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欧米加里亚 作者:红渊

    ☆、31 恩义绝

    奥蒂拉里安有些恼羞成怒。

    之前在那个诺威面前如此信誓旦旦地说琉依不会被拉达尼斯如此简单地逮住，没过多久事实就甩了她一个大嘴巴，这让她甚至责怪起了琉依的不争气。

    “看上去挺j明的，怎麽连拉达尼斯那j虫上脑的蠢货都斗不过啊！”

    奥蒂拉里安气急败坏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时不时跺一下脚，烦躁地甩甩尾巴，房间一角，诺威y沈地靠墙而立，风卡奈拉靠在不远处的沙发扶手上，三只恶魔虽然看似各有心事，但却又不约而同地把一分注意力放在了窗外的起降台上。

    “哼，还地下界战力no2呢，轻易就被比自己排名低的家夥给摆了一道。”

    诺威开口之後就开始後悔了──风卡奈拉再不济，至少也发现了琉依重新出现在了地下界，并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并尝试保护了她。而他却还在冷嘲热讽，怪自己的情敌没有保护好他诺威的女人？自取其辱都得有个限度。

    他更该痛恨的，不是在这整个事件中，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吗？

    而风卡奈拉，却也并未对诺威的嘲讽动怒，他若有所思地瞥了诺威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他眼中，诺威确实说得没错，堂堂no2，竟然被一个比他低两位的恶魔，兵不血刃地抢走了可以说他唯一一个想保护的存在，这样的话，他难得可以在诺威面前炫耀的所谓“实力”，也顷刻间变得无比苍白。

    本来他可以自诩自己能比诺威更好地保护琉依，但是现在呢？

    很可笑地，本来水火不容的情敌，此刻反倒统一战线，各自在心里为对方说起话来。

    就在房间陷入一种胶着的沈默时，起降台落下两道一黑一白的人影，与此同时房间中的三只恶魔同时迎了上去。

    “阿伊，扎哈，怎麽样，有进展没？”

    “很遗憾，让几位失望了──没有。”

    天使秀美的脸庞覆上了一层y霾，眉宇中闪着压抑的怒气，见状，一边的扎拉克瓦拍了拍伊尔塔那的肩膀。

    “那换班，我们继续找。”

    风卡奈拉说着走向起降台，却被奥蒂拉里安一把拉住了。

    “得了吧，阿伊的人脉在这地下界可以说是最广的，连好多魔神都要卖他几分薄面，他都找不到，你们能找得到？都地毯式搜索快一个月了，就算是个位数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吧。”

    诺威瞪眼：“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休息？”

    “才三小时，完全不够吧，别搞错了，要不是你们和琉依有点关系，这件事又是阿伊一时不慎引发的，阿伊寝食难安，我和扎哈怎麽也得奉陪──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就算你们在路边变成恶魔干我都没兴趣捡回去当我家宝贝们的粮食啊。──但是现在既然我们共同行动，就给我听指挥！”

    “指挥？你？”风卡奈拉嗤了一声。

    “我不够格？”奥蒂拉里安冷笑着挑眉，“天地战争时期，我可是地下界军势的指挥官，扎哈都得听我的，你们两个小恶魔听我的倒是委屈了？”

    “够了别老天地战争天地战争地挖老黄历了，要我们听指挥就拿出点可以显摆的东西。”诺威也不耐烦地活动着脖子，“有好主意就快说，没有就让我们出去找人。”

    奥蒂拉里安不说话，但是眼睛却眯了起来，明显是动了杀心。

    “诺威阁下，风卡奈拉阁下，我知道你们现在心急如焚，但是眼下咱们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整理一下现有情报吧。蒂蓝，你也是，别动不动就和别人闹起来。”

    伊尔塔那的劝说，总算让剑拔弩张的气氛降了温，风卡奈拉走回屋内，诺威也不怎麽情愿地靠在了起降台附近的墙上。

    见几只恶魔都达成了暂时的共识，伊尔塔那吸了一口气。

    “那麽首先──风卡奈拉阁下，你似乎能依靠魔力追踪在很远处的人，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也没办法那麽快得知琉依小姐的处境──现在你的能力还是不管用麽？”

    “不行。”风卡奈拉摇头。“对方似乎用了什麽手段，彻底遮蔽了琉依身上的魔力。”

    “……是啊，同样原理的追踪系法阵也没有用。”伊尔塔那皱眉。

    “我去了他常去的四个据点，全是空屋。”扎拉克瓦看起来在严肃紧急的时候还是能好好说话的，至少他没在这个时候不顾气氛念童谣，“有可能去的城市和店铺也打听了。”

    奥蒂拉里安双手抱x：“我放出去的孩子们，回来了16只，全是无用情报。”

    “然後今天──我和扎哈去了黛月城，找费加罗借了姻缘之镜，如果诺威阁下给的头发不假，那就是──琉依小姐要麽是已经死了，要麽就是已经不在地下界，当然，被强力结界给藏起来的可能x也很大。”

    “她不可能死！拉达尼斯不是说要找她做什麽鬼替身麽！那就不可能弄死她！”

    诺威大声反驳，

    “搞了半天最後的结论还是这也有可能那也有可能，那与其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不如再用最笨的方法找一找好了！”

    “请冷静，诺威阁下──”

    “冷静个屁！我的女人现在有可能在被另一个恶魔干！而且还是被当成替身干！那个恶魔还是处刑者什麽花样都有可能玩出来，换你你能冷静！？”诺威一把挥开伊尔塔那的手，“个位数都靠不住，我还是靠自己吧！”

    “诺威阁下！”伊尔塔那家加重了语气，“请放心，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无论如何会给你个交代！──拉达尼斯……”

    天使扭开头，神色已经彻底冰冷，再也不见之前的温和。

    “他竟然做到这地步，连我和扎哈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找到──想来是彻底不顾我和他几百年的交情了。那麽……我也不用顾忌这份情谊了吧。”

    说罢，他一挥手，从房间一角s出一道金光，一柄长枪不知什麽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

    “蒂蓝，扎哈，把你们的魔力借我。我要给拉达尼斯送信。”

    诺威一愣：“送信？怎麽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是。所以我就往地下界所有地方发一份，如果他还在地下界，那就一定能看到。”天使面无表情，平静地如此说着，但诺威却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和气势。

    “我就最後赌一把。”

    天使走到起降台，慢慢扬起了雪白的双翼，金色的长枪撑地，迎着高空的大风伸出了一只手，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复杂圆阵，扎拉克瓦和奥蒂拉里安站在他的身後两侧，划出了辅助系的圆阵，慢慢把魔力输送给他──很奇怪，明明是完全相克的两个物种，身为天使的伊尔塔那却能毫不排斥地接收来自恶魔暗属x的魔力。

    一个小时之後，地下界各处的天空上，印上了天使那绝美容貌的投影画面，回响着那清澈又冰冷的声音。

    “拉达尼斯?索翰，如果你尚把我伊尔塔那?赫里安放在眼里，如果你还记得百年前我们所立下的誓言，如果你还想在蒂蓝和扎哈面前抬起头来，请你在一天之内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以我的圣纹起誓，从此之後，我与你恩断义绝，再见之时，就是你我以命相博之日。”

    伊尔塔那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这个作为地下界名人的天使，认识他的恶魔还是很多的，但他们都是头一次看到那个温和耿直还经常被调戏到脸红的天使露出如此冰冷而决绝的神色，就算是不了解事情始末的旁观者，都能察觉出他这番话中的认真。不少置身事外的恶魔，还纷纷调侃起拉达尼斯不知好歹，竟如此得罪一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美人。

    天使不会说谎，这谁都知道，所以如果这一次拉达尼斯真的不出现，伊尔塔那绝对会兑现他的话，放弃这段几百年来跨过无数艰难所建立的珍贵友情。

    这是一场让他痛苦的豪赌，但是，如果拉达尼斯真的这麽经不起考验的话，那也只能说，这个拉达尼斯，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能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了，他已经变得，不再值得结交，不再值得他伊尔塔那为他拼上一切了。

    对全地下界的通告发出之後一小时，城主的住处来了几批凑热闹或是别有用心想用假情报换点好处的恶魔，全部被奥蒂拉里安心怀不耐地放出她的“孩子”──几只三头巨尸魔给啃得支离破碎，连伊尔塔那都没能拦住。

    通告发出的三小时，不少伊尔塔那在地下界认识的恶魔过来给了点情报和猜测，虽然还是都和“我不知道拉达尼斯在哪”没什麽区别，但至少，这些恶魔表示出了对伊尔塔那这个结交者的尊重，发现他有事了至少会来看一看，虽然他们之间或许还算不上朋友──恶魔往往不愿承认这种关系──但，伊尔塔那可悲地发现，连这些泛泛之交此刻看起来，都比拉达尼斯要让人心安。

    通告发出的十小时，虹之魔神费加罗用联络咒文发来消息询问进展，得知还是没有得到拉达尼斯的联络後有些失望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虽是高位魔神，但是并不被允许把力量用在和职责毫无关系的私情上，此刻也只能以个人的身份表示关心和慰问。

    通告发出之後十五小时，伊尔塔那神色已经变得很差，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起降台，面对着那永远不会亮起的灰暗天际发呆，风托起了那耀眼的金发和白衣，让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脆弱。

    通告发出之後二十三小时，伊尔塔那终於忍不住低下头，从他的方向传来了极其压抑隐忍、却又暗含着巨大悲痛和愤怒的几声抽泣──但他很快就止住了，只是伸出袖子擦擦脸颊，连让奥蒂拉里安和扎拉克瓦靠近安慰的机会都没有给。

    通告发出之後的二十五小时，伊尔塔那所有的悲伤都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满腔的，天使能拥有的，最高限度的怒气。

    而拉达尼斯，在第二十八小时出现了，那个时候，伊尔塔那已经连怒气都消失了。

    他用一种古怪的、想要示弱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表情出现在伊尔塔那面前，扎拉克瓦狞笑着就想要再在他肩上开一个洞，却被伊尔塔那伸手拦住了，而此时，伊尔塔那已经变得完全陌生。

    他的双眼变成了银白透明，双翼发出刺得人双眼都睁不开的光，他静静地立在那幽暗的天地之间，仿佛全世界都为他所折服一样平静而冷漠、圣洁到妖魔，他没有说一个字，却让拉达尼斯明白了一件事。

    ──天地战争时期都只出现过没几次的“阿切恩降身”形态，现在为了同他恩断义绝而出现再次出现了。

    他以为这个几百年来一直纵容他、宽容他、可以为他付出x命的好友，这一次也会如同以往一样原谅他、语重心长教训他、最後无奈地替他收拾烂摊子，但是他错了。

    “小伊，出气了吗？出气了的话，听我说。”

    他没有反抗，被圣枪和高级光属x裁决术打得一身鲜血，几乎连扇动翅膀都快坚持不住，但他还在可笑地尝试挽回。

    伊尔塔那却只是说：

    “我并没有生气。拉达尼斯阁下，请告诉我琉依小姐的下落。”

    “我带你去。……小伊……我……”拉达尼斯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地低吼，“你就真的要为一个你才认识没几分锺的女人，和我断交？”

    “你知道天使不会说谎，所以，我并没有生气，拉达尼斯阁下。”

    伊尔塔那毫无温度地回视他。

    “现在，请带路吧。请不要再作多余的动作，你出现在这里，我就不会再允许你逃跑。”

    “小伊，我们是兄弟！”

    “曾经是。”伊尔塔那加重了语气，“……曾经是。拉达尼斯阁下。”

    拉达尼斯气势顿萎，失去了扇动翅膀的力气，往下掉去，却被诺威疾飞而出一把拉住了後颈的衣服──风卡奈拉追上，正想揍他出气，却发现他的伤势已经重到让别人都无从下手──至少在找到琉依之前，不能继续动手。

    “真是绝妙。你失去了自己的女人，为了找她的替身，你亲手葬送了你最亲的兄弟的感情，好了拉达尼斯?索翰，现在，为了满足你的空虚，你是不是打算再找个小白脸天使，来做伊尔塔那的替身啊？”

    奥蒂拉里安毫不留情地，以恶毒而嘲讽的神情，完成了最後的落井下石。

    “你现在，还剩什麽？”

    作家的话：

    终於打开鲜了！！！救命啊这几天的鲜简直抽到奇葩的地步了…………

    大家新年快乐！今天会还有一更，是新年小剧场~

    ☆、32 深谷下

    琉依索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作为健全了十几年的人，却一下子失去两项重要的身体机能，就算过去了一个多月也并未怎麽习惯。

    “──”

    她似乎是想自语，却只是从喉咙口发出了难听的漏风的呜咽声，而就算睁着眼睛，眼前也一片漆黑的感觉，更是让她十分不好受。

    但是现在是绝佳的机会，对那个拉达尼斯有再大的怒气，她也决定暂时放下──找到机会逃出去、尝试治好自己──起码是眼睛，然後再卷土重来报这大仇。

    虽然她也知道，治好自己的眼睛的希望十分渺茫──别说是已经被割掉的舌头了。

    但她不敢去想治不好的情况，只有不停地说服自己三界这麽大，难保有什麽能让残伤复原的秘法呢──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绝望包围之中，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和自信。

    就算是被废了双眼和舌头的琉依?菲利亚，也依旧是红巾导师。

    首先要找到的是自己的包裹。

    那个包裹里装着联络卡铃黛尔的联络晶石，负数级别的卡铃对付no4级别的拉达尼斯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只要能联络到她求助，一切就有转机，但那个包裹在她被拉达尼斯劫持之後被他随手丢在了某个客厅的角落，现在，那个包裹有没有被拉达尼斯处理掉、她有没有被挪过地方，都不得而知。

    五感是如此重要──直到此刻，琉依才对此有了异常清晰的实感。

    但不管怎麽说，那个包裹，找总是要找一下的，拉达尼斯这次出去，什麽时候回来不知道，她得抓紧每一秒时间。

    但是她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能出去的出口，地毯式地用手探了一圈，也没到类似包裹的东西，唯一不知道该说是好笑还是讽刺的是，房间里的绝大部分东西──尤其是坚硬的和锐利的──都包裹上了一层软绒，让琉依跌跌撞撞四处磕碰的时候没有被碰伤和砸伤。

    作为恶魔能想得这麽细腻还真是难得──可惜，这种不合时宜的温柔，琉依半分都不会领情。

    早这麽体贴人，塞尔其娜说不定也不会死得这麽早，而她和他之间，说不定永远都没有交集，就算有了冲突，也不至於让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更何况，都把人弄残了，再假惺惺地表示疼惜，谁买他的账啊。

    琉依的嘴角勾起了嘲讽的表情，慢慢到疑似柜子的地方站定。

    找不到逃难的包裹，找找自己的衣服也好。她已经受够穿塞尔的衣服了──塞尔个子比她小，x部却又比她大，她的衣服穿一小会倒觉不出什麽，经常穿着简直难堪无比，浑身紧得难受，惟独x口空荡荡的。

    塞尔其娜?布鲁内尔，你连身材都要和我作一下对才舒服吗。

    当然，琉依也知道塞尔是完全无辜的，怪她纯粹是恨屋及乌的迁怒，只不过每天变着法子暗骂拉达尼斯已经连她自己都腻味了──这一个月来，拉达尼斯和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当然的，琉依已经无法说话了自然无法交谈，而她面对那个恶魔，已经连表情和手势等一切仅剩的交流方式也不想施舍，所以绝大部分时间，是拉达尼斯对着她，神经兮兮地和假想中的塞尔说着r麻的甜言蜜语，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琉依会放空大脑发呆，免得自己被那些话给雷得七荤八素的。

    ──真是无趣，我家诺威说情话可比你可爱一万倍。

    单方面的互动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这期间，琉依完全处於一声不吭随他折腾的木偶形态，而拉达尼斯则把自欺欺人发挥到了极致，塞尔来塞尔去的，关怀体贴备至，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却还是对这种替身游戏乐此不疲。

    要说唯一让她勉强松一口气的就是，拉达尼斯并没有侵犯她的身体。

    本来以为都到这地步了，被当做塞尔的替身的话，这恶魔肯定会动些下流的脑筋，但──他大概是催眠自己催眠得太入戏了，认为“塞尔”的身体很弱，所以g本不舍得碰她，这点琉依自然很乐见，之前还好说，既然和诺威确定了关系，她自然是不想随便和其他男人的身体有染的。

    琉依的手在柜子里了一整圈。

    ──可惜了，柜子里面确实有不少衣服，却惟独没有她原本的那一套。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衣服口袋里那块用作绝招的“克罗奈卡叹息”魔石估计也被拉达尼斯收走了，琉依不得不叹着气，重新回沙发中躺下。

    厌世的负面情绪在她一安静下来之後就不管不顾地涌了上来，琉依自认自己很善於调整心态，这一回却怎麽安慰和鼓励自己都没什麽效果。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和她耳语着黑暗而消极的话语。

    “死了算了。苟活到这份上，完全没意义。”

    “难道要一辈子过这种人偶般的日子？”

    “拉达尼斯让你不痛快，你就算自损一千，也得伤他八百！”

    “现在这种又瞎又哑的样子，还有什麽用啊？连诺威看不看得上都成问题了吧？”

    琉依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头发，咬紧下唇。

    只是哑了和瞎了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就这样就想着去死？那那些天生就失明或是失声的人岂不是别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振作点，琉依?菲利亚！

    结果，这种鼓励却成了反效果。

    每在心中说一次，心头的不安和放弃就放大一分，而被她压抑到记忆深处的诺威的脸，却愈加清晰。

    诺威，诺威──你不会不要我吧？不会嫌弃我吧？不会离我而去吧？我好不容易，才动一次心──不计较种族、观念、甚至是一整个世界的隔阂──！

    下一秒，琉依浑身一震，从混沌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干什麽？不光是身体受损，连j神也变得如此脆弱了吗？！

    越是这样，越是会被诺威看不起吧！

    她腾地从沙发中站起，拍拍自己的脸颊妄图给自己打气──再在屋子内调查调查看看有没有什麽东西可以利用吧，坐以待毙再怎麽也和她的风格差太远了。

    结果，还没动，门却开了。

    进来的是拉达尼斯，这段时间，琉依对他的脚步声已经非常熟悉。

    她漠然地站定，等着恶魔靠近过来，却不想恶魔走了几步，到她身前站定，了她的脸颊。

    “──你哭过了？”

    琉依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有些湿湿的，她讥笑着垂眸，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脆弱还是嘲笑恶魔的关心。

    恶魔沈默了几秒，然後开口：

    “…………琉依。”

    这叫法简直是破天荒，让琉依惊讶地抬了一下头──这恶魔，不打算继续玩替身游戏了？

    “很惊讶？哈哈，也是，我在你眼中，大概就是个小丑吧。”

    ──你知道就好──琉依不无讽刺地歪歪嘴。

    “我打算送你离开。──这里是索翰大峡谷底部，除了索翰血统没有人进得来。我会把你送回伊尔塔那这里。这段日子，很抱歉。”

    琉依有一瞬间彻底懵了，她考虑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这恶魔会主动释放她──不，她考虑过，那就是若干年之後，她容貌已经老去，恶魔无法接受塞尔美貌不再的情况，於是把她丢出去自生自灭──或者，干脆杀掉了事。

    但是现在，恶魔说要放她离开？怎麽突然改变了主意？

    恶魔在她微愣的时候，已经弯下身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不用惊讶，没什麽y谋，是小伊让我这麽做的。……我失去了塞尔，我不能再失去他──我要拿你去换他的原谅，就这麽简单。”

    哎啊哈哈哈哈。

    琉依在听到恶魔的回答之後，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这一辈子，难道就是由这句话来循环而成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j神胜利法在作祟，之前y暗的情绪，因为这恶魔的答案而散去了不少，琉依甚至有些懒得去对他愤怒了──你说一个正常人，对着一个永远不知道珍惜他人、把握感情，永远都是失去了才知道後悔的可怜虫计较什麽呢？

    琉依表情中的讥讽太明显，拉达尼斯竟然也跟着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肯定在笑我──但愿这次，还能挽回。”

    他抱着她，兜兜转转走了十几分锺，琉依的皮肤总算是接触到了久违的流动的空气。周围听起来确实是峡谷地带，呼啸的大风把她吹得衣服头发都乱飞，但恶魔似乎完全不在乎那些气流，扇动翅膀稳稳地带着她慢慢上升。

    “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再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

    拉达尼斯一边飞一边轻声低声开口。

    “……其实，我早就知道塞尔永远也回不来了。就算我从哭灵平原，花上四千年寿命扣下她的灵魂，再跑去地上界把她的灵魂洗净记忆放进一个新生婴儿的身体里。我也知道──这十几年过去，那个少女肯定已经长成了和塞尔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琉依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塞尔，永远没有办法和我再次见面了。──就是因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我才忍不住追逐她的虚影，哪怕只是相像也好，我想再见见她──我很怕忘记她，恶魔的寿命，太长了。”

    恶魔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我……其实也很清楚，你和塞尔没有半点关系，你们长得像，完全是巧合。因为那个被我塞进塞尔灵魂的少女，是个魔族，她是紫发红眼，我偷偷去看过一次，她和塞尔一点都不像──你，她，塞尔，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早点有这觉悟该多好啊──琉依想翻白眼，可惜受伤的眼球，动一动就牵得她头疼无比。

    “我知道这一点，却为了满足自己而伤了你──明明你的个x，应该也是我很欣赏的类型。不仅如此，我还伤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兄弟的感情──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清醒过来，你那时候对我说的话有多正确。”

    他迎着风低喃着。

    “……如果我那个时候听进去了多好。这样我不但不会失去小伊，说不定还会多一个朋友。”

    “…………”

    “我是不是很混账？可我现在又要怎麽办？如果小伊他真的不愿意原谅我的话，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出现一个和小伊长得很像的天使的话，我会不会真的再犯浑一次？”

    “………………”

    “如果我没弄掉你的舌头就好了，你肯定会给我准确的意见的对吧？你非常聪明，也很犀利。”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你的示弱和反省来得太迟了，拉达尼斯──最终，琉依也只是保持着冷淡而嘲讽的笑容，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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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血灵献祭

    “……琉依小姐，你……”

    听到天使伊尔塔那的声音的那一刻，琉依知道自己彻底安全了。

    她被从拉达尼斯怀中接到了另一人的怀抱中──对方的手臂比拉达尼斯要细上一圈，但也j瘦结实，从他的身上，可以闻到一股圣洁而清新的气味，传说天使的羽毛生来就带有那种生物x的香味，地上界甚至还有把天使羽毛加热融成粉末做成食用香料的贵族级料理，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她为自己在此刻还能胡思乱想感到好笑，一只手带着颤抖，了她的眼角。

    “琉依小姐，你的眼睛──”

    琉依抿嘴，对着伊尔塔那摇摇头，然後又张开嘴，指指自己喉咙，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

    从她上方，传来了天使的吸气声，抱着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紧绷起来，那种自责和痛苦甚至弥漫到了空气中，让琉依心情有些复杂。

    对伊尔塔那，其实她是有点责怪的──他作为朋友，本应是最了结拉达尼斯的人，但他却叫特意来拉达尼斯与她相见──这是这场悲剧最早的导火索，可想而知，伊尔塔那并未仔细思虑就作下了草率的决定。

    但她知道，责怪这个好心的天使全无意义，天使和恶魔其实一样，纯白与漆黑的体质让他们对感情的理解和表达都有残缺的部分──恶魔很难学会爱，而天使则很难贯彻起码的怀疑与提防。

    而此刻他的痛苦，就算琉依什麽表示都没有，也已足够折磨他了，琉依完全不想对他落井下石。

    “……拉达尼斯阁下，你竟然对一个与你毫无过节的女子下手如此狠毒！……就算是把她当做塞尔其娜的替代品──这就是你对塞尔表达爱的方式吗？！──你剜去了她的舌头，刺瞎了她的眼睛！”

    伊尔塔那怒不可遏，他将琉依轻轻放在了某个松软的座椅中，接着琉依就听到了长枪在空气中挥动的声音。

    “她是人类！！不像我们，身体损伤了还能自动修复！你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却──”

    “小伊──”

    “你是不是还觉得在身为处刑者的你手中，能存活就是你大发慈悲了？我不明白，对着灵魂如此美丽的人，你怎麽下的去手？”

    “──现在解释理由太晚了，小伊，你听我──”

    “住口。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任何话。”伊尔塔那冷声打断了拉达尼斯那有些急切的声音，“我把琉依小姐从你手中要了回来，以此为条件，我让诺威阁下和风卡奈拉在隔壁等候。……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全尸？趁我尚且能控制怒气的时候，赶快消失在我面前！”

    但是琉依却没有听到恶魔振翅离去的声音。

    “好吧，我不说没用的东西──我有方法治好琉依。”

    恶魔的下一句话，让琉依猛地在座椅中坐直了身体。

    “我可以告诉你，条件是──”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拉达尼斯阁下。”伊尔塔那再次冷冷地打断，“你想告诉我，便告诉，不想，我会带她去天上界求救诸神，就算打破我从未因为私情而向诸神求助的先例，我也会治好她──这是我的责任。”

    “别傻了，小伊。”拉达尼斯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过却带着几丝嘶哑和酸涩，“你和诸神、诸魔神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你哪次见他们因为私情使用过力量？那是‘\法则’控制着的东西！在法则之下，那群被神格这顶大帽子压着的家夥，空有力量却完全无法肆意使用，反倒是比我们还不如！你觉得求助於他们，事情会有什麽进展吗？”

    “…………”伊尔塔那显然是在考虑拉达尼斯说的话，看样子这话还有点道理。

    “你以为我会和你谈条件？”拉达尼斯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别这麽绝，把我们几百年的交情说断就断。”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拉达尼斯阁下。”伊尔塔那叹了一口气，“我对此发过誓，而我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你太让我失望。”

    “你的誓言只是与我恩断义绝──但是未来怎麽样，你并没有发誓吧，我们可以重新──”

    “拉达尼斯阁下，请不要废话了。一句话，说还是不说？”

    “…………说。”

    最後，还是处刑者落了下风。看样子在这拉达尼斯的心目中，伊尔塔那确实非常重要。

    於是，伊尔塔那走到了琉依身前蹲下仰头看着她：

    “琉依小姐，我去叫诺威阁下与风卡奈拉阁下进来，可以吗？”

    琉依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她还是有些怕见到诺威，怕自己现在的样子，让诺威对她心生间隙，怕被嫌弃，被觉得累赘──她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完美的一面。

    但是立即，她就压下了这个念头，对伊尔塔那点了点头。

    ──她的诺威，不是这样的人。

    伊尔塔那得到了琉依的同意之後走向门外，没过多久，两道焦急的脚步声响起。

    ““琉依！””

    见到琉依的诺威与风卡奈拉不约而同地大喊了一声，凑到了琉依跟前。风卡奈拉想说些什麽，但因为他自己对没有保护好琉依的事有些心虚，嘴唇动了动还是什麽都没说，而诺威先是很兴奋地把她按在怀里蹭了好一会，渐渐地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琉依眼睛一直闭着，也没有出声。

    “琉依──？”

    “拉达尼斯毁了她的双眼和舌头。”伊尔塔那神色暗沈地在一边解释道，而这句话一出，两个恶魔立即暴起，冲着拉达尼斯就冲了过去。

    “没问题麽？相比治好她，你们觉得揍我一顿更重要？”

    拉达尼斯的话，在最後一刻止住了诺威的拳头，但风卡奈拉的魔力剑刃却刹车不及，直接击中了拉达尼斯的腹部，把他整个人撞进了背後的墙壁里，不说肠子立即淌了出来，整面墙都被糊得血迹斑斑。

    “嘿，真厉害啊──果然是排名比我还前两位的。”

    和在伊尔塔那面前的示弱态度不同，拉达尼斯似乎并不打算在诺威和风卡奈拉面前也展现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算浑身是血，他还是在笑着。

    “你有办法治好琉依？她可是人类，身体修复不了！”

    风卡奈拉和诺威两人的杀气几乎浓到实体化，甚至一边的琉依都受不了似的皱着眉轻呼了一声，那嘶哑突兀的声音让琉依瞬间闭上嘴巴，而风卡奈拉和诺威立即回神，双双退回琉依的身边。

    畜生！老子都恨不得含在嘴里供起来的人，竟然被你这麽折腾！

    她被我囚禁的时候，手臂不慎划开一道口子都两三天才好，你竟让她受这麽重的伤！

    如果两只恶魔的视线可以杀人的话，恐怕拉达尼斯已经死了几百次了。而现在，那个血泊中的处刑者依旧带着微妙的笑容地看着他们。

    “我有好几种方法救助她，但是目前满足条件的只有一种──‘血灵献祭’。方法很残忍，但确实可以以最快地效率让她恢复，怎麽样，要听吗？”

    “还不快说！”

    诺威爆喝起来，但琉依听到血灵献祭这个名字之後却起了不祥的预感，她索着，拉住了身边诺威的手。

    诺威扭头，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了她的脸：

    “别担心，绝对会治好你！”

    琉依焦急地发出了一串漏风的声音，少了舌头，她发出的声音g本没人听得懂，而此时对面的拉达尼斯已经再次开口。

    “小伊，带琉依回避一下，我告诉这两个恶魔血灵献祭的方法。”

    伊尔塔那不满道：“为什麽我和琉依不能听？”

    “我说了，这方法很残忍，是‘地下界’特有的禁咒，你和她都没办法办到，只有这两个恶魔可以，而这个方法，是恶魔之间才能流传的古代机密，我告诉他们，由他们选择要不要执行──你们俩，等着就好。”

    伊尔塔那踌躇半晌，最後还是点点头：

    “不要再让我失望一次。”

    然後安抚着琉依那焦急而虚弱的抗议，把她抱离了房间。

    天使以为琉依是在担忧诺威和风卡奈拉，他认为拉达尼斯现在肯定不敢再弄什麽么蛾子出来，而琉依，在离开房间的那一瞬，无奈地低叹起来。

    ──伊尔塔那，依旧没有学会狐疑。他虽然和拉达尼斯恩断义绝，但潜意识里，依旧对他保持着信任。

    琉依和伊尔塔那离开後，拉达尼斯开始解释。

    “血灵献祭这东西，简单地说，就是向灭神特塞威尔的亡灵碎片，供奉自己r身，把自己碾成r泥，变成一个血池。这个过程非常痛苦，痛苦得你会觉得自杀都是件愉快得不得了的事。”

    诺威和风卡奈拉同时沈默了，过了一小会，风卡奈拉开口：

    “……你怎麽知道？”

    “因为我献祭过一次。要是没有那一次的话，这回我倒是想献祭我自己，这样小伊肯定立即就心软了。”

    “你献祭过一次？把自己变成血池？”

    “你在奇怪我怎麽现在好好的？因为血池是‘活的’啊，恶魔只要活着，就能慢慢修复自己的身体吧？过个几十年，就能长回原样了──只要你能保证这血池在这些年内依旧保持完好。”

    “然後呢？”诺威冷声追问，“把自己变成血池，然後呢？”

    “集结一个恶魔生命中最强力量的血池，当然是什麽泡进去治什麽了。当初小伊差点被拦腰砍成两半，我不还是把他救回来了？”

    也就因为当初伊尔塔那的那一次掩护，拉达尼斯才放下防备与这个夙敌种族的伊尔塔那结交──但是血灵献祭的事，拉达尼斯却并没有告诉他，这个天使总是很容易自我苛责，他并不像看到身边的人整天皱着眉头──因此成为血池消失的那段日子，拉达尼斯借扎哈的口，说自己去地上界疗养休息了，几十年的时间对天使来说并不长，伊尔塔那甚至没有来得及怀疑扎哈说辞中漏洞百出的疑点，拉达尼斯已经回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进行血灵献祭，就能彻底治好琉依，对吧。”

    “是，她的伤，至多泡上一周就能好。”

    “那我──”

    “我明白了，我来。”

    在风卡奈拉才说出一个字的时候，诺威已经神色平静地说完了整句话。

    ──他犹豫了一秒，而诺威连一秒犹豫也没有。

    风卡奈拉在这一刻，终於隐约明白了琉依选择诺威的原因。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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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痛别离

    拉达尼斯和诺威、风卡奈拉的交谈花的时间很长。

    直到两个小时之後，在隔壁房间等的心焦不已的琉依和伊尔塔那才等到了开门的声音，花的时间这麽长，就算是心思耿直的伊尔塔那也发现了不对劲，三只恶魔一进门，伊尔塔那就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拉达尼斯的领子：

    “你……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麽方法？”

    “放心吧，虽说有点儿损失，却不会有谁丧命──在地下界，能有这样的方法很好了吧？”

    “你别想用这种暧昧的说法糊弄我，拉达尼斯阁下！”

    “问题是，小伊，当事人已经接受了这个方法，就算你现在拦，也是拦不住他的吧。……对麽，诺威？”

    伊尔塔那闻言往诺威这边看去：

    “诺威阁下，请不要全信拉达尼斯的话，如果是什麽很不妙的方法的话──”

    “啊──没事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诺威用平静的、满不在乎的声音打断了天使的话。

    “事不宜迟，我会尽早开始的──你们能出去麽？我想和琉依单独待一会。”

    伊尔塔那还想说什麽，但撞见诺威那充满拒绝的眼神之後，他最後还是放弃了，神色恹恹地瞪了拉达尼斯，垂着翅膀走出了房间，拉达尼斯当然不愿意这位老友对他的印象继续变得更差，急忙追了出去。

    而风卡奈拉，在看了诺威一眼之後，也慢慢地後退了一步。

    如果琉依尚有视力，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惊讶无比吧──那个之前如此强横，怎麽都不肯退让的风卡奈拉，现在，却自动对着那个比自己弱的情敌退了一步。

    “我出去走走。”

    他用嘶哑、酸涩的复杂声线开口。

    “你们谈完了就来外面找我吧。”

    琉依对风卡奈拉的配合有些意外，她冲着风卡奈拉出声的方向歪了一下头。

    风卡奈拉对琉依的回应有些动容，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对她伸出了手。

    想要她的脸颊，想要亲吻那紧闭的眼睑，想要将她抱进怀中，拍着她的背和她说，不要紧有我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但他，现在不得不将这麽做的机会让给那个诺威。

    毕竟，这一次的失败，是他亲眼见证的，那犹豫的一秒，将他永远地打上了败者的烙印。

    他比诺威强大，比诺威知道的东西更多，甚至外貌也比诺威要俊美，但他却再不敢说，他比诺威更爱琉依。

    风卡奈拉有些自嘲：堂堂no2，却连一个三十几名的勇气和魄力都没有。

    “你的眼光不错。”

    最终，风卡奈拉如此屈辱而又直率地赞扬道，纵然手心被他握出了血迹，他依旧咬牙切齿地承认了这样的事实。

    他总不至於──连承认失败的肚量都没有。

    “……诺威，确实是值得你喜欢的人物，我输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乎可以察觉出来的不甘，甚至是难过和不舍，但他的声音，也依旧如同以前一样，果断坚定，毫无迷惘。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在琉依惊讶的表情中，快步离开了房间。

    ──风卡奈拉是吃错什麽药了？

    琉依一脸疑惑，拉住一边诺威的手，示意他解释一下，但是诺威却并不回答。

    琉依立即猜到，肯定是救治她的方法上，有很大的问题，她立即拉住了诺威，重重对诺威摇摇头，怕诺威不理解她的意思，她把诺威的大手摊平，在他手心写起字来：

    “救助我的方法，是什麽？”

    “……是类似献祭的东西。不过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诺威含糊地回答着，但仅仅献祭二字，就够让琉依不安了。

    琉依眉头一皱，继续在诺威手心快速写：

    “不要用这种方法。我就算不复原也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

    诺威将她从沙发中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在意。……你的眼睛这麽漂亮，你的声音这麽好听，要是以後都无法被你看着，听到你的声音，我会不爽死的。更重要的是，以你的个x，我不想你在这种不便带来的屈辱中渡过余生。我们以後的日子还长得很呢，我怎麽能让你这麽凑合着过下去。”

    琉依用力摇摇头：

    “但是，我不想你受到什麽伤害。”

    “放心，恶魔没人类这麽脆弱，就算受伤也会自己修复不是麽？付出一点伤痛就能换来你的眼睛和声音，很合算的。”

    见琉依还是用力摇头，诺威有些无奈，但也坚定地拿双手捧住她的脸：

    “琉依啊，本大爷也是有骨气的，这麽做，是唯一能证明我比风卡奈拉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事了，不跨过风卡奈拉这条坎，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彻底说服自己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琉依眉头皱得更紧：

    “为什麽要这麽在意风卡奈拉？我选择的是你！”

    “对，正因为你选了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过上绝对不会後悔的日子。我一定要让你，完好而幸福地活着。”

    诺威一边说，一边用难得的温柔动作吻了吻她的双唇。

    “……等你治好了，我修复完毕回来了，我们……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签契约也好，和地上界的人一样结婚也好，抚养小孩也好。──再也不分开，怎麽样？你要去哪里──无论是地上界还是地下界，我都会跟着。”

    琉依喉咙口一阵酸涩，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

    “等你回来，要多久？”

    诺威迟疑了很久，最後还是老实说了：

    “几十年吧。”

    琉依忍不住笑了出来，但随着那一声难听的呼气声，一道y体从她紧闭的眼眶中滑了下来。

    “几十年，我都成老太婆啦。”

    诺威一愣，然後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怎麽，在担心这个啊。放心，你就算是老太婆，我还是喜欢你。”

    ──傻瓜！

    琉依在心中无声地大吼了起来，眼泪却淌得更汹涌了，拼命拉住诺威的衣襟，表示自己不接受这种救助。

    而诺威却故意做出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邪气表情，一把把她推倒在沙发中。

    “──接下来。既然咱们要分别一阵子，今天就让我吃个够吧？”

    琉依拼命挣扎起来。

    并不是不愿意亲近诺威，而是这种几乎接近於离别践行一样的亲近，让她的思绪完全被那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无助和悲伤所占领了。

    她想用魔法，但是无法咏唱咒语，她想大声告诉诺威与其分开几十年，不如就这样带着残破的身体和他一起活下去，但是诺威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再让她写字，她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四肢阻止诺威的靠近──因为，一旦允许了接下来的事发生，诺威或许真的就──真的会丢下她离去！

    结果，这最後一次亲昵，诺威是骂骂咧咧、以几近强暴的方式地完成的。

    琉依一开始无声地大哭着抵抗他的入侵，後来却又死死抓住诺威阻止他的离去，无论诺威怎麽好语相劝，恶言相逼，她都绝望似的紧紧箍着他的脖子，像个闹脾气的小女生一样，挂在他的怀中不肯放开。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我宁愿就这样又瞎又哑，也不想自己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以那虚弱而苍老的模样！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你就如此不想看见我残缺的样子吗！！我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本来就是时间啊！

    琉依用唇形一遍一遍地挽留，但是诺威却硬是狠下心来，伸手往她後颈一敲，让她失去了意识，然後慢慢地掰开了她攀着自己的手。

    他把她的衣服重新穿好，仔细地整理整齐，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中，将一边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後他蹲下来，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仔细地、长久地端详着她，用手一遍遍抚过她的脸颊、鼻梁、嘴唇，像是想要把她的样子，深深烙进自己的记忆里。

    然後，最後，他还是站了起来，慢慢地、艰难地後退着。

    ──诺威，并不是不害怕被绞成r泥的痛苦，也不能坦然忍受几十年的分别，他只是相比之下，更想让琉依能健全地活下去，让她的美丽灵魂，不会因为那些伤痛和屈辱，在漫长的时间中蒙上y影。

    因为，他了解琉依──以她的x格，就算表面上面没有任何表示，她在内心，会一直在意着自己的残缺。

    残缺带来的不便、残缺带来的自卑、残缺带来的！病。

    正因为她的内心是如此高傲，所以，这些不可挽回的伤害，成了她难得的、致命的弱点和y影──而她绝不会让他人看出这一点，表面上，她或许会依旧坚强豁达而乐观地活着，克服这些带来的各种问题，但私底下，她或许会日复一日地加重她的自卑吧。

    “诺威会不会嫌弃我”、“诺威会不会丢下我”、“我这样还能站在诺威身边吗？”。

    就算不是未来，就算仅仅是现在，诺威就已经从她的气息里，读出了这样隐晦而敏感的信息。

    所以，就算害怕着，忌惮着，他依旧没有犹豫。

    对不起，琉依，那麽坚强高傲的你，却因为我的狠心而哭成这个样子。

    但是自豪吧，我能把原本夺不会来的东西，替你夺回来，我能把你被削弱的骄傲和自信，重新返还给你。

    这是，风卡奈拉都没有勇气去做的事。

    “等我，琉依。”

    他压低声音如此告别着，最後果决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在起降台上，找到了风卡奈拉。

    “我差不多能猜到你想对我说什麽。”

    风卡奈拉背对诺威轻声开口。

    “……放心，你不在的日子，我会替你保护她。”

    诺威犹豫了一会，最後咬了一下牙：“我不在的时候，你……”

    “你想说什麽呢？”风卡奈拉打断了他，“你不在的时候，我能代替你拥有她麽？你是觉得这一次的离开，对她太过狠毒，狠毒到你觉得无颜见她，所以拉上我这个备用的来安排她接下来的人生？别在我对你评价好歹上来一点的时候，又让我看不起你。”

    诺威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你倒是真的用心啊。”

    风卡奈拉嘲讽地回过头看着诺威。

    “只要能让她幸福，就算把她让给情敌都无所谓。只是，凭什麽我要接受你的同情和谦让？你想用这种方式侮辱我吗？你又怎麽确定，我会乐意接受这样的拜托呢。”

    风卡奈拉站起身来。

    黑发红眼的恶魔，在烈风中气宇昂轩地抬头站着，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被他所正视一般高傲地眯着眼睛。

    然後他走到诺威的身侧，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觉得欠她，就用重逢後的时间百倍偿还，觉得实力不足，就豁出一切充实自己的力量，担心她在分别的日子过得不好，就尽全力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但无论如何，都别这麽容易把胜利的殊荣拱手让人，这麽做不但身为恶魔失格，又置我这个败者於何地？你是想说，我输给了一个奉献主义，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愿掠夺的胆小鬼失格恶魔吗？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靠别人让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掠夺，别剥夺我的乐趣。”

    诺威静静地站着，待风卡奈拉说完，即将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横走了一步，拦在风卡奈拉的面前，露出了他那招牌的──张扬而放肆的笑容。

    然後他伸出手，轻轻捶了一下no2的肩膀。

    “你小子，真不错。”

    风卡奈拉表情平静，也没继续说什麽。但是两只恶魔知道，或许他们从来不愿意承认那种东西，但有时候，这种互相理解、互相认可──可以称之为友情的东西，出现得就是如此自然和简单。

    “那，我走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可以在保护琉依的时候卯足劲试试追她──虽然，我觉得能追到的可能x非常小吧。”

    “我知道，但总归得试上一试。而且不管怎麽说，她的契约恶魔的位置，已经承诺给我了。”

    “她承诺了那种东西！怎麽没和我说！”诺威瞪眼，“……哦对，她现在也说不了话。算啦，契约恶魔什麽的，越强越好，你要当就当呗，反正我最想要的位置又不是这个，而且，我相信她。”

    起降台沈默了一小会。

    “我走啦，手下败将。”

    “……早些回来吧。”风卡奈拉背向诺威，“真正能给她笑容的，只有你。”

    “血祭大概要三天才能完成，位置就是当时说好的地方，把琉依带过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别叮嘱这些细碎的东西，我不想被一个三十几名怀疑自己的能力。”

    “好吧好吧。”

    诺威撇嘴摆摆手，张开了翅膀用力一跃，然後消失在了黑色的天幕中。

    而风卡奈拉则慢慢退回室内，走向琉依所在的房间。

    有了独占她几十年的时间，但此刻，他一点都感觉不到高兴，有的，只是无边的耻辱、空虚──

    以及一丁点的敬佩与悲伤。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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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段已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