太多,走了一了百了!”

    夕岄忧心似焚的说来,言辞灼灼不免让芊泽感动。然而芊泽却伸手缓缓的推开他,说到:“我不能走,夕岄,我有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夕岄不理解,一双如漆的瞳仁里尽是焦躁。芊泽莞尔一笑:“澈,有些事情,即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亦躲不开。我不能再躲了,我不能这般自私。”芊泽摇摆了许久,也迷惘了许久,但是最后的她,却异常平静。她望着夕岄依旧疑惑不解的表情,只又摇了摇头,叹道:

    “你是劝不走我的,但我需要你帮我。”

    芊泽把‘帮我’二字咬的颇重,夕岄神色一怔,薄唇微动:“帮你什么?”

    芊泽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四下顾盼了一会儿,便把案几上的烛火吹了灭。她让夕岄进了帐,瞠着一对在黑夜里依旧明澄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不时,她开口道:

    “帮我引出真凶。”

    ※

    翌日清晨,云翘刚从帐内早起时,便听见婢女掀帘禀告:“郡主,夕岄公子求见。”

    云翘听罢,顿时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便出了帐。帐外男子巍然伫立,如昔日一般冷漠疏远。云翘却不介意,上前说道:“你来找我?”

    夕岄微微侧脸,盯着云翘一双兴奋满满的眸子道:“嗯。”

    云翘听罢,揶揄他:“平日不见你来找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心忖,莫不是他已看见自己的努力?已认清芊泽的真面目?而夕岄却在她臆想之时,插话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云翘见夕岄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心里雀跃又开心,面上却无动于衷。

    “你带我去哪?”

    “去了便知。”夕岄掉身就走,云翘一瘪嘴,却又立马跟上。夕岄行了一路,均是无语,只有云翘聒噪的在他耳旁说到:“你要带本小姐去哪啊,哪啊?”她乐此不疲的问,直到她眼见芊泽被关押的帐篷出现在眼帘。云翘猝然止步,脸色一沉。

    “你带我来这作甚?”

    她现在一眼也不想看见芊泽。夕岄缓缓转身,说到:“不止是带你见她,将军亦在等你。”

    “哥哥?”

    云翘脱口一问,脸色霎时乌云密布,她撇头:“看来你们还是被她给迷了,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实,你们却看不透,都是呆瓜,笨蛋!”她气的跺脚。夕岄却平和的说来:“今日来,不是与你争辩的。只是有大事要商量,这大事少不了你,你姑且莫要激动。”

    云翘听夕岄的一番安抚,脸色稍缓,只是仍旧胸口气郁的很,想了想又撅嘴问道:“什么大事?”

    “先进去吧。”夕岄不再多做解释,直接带人掀帘入内。

    帐内围坐了刘钦与明夏,芊泽见人来了,便抬目看去,正好对上云翘一张颇为狐疑的杏眸。

    “郡主安好。”

    芊泽报以微笑。云翘脸部有些僵硬,她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半晌之后才说:“有什么事赶快说,现在营地里千千万万的将士都在水深火热当中,本郡主忙的很!”此话讽刺意味甚深,一旁的刘钦站起身来,笑着走到云翘跟前。

    “郡主。”

    云翘勉为其难的瞥了他一眼,说到:“怎么?”

    “奴才的毒,解了。”刘钦双臂微微一展,笑容更甚。

    云翘听罢,当即杏眸圆瞠,不可置信的盯着刘钦。

    “是芊姑娘医好的。”刘钦又追着补充。此话更是令云翘大为骇然,她霍地把目光投在芊泽身上,兜兜转转的一圈,像是要从她的身上看出答案。然而,芊泽只是微笑以对,云翘看的将信将疑,吞吐道:

    “你真的好了?”

    “是的,芊姑娘这几日在帐内,潜心研究出了解毒的药丸。我当了个实验品,果真好了。”刘钦硬朗答道。

    “她真,真的医好了你?”说时,她目光乱瞟,扫荡在刘钦身上,不止的打量。刘钦被瞧得如芒在背,摇摇手道:“郡主你若不信?不信可以打一掌在刘钦胸口试试?”

    他气色极佳,容光焕发。云翘多看了几眼,不信也信了,然而她心中仍是不服,又说到:“这么快解药就研制好了,还真神通呢!就是不知她是研制好了,还是因为畏罪怕被杀了,交出来的。”

    “郡主……”刘钦语塞,倒没多想这点。

    “本来就是,她能下毒,自然也能解毒咯!”云翘一席话,让芊泽颇为尴尬,说时更是多加瞅了一眼,面色波澜不兴的祁明夏。然,气氛静默一刻后,芊泽却笑道:

    “郡主,如若不信我,亦没有关系。但郡主敢不敢,信芊泽一次?”

    云翘一听,神色一动,佯装很为难的撇过头来说:“信你,如何信你?”

    “如果郡主肯信芊泽一次,自然能查出真凶来。如果查不出,芊泽自认了这罪。”芊泽笃然说来,云翘这才信了许多,颇为上心的凑近身,问道:“你说来听听。”

    此时五人围起,均是正襟危坐,对芊泽接下来的话拭目以待。芊泽垂眸,理了理思绪说到:“四个字,请君入瓮。”

    祁明夏眉梢些小一挑,目光轻眯。而刘钦则眸光一顿,说到:“怎么个引法?”

    “这就是要靠云翘郡主了。”芊泽听罢,信心满满的望向云翘。云翘一眨眼:“我?”

    “是的。”

    芊泽又说:“郡主知晓,芊泽一向都是怀疑真凶是黎紫。现在我更是认为,黎紫自吞毒药,做苦肉计,栽赃嫁祸于我。郡主若此次能信我,黎紫便能露出马脚。”

    云翘听后,神色稍有思酌,旋即她点了点头:“姑且先信你一次,但如若再不是黎紫,我定不饶你!”她目光犀利一瞪,充满威胁力。芊泽却一丝也不畏惧,说到:“谢谢郡主。”

    “那下面又该如何呢?”刘钦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芊泽则娓娓说来:“你们想,解药如今研制出来了,这凶手知道了,会是如何感想?”刘钦一转眼眸,立即说到:“当然是要急了,千辛万苦下的毒被解了,怎会不急?”

    “那就对了。”芊泽微微颔首,勾唇浅笑。“人一旦急了,就会欠缺考虑。只要我们一把这消息放出去。凶手知道了有解药的存在,会如何?”

    夕岄眸光不动,只轻然说到:“第一时间杀了会医的人。”

    “不错!”刘钦击掌,煞是赞同。说到此处,云翘已是略微读懂了,她眨眨眼说:“你们的意思,是说让黎紫知晓了这个消息,然后引出她?”

    芊泽点头:“对,让她知道有了解药,然后引她到我帐内。她武功甚高,这里重兵把守,如若她能进的来,又想杀我的话,那凶手怎不是她?”云翘听时不自觉的点头,可旋即她又想到:“那这样做,你岂不是很危险?”

    芊泽摆摆手,说到:“我自然都不会真的在帐内。到时候,我会被转移到另一处,我和将军已说好了。”她说时,目光移向明夏。明夏深深看着她,点头到:“我已把她安置在安全之地,这个大可放心。”

    “哦。”刘钦释然,心想这一招果真很高明。这不仅能验证芊泽的清白,还能把凶手直接就地抓住。

    “如何,郡主?”芊泽追问了一句云翘。云翘微微一怔,又说:“我,我要做什么?”

    “自然是‘不经意’的在黎紫帐内,说出这个消息,让‘昏迷’的黎紫,听见呗!”刘钦为芊泽作答。云翘连连点头,说到:

    “那好,我就姑且信你一次!”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凶

    “郡主安好。”两个脸色苍白的婢女,在帐外盈盈施礼。云翘睬了她们一眼便进了门,问到:“如何,她还是昏迷不醒?”

    “是的,黎姑娘未曾醒过。”一个丫头咳嗽了数声后,干着嗓子答复。云翘知道她们都中了毒,于是慰藉道:“你们早些去休息,身子的毒也莫怕,芊泽姑娘已经研制出了解药,过几日,一切都会好的。

    “真,真的!?”那神色黯淡的丫鬟,霎时如点了睛的木偶,不可置信的望着云翘。云翘抿唇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本郡主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几个的命,本郡主担着呢!”她说时自信满满,几个丫鬟看着心中有了底,感激涕零道:

    “郡主对奴婢的好,奴婢永生难忘……”两人拭了拭泪,霍地跪在云翘身下。云翘忙蹲下,欲要扶起二人,一时间帐内气氛温馨融洽,而床铺上笔挺躺着的人儿,也在此时,眉眼轻的一跳。

    ※

    云翘走出帐外深深吁出口气,她瞄见一旁阴暗处的夕岄,旋即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夕岄知道事情办成了,便上前说:“芊泽帐内已布下重兵,想必今晚她就会出手,云翘,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云翘微微颔首,但旋即有说到:“你们都去抓人了,那谁来保护芊泽?”

    被云翘如此一问,夕岄脸上稍稍一怔,云翘遂笑:“你们都是鲁莽的粗人,虽然没有人知道芊泽的下落,但她的安全还是得考虑到的。这样吧,我姑且让你们调遣一回,芊泽就由我来保护。”说时,云翘已兀自上马,见夕岄一脸错愕,便回身嫣然微笑:

    “你放心吧,本郡主身手天下无双,你害怕我没本事保护她?”

    打趣完后,夕岄释然轻笑,目送云翘策马离去。而云翘走后,他仍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只是柔和的目光倐地变得犀利,宛如一柄锐利的剑刚刚脱鞘,锋芒才显露出来。

    不时,他霍然转身,俊拔的身子消失在夜的另一头。

    一炷香后,躲在一狭小帐篷里的芊泽,正在炉边烧了一壶水。此地分外不起眼,乃是最简陋的奴仆住所。安排在这里,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也十分方便得到信息。

    此时此刻的芊泽像一个没事人一般,平静的煮水端茶。仿佛是这天寒地冻的夜,让她倍觉凄冷,才选择沏一壶热茶,暖暖手心。云翘进帐时,正在放茶叶的芊泽稍有讶异,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身来道:

    “郡主?”

    云翘一语不发,上前坐了下来,把腰上的皮鞭搁在桌上。

    “你在做什么?”

    云翘一问,芊泽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小瓦壶,失笑道:“自然是煮水沏茶,郡主可要喝一杯?”云翘听后不置可否,只坐在桌边闷不吭声。芊泽站了起来,搁下一杯茶盏放在她跟前,兀自斟满。茶水清香扑鼻,雅逸动人,云翘摩挲了一下茶杯,遂随性的呷了一口。

    “将军他们,都去了么?”芊泽关切起今夜的事来,她蓦地一问。云翘不说话,眸光低敛的投在桌上。她的安静让芊泽倍觉蹊跷,她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句:“将军他们,是不是已经布置妥当了?”

    此话刚出,云翘竟然微微提起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芊泽不明所以的瞠着清眸,对上她逐渐抬起的目光,那目光漆黑如沼泽,深不见底。

    “郡主?”

    芊泽下意识的一瑟缩,身子稍稍后挪。这一表现收在云翘眼帘,更激发了她的兴致。她意兴阑珊的把茶水一饮而尽,说到:“我想,他们并没有布置妥当。”

    云翘一答,芊泽更觉不妙,嘴上却嗫嚅:“那……那他们……”

    “他们都去了你帐里,那里里外层三外层的都是埋伏。黎紫只要一出现,他们就会飞扑而出,把人拿下。”云翘细细说来,声音波澜不惊:“可是,他们少算了一件事情……”

    唇角上扬,邪佞的勾起。芊泽的心一紧,怔怔然的望着她。

    “少算了……黎紫,到底会不会去。”

    云翘眉梢轻挑,杏目里眸光一转,像一颗在夜里熠熠生辉的黑宝石。芊泽此时已霍地站起,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椅子。她狼狈的神态引得云翘朗朗大笑,她一步步靠近芊泽:“怎么,你害怕什么?”

    芊泽抿唇,脸色乍青乍白。云翘绕过桌子,两人一进一退,僵持起来。

    “你要做什么……?”

    芊泽战战兢兢的问,云翘却笑意不减,从袖口抽出一根细长的银线。那线乃金属打造,强韧无比,如果绕在人的脖子上,只消稍稍一用力,便能取了她的性命。芊泽见那银色长线在烛光下,忽隐忽现,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

    “你……你……”

    芊泽说不出话,震惊不已。云翘却眉眼轻弯,化作一脸狡黠的狐狸模样,她双手霍地一勒,身子径直向芊泽跃来。

    芊泽霎时僵若磐石。

    ※

    “啊……啊……”

    女子痛苦的呻吟,娇弱的身子慢慢向下瘫倒。她喘气如牛,大汗淋漓,而她倒下后,正露出背光而站的另一个女子。她平静似水的望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儿,眸底灰蒙一片。

    “你,你……”

    云翘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到腹中火烧火燎,如有刀绞。芊泽则伫立在她跟前,巍峨不动,她不发一语,只是上前把桌上的一壶清茶全数倒了出来。茶水沾地,发出‘嗞嗞’的声响,瞬间便溶出了一片坑洼。云翘见着触目惊心,不可置信的蓦地抬目,对上芊泽高深莫测的一对眸子。

    “你下毒……?”

    芊泽微颦秀眉,只说:“我说过,一个人急了,就容易欠缺考虑。你如此会用毒,却不知我在茶中下毒,可见你想杀我的意愿,太过强烈。”芊泽蹲下身,目光紧盯着女子,薄唇轻启:“对不对……”

    “黎紫?”

    那嘴角噙血的女子听罢,霍然大笑,她笑的太过用力,最后竟是竭力的咳嗽。

    “咳——咳——,想,想不到,我居然栽在你手上……”那女子说时,伸出柔荑从脖上扣起一层薄皮,然后连根掀起,她本来的面目才显露出来。肤色胜雪的嫩肌,碧绿似玉的双眸,还有鬓角若隐若现的红色发根。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黎紫的面部已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始终不释怀。芊泽缄默了一刻,只说了一个词:

    “眼睛。”

    “眼睛?”黎紫不明白。她已经尽力的去演云翘,她的神情,她的动作,甚至对每个人的态度。是什么让她露出了破绽,让她瞧出了端倪?

    “云翘说过,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不由自主的从眼睛里流露爱意。你的眼底,不说没有爱意,更是有浓重的仇恨。云翘是真性情的女子,她不懂得恨。”芊泽据实说来,地上的黎紫却埋下头去,一语不发。

    不时,她双肩微颤,隐隐做笑。

    “呵呵……哈哈……”

    是啊,她是恨啊。她恨芊泽,想杀芊泽何是一日两日,她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把骨头也啃的干干净净。这个女人,凭什么害死了明月还博得主上的真心?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栽在她手上。她发誓要杀死她的,她宁死也不会放过她!!

    想罢,地上的女子突然身体一僵,一顿。芊泽瞳眸倐地一紧,下意识的往后退,然,黎紫已飞身跃起,手上的银丝线一挥,弧度柔美却凛冽的掷来,在芊泽眼中飞舞。

    “砰——”

    那银丝挨着了一管剑身,碰得火光迸出。

    祁明夏一剑飞来,铿锵掷地,恰好挡住了黎紫的攻势。几个在外埋伏已久的人,都纷纷鱼贯而入。刘钦更是扶着身体孱弱,面色惨白的云翘入屋,云翘虽气虚,仍恶狠狠的瞪着黎紫。

    “你骗的我好苦……”

    黎紫望着满屋子的敌人,霎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她只恨没有杀了芊泽。她不卑不亢的坐在地上,面朝所有人,勾唇媚笑。她说:“我不怕死,你们想杀便杀,我不吭声。”

    祁明夏漠然上前,把地上插着的长剑提起,倐地又抵在黎紫脖前。

    “我不杀你,但我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黎紫一顿,挤了挤眉眼瞅着明夏。祁明夏狭长的黑眸凛然与之对视,片刻后,他冷声道:“解药交出来。”

    黎紫蓦然一懵,遂仰面大笑。

    “原……原来你们骗我的,没有解药,你们没有解药!!哈哈!!”黎紫顿觉大快人心,又狠狠说来:“很好,很好,你告诉我这些,我便更是死而无憾了。我没有负主上,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做到了,我死了也甘心!!”

    刘钦见黎紫歇斯底里,宁死也不交出解药,心中郁愤:“你这歹毒的女人,为何要为那样邪恶的男人卖命。天下的人命,你便视如草芥?”

    “我为何要为天下人的命担忧。我只忠于主上,他说的话,就是我的命!”黎紫不服气,决然反驳。刘钦觉得她不可理喻,顿时语塞。夕岄则上前说到:“你中的毒,不会让你死,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折磨到你,说出真相。”

    “你们做不到。”

    黎紫讥讽,嗤之以鼻。

    此时芊泽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跟前。黎紫痛恨的看着她,啐了一口,说到:“你救不了他们,你们甚至连我的毒,如何下的都不知。你们就等着看吧,等着越来越多的人中毒,等着毒一天比一天深!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你们的命,但等到你们与成熵兵戎相接时,就是你们气竭而死的日子!哈哈!!”

    “看着自己的国家沦陷,看着你们力不从心的反抗吧,你们会眼睁睁的见着你们的一切灰飞烟灭!!”黎紫小嘴里汩汩出血,却硬撑着大笑。芊泽走到她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她是不知如何解救这些人,她甚至不知,这毒是如何下的。

    “哈哈,哈哈!!”

    众人眼睁睁的见黎紫大笑,她虽身负重伤,却仿佛是胜利的一方。而他们,只能力不从心。

    大漠的风还在帐外瑟瑟作响,如雄狮奔腾而过。时间静谧了一刻,芊泽的耳畔却在这一瞬,滤去了所有杂音,只有风声在盘旋舞动。

    “风。”

    她朱唇轻启。

    黎紫倐地收声,身子一僵。

    “是风。”

    芊泽眸底燃起一缕光芒,她微瞠清眸,对着黎紫,黎紫却露出惨痛的表情。

    “风,什么风?”刘钦不明所以,靠在他身上的云翘一脸不解。祁明夏却蓦地反应过来,冲着夕岄道:“夕岄,你带人去西郊,去西郊后面的砾石谷。”

    夕岄稍稍一懵,霎时也反应过来:“是!将军!”

    西营建在这巨型砾石丛后,就是为了躲避风沙侵袭。风经过那处的过滤,便能舒缓很多,只是如果有谁在砾石谷做了手脚,利用风运程毒气的话,便能在顷刻间,要了西营所有人的命。

    黎紫眼见夕岄领命而去,绝望的大喊:“啊!!”她欲要扑向芊泽,却被明夏抵住,祁明夏俊庞上已是乌云密布,杀意盎然。黎紫深知他们已知晓答案,不再会留她,心中不怕,却格外的忿然。

    她现在已是一无所有,明月的仇报不了,就连主上的命令也执行不成,她活着何意!?她只恨不能杀芊泽,只恨不能杀她!

    祁明夏大手一握,剑身移动,浑厚的金属声响起,黎紫却不闭眼,临死亦瞪着芊泽。

    剑抵在喉,只消稍稍一动,便能要了她的命。

    然,千钧一发之时,芊泽却握住了明夏的手臂。祁明夏狐疑反身,芊泽的目光里却尽是捉摸不定的神色。

    “别杀她。”

    众人缄默,她居然不杀她!?

    芊泽漠然上前,从怀里把一颗药丸递出,递给黎紫。她说:“我不是救你,我只是要你回去传信。你吃了这解药,回去和你的主上说,西营的人,死不了。”

    黎紫怔然发愣,盯着那白色的药丸。

    她缓缓抬目,望着芊泽平静的脸,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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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止恨

    黎紫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含恨一跃而去,空留下芊泽冲着她离去的方向迎风而立。身后的人追了出来,都不约而同的站在她身后一处,均没有上前。她的背影看上去怅然而悲凉,竟让人有一丝不忍视。

    “回去吧。”

    许久之后,祁明夏低沉说来。刘钦与夕岄默默点头,搀扶着体质虚弱的云翘住回走。

    之后的几日,云翘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刘钦他们才知她是怎样被黎紫欺骗的。黎紫怂恿她换装,她做郡主,云翘做黎紫,这样云翘便能借着黎紫的身份,去试探夕岄的心思。哪知,刚一换过来,黎紫便变了脸色,一掌把人拍晕。而之后的,云翘便再也不知了。

    不过,众人仍然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芊泽没有中毒。夕岄猜测是黎紫为了蛊惑人心,栽赃嫁祸才暗自让芊泽先服了解药。然,这一事只是放在肚子里,谁也没有去问芊泽。

    只是芊泽,却心知肚明。

    她跪坐在矮几前,那一盏青瓷酒壶就宛如那夜,他饮的一般。芊泽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慢慢下咽。酒还是那般刚强灼烈,在五脏六腑内翻滚。她呛的鼻子红了,声音哑了,却还一杯杯的往下吞。

    她在感受,是不是那一夜,他饮这酒时,也是这样的揪疼的心情。

    仿似,如果醉死了,一切喧嚣都会远离自已。

    他在酒里下了解药,他早就认出了自己。芊泽知道,从他看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他不戳穿,只是他想挽留那一缕飘渺如烟的美好。当她恍悟的那一刻时,她突然走近了他的心。而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

    祁胤愈城。

    轩域楼乃是愈城最高之处,仅次于愈城城墙。但虽是极高,黎紫登上去去不费吹灰之力。她几个跃身,滚了一道便情无声息的进了内屋。此时屋内无光,只有一裘皎白的月色在地上,拢成一片银辉。

    “主上?”

    黎紫知道祈烨是醒的。

    床榻上的身子动了一动,他其实并没有躺下,而是好整以暇的斜凭。他见来人深夜造访,虽微有讶异,却也波澜不惊道:“怎么,事情办妥了?”

    地上的人儿羞愧难当,头狠狠低着。

    祁哗见黎紫不说话,心里猝然一紧,霍地起身:“回话。”

    “属下该死,毒没有下完,便被祁明夏等人发觉!属下身份已被拆穿,只得连夜赶回。”黎紫对芊泽揭发她的身份之事,只字未提,却把矛头直指祁明夏。她说罢,又磕了几个头:“黎紫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祁烨安静的听黎紫说话,她说完后更是出奇的寂静。黎紫心下蹊跷,偷偷抬起头来,却见男子的衣衫下摆,正徐徐从阴处移出,踩进地上的一袭月色。

    她蓦地,一屏气。

    “什么时候,朕的得力助手,竟会三番两次的跟朕撒谎了。”祁烨勾起邪肆的笑容,负手而立。

    “朕最恨人,骗朕。”

    微微咬牙切齿,森冷的语气已把黎紫心头最后一处防线击破。她吓的噤若寒蝉,半晌不吱声。

    祁烨却道:“那日出游的事,你还想瞒朕多久?而她扔在西营的事,你也还想瞒朕多久?”祈烨蹲下身,衣声窸窣。黎紫战战兢兢的抬目,对上他一对深若寒潭的黑眸。

    黎紫说不出话,冷汗涔出。

    祁烨狡黠而邪恶的笑,他笑的无声,令人不寒而栗。他说:“希宫主,朕顾念你对暗烩教的贡献,才姑且饶过你一次。但你再次对我撒谎,就是你不珍惜朕对你的怜惜。”

    “主上……”

    黎紫身子微微一缩,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包围她。

    此时,祈烨眸光一闪,阴鸷横生。黎紫机敏,下一刻便飞退一步,而祁烨的一掌刚好敲碎了她刚才跪着的一片地。

    黎紫连连后退,却惹的祁烨更怒:“你敢躲!?”

    黎紫心下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不服,她怒喝:“主上,若是我黎若希有愧于主上,我自当以死谢罪。但是主上为了区区一个芊泽杀我,我当真不服!!”

    她道出了祈烨的心思,祈烨却阴森森地说:“你有何不服?”

    “那个女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主上,且不说她害死月宫主,这一次下毒之事,也是她从中作梗,坏了大事。这样的人,主上凭什么为了她,杀我!?”黎紫生平第一次向祁烨反驳,她心中委屈太多,她恨不得芊泽被千刀万剐!

    祁烨听罢,微微一怔。他断然没有想到,下毒的事竟是被芊泽打乱的,他低沉冷冷一问:“你说清楚。”

    “哈哈……”黎紫见主上俊庞一沉,更觉讥讽:“我本是身中剧毒,要死在西营了。但那女人为了嘲讽主上,竟要我带话给主上。她说西营有她在,定不会覆灭。她在跟你作对,主上,她根本心里就没有你!!”

    黎紫话未说完,一道凛然之气已划破空气,直蹿而来。她瞳眸一瞪,霍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道:“主上……”

    祁烨是毫无意识的发出这掌的,仿似是一种被伤害后的条件反射。收掌后,他有一刻的怔然,随即道:“你走吧。”

    他颓然的转过身,黎紫却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她意外的静谧让祁烨稍有疑惑,他微微一侧身,还未转过身来时,却听见黎紫淡淡说来:

    “主上,若希谢谢你。”

    她磕了一个响当当的头。她磕的如此郑重,仿佛是一种诀别。

    “当年你救了若希一命,让若希没有含恨而死。若希从小无爹无娘,但伴在主上身边,却给了若希最大的荣耀。因为主上给了若希生存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意义,而她的意义,只是终生效忠一个人,为他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祈烨缄默,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眉宇间已是微露浅伤。

    “但请主上原谅若希这一次的欺瞒。因为若希也是一个女人,若希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因为失去了他,所以若希才会不惜背叛主上。”她爱明月。她与他在暗烩教,青梅竹马的长大。他说话极少,她也是寡言少语,两个人在一起,多半时间都是无言以对。

    可是,她却在看他。

    在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他身边,默默看他。他是世上最漂亮的人,美的不可置信,可他也是世上最冷漠的人。她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不会笑。

    但这样的他,却为了那个女人,献出了生命。不带一丝犹豫,不带一缕悔意。

    她常常想,若是有生之年,他能对着她,轻轻一笑,也便足够了。可是他毕竟是一阵风,他误入凡尘,终归是要回去的。她没能见着他最后一面,跟他说一声:

    她爱他。

    “哧——”

    沉闷一声,有什么碾开皮肉,刺入心骨。黎紫的面庞霎时扭曲,然而嘴角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笑意。祈烨赫然转身,黑眸微瞠的望着地上的人儿:“你这是何苦?”

    “主……主上,若希想死很久了……若希的命,是你的……但请原谅若希的自私,若希想要去陪他……”有泪纷纷滑落,她的身体在空中滑落。

    “若希不想他……孤单……”

    嘴角的血丝零零点点的洒了一片,落在地上那片月华当中,格外刺眼。

    “砰——”

    她的身体郑重的敲响了大地。祈烨站在她面前,目光经久不移。这一刻,他突然忆起了芊泽的话。芊泽说:

    ——一个人的心,是装不下太多仇恨的。——

    ——多了,就会痛。——

    胸口刹那一紧,那锥心刺骨的痛意又侵袭而来。他一抓胸膛,蓦地重重喘气。

    但下一刻,他又诡异的笑了起来。他笑的低沉沙哑,笑得分外自嘲:“又离开了一个……”

    又走了一个……

    他的这条复仇之路,埋葬了多少人。成千上万的尸骨被他踩在脚底,他们之中,有他恨的,亦有和他无关,更有像黎紫一般忠心耿耿之人。他以为自己麻木了,以为他们的死,他都不屑一顾,以为他杀每一个人,都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从最初到现在,还是痛的?

    长夜漫漫,仿佛黎明只是一个天方夜谭。待着这空洞的黑暗里,人不由自主的脆弱。而当一切人都已远离,只剩自己孤单一人时,他会不会感到前所未有的……”

    害怕?

    ※

    漠西西营,一片哀鸿遍野。毒气虽然已止,但原有的伤患仍旧苦不堪言。祁明夏游走在一个个狼藉的营帐前,双目赤红。他攥紧拳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