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罗曼欧米加里亚 作者:红渊
☆、00 楔子
──罗曼欧米加里亚──
roan ogaria
“嗯──”
少女强忍着指尖的疼痛,在鲜红的召唤圆阵中用力划下最後一道。密密麻麻的如尼文字整齐地排列在标准的大型六芒星阵内部、结合着各种带着邪恶的象征意义的图案,组成复杂的暗红纹路。
为了成功率,她放弃了用宿灵石粉末溶y,而是直接划破手指在chu糙的地面,按照事先认真描绘的草图仔细地描画。这种情况让她联想到练习字体时候的对帖临摹。
如果是更有才华的魔法师,或许不需要用血来画召唤圆阵、也不需要画得如此j确不差分毫吧。
她站起来,揉揉跪得已经成一片chu红的膝盖。
再检查了一遍,六芒星没问题、附加言灵句没问题,循环回路也没有问题,界定标示也按照计划,j确地颠倒了位置。
她将放在一边的布袋仔细地背上,再三地绑紧在自己身後,然後取出了腰包中的一卷羊皮纸。
那是为了防止咒文出错,事先抄写好的。
已经背诵了无数遍,但是为了更为确切地咏唱,她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能弥补才华的,只有千万倍的努力与谨慎。
“rac rac siss……”
“weipf weipf aquaa……”
“tua firuc itia ra teipf cea……”
没有使用通用语,而是使用了最古老的“阿卡迪亚吟唱法”。
“phis tars cras rias toasis greda!!”
召唤圆阵在喃喃的咒语声中散发出不详的红光,少女的嘴角淡淡地弯起,再次确认了一下背後的布袋的位置,踏入了圆阵的中央。
“再见了,达因西亚。”
少女的脸上并没有成功发动圆阵的喜悦,因为那是千万次的练习与无可挑剔的事先准备的铺垫下的──必然的结果。
“再见了,达因西亚。”
她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就像是遗言一样。
☆、01 乞生者
恶魔风卡奈拉咀嚼着口中的碎骨,百无聊赖地拿余光瞟着跟在身後已经看不清容貌的人型。
如果不是因为那家夥身上没翅膀、灵魂又很奇怪,这种程度的灵子力连当晚餐都不值得,他也不会正眼看一秒吧。
他不喜欢吃血管,於是从将咬了一半的血管与一大团夹杂脂肪的碎r从嘴边拉了出来,只留下软骨,满意地嚼着。
那人型见他将食物的残渣丢在地上,猛地动了动身体,然後吞着唾沫观察着风卡奈拉的举动,见他并没有挪动的意思,竟然扑了上去,捧宝贝似地抓起了那团粘着血管和脂肪的碎r,拿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不能说是衣服,只能说是蔽体的破布──擦了擦上面的泥尘和唾y,塞进嘴里大口吞咽起来。
“哼……”
风卡奈拉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了唾弃且鄙夷的嘲笑声。
这个人型跟着他已经四天了。
最先碰到他的时候是因为自己与扎拉克瓦撕杀,翼骨受了伤而不得不降落在耶蜜尔森林。降落的时候,这个人型正和几个低等恶魔难看地滚打在一起。武器是削尖的木棍,也完全没有战术与招式,只是凭着本能、嘴里嚷着意义不明的吼声,一下一下戳着扑倒在自己身上想要啃食的低等恶魔。
风卡奈拉当然没出手的意思,坐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只管看好戏,顺便等着自己的翅膀再生。
难看的搏杀终於结束,人型喘着chu气,从腰间解下一个疑似动物消化器官的东西──他用它来盛水──清洗身上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口,然後在旁边的树g边挖着,揪出几株红色的药草咬了几下就随意地拍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风卡奈拉挑了挑眉,虽然急救常识还不错,但是这种程度的伤也需要这样管理吗?难道他没有再生能力?
人型这时候已经扑在那几具刚才被他打倒的尸体上撕扯r片,然後囫囵吞下去。他吃了几口,然後扭头大口吐起来,接着又继续吃、又大口吐,周而复始,那声音弄得风卡奈拉心烦意躁,简直想杀了那家夥图个安静。
不过那人型的灵魂却让风卡奈拉的好奇心被点燃。
中心是美丽的透明橙红色,慢慢地旋转着,外围却包裹着像是泥浆硬化而成的、污脏无比的硬壳。简直像是硬把天使与恶魔的灵魂揉在一起的产物。
反正自己也不饿,即使饿了,食物也能轻易找到,有趣的东西却不是随随便便就出现的。
於是当那个人型发现风卡奈拉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之後,就一直保持着大约20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後。
风卡奈拉大可以飞走,因为对方没有翅膀,想要甩掉他的话,随便飞上一段路就行,但是他没有这麽做。
若说是怜悯就太可笑了,风卡奈拉这辈子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觉。
他只是想知道那个没有翅膀的鬼东西到底会干些什麽出来。
说得再直白点,他在玩,玩一个观察迷样生物的游戏而已。反正什麽时候厌倦了,捏破他的喉咙不需要一秒。
那个东西很弱,但是并不笨,对杀气也很敏锐,也很擅长隐匿自己。
耶蜜尔森林并不是个平和的地方,这里栖息着很多低级的恶魔或者魔兽。开始风卡奈拉还在奇怪,为什麽以他的体能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看来是靠了值得称赞的智慧。
尤其是当那个东西发现低级的恶魔不敢靠近风卡奈拉之後,他更是打定了跟在後头的决心。
不近也不远,不期待不信任,看上去像个野兽,却无比清醒地,选择消耗最少能量保证自己安全的生存道路。
风卡奈拉偶尔干掉不知死活扑过来的魔物顺便打牙祭的时候,他就会礼貌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直到风卡奈拉吃得差不多,他才会征求同意般地去碰触食物的残渣,偶尔风卡奈拉吃得高兴不想被分食,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会乖乖地呆立在一边,哪怕空腹的叫声响得多麽可笑。
那东西的胃口很小,而且不会快速再生身体上的伤口,他总是在夜晚发出强忍中漏出的细微的呜咽声,但是第2天出发的时候,唯一看得清楚的眼睛里依旧是闪着野生动物般的光芒。
人型个子中等,大约矮自己一个头,头发长而蓬乱,刘海遮住了眼睛和耳朵,脸上沾满了污泥。他们在前进中途碰到过好几条河流,但是他并没有去清洗,表明他是故意在脸上涂了泥巴让自己的容貌难以被看清,声音只听过搏杀时的咆哮,应该是年轻的男x,种族不明,当然不可能是恶魔。除此之外就难以推断了。
只有一点是可以绝对确认的,就是这家夥有着近乎扭曲的求生意识。
不论形象、不管自尊,只要能活下去什麽事都干得出来。──就算是咀嚼别人吐出来的渣滓。
能做到这地步,即使是风卡奈拉也有点难以理解了。他是高等恶魔,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即使是想象也是一种耻辱,但是眼前的人型却毫不犹豫地做了。这已经都不能简单地归纳为低贱了,难道该称赞这种求生的执念吗。
“喂,……你究竟是什麽东西?”
好奇使风卡奈拉的心情瘙痒无比,这一天,坐在某条小溪边上午休时,他终於打破沈默,说了在耶蜜尔森林的六天中的第一句话。
人型明显地猛地震了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转头看着他的风卡奈拉。
风卡奈拉看见他的嘴轻轻地开合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让他一时半会没理解过来的话。
“你……你想干什麽……?”
答非所问,而且是通用语。
风卡奈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是地下界的方言。看来对方听不懂,那就是说对方不是地下界的生物了。
“这句话该我问吧。你跟着我是想干吗?”
换成了通用语,风卡奈拉用听不出感情的口气回答他。
“……”
人型大气不敢出一口,嗯嗯啊啊地,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谨慎地看着风卡奈拉。
看来这麽下去问不出实质的东西。
“我换个问法。你从哪来?”
“…………达因西亚。”
“地上界啊……希奇,地上界的东西是怎麽跑来这里的。”
“……”
“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无聊,否则──你别以为你站的距离很安全,我至少有50种方法站在原地杀了你。”
人型怔了怔,原先打算保持沈默的他不得不开口回答风卡奈拉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被拉瑟家的人打昏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你的种族是什麽?”
“……人类。”
哈,人类!风卡奈拉好笑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那不是被召唤去地上界的恶魔,用来玩弄的──不知好歹以为能驾驭恶魔,实则只不过是对方的食物兼玩具的可笑物种吗。
人类显然看明白了风卡奈拉的冷笑的意义,他偷偷地开始向後挪动着步子。
“不准跑,过来。”
“……”
人类犹豫了,呆在原地半晌。
但是最终他还是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风卡奈拉眯起血红的兽瞳仔细地看了对方一会,驱赶苍蝇似的对他挥了挥手。
“去那边的溪把脸洗干净,还有身体也多少擦一擦,你知不知道你很臭。”
人类又是呆立半天,摇动着身子却没挪半步。
“沾上魔物的体臭容易保护自己……而且脸……”
“我不想重复我的话。”
看见风卡奈拉脸色变差,人类只得赶紧闭嘴,慢慢地挪向小溪。
风卡奈拉倒也出奇地好耐心,看来这个人类确实充分地引起了他的兴趣。约过了十分锺人类才回来,而风卡奈拉盯着那张脸诧异得说不出话。
起先的猜测是因为长得丑陋拿泥巴掩饰,但是这家夥却──
标致的美青年。被洗过的头发呈现的是柔软的淡褐色,配上碧绿的瞳孔十分相称,高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稍显强硬的脸部弧线折s着他近来坎坷的遭遇,却也表明他曾经并不是个过多接触野蛮世界的人。
“……难怪要用泥巴藏起来。”
风卡奈拉戏谑地取笑他,而人类只是深锁着眉头不与他对视。
这张脸是地下界找不到的脸。无论是发色还有瞳色在这里都很稀有,不带邪气与野x的长相也十分难得。加上这家夥又没有什麽战斗力,要是碰到稍微有点实力的女恶魔,不沦为她的x玩具才怪。
不……或许已经碰到过了,所以才会在逃出来之後拼死掩盖自己的容貌吧。
“不过,或许你能靠脸找个安全的混日子的场所不是吗。毕竟你连吃人剩饭的事都做,也不差当男娼了吧。”
人类的眼里在一刹那燃起怒不可谒的火焰,但是他依旧什麽都没说,只是走到河边捧起一团烂泥准备往脸上抹。
“够了,如果你还想跟在我後面就别搞这种化妆。”
“……”
人类露出有些难以理解似的疑惑表情,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泥团。
“你不想吃我吗。”
“等我觉得你无聊了我自然会吃的。”
“……您和那些恶魔好象不一样。”
“我是个位数。当然和那些只知道填饱肚子的家夥不一样。”
“个位数……。”
“no2风卡奈拉?梵楚。也就是说地下界除了神明我第2强。”
人类并没有特别惊讶,他只是低下头沈思了几秒。
“果然这里是地下界。梵楚──大人。”
人类在思考对风卡奈拉的称呼的时候停顿了一小会,最终选择用“大人”这个可笑的称谓,或许是为了表示对他的敬畏吧。
“如果您追求的是新鲜感的话,在下这里或许有让您感兴趣的东西。”
风卡奈拉好笑地反问:
“你想和我做交易?”
人类看了他一眼,蹲下身,从靴子的内侧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
“这个是……克罗奈卡禁咒的阿卡迪亚吟唱法手抄本的一部分。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如果有咏唱完毕的魔力的话,已经能构筑相当强力的大规模破坏型的魔法了。”
“你想用它来换什麽?”
“……我的命。”
风卡奈拉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类还真是怕死到了好玩的地步啊。
人类也不做声,默默地看着他笑到扭曲了脸。
笑够了,风卡奈拉起身走到人类跟前,一把扯过了那张羊皮纸。
“现在你连谈交易的筹码都没了,你想怎麽办。”
“……!”
人类露出了“糟糕了”的表情,然後显然为自己放松了警惕而懊悔起来。
风卡奈拉却甩了甩羊皮纸,将它塞进裤兜。
“成交。我就做你的保镖直到我觉得无聊为止吧。”
“……”
“好了,你的名字?”
“雷格纳。雷格纳?安加?法恩。”
或许是保证了暂时的安宁,雷格纳的脸上带着不宜察觉的,学者般的冷静笑容。
☆、02 力与知
这个世界有一棵巨大的树,她的名字叫做鲁娜。
生命树鲁娜,万物的灵魂从她的子树中出生,死後又再度流回树身,通过鲁娜的净化後再度流转去新生的躯体内,形成生生不息的魂之大流。
她有着成千上万的子树,通过大地与她相连,而她的本体,巍峨神圣地联通着三个世界。
天上界阿尔法洛拉,古名天界,类神种族天使,与光明派系神祗居住地;
地上界达因西亚,古名人界,占地最广,物种极其数量最多,世界树鲁娜的所保护魂之大流的中心。
地下界欧米加里亚,古名魔界,类魔神种恶魔,与黑暗派系神祗居住地;
鲁娜的树冠,直达天上界,而聚集死者之魂魄的树g,则盘扎在地下界的土地。
来说说地下界欧米加里亚。
这是个昏暗的世界,自然光源极其稀少,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苍日”──而这个“苍日”,其实是天上界的月亮一般的存在。
而当苍日落下的时候,地下界则陷入彻底的昏黑,只有一些发光动物器官、矿石和植物带来细微的光芒。
地下界又被划分成两个区域。
一个是神祗们的居住区“黛月城”,是一个悬浮在天空的极巨大的浮岛,浮岛周围有着强力的结界阻挡,没有神格的生物不经过允许是绝对无法进入的。
黛月城以外的地方生存的只有一种智慧物种:恶魔。
平均寿命4000达因西亚年,有着能飞翔於天空的强劲双翼以及强韧的生命力和可怕的再生能力,吃r保持身体能量,吃生物灵魂来增长体内的魔力,和天使一样,天生能看到生物的灵魂的模样。
但就是这样一支强悍的种族,出生率和死亡率却极高──因为他们是这世上所有物种中,最凶暴好斗的族群,亦是最直面欲望,绝不找任何东西粉饰自己需要的生物。
他们喜欢杀戮,热爱鲜血,渴求将他人践踏在脚下的力量,享受吞噬同类血r灵魂的快感,看见中意的异x,则是毫不犹豫地强夺豪取,虽然会有互相锺情而产生的婚姻,但多数不会长久,而诞下的子嗣,不是作为父母的食物,被吞下增加他们的魔力,就是被抛弃在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若是想要活下去,恶魔们,从婴儿起就要学会弱r强食,学会杀戮和捕猎,学会毫不犹豫的弑亲──那些在地下界战斗力排名靠前的恶魔,多数是将自己的父母作为人生第一餐食物,积攒力量慢慢成长起来的。
比如个位数中的拉达尼斯和风卡奈拉。
个位数之所以为个位数,不外乎是因为拥有能让敌人干脆地闭上眼睛的绝对实力。
不过如果要说起个位数的特点,就远远不止实力了。
no1扎拉克瓦喜欢童谣,喜欢到了几乎不会正常说话的地步,虽然和风卡奈拉算是“总有一天要杀了对方”的朋友关系,但是除了他身边的女恶魔奥蒂拉里安和一个有着美貌到雌雄莫辩的天使,g本没有人明白他嘴里念的那些咒语般的童谣究竟是什麽意思。
no3欧克法喜欢女人,不光是上床,他喜欢把他中意的女人认认真真地分解然後装进漂亮的玻璃瓶中保存,每天都要对瓶子说上至少2小时的话。
no4拉达尼斯被叫做“处刑者”,兴趣自然是拷问,你最好保证自己不要惹到他,否则他会很乐意在你身上研究和试验各种光怪陆离、你甚至想像不到的施虐方法。最可怕的是你在最後还活着。
no5拉芙蓝提娅,作为前5里唯一的女x,她看上去危险x相对较低,只是偶尔出现逼着城里的中等恶魔做些跑腿的差事,不过,经历过天地战争的恶魔与天使们,他们是绝对不会小瞧这个总是带着冷漠的微笑的女恶魔的,因为即使是地下界最高神明──虹之魔神费加罗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而no2风卡奈拉的兴趣,现在,身为人类的雷格纳知道了。
观察弱者。
有时候是一只受伤的年老魔兽,有时候是被扯去翅膀的下位恶魔,有时候是从妓院逃出来的半死女人,有时候是被生出来、没有吃的价值、也没有强者的资质,就这样被丢弃的残喘的小婴儿。
他会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弱者怎样挣扎、怎样地尽力延长──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自己的生命线。
雷格纳相信那绝对不是同情,因为他总是哼笑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生命最终如被掐灭的烛火般消散。
或许自己也是被他观察的其中一员而已。
竭尽所能、不择手段、用尽一切能用的智慧、体力、口才、毅力,最终的结果依旧是绕一个大圈,转回名为“死亡”的终点,风卡奈拉一定是这麽预测自己的吧。
然後你就可以再一次证明,这是个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存活的世界吗,风卡奈拉。
雷格纳无法对这种站在万物顶端的高傲观点说什麽,在这些个位数眼里,地下界除了神明或许真的就只剩供自己取乐的蝼蚁了。
那些弱者就这样尽力地、卖力地、难看地残喘给他们看吧,反正也只是出场一小会的廉价戏子而已。
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
如果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戏子,至少我的演出要能充分引起他的兴趣。
你想要看的话,我就尽力卖弄给你看──
──如果这麽做,就能活下来的话。
“我赢了。”
雷格纳将棋子慢慢地前推一格,静静地申明──风卡奈拉斜眼挑眉瞟了他一眼。
“你就不怕我心情不好直接干掉你麽?”
“……你心情不好?”
雷格纳虽然是在问他,心里却早知道答案。一个月的相处能让他彻底清楚一个人类的x格甚至想法和行为规律,别说是相对来说更为简单的恶魔的心理状态了。
“哈。”
风卡奈拉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下。
“明明规则这麽简单,但是玩起来每次情况都不一样啊。这也是一种战斗吗。对地上界住民来说。”
“是的,是头脑的战斗。”
“这种战斗打了有什麽好处?能得到食物?还是女人?还是住处?”
“能得到名誉、对手对你的尊敬……”
“那些有什麽用?”
“…………”
雷格纳无法回答他。
地下界确实是个时刻都在战斗的地方,低级恶魔吃魔兽、中级的吃低级的、高级的吃中级的、一环套一环,不停地再现与证实那异常残酷的食物链,但是地下界的战斗却很纯粹,那就是为了生存。
或许名誉还有些用,因为那能让一些杂鱼对自己敬而远之,但是尊敬之类文明世界所特有的人际情感,对恶魔来说几乎是形同虚设──他们需要的只是恐惧和服从。
“那些……对恶魔是没用的。但是人类却很喜欢。”
最後他这麽说。
“如果赢了你,让你觉得不愉快的话,我很抱歉。不过既然这种游戏的胜利奖品对恶魔来说是无用物,想必梵楚大人也不会多在意输赢吧。”
风卡奈拉在他这麽说的时候一直眯着兽瞳,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玩味,但是至少他没有去掐断雷格纳的生命线的意思。
“有意思,人类这种劣等种……想不到胆子倒还满大的。”
雷格纳谦卑地向风卡奈拉低下头,表示并未想冒犯的意思。
这个人类是真的没有自尊吗?风卡奈拉并不这麽觉得,不然他大可以不用涂着泥巴在耶蜜尔森林和低级恶魔打滚,只要靠脸让某个沈迷他外表的女恶魔来替他解决安身之道就足够了。
风卡奈拉也并不认为他对自己的恭敬是表示得不痛不痒的。起先是没有注意,之後便慢慢发现了,这个人类在对自己表示顺从的时候,总是想要握碎自己的掌心般地……狠狠地紧捏着拳头。
还是为了生存吗?风卡奈拉好奇到有点无奈了。
“我很生气呐,雷格纳。并不是因为你的胜利,而是因为你对我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在嘲笑我们一样。”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雷格纳的的眉头认真地紧皱起来,这句话看起来是真心的。
雷格纳是聪明人,风卡奈拉也不笨,这些日子来他多少也看明白了这个叫雷格纳的人类是什麽样的x格──一个月都没让他厌烦确实是破纪录的情况,这是题外话。
就像是他的灵魂一样,雷格纳的外在行为经常很奸诈。说话虚实交替、软硬相揉、总是在惹他生气的临界点又提出了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多疑,给他准备的房间里,从来不见他睡在床上过,不是靠着墙角缩成一团,就是把被单拖去地上躺地板;神经质,一有可疑的声音出现就会紧张得像是毛发倒竖的猫科动物。
然而,除去这些过度的,扭曲的自我保护行为,就能隐约察觉,那能贴切体现透明橙红色灵魂的,他真正的x格。
聪明这点已经强调多次就不多说,除此之外,他是个很认真的人。
风卡奈拉并不喜欢读书,地下界藏书也不丰富,可是雷格纳显然是个很喜欢读书的角色,为了弄到书,他把自己仅存的筹码给了风卡奈拉。
“海市蜃楼”。──那是一串来自地上界东方古国“龙瀚”的j美挂件。坠子的中心有一颗大大的r白色宝石,据说能从这里面看见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雷格纳没说这挂件是哪里来的,但是看他递过来时还微微颤抖的手,风卡奈拉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一定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但是现在雷格纳用它来换取知识。
风卡奈拉收下了“海市蜃楼”,同时守信地还给他一房间的书。雷格纳有些无奈地苦笑说个位数就是个位数,而风卡奈拉耻笑般地反问,下次你有求於我的时候要拿什麽给我?
只是风卡奈拉发现,看书的时候,能从轻易从雷格纳脸上看见毫无防备的认真的笑容,这才是他最原始的表情。
如果不是被威胁到了生存,雷格纳应该是个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对自己和他人都格外认真、理智而又廉洁、活得十分有干劲的人。
想到初次见面没多久时他狼狈地吃着食物残渣的模样风卡奈拉就想笑。
环境竟然能让一个人的行为模式跨越两个极端。
为了活下来,你究竟还会做些什麽呢,雷格纳?
“你不觉得,为了平息我的怒气,该做些什麽吗?”
“……”
雷格纳看着风卡奈拉没有表情的脸,叹了口气。
“很抱歉,梵楚大人,我的筹码已经用完了。”
“你不是很有头脑吗?现在不是急中生智的情况?”
“……”
“我仅存的财产,只剩下我脑中的知识了。只怕梵楚大人并没有兴趣。”
“说来听听。反正我的怒气也是无形的东西。”
雷格纳听到这句话笑了出来。他立刻明白了风卡奈拉并没有生气。只是,这种突然放松神经般的笑容让风卡奈拉觉得很不愉快。
就好像自己突然丧失了威胁与恐怖感一样。
“抱歉,我失态了。”
还没等风卡奈拉发难,雷格纳已经低头诚恳地道歉,似乎他也觉得对一个恶魔放松了戒备是很愚蠢的行为。
风卡奈拉不说话,而雷格纳拿起风卡奈拉的棋子推了几格。
於是刚才还已定胜局的棋盘突然发生了颠倒局势的逆转,风卡奈拉的棋子就像是忍辱负重埋伏多时的刺客们,而现在因为首领的一声令下开始将暗藏的獠牙露出水面。
加上雷格纳刚才走的一步,现在风卡奈拉的棋子分布锐利且几乎没有破绽。
“其实这盘棋是我输了,梵楚大人。”
仅仅是一步就让看上去狼狈散乱的棋局翻身吗,风卡奈拉淡淡地哼了一声,你这算是奉承我呢,还是更进一步地让我不愉快?
“我研究这种棋已经快5年了,但是梵楚大人在一个月内走到了这种程度,要是在地上界肯定要被誉为棋界新星了,不过想来梵楚大人并没这个兴趣。”
“除去你刚才走的最後一步,那些棋子只是残兵败将在垂死挣扎而已。”
“不是的,”
雷格纳摇摇头。
“只是梵楚大人没发现自己潜意识中的提前思考而已。如果梵楚大人再多下一周的棋,想必就不会因为我刚才那句‘我赢了’而停止思考了。”
“你这是在教育我还是安慰我?真正的天才的话,即使只接触一个月也要自如将你这种研究了5年的老手彻底打进地狱才行啊。”
“所谓的天才,也只是在某一方面有着特别擅长领悟j髓的才能而已。梵楚大人已经是战斗的天才了,如果要连这种文明世界的棋类游戏的才能都达到天才,那像我这样的小市民真的会哭的。”
雷格纳皱着眉苦笑起来。
“只不过,没有才华的小市民也可以靠努力积累一些天才看不上眼的东西。──经验,梵楚大人,我说的是心理战争的经验。”
“如果我不说话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继续这麽教育我下去?”
“不是教育。”
雷格纳还是摇头,
“我只是在给您筹码。或许您看不上眼,但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是宝物了。”
“你就这麽一次一次的将你的宝物倾盘托出吗?”
“否则的话怎麽衬得上您no2的地位,我想您也不接受对你来说是废物的筹码吧。”
“好吧,绕来绕去,你究竟想说什麽?”
“就像是这棋子一样。看上去较弱的一方只要将利爪对准了方向,依旧可以借巧力打倒强敌。龙瀚的‘武学’之所以神秘莫测又难以破解,其强大之处就是在此。梵楚大人,您现在的排位是2,也就是地下界除去神明只有一位恶魔在你之上,不知道您对这一位有没有想要打败他的感觉?”
“……”
风卡奈拉在心里暗暗惊讶。自己从来没对他说过想要打败扎拉克瓦的想法,但是这人类竟然一句话就道破了现在自己最想达到的目标。
“拥有武力的生物──人也好恶魔也好,在到达一定的高峰後就会开始本能地渴求强敌然後胜利,梵楚大人,如果您愿意告诉我那位no1的战斗资料,我想我或许有能力为您拟订一套能够打败他的战术。”
风卡奈拉沈默了一会。
“确实是个诱人的提案。不过免了,首先我们恶魔不信战术这一套,其次这样不能算是我以个人的能力打败他。”
“是吗。”
雷格纳若有所思地望着棋盘。
“这样我就真的没有任何对您有用的筹码了,梵楚大人。我能卖弄的把戏到此为止了。能允许我带上书离开吗,在您觉得我碍眼之前。”
“……”
“现在的您对於我来说,太危险了。但是我还是要感谢您为我提供了一个月的安全。”
“等等。”
“……?”
“你似乎并不明白为什麽我能对你这麽容忍。”
鲁伊轻轻皱了下眉头。
“什麽克罗奈卡禁术、什麽稀世珍宝、甚至是胜利……这些不从你身上,从其他地方我也能拿到。”
“……梵楚大人。”
“我是好奇啊。雷格纳?安加?法恩。”
“说故事吧。为什麽你能这麽不惜一切地想要活下来。”
“然後等我说完,您就会非常干脆地杀了我。”
“!?”
雷格纳凝视着风卡奈拉微微动容的脸,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您在好奇什麽,风卡奈拉?梵楚大人。正因为如此我──即使是祭出了形影不离的珍宝也没有对您说我执着生命的理由。因为那不是筹码,是催命符啊。”
“……”
“您留我存活的最大目的,就是想知道我求生的动力,知道了之後您就没有任何遗憾。您会立刻将我残存的希望捏碎,以便欣赏弱者无论怎麽挣扎都难逃一死的绝望的表情。
其实我在自己的立场非常希望此刻有人能分享我那憋在心中的苦闷的想法,但是我觉得这对象肯定不是您啊,梵楚大人,我几乎可以保证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理由对您来说只是一文不值的废物。”
风卡奈拉彻底无语了。这个人类有读心术吗?为什麽能将他的心理状态解剖得这麽彻底?
“你说得很对,雷格纳。”
他最终冷笑着回答。
“只是即使你看透了我的想法,在这里全部揭穿的话,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是的,这是您作为强者的特权,我自从决定跟在您後面就已经考虑过了输掉这场豪赌的结果。”
“所以,你现在有选择吗?”
“……”
雷格纳闭上眼低下头。
“我没有筹码了,现在也只能卑微地向您请求生存的机会。”
就算是这样还是不愿意说理由啊,风卡奈拉几乎有些气结。
但是说真的,他还确实不想就这麽杀了他。这个人类话很多,但是目前还没说过一句让自己觉得耳熟或者厌倦的话。
换句话说,他的大脑很新鲜,储藏着无数风卡奈拉所不知道的东西。
“你走吧。就如你所说的,在我觉得你碍眼前赶快逃命吧。”
刹那间雷格纳的脸上露出了看见希望的狂喜,这让风卡奈拉有现在就刺穿他的喉咙、狠狠将这曙光粉碎的欲望,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
“再次感谢您这一个月提供的安全之所,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他深深地鞠躬,而风卡奈拉对此嗤之以鼻。
“少装腔。这是你拿自己的东西换来的。”
“不,如您所说,我给您的筹码虽然算不上废物,但对您来说也并没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雷格纳直起身子。
“棋盘,我能带走吗。”
“不行。”
“是吗。您对这种游戏会有兴趣我很高兴。那麽。”
他再次绅士般地行礼,以後退步离开了风卡奈拉的房间。
☆、03 美学的两端
琉依闭上眼十五秒,然後缓缓睁开,以便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
逆召唤成功了,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千真万确是地下界。因为灵子探石已经变成了几乎全黑色。
这是个人类本不该涉足的地方,不是没有资格,而是人类g本在这里活不下去。但是她还是来了,使用的方法是修改了从地上界的魔法师们从地下界召唤恶魔的圆阵,让自己在颠倒的界定标示的引导下,被“召唤”来地下界。
无谋且疯狂的外道之法,如果失败了的话,她或许现在就在空间的夹缝中一边等待死亡,一边嘲笑着自己的无能吧。
即使是现在的情况,也只是向前迈出了一小步而已,距离真正的目标还很远。
甩甩头挥去消沈的想法,琉依转头四顾,想确认自己的地理位置。
似乎是地下的走道。干燥且冰凉的土黄色石墙,两边各有一排油灯,有气无力地发出毕毕驳驳的燃烧声,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油,琉依觉得空气有点臭。
至少不是魔物群居,不知道边界的森林或者沼泽,看样子自己的运气还算好,轻轻舒了一口气,开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慢慢向前走。
事实上,琉依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抽中了下下签。
这里是no3欧克法的地下g殿。这条走道上的每一扇门背後,都陈列着无数j美的透明瓶子,而里面盛着的任何一个女人肢体部件,或许都会让琉依看着想吐。
走廊到了尽头,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地面的长长阶梯。比这里更为明亮的光线从上面泻下来,对光的渴望本能让她加快脚步踏上了阶梯。
而在阶梯尽头立着的带有翅膀的人型剪影,或许就是自己第一个要应付的难题了吧。
琉依没有停住脚步,因为身後的走廊只是个封闭的大牢笼,她现在没有退路。
她从腰包里拿出了一截黑色的短短的小棍,棍上面带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凹槽和突起。
这是魔装剑。有着“机神”之称的阿斯特拉殿下,特意为魔法师打造的武器,依靠魔力来制造剑身,即使是像她这样的腕力也能轻易造出斩马剑一般的巨大剑身,并不费吹灰之力地挥动它。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赐予这把剑时的情形。
阿斯特洛伊德?法恩──机神阿斯特拉──带着像是要融化钢铁般的温暖微笑,将这小小的剑柄按进她的手里。
“虽然还是测试版,但是已经可以应用於实战了,不过现在还不能防水,所以千万别掉进水里呐。”
“殿下……”
“所有人都说雷格纳死了,只有你相信他还活着,你说要去找他,我真的非常高兴……真的。有头绪吗?”
“是的,我已经盘问过了瑟斯特家的那些人。”
“你知道要去哪找他?”
“嗯……地点……我不能说,很抱歉,殿下。殿下现在有殿下必须要做的事。”
阿斯特拉有些痛苦地握紧她的手,清爽的面容带着说不上来原因的轻微扭曲,然後他轻声但是坚定地对她说:
“那麽,红巾导师琉依?菲丽亚,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琉依认真地对他点头,仿佛这承诺是真的一样。这举动换来了阿斯特拉更为耀眼的微笑。
“武运,菲丽亚。”
琉依差点因为这微笑而难以自己地哭出来。
那是她身为g廷法师,最为服务於王家而骄傲的一刻。
只要想到那样的阿斯特拉的笑脸,即使眼前的恶魔有多麽地强大,她也有克服恐惧的信心,──她是这麽鼓励自己的。
“欢迎光临,这位不速之客小姐。您可爱的翅膀去哪了?收起来了吗?”
就在琉依一个箭步、瞬间结束了她与拦路恶魔的最後距离、并用魔装剑顶住了对方的咽喉的时候,从对方嘴里吐出的,是毫不在意的寒暄般的招呼。
礼貌到了琉依觉得大事不妙的地步。
她欺身更为用劲地顶住对方的喉咙,并故意将声音压低,狠狠地质问起来。
“见过和我一样没有翅膀的生物吗?褐发男x的。”
“这个嘛,有呢……?还是没有呢……?”
恶魔毫不在意自己颈间流出的细血,吊儿郎当地耸耸肩一摊手。
“你不用虚张声势,即使是恢复力极强的恶魔,如果被砍下头颅还是会送命。”
“噢,我说,是否虚张声势应当是我来问你,小姐。我们可是看得见灵魂的生物哦。”
恶魔反而向前一探身子,喉咙间发出了咯拉咯拉的、骨头与魔力刃摩擦的声音。大量的血顺着透明的剑身流到了琉依的手臂上,而恶魔却像是不知道疼痛般地,调情似的搂住了看着血不知所措的琉依的腰身。
“你可是第一个敢无视我的实力,面不改色拿武器对着我,并且有勇气伤了我的女人。啊啊──难道这是上天赐我的礼物吗?不……地下界的神明们可没有这麽无聊。噢噢……可爱的小姐,请告诉我您那一定非常悦耳的名字吧!!”
琉依望着眼前的恶魔一边喷着血泡,一边拿炽热的眼神虔诚地如同信徒般的望着自己,而手上传来了更为清楚的、切裂骨r的恶心质感。
他是个疯子,琉依有些绝望地下了定论。
“放手。我真的会切下去的。”
“啊啊──切吧!如果您允许我的血玷污您那美丽白皙的手臂的话,请不要犹豫,让我成为使您堕落的种子吧!”
“你疯了!!这麽想死吗!?”
“噢噢,您不理解,对我来说,无聊的生命不如短暂地绽放,就像是死在您这样的小姐手里呐!!”
“变态!!”
“啊……感谢赞美……我太高兴了……”
或许是因为血的味道变得兴奋起来,恶魔高兴得全身发抖,像是感谢什麽似的,幸福地仰起了头。
琉依却在考虑其他东西。首先可以确定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家夥,早一秒也好。难以理解的是,这个恶魔现在已经受了重伤,搂在腰上的手劲却丝毫没有减退。
“如果我帮您寻找那个褐发的同类,您愿不愿意更进一步地称赞我呢?”
恶魔的声音已经因为被切开的喉咙听起来有些chu哑而且漏风,琉依现在的距离甚至可以看见随着说话声而微微颤动的,切裂口的断面。这让她非常想吐。
但是恶魔却提了一个让她非常动摇的话题。
──或许他能成为寻找雷格纳的帮手,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个恶魔的真正目的。
即使事先翻遍了自己能找到的,关於地下界的所有文献,相比住在这里的住民来说,肯定是後者更容易在这漆黑的世界活动、然後得到情报吧。
恶魔这个族群的邪恶和嗜杀她早有心理准备,为此她也无数次模拟练习冷静地面对杀气,她相信无论怎样的情况,至少她不会吓到腿软,然後忘记了逃跑的方法。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神经质、疯疯癫癫的怪胎。
“你放开。如果真的是有诚意和我对等交谈的话。”
听了琉依的话,恶魔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放开她後退了几步。琉依抽出了魔装剑,而他依旧对颈部汹涌地外流的鲜血无动於衷。
但是过了大约一分锺,琉依知道了他这麽胡来的理由。
就只有一分锺而已,颈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到这满地的鲜血g本看不出从何而来的地步。这是何等惊人的再生能力,颈部可是恶魔的弱点啊。
“我叫琉依?菲丽亚。你呢。”
看着着自己的脖子,然後对她露出天真愉快的笑容的恶魔,她有些无奈地询问道。不管怎麽说,这个奇怪的家夥并不想和自己动手,那麽就尽量多点地从他这里挖掘信息吧。
“你问我名字?噢!天哪,你问我名字!我叫欧克法,可爱的琉依,我叫做──欧克法?艾尔吉里特!”
与恶魔的狂喜有着戏剧x的反差的是,琉依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简直是看见自己死期般地惊恐。
no3欧克法,喜欢将中意的女人分解装瓶,前十中趣味恶劣之最,就连处刑者拉达尼斯和他相比都要可爱太多。
琉依一直认为地下界一百多万的生物总量,要碰到那百万分之十简直需要奇迹般的霉运,而要抽到那十个里最为恶劣的欧克法,那几乎可以说是命运的恶意玩笑了。
拉法雷亚在上,来到地下界不到十分锺就成为了大堆保鲜瓶里的各种器官,这种结局也太讽刺了,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过红巾导师毕竟是红巾导师,琉依还是很快地忍下胃疼,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就是欧克法啊……”
“哦哦──可爱的琉依,你认识我?”
“瓶装达人欧克法,你为什麽不干脆去开罐头连锁店算了。”
“哈哈……琉依你真是爱说笑~”
欧克法并未否认琉依的形容,只是爽朗地冲她笑着。
“怎麽,你也很想将我装在瓶子里吧。”
“啊啊──当然!你是最b的,琉依!我一定会将你放在我的房间里而不是地下室,这样我的朋友在参观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欣赏到你的美丽哦!”
“美丽?”
琉依双手抱x,换了个站姿眯起眼睛瞧着欧克法。
“或许我还能对我现在的姿色有点自信,但是把我拆成了一堆r块──不光是我,还有你曾经拆开的女人──你是从哪里能看得出美丽这种东西?”
欧克法听到琉依质疑他的审美,有些激动的大声申辩起来。
“当然了!你不理解吗?那完美的手臂、漂亮的眼球、迷人的r房……每一个部件都不可挑剔、正是这些部件,才能组合成像你这样的迷人的女士啊!也正是这样!将那些部件回归成原始的姿态,才能永久地保存住这些美景啊!!”
琉依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没人给你上过艺术课吧。艾尔吉里特。”
“什──”
“而且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化妆的要理,这个倒是可以原谅毕竟你是男的。”
面对欧克法被抢走玩具似的愤怒容颜,琉依只是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她似乎有点到了和他相处的方式。
“你要现在把我装瓶,我敢向你保证你会错过真正美丽的东西。”
这句话有效地让欧克法安静下来,他像是个被一下子灌输了太多新知识的小孩,呆头呆脑地看着琉依。
“听好了,所谓的化妆,最g本的原理就是理解自己好看在哪里,难看在哪里,然後在此基础上进行修饰。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脸蛋,如果有的话那一定很可怕。但是为什麽有这麽多人看上去长得很好看呢?那是因为‘组合’的奇妙。
有些人的五官,单独看起来或许不过尔尔,但是整体看上去却让人愉悦,这就是组合适当的结果。美丽这种东西,在我看来就是怎麽把平白无奇的元件,最优化地组合在一起的一种艺术,而你现在明显是在反其道而行。”
欧克法显然想要反驳,但是才刚开口就被琉依打断了话茬。
“或许在你眼里,被装进瓶子的器官真的很漂亮。但是我问你,现在你还记得几个你中意的女人的样貌?”
“……唔……”
“想不起来了吧?那是当然的,眼睛归眼睛鼻子归鼻子,你想得起来才怪,但是你再想想,你是为了什麽才把她们装瓶的?为了永久保存她们的美丽?好了,你现在连自己都记不得她们的美丽究竟是什麽样的,你的初衷都被你自己亲手打碎了,而你还浑然不觉甚至觉得骄傲。”
“什麽……不……不可能!我,我也有……!”
就像是自己的作品被遭到否认的不入流艺术家,欧克法难看地手舞足蹈起来,大概是太过激动而且混乱,他口中嚷出的细碎台词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究竟是什麽意思。
“再做一个假设。你可以把你的收藏品中最为让你满意的部件拿出来拼成一个女人──不信的话,现在就去做做看。我在这里等你回答。按照你的理论,最完美的部件可以拼出最完美的女人,不是吗?你一直在否认整体,而强调部件的重要x。那麽你现在就去证实一下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
面对琉依冷静自信的发言,欧克法这位不入流的伪艺术家显然是被动摇了,他有点不甘心地转头看看琉依,然後一步三回头地向地下室磨蹭过去。如果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人,甚至会觉得这种像是被丢弃的小狗般的表情很可爱。
当然,他也确实很好奇地想知道自己最完美的收藏品组合起来的成果。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坚信自己会做出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丽女人。
於是他留下琉依一人在地下室入口处的小厅,前往地下室整理收藏品。
直到一小时後,他才不得不承认琉依的话是对的。眼前的所有部件全部是他最得意的珍贵宝物:细腻到无可挑剔的皮肤、结构姣好的骨架、光滑圆润的内脏、红宝石一般的透明热情的瞳孔、米白色的柔顺长发,修长的躯干,玲珑有秩的x部和臀部曲线……按照欧克法的计划,出现在他眼前的应该是一个他梦想中最为完美的女x。
──但是不对,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眼睛大大的很好看,睫毛长长的也很好看,鼻子挺挺的还是很好看,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看上去j致的女人,全身散发出不和谐、不自然的气味。
不对,这一点都不美!!欧克法大叫着将好不容易拼好的女人胡乱抹飞出去,本来器官之间就没有连接物的女人立即恢复成了一堆肢体零件,散得满地都是。
“琉依!!”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连滚带爬地跑出地下室,甚至忘记使用背後的翅膀。
“琉依!你是对的!……快告诉我!真正的美丽是什麽!?”
可是地下室入口的小厅早就空无一人,琉依还没有傻到真的去等他归来的地步。周围只剩下自己的已经干涸的血的气味,还有不知道用什麽刻在墙上的一行秀丽的通用语字体。
「你的美学必须从头开始。」
语气锐利而冷淡,甚至带着嘲笑的意味,但是欧克法却因此泪流满面,跪倒在琉依刚才站立的地方。
“噢……琉依……”
他就像是个异教徒,高举双手和翅膀,拿着抑扬的奇特音调念起了琉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