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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刹那芳华 第26部分阅读

      重生之刹那芳华 作者:肉书屋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那里赶去。在人群外就听到民工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哟,是赵老四晕倒了!”“他的身体一向结实,没听说有病哩!”

    这时候,里面似乎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吼道:“干啥哩,干啥哩!都闪开!别都围着,让老四透口气!”

    人群渐渐稀疏了点。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穿深蓝色衣服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三个人蹲在他身边,对他又拍又掐地想喊醒他。

    芳华不由对张永说:“去看看吧!”

    张永答应着,对周围的人说;“老乡,让俺们进去看看!俺们是学医的!”众人见他们几人确实是学生模样,不由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路。

    里面正忙乱着的人也听到了张永的话,忙站起来说:“你们是医生吗?来看看这人是咋的啦?”

    四人围上去,只见地下躺着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看上去并不瘦弱。肤色黝黑,面色通红,双目紧闭。

    芳华在病人左侧刚蹲下,就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熏人的汗臭味。她也没管那么多,抓起病人的手腕正要摸脉搏,却感觉好像抓起的是一块烧红的火炭,很烫手。而且病人的皮肤很干燥,没有一点汗。

    她看着表数了一会儿,对另外三人说:“脉搏细速,大概100次左右。”

    这时,嘉辉蹲在病人右侧,也探了一下病人的鼻孔下方,并观察了下病人的胸廓后说:“呼吸浅快。”

    芳华又翻开病人眼皮看了一下瞳孔:“等大等圆”。

    周围的民工看了后问他们:“怎样,赵老四是咋的啦?”

    芳华问他们,这个病人是怎么发病的。

    那个看上去年纪要大一些的人说道。他叫李玉平,是和赵老四一个村,一起出来打工的。平时也没听说赵老四有什么病,只是上午干活的时候,赵老四说身上有点不得劲,但大家也没在意,一直在干活。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四还吃了一大碗饭。结果,刚刚晌午过后开工没一会儿,赵老四就突然晕倒在工地上了。

    芳华觉得赵老四这人年纪不大,平时健康。这大热天顶着烈日干活,似乎又没怎么喝水,多半就是中暑了。不过他的情况有点严重啊,昏迷不醒,从发烫的皮肤能感觉他体温都超过40c了,很可能是脱水引起了大脑功能的障碍,在中暑的基础上又出现了中枢性高热。

    这个病人必须立刻补液和降温!

    芳华示意嘉辉和张永他们把病人扶着坐起,拿出自己带的饮料,就要往病人嘴里灌。可是病人昏迷程度较深,完全没有吞咽反应,根本灌不进去。

    芳华对病人的几个同乡说:“是中暑,很危险,必须立刻送医院!”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犹豫,还是那个年纪大些的人说:“俺们没钱啊!工头说是干完活再给钱!”

    芳华有点急了:“那你们找工头去啊!”

    “老板今天不在,工头也回家去了!”

    “那也得先把病人送医院,救了人再说啊!”

    那几个同乡却七嘴八舌地说:“俺们没钱,去医院大夫肯定不给治哩!”“去医院看一次病,那得花多少钱哩!”

    芳华知道他们和病人也不是直系亲属,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一边让张永继续催促那些民工快做决定,一边指挥嘉辉、戴平把病人身上穿的蓝色中山装外衣和裤子都脱下来,这大热的天还捂着长袖的衣服,能不中暑么?

    她自己把几个人的饮料倒在手绢上,给病人擦拭额头、颈部、腋下等处,还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虽然不是酒精,但希望多少能降点温吧。

    终于,那几个同乡说附近不远就有家乡卫生所,就送那里好了,大概医药费不会太贵。芳华见病人始终昏迷,早就很着急了,赶紧说:“只要能输液就行,快点去吧!”

    那几人从工地上找来辆推沙石的小推车,把病人推着走了。

    张永问大家:“不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要是病人没事了,我们再去看会馆吧?”其实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会馆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如果不知道那个病人是否转危为安,大家也不会玩得痛快的。

    于是,他们和那病人前后脚地到了那家卫生所。不料,卫生所的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医生,在看了病人情况后,却要他们往社旗县医院送,说这里治不了。

    几个民工苦苦哀求,说没什么钱,请他这里先给救治一下。那男医生眼睛一瞪:“没钱?没钱,我这里也医不了啊!赶紧走,赶紧走!”

    张永气不过,走上去帮民工说话:“他就是个中暑,你连这个都治不了,当什么医生啊?”

    那人一愣:“你们是啥人?怎么知道他是中暑哩?”

    戴平也上前说道:“我们是华西医大的学生,刚才病人昏迷的时候就在现场,我们判断这个病人就是中暑!”

    那男子似乎慑于华西医大的名头,即使是学生,他一时也不敢反驳,只说道:“那他们不是没钱么?没钱,谁给看病啊?”

    芳华问李玉平等人:“你们有多少钱?”

    李玉平从兜里拿出几张钞票说:“我们几个就凑了这么多,四十多块钱吧!”

    看着李玉平那黝黑的皮肤、布满厚茧的粗糙的大手,手上还有肮脏的尘土,那手里的钞票也是皱皱巴巴的、有些破旧,不知道在这些人贴身的口袋中藏了多久,芳华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猛地拉开随身背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二百元,一把塞在李玉平的手里:“算我借你们的,先救人要紧。”

    憨厚老实的李玉平和周围几个同乡都愣住了,他想推辞,可是看着躺在推车里的赵老四,嘴唇嗫嚅了几下就没能发出声音来。

    芳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萍水相逢、交浅言深,自己的举动在这个“离开雷锋”的年代,是多么的突兀!

    可是自己不过是个不事稼穑的学生,每个月却花着父母给的二三百元的零花钱,出来旅游老妈还特意又叫哥哥给自己拿一千元备用。而这些辛辛苦苦在太阳底下干活、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们,却连五十元的救命钱都凑不出来!

    想到这些,芳华的心情就难以平静,别说是二百元,就是五百元、一千元,只要是能救人,她都会倾尽所有地去帮助他们!

    芳华对李玉平说:“别磨磨唧唧了!先救人!”

    李玉平有点语无伦次了:“诶,这钱我们一定还的!”

    然后又举着钱对卫生所的男医生说:“大夫,我们有钱了,可以救人了吧?”

    那人这才说道:“把病人抬进来吧!”

    卫生所很小,进门就是个小四合院,大概就二三间诊室兼治疗室,其实只相当于一个小门诊。

    等病人被放在病床上后,那医生过来吩咐一个应该是护士的女孩子给病人量体温,准备扎液体。

    这女孩子大概嫌天气热,并没穿工作服,只穿着碎花短袖和短裙。她似乎很不愿意靠近病人,一边皱着鼻子一边递给李玉平一根温度计,让他自己给病人量。

    李玉平接过温度计,倒转了几下,问道:“这怎么量啊?”

    小护士很不耐烦地说:“怎么那么笨啊?就把细的那头儿放在……”

    一边的嘉辉伸手从李玉平手中拿过温度计:“大叔,让我来吧!”然后稳妥地把温度计放在病人腋窝下,并夹紧了病人的胳膊。

    小护士一下子住了口,愣愣地看着嘉辉,直到嘉辉做完后起身,她才突然醒悟似的,转身去拿输液托盘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回头看嘉辉几眼。

    芳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小妞还有闲心看帅哥呢!

    那小护士过来把输液瓶挂上,抓起病人的手臂正要输液,像是突然又被病人身上的汗臭熏到了似的,赶忙又跑回休息室,从工作服里摸出口罩戴上,才回来继续输液。

    她这番磨蹭,可让芳华急得不行:这是抢救病人啊,您老要戴口罩,早干嘛去了?

    好容易这护士开始扎针了,更是看得芳华鬼火冒。一针扎不进,两针扎不进,三针还扎不进!

    芳华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她一把拉开小护士:“你闪开!让我来!”迅速拿起输液针,重新在病人手背上找了个血管,一针就扎进去了。

    开始小护士被推开,还很不满:“诶,你干嘛呀你!你谁呀你!”甚至还想上来拉开芳华,还是嘉辉伸手一拦:“我同学就这急脾气,你让她试试吧!”

    生长在乡下的小护士哪里见过这么好气质的人对她这么温柔地说过话,顿时脸都红了,嗯嗯啊啊地退到了一边。后来她见芳华的动作干净利落,有点佩服之下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收拾东西要走。

    芳华见那男医生只是刚开始下了医嘱后,就不见了人影,不由问道:“你们就这样就完了?没别的措施啦?”

    小护士奇怪地问:“还要啥措施?”

    芳华看看这条件,也知道不能有空调了,就问:“冰袋呢?电风扇呢?这些拿来给病人降温啊!”

    小护士倒是挺老实地说:“没有冰箱,也没有冰袋。电风扇就医生诊室那儿有一台。”

    芳华翻翻白眼:“那能不能借来用一用呢?还有,总该给病人酒精擦浴吧?

    “什么是酒精擦浴?”

    芳华觉得自己都要中暑昏迷了:“你在护校怎么学的?老师不会连这个都没教过你吧?”

    “俺没上过护校,就是上个月才来三叔这里帮忙来的。”

    芳华又问:“那你三叔是上过卫生学校的吧?”她没敢奢望刚才那男医生是大专院校毕业的。

    小姑娘还挺得意的说:“那是,俺三叔是俺乡里学历最高的人了,他可是上了一年的卫校的哩。”

    敢情还是个没毕业的!芳华快崩溃了,看来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她看看病人,再看看输液瓶,心想:能输上液也就不错了。

    这时,嘉辉拿出病人的体温计一看,也不由吓了一跳:“读不出来,水银到头了!”

    芳华早料到可能是这种情况了,病人体温起码42c以上!而且他体内的温度还会更高!

    小护士却兴奋地说:“真的啊?水银还会到头啊?让我看看!”

    芳华已经对此人没语言了,其没心没肺的程度实在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她怒极反笑,对着小护士微笑着说:“护士小姐,能不能请你先拿点医用酒精来?”其实,嘉辉等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意味。

    小护士似乎也不是真的少根筋,讪讪地说;“哦,好吧!”就去治疗室取东西了。

    酒精拿来后,芳华和嘉辉找小护士要了个搪瓷盆,兑上水,再用酒精反复擦拭病人的身体。戴平和张永跑到卫生所隔壁的一家杂货店买来了能买到的所有冰棍儿和雪糕,放置在病人的额头和腋窝、大腿根、腘窝等动脉表浅的部位,帮助病人降温。

    这样在药物和几个学生实施的物理降温措施下,病人的体温有所下降,但还是在41c左右,而且依然是昏迷不醒。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李玉平叫其他的老乡先回工地,看工头等人回来没,好借钱看病,自己在这里和学生们一起守着病人。

    李玉平现在自然只相信芳华她们了,他问道:“赵老四有没有救哦?”

    芳华其实心里也没底,以前自己工作的单位都是部队和学校,怎么可能遇到这样高温酷暑下还工作的人,也就没有处理这么严重中暑病人的经验。而且她和嘉辉也分析了,这个病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是在大脑,如果他的神经细胞经受不住高温和脱水的损伤,那他轻则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重则直接死亡。

    可是这话,他们只敢私下里讨论,对李玉平,他们还是说道:“只要今晚上醒了,就问题不大了!”

    不料这话说了没多久,病人身上突然发出“扑哧”的一声,一股臭气弥漫在房间里。大家起身一看,病人大便失禁了,臀部下面的床单上一团淡绿色豆渣样的稀便正在慢慢地扩散开来,还散发出浓烈的臭味。

    味道实在太臭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捂着鼻子退出了房间。李玉平去请医生来看看。

    芳华心里也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腹泻上了?难道病人不是中暑,而是肠道感染?痢疾?毕竟这些也是夏天常见的疾病。

    那个男医生过来,只站在门口看了看,就说:“哦,我看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了嘛!”眼睛看着几个大学生,似乎有点得意:看来,你们也诊断的不对嘛!

    芳华没理他,问了李玉平几个问题,得知赵老四这几天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吃的都是工地的伙食,绝对没吃过其他的东西。而且赵老四平时就是不爱喝水的人。芳华可以肯定还是中暑,那现在的问题就可能是并发症了。

    芳华只得捂着鼻子,走近病人,翻开病人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瞳孔,她感到不妙;病人右眼瞳孔较另一只眼有点散大了。现在看来,病人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脑水肿了。

    她忙跟男医生说:“光用激素不行了,赶紧用甘露醇和速尿!”

    那医生脸色微变,马上说:“这么严重的话,我这儿可负不了这责任!让他赶紧去县医院吧!”

    “来不及了!赶紧用药!”

    “出了问题,谁负责?”

    芳华转向李玉平:“现在你是唯一能代表赵老四的人了!你信不信我?”

    李玉平肯定地说:“姑娘,俺当然信你类!要不是你们,老四都不能活到现在!”

    芳华转过头对那医生说:“出了问题,我负责!”

    那人还在嘲讽:“你?还没毕业的学生,负的了责任吗?”

    一向脾气好的张永也生气了:“没毕业的学生怎么啦,那也比你这(他想说三脚猫医生,但还是忍住了没说),比你强!”

    嘉辉往前跨上一步:“我们以母校的声誉向你保证,出了问题我们负责!”

    戴平也附和着:“对!以华西的声誉保证!”

    几个学生身上的傲气和正气似乎让那医生很不快,他哼了一声:“说得轻巧!那好,像他病情这么严重,你们得先交三千元,不,五千元治疗保证金来!”

    芳华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抢劫吗?

    那人见他们不说话,冷笑着说:“拿不出来吧?!赶紧把病人抬走,要死也不能死在我这里!晦气!”

    芳华拉住他:“你不给治,也行!我们跟你买药总行吧?”

    那人眼珠一转:“把人抬走,随便你们想干什么!”

    “那好,我要这几种药……”芳华边说边跟着那医生去了诊室开药方,同时挥挥手让嘉辉他们先把病人抬出去。

    那医生给芳华算的药费起码又加了数倍的钱,还要收病人弄脏的床单钱。芳华救人心切,没时间和他较真了,交了钱去小护士那儿取了药,就奔出了卫生所。

    正文 九十、中原行(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九十、中原行(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嘉辉等人将赵老四就安置在隔壁的杂货店。老板刚才卖雪糕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他倒是好心地让学生们把病人抬进了他家的后院。

    这已经很好了,大家当然不能把一个臭气熏天的病人抬进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家屋里去。他们就把赵老四放在老板家屋子后面,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就地展开了抢救。

    芳华是总指挥,她先给病人的输液中加了抢救用药后,就自己负责观察记录病情,让其他三人一起协作给病人擦身降温,又请杂货店老板新制了些冰水来帮着降温。

    本来她也要帮忙清理病人身上的秽物,却被嘉辉拦住了。芳华也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女生都有的小洁癖,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医学训练,一般的恶臭也还能忍住,但是这个病人的臭味实在是太极品了,她也就没坚持。但即使是她坐在病人头部这边,也被那味儿熏得一阵阵恶心。

    嘉辉三人都皱着眉头、屏着气去给病人擦身,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侧头朝外呼吸一口较“不臭”的空气。

    李玉平本来也是抢着要来帮忙,但被嘉辉挡住了:“大叔,还是让我们来吧!您不清楚怎么做!”这话让老实巴交的李玉平在一边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一会儿,芳华再检查病人。感觉病人的右侧瞳孔又恢复和左侧一样大了,虽然病人依然没有苏醒,但是芳华心里知道,幸好处置得及时,病人的脑水肿开始缓解了。

    那边卫生所下班的时候,男医生也溜达过来,看了一眼病人依然昏迷,撂下一句话“这人活不过明天”就走了,让李玉平非常气愤:这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哩!

    倒是小护士磨磨蹭蹭地没跟着她三叔走,她悄悄问芳华还要什么东西不?她可以偷偷拿给他们。

    芳华想,看来这小姑娘本质还不差。她就不客气地让小护士再拿来些输液的液体和酒精过来,还要了尿管尿袋和听诊器、血压计、温度计等物,以及几只玻璃注射器。这时候大部分基层医院都没有一次性用品,很多东西都要重复消毒使用的。

    期间,张永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自己这几人可能晚上不回家了,就在这里守着病人。

    晚饭的时候,戴平在老板那儿买了些饼干什么的干粮分给大家吃。芳华被那味儿熏得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嘉辉拉着她到外面去,硬要她喝了半瓶水,吃了几块饼干才作罢。

    天黑后,病人的体温开始下降了,很快到了38c左右了。四个人一起讨论了一番病人的情况,觉得基本情况是在好转了,脉搏、血压、呼吸什么的也比较平稳。只要撑过今晚,病人应该能够醒过来。

    但是病人还是不宜搬运。经济情况也不允许他们再送到条件好的医院医治,所以病人今晚就只能在杂货店的后院,和死神继续斗争了。

    店老板给学生们搬来几张凳子,戴平买好蚊香,大家就准备在户外露天给病人守夜了。芳华让戴平和张永先休息,自己和嘉辉守前夜。

    即使在户外,天气依然闷热不堪,戴平他们开始也睡不着。直到晚上十点多,渐渐起了一丝凉风,他们这一下午是又帮着抬病人又给病人擦身的,又累又困也就慢慢睡着了。

    芳华和嘉辉坐在病人身边,隔一会儿看一下病人的情况。病人体温已经降到375c了,也就不用再擦浴了。他的情况已经比较稳定,就看他什么时候醒了。

    为了抵抗睡意,空了的时候,芳华就和嘉辉小声说着话。子夜过后,嘉辉看见芳华说着话,两眼的上下眼皮却一合一合地,就搬着凳子靠过去,伸手揽过芳华说:“不行的话,你先睡一会儿。”

    芳华靠在嘉辉怀里。却摇了摇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两人静静依偎了一会儿,芳华听着嘉辉胸膛里传来的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很安心。抬头仰望星空,没有月亮的晚上繁星满天,四周万籁俱寂,似乎能听到银河星系在苍穹中转动的微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忽然听到躺着的赵老四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很明显。他们忙起身查看,只见赵老四的躯体蠕动了几下,又呻吟了几下,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芳华翻开病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对嘉辉说:“看来快醒了!”

    嘉辉握了握芳华的手,微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吧,要不你先睡会儿吧!”

    芳华也握着他的手:“我现在反而兴奋了,睡不着了。还是你先睡会儿吧!”

    嘉辉拉着她坐下:“我陪你!”

    他们一直没叫戴平两人,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赵老四果然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醒来了一次,虽然过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是基本上脱离了危险。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赵老四终于完全清醒了,只说肚子饿。李玉平在店老板那里买了一大海碗面条,赵老四竟然全吃完了。河南人就是一天三顿吃面都不厌啊!

    老四听李玉平讲了自己昨天死里逃生的经过后,不顾脚软手软就要爬起来给几个学生磕头道谢。张永等人忙按住他,让他好好歇着。老四还是激动得眼中含泪,冲着每个人没口子地称谢。大家好不容易劝住他,让他莫激动。

    不一会儿,老四的几个老乡也带着工头来了。这工头穿的可要比几个土农民称头多了,也像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他和李玉平等人毕竟也是一个县里的乡里乡亲,所以也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家乡人出事。他当场很光棍地说,老四的医药费他先垫付了。以后再从他工钱里扣。

    芳华等人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因为他们也无力改变赵老四等人的环境,但是只要人活着就好。

    要说赵老四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昨天还昏迷不省人事,到第二天中午就可以站起来行走了,又吃了碗面条后,他说自己都可以下地干活了。

    几个学生看到他恢复得这么快都很惊喜,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亲身而且独立救治的一名危重患者,成就感是非同一般的。

    大家虽然入校的时候并没有宣读过医学生誓言。因为这誓言是1991年国家教委才下发的,学校去年才镌刻在校门口的一块斜斜的石碑上,只是从92级入校的医学生才开始在碑前宣誓。

    只不过,老生们天天骑车路过门口,对誓言的第一句话“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也是耳熟能详了。但是任何语言也没有切身经历,能让大家由衷感到医生肩负的责任之神圣和重大。

    芳华虽然见今天天阴,没有出大太阳,还是叮嘱赵老四,这两天好好休息,多喝水,养好元气再说干活的事情。

    李玉平和同乡们就要用推车将老四推回住地去,临行前老四问几个学生的姓名。大家相视一笑,张永说:“老乡,别问了。你知道俺们是华西医大的学生就是了。”

    老四还喃喃地说:“这华西医大是哪里的学校啊?真是好学校啊。”

    工头在一旁说:“那是在四川。四川可是个好地方啊。我知道华西,就是川医嘛,很有名的哩!”

    老四又说:“那我也谢谢川医培养出这么好的医生,好人哩!大好人哩!”说着又要给学生们鞠躬,大家赶紧拦住了。

    工头还有事,就带着老四等人先走了。芳华等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悄悄给隔壁的小护士打个招呼,等她方便的时候过来拿昨天借的那些医疗用品。没有直接送过去,就是怕她三叔看到了,会训斥小姑娘。以那人钻到钱眼里的本性,很难说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小护士从窗口看到了芳华的暗示。也点了点头,但是一直没有过来,芳华等人就只见到卫生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一开始是一辆农用拖拉机给拉来了什么东西,搬进了院子。接着就听到那边院子传来类似马达发动的声音。不久,就有三五一群的人开始往卫生所里来了。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不怎么富裕的农民,还大多有些营养不良、苍白瘦削。年纪有十多岁的,有二三十岁的,也有五六十岁的。

    芳华她们等了半天,又看到这些人都去卫生所,不像是看病,很奇怪。但是自己几个人也不方便去卫生所,就问店老板知不知道隔壁在干什么。

    老板说,这卫生所一直也没有多少人来看病,那个医生见挣不到钱,就托人找关系,从外地搞来了机器,要在这里办采血点。这不,机器今天刚到,周围经常出去卖血的农民就都赶来了。

    芳华听到这,心里隐隐有巨大的不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忙接着问这附近农村卖血的事情。

    店老板自己家境还可以,没卖过血,但是周围乡亲卖血的可就多了,所以也略知一二。

    原来过去谁家有个急事,穷得厉害的时候,也都有人去卖血,换点急用的钱。但毕竟卖一次血,也是很影响健康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农民们宁可借钱也不愿卖血的。

    但是今年开春后,听说漯河、驻马店那一带新开了很多血站,而且是采用了新方法采血。一个人被抽了八百毫升的血,机器还会回输回来四百毫升。

    也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反正现在卖个四百毫升的血,人根本就没啥感觉。所以,好多人就跑去卖血,有的人甚至可以天天卖。一个月卖二十多次的大有人在。不但是家里贫困的人去卖,有些好吃懒做的、游手好闲的人也去卖,还有些家里不是太贫困的人见这法子很划得来,也有跟着去卖的,好换点化肥农药钱什么的。总之是附近农村都出现了不少卖血为生的人。

    芳华听着老板的讲述,越听牙关咬得越紧,越听神色越凝重。嘉辉奇怪地问她:“你怎么啦?”

    芳华转过身,紧紧抓住嘉辉的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大祸就要临头了!”

    正文 九十一、中原行(五)调查报告

    九十一、中原行(五)调查报告

    芳华稳定一下情绪。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记忆中的碎片。

    大概是2000年左右的时候,媒体开始纷纷报道河南出现艾滋病村的事情。一个村子,三千多的人口就有六七百艾滋病毒感染者。但其实,河南的很多农村也同样是疫情严重的。官方只承认感染者有几万,但民间人士认为,在河南农村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很可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而这些人必将陆续发病,并且死亡。

    这一场艾滋病带来的灾祸不亚于一场战争。

    而之所以在经济落后、又并非边境的内陆省份河南,出现了如此高的的艾滋病感染率,就是因为当地卖血成风造成的。特别是所谓的“单采”回输红细胞的方法,是最大的祸首。

    记得那些报道中曾经说,这卖血风气正是在九十年代初形成的,按杂货店老板刚才说的情况,不正是现在吗?

    怎么办?能看着这些既老实巴交又愚昧落后的农民被无辜地感染上艾滋病病毒吗?能看着这些人在忍受贫困之余又再加上世纪绝症的折磨,雪上加霜,大祸临头吗?

    芳华看看其它三个人,他们听了芳华刚才说的“大祸临头”都还在发愣呢。

    芳华不禁想道:就凭我们几个学生,能做什么啊?冲进去劝这些农民不要献血,他们不会听也不会相信的,还很有可能会把我们赶出来。因为我们阻挡了他们的发财之路啊!而且这只是一个采血点而已,还有更多的采血点怎么办?

    嘉辉见芳华不说话,目光却在大家身上转来转去,也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戴平却忍不住了:“芳华,你说什么啊?什么大祸啊?”

    芳华终于下了决心,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

    他们来到杂货店后院,搬过凳子,踩上去,趴在墙头,向隔壁的小院张望。里面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并没有注意到院墙上冒出的几个人头。

    芳华看着下面的人,轻声对大家说:“你们注意看他们是怎么卖血的。”

    下面院子里的人或坐或立,或抽烟或聊天,陆续有人进入院子里的一个房间。那屋子正好是昨天赵老四住过的,现在里面的病床搬走了,摆了十几张凳子,让那些人好坐着抽血。

    虽然在墙头看不清屋子深处的情形,但是总能听到屋里不时响起机器运转的声音。

    芳华说道:“那里面应该就是个离心机,将抽出来的血液离心以后又把红细胞回输给病人,而把血浆留下来。”

    嘉辉问:“这血浆是不是就是拿来做白蛋白的?”

    “不止白蛋白,还有球蛋白、血小板什么的,都是很贵的治疗用品。”

    戴平等人还是不明白:“这也没什么啊!老师不是说,成分输血比直接输全血好。而且他们这么献血,好像对健康的影响也不大,没什么不妥的吧?”

    “本身方法是没什么的,正规血站采血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就怕有些小血站。或者地下血站,会为了暴利,不做化验检查、不正规操作、不严格消毒,从而造成交叉感染。”

    芳华指着下面说:“你们看下面这家,这里用的采血用具就不是一次性。而且这里一次把几个血型相同的人叫进去,一起抽血然后一起离心,搞不好就可能拿错了血袋,给另一个人回输了回去。这样太容易造成乙肝、丙肝的交叉感染了!”

    芳华没敢直接说艾滋病,恐怕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因为现在国内的艾滋病病人,国家报道的才几百人吧,还没有后来河南的一个村多!

    即使是这时候的医生,虽然听说过,但基本上对艾滋病也是不了解的。多数医生也和普通人一样只知道那个病和不洁行为、吸毒等有关。官方的宣传说这种病就是资本主义腐朽堕落生活方式的后果和报应,老百姓也把它当成一种“脏病”。

    倒是乙肝这个病对大家来说还更熟悉,因为中国也是乙肝大国啊,全国乙肝病毒携带者约为12亿。这些,老师都曾经在课堂上提起过。

    几个学生都曾献过血的,对献血的过程还是略知一二的。嘉辉听了芳华的话,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献血的时候都是先体检,合格了才能献。我看他这里就是查个血型,其他都没检查。这样的确很危险!我们国内可是十个人就有一个乙肝携带者啊!”

    戴平张永也都觉得有道理。又说:“那我们能做什么?”

    芳华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向上面主管的卫生部门反映一下,引起他们的注意,加强这方面的监督管理吧!”

    “怎么反映?”

    芳华说:“先搜集证据吧!我们不是带了照相机嘛,混进去偷偷地拍几张相再说。”

    张永是当地人,负责进去后和老乡们问话,了解些具体情况,并暗中照相。而芳华等人就假装还东西吸引住卫生所那个医生的注意力,这时候只好牺牲小护士了。

    还好,那个小护士的三叔今天的心情不错,又过来检查了一下,见东西没有什么损坏,也就没说小护士什么,只是让芳华她们再交一笔租金。

    芳华和戴平假装不满,围着男医生讨价还价地扯皮,嘉辉则装作和事老在旁边劝解。几个人把那男医生跘住了半个多小时,才磨磨蹭蹭地又交了笔钱给他。而张永已经在后院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

    四个人匆匆离开了这个卫生所,赶回南阳。第二天,相片洗了出来,上面清楚地显示了那个采血点的不正规操作,还照到了离心机里血袋破裂后鲜血淋漓的场景。

    几个人商量着,把照片整理了一下,又由张永执笔,大家共同斟酌着写了份材料,准备向南阳市的卫生部门反映。芳华说,还是多复印几份,留个底子吧!

    接下来的几天,张永带着几个人一起去了卫生局、防疫站等部门。可是要么是没人理会,要么是接过材料后石沉大海。

    这一天他们又来到防疫站,想询问后续结果。还是没找到负责人,倒是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巧遇来隔壁血站办事的杨放。

    杨放见到几个师弟师妹还挺亲热的,就拉着他们请吃饭。席间,杨放问起他们在防疫站干什么。几个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杨放很诧异地说:“不会那么严重吧?”说着接过他们带的多余的材料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看完后说:“这个血站的确是乱来。不过我去过的正规血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原来,他刚到新公司,正在熟悉业务,目前正是负责到处收集血液和血浆做生产原料的办事员。

    芳华不禁问他:“那你们对收集回来的血液进行检测吗?”

    “当然要检测。”

    “查乙肝吗?”

    “查!”

    “查丙肝吗?”

    “额,按规定是要查的。部分抽查吧!”

    “查艾滋病吗?”

    众人都一惊,杨放迟疑地说:“这个没听说。你什么意思啊?”

    芳华严肃地说:“你们应该听说过我们国内最早的艾滋病病例就是被国外血液制品感染的血友病病人。所以,国家才禁止进口国外血液制品。但可惜却一直没有对国内的血液制品进行艾滋病病毒的检测。”

    不等杨放接话,芳华继续说道:“你大概会说现在国内的艾滋病人很少,而且他们都病得要死了,哪还能够出来献血,根本就没必要查,对吧?”

    杨放不由点点头。

    芳华喝口水接着说:“可是,肯定还有些人已经感染了艾滋病而自己并不知道,也就是潜伏期病人了。这段时期短则两三年,长则十几年,携带者是完全没有症状,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只有靠查艾滋病抗体才能确认。只要有这样一个病毒携带者来这种非法采血点采血,那就是一场灭顶之灾。而且这里的很多农民都是四处流动地去献血。这样艾滋病就会迅速蔓延到各地了。”

    杨放还是摇摇头:“危言耸听了吧!河南这地方的农民怎么可能有艾滋病呢!”

    芳华就知道现在是空口无凭,难以让人信服。不要说是杨放,就是很多大医院的名医都没有见过艾滋病吧,大家还是对艾滋病不了解啊!

    嘉辉看芳华不说话了,就对杨放说:“师兄,但是那个乙肝交叉传染的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杨放这才说道:“要是真像你们说的,有那么多地下血站违规操作的话,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芳华还在沉思,看来我们发现的那一个采血点的问题并不会引起当地卫生部门的注意。只有搜集更多的证据,将材料上报国家卫生部门,才有希望从上至下地整顿这卖血风。

    她问杨放。是不是还要去河南其他地方收购血浆。杨放点头称是。

    芳华说:“我们能不能跟你一块儿去各地看看,调查血站采血的问题?”

    杨放奇怪地看着芳华,一时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执着。

    芳华又对另外几个人说:“我们不是来社会实践,做社会调查的吗?与其写些工业方面的外行调查,不如做一些跟我们专业有关的社会调查吧!”

    嘉辉问她:“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跟着杨放师兄走访各地的血站、采血点,毕竟他是去收购血浆的,这个身份可以掩护我们,能更深入地了解些情况。”

    嘉辉转头对杨放说:“师兄,帮个忙吧!”

    杨放想了想,这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也就同意了。

    接下来,四个学生就以师弟师妹的身份跟着杨放在豫东南一带的城乡出没。

    每到一个血站,几个人假作好奇地四处拍照,那里的工作人员看在杨放份上也都没在意。

    有时候,他们也让杨放出面,以检查质量的名义做血样抽查,从而采集到了一些献血者的血浆标本。

    随着走访的地方越来越多,从原来只是听说到亲眼看到很多地下血站的违规行为,又看到农民卖一次血浆才拿到四十块钱,有些农民为了多赚点钱就天天连续不断地卖血,甚至到了脚耙手软走不动的地步时,杨放也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也积极地加入了调查的行列,他向公司总部申请做艾滋病病毒检测,总部没同意,只让做抽查。抽样结果中并没发现艾滋病,但是同时做的乙肝、丙肝检测,却发现卖血者的感染率在20%到50%左右。

    这一结果让他慢慢相信了芳华所说的问题,他发动公司的同事们帮着在豫东南各地采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