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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刹那芳华 第48部分阅读

      重生之刹那芳华 作者:肉书屋

    水兵一样航行,却干着和空军航天相关的事。这角色可不好定位,很特殊。

    老秦知道芳华已经在下火车时吃过饭后,就告辞离去让她们先休息了。

    这时,刚才站在一边没怎么说话的陈健也说:“那——小妹,我也先走了。反正在茫茫大海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聊了。”

    芳华微微一愣。这“小妹”的称呼,是父母和哥哥才这么称呼的,偶尔还有院子里的几个大哥哥大姐姐也跟着林征宇这么叫自己。

    但和自己同一个年级的陈健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突然这么一叫,还真让人有点意外。不过,陈健已经出去了,芳华也就懒得为这么点小事追出去问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一声汽笛长鸣,远望号解缆启航,缓缓驶离了基地码头,沿江而下。全体船员列队站在甲板上,向岸上的人们挥手致意,送行的人们也打出了标语祝远望号一路平安。

    芳华只是如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她暂时还没什么离愁别绪。因为船还在长江上航行,向前看去,宽广的江面虽然也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但毕竟还不是大海。

    她已经去门诊部报到了。秦主任说这里十几名医护人员,有三分之一是像芳华这样,从总装等兄弟单位调来支援的。

    门诊部设有内外妇儿等基本临床科室,还有检验仪器和x光机等基本设施,可以应对常见病的医疗需求,还可以做些小手术。现在刚开船,自然是没什么人来看病,主任排了值班表,这样大家可以劳逸结合。

    陈健负责的是发射后的天地通讯,他就趁现在没什么事儿,抽空过来找芳华聊天,还带来个朋友。

    这人是从总装另外一个卫星基地调来的技术骨干,和陈健是校友,只是低他一届,能在远望号上相聚自然是分外亲热。

    只见他圆头圆脑,中等个子,看上去挺结实的。人虽不太帅,脸也被西南地区的紫外线晒得比较黑,但总是笑呵呵的给人好感,而且全身好像都安着机关,一刻也静不下来。

    他一见芳华,还不等陈健介绍完毕就抢上前说:“美女,你好。我叫康劲松,今年25岁,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目前还没有女朋友,……”

    芳华一愣,陈健已经一把拉着小康的脖子把他拽过去还顺手给了他一个爆栗:“你给我过来!我警告你,少打我同学的主意啊!”

    然后又冲芳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他这人就是个人来疯。”

    芳华看着小康被教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大学年代和戴平斗嘴的情景。她微笑着伸出手去说道:“没什么。康康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陈健“扑哧”一笑,就松了手:“糠糠?好,这名字适合你。”

    康劲松挣脱陈健的胳膊后,忙向芳华靠拢,一边和芳华握手一边说:“美女,就叫我康康好了,透着亲切哈!”

    然后他又转身冲着陈健嚷嚷:“康康也是你叫的?你要敢叫我康康,我就叫你贱贱!”

    陈健不由打了个寒战。

    芳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们俩就是健健康康了!呵呵,绝配嘛!”

    康劲松又向站在船舷栏杆旁的芳华挨过来,冲她抛了个“媚眼”:“美女,我觉得我们才是绝配哈!”

    芳华也不禁哆嗦了一下。她手把着栏杆,无声地侧滑一步,离康康远了一点,才淡定地说:“我有未婚夫了。”

    “啊,我又失恋了!”小康立刻双手捧心作悲痛欲绝状,突然又面色凝重地说:“不对,还没恋,哪儿来的失?”

    然后,他又以戏剧花旦的姿态甩了个不存在的水袖,做顾影自怜状:“可怜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一番做作的表演已经让芳华目瞪口呆了,连陈健也看不过去了,直接上来揪着他衣领把他脖子掰正了:“宝气!”

    芳华喃喃地说;“你怎么不去演小品啊?”

    小康颇有几分得意地说:“哦,哈哈,你也觉得我有表演天分吧?”

    芳华抿嘴一乐,然后正色地说:“是啊,你的表情之生动,动作之夸张,语言之搞笑,在我生平所见的人当中,只有陈佩斯和赵本山可以与你相仿佛。那还得是你发挥失常,他们超水平发挥的时候。”

    小康毫不介意地呵呵大笑:“过奖过奖。”

    虽然小康挺能闹腾的,但是有他和陈健这两个都有过出海经验的人的介绍,芳华倒是很快就知道了不少远洋船上生活要注意的一些细节。

    最先学的竟然是走路。因为船上通道窄,舷梯小,为避免拥堵,就有了交通规则。基本遵循逆时针方向,即要去船头走右舷,要去船尾走左舷,在后甲板上散步遛弯的时候也是逆时针转圈。过舷梯时先上后下。行走时要抓住扶手“脚踏实地”,特别是在有浪涌、船身摇晃的时候,否则很容易意外受伤。

    船上到处都是代号,人们说到哪里去常常说代号,所以也要慢慢熟悉起来。

    整个船体有点像两头翘起的元宝形,导致了船甲板上很难找到块平整的地方。因为后甲板可用来停直升飞机,所以要平一些。这里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吧。

    芳华等人就站在后甲板,边吹着江风边聊天。

    陈健今年春节结婚了,这芳华听说了,也不意外。然后,小康说起陈健妻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领导都准备换别人来的。但陈健还是要求出海,因为这次任务很重要,仪器设备又有了改进,别人都没他清楚情况。而陈健的妻子也支持他,为了让他放心出海,还特意将自己的母亲接到基地陪自己待产。

    听完小康的讲述,芳华微笑着对陈健点点头:“你可真鸡极啊!”

    陈健也笑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了!”

    他们两个也聊了在美国的何超和嘉辉的情况。旁边的小康不乐意了:“你们两个别光说些我不认识的人啊,那我多无聊啊!说说你们俩小时候的事情吧!”

    芳华和陈健相视一笑,也就满足这个好奇宝宝的要求,开始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陈健先说:“我还记得我们那个院子的男孩子比较多,大家经常一起下水库边的小河沟里摸鱼。你那个时候还小,光着脚跟在你哥后面也和我们下河,结果脚板心被淤泥里的铁钉扎破了。你哥把你背到卫生所,还是我妈给你包的伤口。回去以后你爸把你哥臭揍了一顿。”

    芳华呵呵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从小最佩服我哥的地方就是他特别能扛揍了,我爸怎么打他,他都不哭的。要是我爸妈稍微对我嗓门大一点,我就开始掉金豆了。”

    “我倒记得你小时候跟个男孩子似的,老跟着我们玩打仗的游戏。后来你妈把你训了几回,又把你哥打了几顿,不准他带你出去疯,你才变得文静起来,整天就呆屋里看小人书、玩洋娃娃了。”

    芳华摇摇头:“那我不记得了。我一直觉得我小时候挺胆小害羞的。”

    小康又抗议了:“我就奇怪了,你们两个算得上青梅竹马了,怎么就没成一对呢?”

    芳华无语,陈健锤了小康一拳:“那时候都还是小孩子,哪有你思想那么复杂。”

    小康摇摇头:“老邓说过啊,谈恋爱要从娃娃抓起!唉,我就是没听他老人家的教导,结果到现在还没找着对象。”

    陈健只得对芳华说:“这人我不认识啊。”

    芳华点点头:“了解。”

    当天,船到上海长江口休整。主要是为了补充淡水、食物和油料等物资。因为远洋船吃水深,只能半载进入长江河道,到出海口就可以满载了。

    当天的晚餐还发给大家每人两个月饼,因为昨天是中秋节,今天才十六也算过节。一直恍恍惚惚过日子的芳华这才想起了这个重要的节日。

    她不禁想起这么多年的中秋节,不是上学就是在外地,其实都没能跟家人一起过。但自己身边总有同学、室友,还有嘉辉和江大哥陪伴左右,就连以为会是和陌生人一起开始的航程,都能碰上老同学、认识新朋友。

    自己其实一直很幸运的,从没有孤身一人。

    她拿着月饼,看了半响,还是打开了一个。轻轻咬一口,细细咀嚼,慢慢咽下。莲蓉蛋黄,普通的口味,但吃起来还是清香可口的。不爱吃甜食的芳华头一次明白,中国人吃月饼不是因为月饼好吃,而是月饼中有情意才在中秋吃它。

    晚饭后,大家都在甲板上散步、眺望江岸。可惜长江口的天空阴云密布,看来今晚看不到月亮了。

    吹了一会儿江风,还是挺冷的。陈健和小康找芳华去俱乐部玩。

    在大洋上漂泊的岁月是很枯燥的,所以船里也有健身房、俱乐部、小放映厅等娱乐设施。因为小,也就显得里面的人特别多。

    芳华跟着陈健他们打扑克。他们竟然打的是芳华父母单位流行的一种玩法,这大概是陈健教会他们的。

    这种打法要拿四副牌,2、3、5和大小王都是固定的主牌,一般也固定红桃是主牌(或者每回翻一个花色做主牌)。然后就是两两对家合作,抢另一方的分了。最后一把如果庄家“扣底”成功,所得分数会加倍。输家则在下一轮按失分多少进贡。

    这种玩法在芳华父母单位被称为“院牌”,因为别处没有这种扑克玩法。由于这种打法的主牌很多,再加上奖惩机制,打起来赢也赢得过瘾、输也输得过瘾,在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封闭的山沟中,人们经常在业余时间打这种牌消磨时光。

    芳华上大学后就没打过“院牌”了,这次再打,不由让她仿佛回想起和中学同学在寒暑假或者春游野炊时,大呼小叫打扑克的情景。

    她和陈健打对家,两个人都懂院内人才知道的一些暗号。每回合刚打过几手,他们两个就已经通过暗号大致知道了对方牌的好坏,也大致定好了谁主攻谁协助的作战策略。所以,两人很快所向披靡,打得小康和他的对家回回都要进贡。

    有一回,小康他们把自己手里几乎所有的大牌都进掉了,被芳华他们剃了“光头”。当然,下一盘他们还得接着进贡。

    忍无可忍的小康“悲愤”地指控两人:“我抗议,你们这明明都已经心有灵犀了,还说没有两小无猜。”结果,他自然是被淋了两场扑克牌“雨”。

    大家边打牌,边说笑,芳华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越来越多了。

    等大家玩得差不多了,就各自回舱了。陈健和小康怕芳华路不熟,一起送她回去。路上,他们拐了个弯带她上了甲板,说是看看夜景。

    走到前甲板,只见天上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散了。虽然月亮已经落下了,但是满天依然繁星闪耀。

    甲板上风很大,舰首悬挂的国旗猎猎作响。但是,迎面而来的清新潮湿的空气也让刚从船舱里钻出来的三人精神一振。

    小康快步冲到国旗下,高举双臂,向着夜空大喊着:“啊——,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本来豪情万丈的台词,怎么让小康说出来就这么搞笑呢?

    芳华不禁在甲板上迎着风,和陈健一起大笑起来。

    正文 一百四十九、为了亲爱的祖国,去迎接风暴

    一百四十九、为了亲爱的祖国,去迎接风暴

    第二天才是正式开始征途的日子。

    船上的广播说,长江口风力五级,浪涌2米。芳华呆在门诊部的舱室内,透过舷窗的玻璃向外眺望着海景。

    启航时的船速较慢,船周边的海水还是长江带来的黄|色。芳华看一会儿就腻了,脖子都望酸了,也没找到出海的感觉。等她转过头想休息一会儿,正好看到对面舱室坐着的秦主任正在给一个小盆栽浇水。

    无聊的芳华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太阳花,也叫半枝莲,虽然不是什么名花,但是很好养。

    它的花株低矮纤细,但是开的花却不小,有单瓣也有重瓣的。关键是一盆中可以开出好多深浅不同的红色、黄|色、白色、紫色花朵,有时同一朵花上又会杂有别的颜色,看上去绚丽夺目。太阳花的花期还很长,只要在阳光充足、温暖干燥的环境下,差不多可以开上大半年。

    芳华之所以知道这些,就是因为她原来在西北基地的时候,单身宿舍的女孩子好几个都在养这种花。大家都要在医院值班,没时间小心伺候那些名贵花卉,只有这太阳花是人人都养得活的。到了花季时节,花主人们常常相互串门,比较着今天谁家开的花最多,谁家的花又出现了少见的颜色,谁家的花最好看。

    这小小的普通的花儿,和兰花、水仙、梅花这样的名花相比,似乎漂亮得有点“俗气”了。但芳华还是很喜欢她,因为这花儿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才会开得最艳丽,所以看到她就会感觉很温暖很阳光。

    秦主任给花儿浇了点水,就把她放回舷窗那窄窄的窗沿上了。那里被秦主任加了个小小的铁箍,可以固定花盆,免得它在风浪中摔下来。

    芳华也凑上去欣赏了一下那些还是闭合着的花苞。她问:“秦主任,您怎么种太阳花啊。这好像一般是女孩子养的花儿吧?我觉得,您应该是喜欢种兰花、文竹的呢!”

    “呵呵,其实我平时在家都不养花的。第一次出海后才知道,几十天都瞧不见陆地和绿色植物的滋味太难受了。所以再出海的时候,我也和别人学,种点仙人掌仙人球什么的。但那些东西虽然好养,却总是一成不变的,看着也单调啊。

    后来,我看我闺女养着玩儿的太阳花挺不错的,就跟她要了点花籽来种。结果啊,整个航程中,这花都开不败,天天姹紫嫣红的。所以,我现在就养这个了。”

    “哦,太阳花是挺好养活的。不过她需要晒太阳啊,老放在船舱里行吗?”

    “没事,这花照不到太阳,只是不开花。就算蔫了,等风平浪静的时候,我把她放外面甲板上晒上半天,很快就精神了。”

    “哦。”

    秦主任也没什么事儿,就和芳华聊起家常来了,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医生也加入了进来。芳华经过交谈知道他们要么是常跟船的,要么就是基层医院的骨干。也许这些医生不像自己一直呆在最好的医院、见的疑难杂症多,但他们处理常见病多发病时的能力却不是芳华比得了的。

    所以,芳华对各位同行都是老师前老师后地叫着,绝不敢有半点自负。而且,基层医院的医生限于条件,往往会琢磨出一些小偏方或者小窍门,不需贵药也能治好病。芳华听他们聊天吹牛时说起这些,也大有收获。

    她正和一位内科医生讨教着他的独门秘笈——怎么用蝎子尾去刺激病人脖子上的|岤位来治疗喉咙疼痛时,秦主任叫她快来看长江来的黄水和东海海水交界线。

    芳华趴在舷窗跟前望出去,果然见到一道黄蓝色对比分明的交界线。而很快,船身就越过了这道界线,投身于藏青色的海洋中了。

    真的驶入大海了!

    芳华跑到驾驶舱所在的舱甲板上,向前方眺望着。这里是视野最好最开阔的地方。

    远方,海天一色,一望无涯。只不过海平线因为地球球体的曲度,并不是平的,而是如弯弯的穹窿。

    看到船首在海面上犁出了白色的浪花,芳华真的找到了乘风破浪的感觉。

    大海,我来了!江大哥,我来了!

    风声中,芳华好像听到了口哨声。

    江大哥,我知道,你和你热爱的海疆永远在一起了。

    海风越来越大了,船身向两边排开的浪一会儿又拍回船体上,再加上浪涌对船体的晃动,所以呆在外甲板上是比较危险的。

    芳华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大海的广阔壮美,就先认识到了它的风波险恶。她急忙扶着栏杆下了甲板。

    这会儿,应该就是老船员们说的“涌”吧。不同于把船体掀得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的浪,这种涌暗藏在平静的海面下,会来回晃动着船体。据说,远洋的万吨巨轮不怕大浪,就怕大涌。

    芳华走在船舱过道里,一会儿被晃到左边,打个趔趄,刚扶住站好,船又往右边偏,自己又身不由己地被甩了过去。她就这么摇摇晃晃,踩着s形的步子,跟喝醉了酒的人一样走回了舱室。

    等她坐下来,发觉也好不到哪儿去。头晕晕的,身子也还是会随着船体左摇右晃的。就算抓着桌子稳住了身子,胸腹内的五脏六腑也会在里面晃荡了起来,好像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难道这就要晕船了吗?

    芳华直皱眉,果然是很难受啊。可是老船员们都说,能忍就一定忍住。否则开口一吐,就会没完没了了,甚至把胆汁都会吐出来。

    这种比较强的晃荡也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来晃得就要轻一点了。芳华想去躺病床上歇一会儿,有经验的医生让她还是趁着船不太晃的时候,多做做运动,这样能更快适应船上生活。

    原来他们这些老油条有个习惯,就是趁着海上航行的时候练健美。不管是在健身房练器械,还是在甲板上遛弯跑步,反正有空就健身。这样不但身体素质增强了,而且饭量大增、胃口也会很好,比较扛晕船。

    芳华听听觉得不错,也决定以后跟他们一起混了。于是,她就借他们的哑铃、拉力器什么的先练了起来。果然练一会儿,感觉胸口也没那么闷了,头也没那么晕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芳华还吃了一荤一素两份菜,喝了一大碗汤。秦主任对她这个初次出海的人说,航行刚开始的时候,要趁着还有胃口的时候多吃肉,为远航做好体能储备。

    下午四点多钟,舱室里的广播响了起来,通知全体船员一会儿到后甲板上举行向祖国再见仪式。

    原来航船马上就越过12海里领海线了。船驶离海岸线12海里,就表示它已经离开中国领海,进入公海了。

    芳华忽然想起来,这么说,我这也算出国了?

    以前和嘉辉常常聊起出国,向往着一起出国访问和旅游观光,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国,不用办护照和签证就出来了,只是却没能和嘉辉一起,而是独自一人。

    此刻,芳华才有了些去国离家的孤独感。远离祖国的怀抱,前往大洋的深处,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风暴险阻啊?能顺利归航吗?

    她听老船员们说过,这远望号和商船民船不一样。商船走的是船只来往频繁的、海况比较稳定的、也靠近港口的航线,有什么事也方便呼救和躲避。

    而远望号为了任务,都是走的海况比较复杂、气候也多变的航线,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试探着通过从没人经过的暗礁密布的海域。

    这茫茫大海中,她常常都是孤身一船,独自去面对大洋的风浪和意外。出了什么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没有别的船能帮得上忙。

    芳华默默跟着人群来到了后甲板。这时候的海风大概还有五六级左右,浪涌较大,人们依然站立不稳。

    仪式开始了,先是奏国歌、升国旗,然后是船长致辞,主要内容是强调这次航天测控任务的重要性和特殊性。芳华只听明白了,这将会是远望号和中国航天发展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任务艰巨,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接着政委讲话做动员,他的演讲从远望的历史讲到现在,从集体荣誉讲到个人价值。核心思想就是要大家坚定信心,迎难而上,以任务的全面胜利作为建国五十周年的贺礼!

    “爱的最高境界是爱祖国,情之所系在海天。”

    政委讲话中的这句话倒是让芳华印象深刻。

    在仪式的最后,全体船员向着祖国的方向举起右手宣誓:

    “祖国,请您放心!我们远望号全体将士一定不辱使命、不负重托,以优异的成绩向祖国汇报!

    祖国,再见!请等待您的远望儿女胜利归航!”

    广播喇叭中传来《歌唱祖国》的旋律,所有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

    坚定的誓言和豪迈的歌声,被海风卷往了祖国的方向。

    芳华看到那些多次出海的老船员也都眼中含泪,大声地唱着对祖国的赞美之声。她甚至看到人群中的小康,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这会儿也在激昂地唱着歌。那严肃认真的样子,让芳华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芳华终于被周围人的认真和激|情感染了,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军民万众一心、共保长江大堤的情景。那样的世纪洪魔不也被团结的中国人民战胜了吗?

    所以,尽管前途有未知的风暴,尽管此刻发丝被吹得凌乱,尽管手扶着栏杆、身子还在左右摇晃,芳华却觉得胸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热火,曾经冰冷的血液也慢慢热了起来。

    她也跟着大家大声唱了起来。这是江波去世后她头一次唱歌,却唱得从没有过的投入和动情。

    正文 一百五十、看海的日子

    一百五十、看海的日子

    远望号昼夜不停地向着太平洋的任务海域前进。

    太平洋,太太平平,听着倒是蛮吉利的!

    据说,这名字的由来和著名航海家麦哲伦有关。当年,麦哲伦在横渡了大西洋、绕过南美洲后进入了一片宽广的海域。他在这里航行了100多天,都没有遭遇大风大浪。这和汹涌澎湃、波浪滔天的大西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麦哲伦就给这片海域起了“太平洋”这么个名字。

    可惜,航海界都公认,太平洋是个起错了的名字。因为太平洋其实是个反复无常的海洋,各种热带风暴、台风、气旋、寒潮经常在洋面上掀起惊涛骇浪。当年麦哲伦只是非常凑巧地走了赤道无风带而已。

    傍晚时分,同屋的气象分析员王姐交班回来,跟大家通报当前的天气情况:阴雨,风力7级,浪高3米。据说半夜后的情况可能更糟,航海部的老大们正在开会商讨是否要采用备用航线避开风浪。

    这也是远望号的一个优势。因为船上有着比普通商船更先进的卫星接收和通讯设备,可以接收更多的气象云图,经过船上气象部门的分析,就能及时预报大洋上的风暴,从而可以提前采取规避措施,减小风险。

    但是,这会儿的风浪已经让芳华很难受了。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觉得头晕恶心,四肢无力,不想爬起来。

    而睡在芳华下铺的数据处理工程师曾姐,年纪要大一些,身体要弱一点,已经开始不停地“交公粮”了。这是船上对呕吐的代名词。

    芳华胸口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她想:也许像曾姐那样吐出来就舒服了。可是不行啊,一吐就止不住了。如果医务人员都吐得虚脱了,那谁来给那些在重要岗位上的工作人员输液打针呢?

    要不,试试小康的秘方?

    下午在“向祖国再见”仪式后,小康和陈健陪着芳华说了一会儿话。他们见她脸色不好,小康就贡献了他的秘方。

    原来,去年小康出任务上船前在接风宴上喝得大醉,躺了一天多。结果刚出海的时候遇上了大风大浪,他却没有吐过。当时,船上的一位老海员也说,这法子是对一些人管用。

    看芳华将信将疑的样子,小康还不由分说地回舱室给她拿了一瓶半斤装的红星二锅头,让她试试。

    现在,芳华觉得晕船实在是太难受了。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那个小酒瓶,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就这么动一动,又觉得头晕了。

    等头不那么晕的时候,她打开酒瓶盖,闻了一闻,倒是酒香清冽,不难闻。

    只是,芳华从来没有喝白酒,顶多是喝些啤酒、葡萄酒这样的低度酒,不知道自己喝多少会醉、醉了又会是什么样子。

    但,既然现在自己大概是顶不过去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人生难得一回醉嘛!

    芳华猛地往嘴里灌了口酒,不等品一品就咽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感觉一团火从喉咙到胃里一路烧了下去。

    因为晕船,刚刚好像还纠结在一起的五脏六腑,仿佛被这股热力化开了,心里觉得轻松舒坦多了。

    芳华不由得又喝了几口酒,除了这温热的感觉更扩大外,似乎没有别的不舒服。

    等芳华喝了大半瓶后,开始觉得身子开始有点软了,头也晕了起来。芳华再看看酒瓶里剩下的那点酒,想了想,还是很干脆地把它们喝了下去。

    让我一次醉个够好了!

    芳华躺倒在床上,等着醉酒的感觉发作。虽然是头晕了,但还没有晕船那么晕,反而是有点要昏昏欲睡的感觉。

    于是,芳华打了个呵欠,合上了眼。慢慢地,她就在大海的风浪中睡着了。

    梦中,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小婴儿躺在摇篮里,一位三十多岁的坐在旁边轻轻地摇着摇篮。她的大腿上还趴着个小男孩。他的眼睛半闭半开的似乎快睡着了,但手里还摇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摇篮中的妹妹扇风。

    梦中的芳华借着酒精的作用,将大海对远洋船的剧烈晃动幻化成了母亲对摇篮的轻轻摇动。她越睡越踏实。

    后来,她似乎又是身处火车车厢内。火车也在“咣当”“咣当”地晃荡着,但她却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温柔得让她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觉她睡到了早上五点半。虽然船体还在晃动,身子也有点软,但头晕已经觉得好多了。既没有酒醉的晕,也没有晕船的晕,这大概是二者以毒攻毒、负负得正了。

    不过,经过一夜的风浪,船上晕船的人可就多了,芳华的三个室友也无一幸免。船舱内、过道间,开始弥漫着呕吐物难闻的气味儿。有些本来还没晕的人被这味儿一刺激,也就跟着大家“交公粮”了。

    但这味儿的难闻程度对芳华来说,还远不及当年抢救中暑的赵老四时那股恶臭的百分之一。所以她戴上棉纱口罩,就可以不受这味道的干扰了。

    她叫室友们去吃早饭,她们却都不想动。芳华好不容易拉着比较年轻、情况稍好点的护士小潘,一起去餐厅吃饭,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的,就没几个人来吃。大概也都在床上躺着忍受晕船的折磨吧?

    船长和政委正在广播里反复动员大家去餐厅吃饭,哪怕只喝碗汤也好。过了一会儿,陆续来了十几人,但他们都面无人色,走路发飘,显然是响应号召、勉力来“喝汤”的。

    其实,厨房真是花费了心思,做的饭菜都很清淡、又勾人食欲。芳华就着泡菜喝了碗白粥吃了个花卷,算是食量不错的了。她感觉吃了东西,胃里还更舒服些了。

    对面坐的秦主任非常惊讶地说:“行啊,小林。第一次出海就这么容易过了晕船关啊!”

    芳华也笑了笑:“主任先别表扬我,这才刚开始啊!万一我经不起表扬,后面晚节不保了呢?”

    秦主任虽然面色也有点发青,但还是笑着说:“我有经验,看你这脸色就知道你不会晕船了。”

    旁边皱着眉头喝粥的小潘有气没力地说:“我可听老船员们说了,这不晕船的人是小脑不发达的。晕船的呢,晕得越厉害,小脑越发达。”

    芳华一愣,这不可能吧?就是平衡感不好的人才晕船嘛!应该刚好相反才对。

    她疑惑地看向秦主任,他低声笑着说:“这没什么,大概是一种酸葡萄的心理吧!”

    哦——,芳华也不由失笑,为这些海员想法子自我调整心态的手段感到好玩。

    在大海上和风浪搏击,反而把他们锻炼得心胸开朗、富于幽默感。比如,他们会形象地将晕船的情状总结成一首歌:“一言不发,二目无神,三餐不进,四肢无力,五脏翻腾,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卧不起,十分难受。”

    颠簸几天后,船终于驶出了大风大浪区。

    这一天是国庆日,一大早大家就聚集在后甲板举行了庆祝活动。船员们向着远方歌唱祖国,并打出了“祝福祖国繁荣富强”的标语。几个小时候,他们都聚集在活动室收看卫星转播的天安门大阅兵实况。

    阅兵的场面是很激动人心,大家看得兴高采烈。芳华坐在人群中,却有点沉默。

    晚饭后,大家最喜欢的后甲板转圈运动又开始了。这后甲板虽然要比前甲板好一些,但依然有些地方有点倾斜,再加上还有风浪,人们走起来都有点像走鸭步。

    上面几层靠船体中部的平台虽然要小一些,但晃得不厉害。所以,也有不少人席地而坐,一边看海一边聊天。

    芳华独自坐在218平台的一角,抱着膝盖看着西边的海面。可惜天上云层很厚,今天是看不到落日了。

    陈健见她一个人坐,就走了过来,边坐下边问:“怎么样,前两天晕船没?”

    芳华摇摇头。

    陈健笑了笑:“不会真是喝了小康的酒吧?”

    芳华点点头。

    陈健笑得更厉害了:“你还真信了啊!他那是故意逗你的。”

    “逗我?为什么?”

    陈健意味深长地看了芳华一眼:“一醉解千愁呗!”

    芳华摇摇头:“我哪有愁啊?”

    “没有吗?那怎么白了少年头?”

    芳华无语,转过头继续看向了船尾的海面。那里除了有白色的浪花,还有些海燕在海面追逐啄取着远洋船抛弃的食物。

    陈健也不再多问,只是说:“多看看海也好。你看这海,这天,多么宽广啊!而人心,应该是比大海和蓝天都更宽广的啊。”

    芳华喃喃地说:“嗯,有的人就是这样。”

    “你也可以啊!只要你把你的烦恼都抛到大海里去,把你的忧伤都丢到白云里去,你就会心胸开朗了。”

    “嗯!”

    从此,芳华每天都会抽时间上甲板看看天、看看海。

    她忍着倒时差时的难受,在北京时间的…多钟爬起来,去看海上日出。虽然多数情况是多云天气,太阳的光芒被遮挡了很多,但也让她看到了一次激动人心的日出。那天没有什么云彩,太阳一跃出海面就霞光万道,照得到处一片金灿灿的。非常耀眼,但也非常壮观。

    而在航行中的惊喜时刻,就是听到驾驶舱的副航海长在广播里喊:“左舷前方2海里,发现一群海豚(或是几头鲸鱼)!”

    这时候,有空的人都会跑出来观望。只见活泼的海豚不断跳跃戏水,像是飞鱼一般;或是黑鲸时而浮起、时而下沉,像是海中的潜艇。

    每当这时,大家都像孩子似的笑闹着、指点着,并且赶紧拿出相机拍照留念。

    这种惊喜是比较少的,更多的时候是连着十天半月见不到陆地也见不到一只船的影子,或是在风浪中颠簸的日子。

    即使风平浪静,但天天看着空荡荡的天与海,偶尔只有些海燕或者海鸥飞过,看久了也很枯燥。

    船越向南,自然天气越热了起来。芳华已经只穿衬衣了,而此时的北京却是初冬了。

    风浪倒是越来越小了。因为靠近赤道附近的海况就是比较平静的,也就是麦哲伦当年走过的航线吧。

    不过,赤道的白天再热,到下午或傍晚时分,也会下一阵暴雨。所以,晚上还是挺凉爽的。

    有一天黄昏的暴雨后,东方出现了无比硕大的彩虹。准确的说是虹霓,因为是两道。下面一道是虹,色彩艳丽;上面一道更宽广的是霓,要淡一些。

    在深蓝色海水和蔚蓝色天空映衬下,这七彩的虹霓瑰丽得如同仙境。

    而在凉爽的晚上,芳华常常盘腿坐在甲板平台上,看海看星。累了,就直接向后一倒,仰躺在杉木甲板上眺望星空。

    深邃浩瀚的星空,似乎有种让人宁静,让人思考的力量。

    这些星光从发出到抵达地球,可能都经过了几十万光年的跋涉吧!天文学家能够探测到的最远星体是120亿光年的距离,而太阳系才只有46亿年的寿命。人类的历史在宇宙的时间长河里,显得多么渺小和微不足道啊!

    而一个人的生命和这些比起来,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人活着不是看他活得长短,而是看他能不能在短短的生命中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所以,江大哥的生命就如烟花,虽然只绽放了一刹那,但这一刹那是如此绚烂如此惊艳!他的生命无悔,他的青春无悔!

    想到这些,芳华那颗伤痛的心才慢慢开始恢复了生机。

    正文 一百五十一、庆功酒

    一百五十一、庆功酒

    船一直向东南方驶去,从东八区到东九区、东十区……,每跨一个时区就要将手表拨快一个钟头。而大家的时差反应也越来越明显了。

    早上该起床的时候,个个还睡得正香。等精神还很好的时候,却又该睡觉了。人虽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当年,芳华从成都到北京,虽然都是北京时间,她都有反应,何况现在的时差这么大呢?所以她没多久就出现睡眠不足,因而精神不佳了。

    好在后来,老秦主任教她要跟着日出日落的作息走,白天多锻炼。还有就是多晒太阳,因为阳光可以帮助调节生物钟。芳华照他说的去做,这时差反应才渐渐好转了。

    远望号途中两次停靠太平洋中部群岛的港口,补充淡水、食物和油料。但因为外事纪律和保密条例,芳华没有下船。所以,她虽然人在国土之外千万里了,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出国”,因为她其实就是在“浮动的国土”上呆着呢。

    这时候,船已经跨越国际日期变更线了,芳华的日子就“少”了一天。不过,只要返航的时候再把手表拨回来,这一天就会“找”回来了。

    跟船在大洋上航行,这日子也过得没什么概念了。天天看日升月落,天天都是昼夜不停地向前航行,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远望号终于抵达了南太平洋预定的任务海域。

    航海部门的人可以稍微松口气,接下来就该测控、通信部门的人唱主角了。陈健和小康都忙得见不着人影了。

    芳华也发现船上所有的雷达天线都开动了起来。

    话说这船长190多米,宽22米左右,看起来似乎挺大的,其实里面的空间还不太够用呢。

    因为船上有航海、机电、船务以及测控、通信五大部门。这些部门因为工作需要,在船上安装了50多副雷达天线以及约700吨的电子设备,设置在了几十个电子机房。这机房里,都比较拥挤,电缆也密布其间。

    像陈健这样的技术人员,每天不得不在这些机器的巨大噪音和强大的电磁辐射下工作,非常辛苦。而后勤保障的人员只能尽力为他们提供好饮食和健康服务,不让他们累垮累趴下。

    准备了十多天,全船技术人员已经进行了三次任务演练,誓师动员大会也开过了,大家都等待着十一月底实战的那一天。

    不料就在任务日期即将到来前两日,气象部门预报有一个强温带气旋正在向任务海域靠近,正好在执行任务时与远望号相遇。届时,海上风力可达到10级,浪高超过5米。

    显然在这种天气下,别说是精密的测控了,就是船本身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船上的领导们汇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商议,并通报基地的指挥中心后,决定紧急驶往100多海里之外的海域,将那里作为任务海域。

    这段航线是以前从没船只走过的,礁石水文情况都不明,但航海部门还是艺高人胆大,顺利地将船只开到了目的地。测控通信部门赶紧在任务时间之前做了最后一次的设备检查。

    而门诊部在秦主任带领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