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闺秀 第7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女闺秀 作者:肉书屋
闹大了,老太太那儿也知道了,二太太就不敢再暗地里逼她堕胎。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三姑娘还说,叫她聪明些……那是怎样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便弯下腰,对二太太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磕得脑门都渗出血来,泪如雨下:“奴婢知错了……求太太饶命!太太吩咐每日吃的药,奴婢都按时吃了,可谁知道还是……奴婢不求什么名分,只求太太开恩,让奴婢将孩子生下来吧,这也是老爷的骨肉啊……呜呜……”
这话一出,楚氏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又不好发作,一时间如同芒刺在背。她偷瞥了一眼婆婆,见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是坐立不安了。她站起身,呐呐解释道:“媳妇只是想着这阵子身子不爽利,老爷房里总要人伺候的,因此才让她吃药,也是想让她一心一意伺候老爷的意思。
听说她有了喜,一时半会儿,我怕找不到让老爷可心的人儿接替,因而有些烦恼,就训斥了她两句,怎知这丫头恃宠而骄,竟然负气跑出去,还冲撞了三姑娘。
为苏家开枝散叶,本就是媳妇分内之事,如今家里又添丁进口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让她生呢……”
“唔……”老太太应了一声,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对她说道,“你也不用多说了……我是过来人。”
老太爷在世时,也纳了两个妾的,还收了好几个通房丫头。但两个儿子,还不都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庶出女儿,也被她早早打发嫁出去了。……楚氏心里那点小九九,她怎么会不知道?
“母亲……”楚氏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逃不过老太太犀利的眼睛,不由得一阵心慌,背上汗涔涔的。
丈夫的孩子都是她所出,那自然是最好的。可瞧自家夫君那风流性子,这恐怕是不大可能,她若是强求反倒有损自己名声、又失了丈夫的欢心,还不如大方的选几个听话的丫头送上去,还能彰显自己的大度能容人。
但那些婢子让他玩玩也就罢了,生孩子嘛……至少也要等她诞下嫡子之后,再过上十年八年的,选个乖顺听话、身份又低的婢妾,赏她怀个孩子……是男是女,就看那婢子的运气了。
这样嫡子年长,即便后来又有了庶子,可生母身份低微、自己年纪又小,不得不依仗兄长为生,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既全了她贤良淑德的名声,又不必担心庶子夺了自己儿子的风头。
现下已经有个付姨太太仗着有儿子嚣张得不得了,自己使了好些计谋才让她消停下来,可不能再出第二个付氏跟自己过不去。
原本打算悄悄将咏兰的肚子处理掉,谁知道居然捅到老太太这儿来了呢?幸好,听老太太的口气,似乎没有十分责怪她的意思。
“唉……我一把老骨头,管不了那么多啦,只想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老太太扶着大丫头含露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斜了楚氏一眼,“这是你们那房的事儿,你这当太太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楚氏听了这话,就像吃下了定心丸,连忙笑着躬身,“请母亲放心,媳妇会处理妥当的,不让您操心。”
说罢,她当着老太太的面,对身边的丫环咏梅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兰姨太太起身。”
兰姨太太?
咏梅愣了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连忙上前扶起咏兰,脸上堆起笑容,“恭喜姨太太!”
咏兰颤巍巍的站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咏梅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还不快谢恩”,她才反应过来,给老太太和楚氏分别磕了头,“奴婢谢老太太恩典、谢太太恩典!”
“起来吧。”楚氏笑意盈盈,“是我没说清楚,倒让你白白受了回惊吓……改天去给三姑娘陪个不是,这事儿就过去了罢。”
“奴婢遵命。”咏兰连连应承,“太太说的清楚了,只是奴婢愚笨,没能领会太太的意思。奴婢今后一定更全心全意的伺候老爷和太太……”
“好了,你如今有了身子,就安心养胎吧,我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楚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就先搬到我北堂的西厢住下吧,回头我再给你挑两个伶俐丫头伺候着。”
“多谢太太……奴婢岂敢与太太同住?”咏兰心里一惊,忙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奴婢身份低微,住在太太的院子里,那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难道你怕我害你不成?”楚氏见咏兰变了脸色,冷笑一声,“也罢,你就去与付姨太太做个伴儿吧。”
“你们听说了么?咱们太太抬举咏兰做姨太太了……”三姑娘的院子里,奶娘在屋外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说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付姨太太那是什么人啊?兰姨太太和她同居一个院子,想必又有好戏看了,嘿嘿……”
莞娴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入夜,月如玉钩,冷清的悬挂在黑绒似的天幕上,寒凄的月华泛着如水的星芒,微风如轻纱般拂过,留下一阵极淡的桂花香。
苏畴裕轻轻推开梨院的门,瞧见一个素色衣裳的女子,坐在清冷的台阶上,借着淡淡的月光在做着绣活儿。她脂粉未施,清瘦的面颊在月色下愈发显得苍白柔弱了。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小嘴微张,剪水双瞳里闪过一丝惊讶。撇下绣绷,她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盈盈一拜,“给老爷请安……”
“霓裳。”苏二老爷扶起她,只觉得她的手腕冰凉,便皱了皱眉,“夜深露重,怎么还在外头,也不早点歇息……还穿得这么单薄,底下人呢?怎么不给你加件衣裳。”
“没事儿。”付氏用帕子掩着口,轻咳了两声,“夜深人静,正好赶些活儿。”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绣工维持生计了?!”他有些恼怒,一脚踢开她的绣绷,扯着她进屋,“连个灯也不点?”
“妾身病了一场,身边又没了银子打点……那些下人最是跟红顶白的,见我如此,便也懒惰了。”她借着月光,摸出火石点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跳跃的火光映在她星眸中,好似露珠点点。
“霓裳……”想起她往日的飞扬神采,再看到她如今落魄清冷的模样,他不由得心里一酸,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原是我负了你。”
“郎君……”她在他怀里呜咽起来,肩头轻轻颤动着,“你知道,无论你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即便是荆钗布裙、粗茶淡饭,也是甘之若饴的。”
“霓裳!”听了这话,他不禁动容,将她搂得更紧了,“我当然记得你、心里当然有你的……”
“有你这句话,妾身就死而无憾了。”她从他怀中钻出头来,给他一个凄楚的微笑,“您是来看兰妹妹的吧?她在东厢住着,我带您去……”
“不!我就来看你。”他摇摇头,“我今夜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那怎么成呢?咳咳……”她咳嗽两声,展开帕子,见素白的帕子上绽开了几朵血色花瓣,触目惊心。
“霓裳,你这是……?!”他大惊,紧紧握住她纤细而冰冷的手,“你且先躺下歇息,我这就差人去请大夫!”
说着他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你怎么说也是我苏某人的妻妾,怎么这般受人冷落……那些奴才,欺人太甚!”
“您千万别生气……”她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身,将脸蛋紧紧贴在他背上,“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希望我去了后,看在我跟了您七年的份上,善待我一双儿女,督促明磊用功的念书,再给瑞娴找个好婆家……”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的声音哽住了,回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你会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我这几个月,手上也存了近千两银子,明日就拿来给你保管吧。你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只管养好身子便成……我不会让你受人欺辱的!”
“郎君……”她哭倒在他怀中。
第二日,苏二老爷果然差人送来了一千两的银票,还有近百两的现银。
付氏轻轻拍了拍银票,将它们收入柜中,稳妥的上了锁。
苏畴裕啊苏畴裕,你骗我一次,我也哄你一回。舌尖在唇边轻轻舔了舔,似乎还留存着昨夜咬破嘴唇的血腥味道……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上回她一时冲动,为了岩氏遗留的嫁妆与他撕破了脸,之后想起来也甚是懊悔。……银子没了可以再争回来,他的心若是跑远了,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得翻身。
后来,听说楚氏给他纳了新人,他更不记得自己了吧?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来,她也只能等。
正好韬光养晦。
老天没让她等太久,那个通房丫头有孕了。
楚氏让她搬来和自己同住,是想看她们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么?
可她偏偏不想遂二太太的意。
她冷笑着,对镜细细的梳妆,又换了一身紫绡翠纹衣裳,然后款步姗姗的朝东厢走去。
东厢里,咏兰姨太太身着簇新的碧霞云纹琵琶衿上裳、撒花如意月裙,挽了个同心髻,头上规规矩矩的戴着几朵蝴蝶珠花。
她正坐在八仙桌边吃零嘴儿,见了付氏,连忙起身见礼,“付姨太太,您来了……”
“妹妹何必多礼。”她亲昵的拉着咏兰的手,在一侧的黄花梨卷纹圆凳上坐下,“你我都是老爷的妾室,不如姐妹相称吧。”
“那怎么成?奴婢是贱妾身份,比不得您出身良家……”咏兰说着,便要站起身来,不敢与她同坐。
“妹妹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伺候老爷的人,就不必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了。”她作势又轻咳了两声,“莫非你嫌弃我这病怏怏的身子晦气,唉……”
“不是不是!”咏兰连忙摆手,垂下头笑道,“既然您不嫌弃,我就唤您一声姐姐了。”
“嗳,这才对嘛……好妹妹。你有了身子,可要多休息,吃好喝好,若是有啥想吃的,只管跟姐姐说……””付氏笑盈盈的拉着她坐下来闲话家常,听说她想吃酸的,又立即吩咐翠云去给她买糖醋杏子、盐渍梅子。
咏兰感动得热泪盈眶,“姐姐,您待我真好,我原来跟着太太时,还说了许多您的坏话……”
“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你也是身不由己,我知道的,不怪你。”付氏状似宽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道,“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反被聪明误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苏学士与付氏隔了几月后再见面,感情好得如同蜜里调油一般。
他是忆及旧情,对她怜爱包容;她则是心有所求,对他曲意奉承。两个人都各自让步,过去的一点龃龉也就烟消云散。付氏不似过去那般任性妄为,撒娇弄痴也是点到即止,苏畴裕好久没吃到这一口,如今偶尔被她小虐一下,他倒是心里舒爽,只当是闺房情趣了。
连着半个多月,苏学士几乎夜夜宿在梨院,就连楚氏再找个丫环伺候他的提议,他都婉言谢绝了。而付氏呢,也没有仗着重获老爷的专宠就飞扬跋扈,反而善解人意的让他时不时去东厢陪陪咏兰,这不但让咏兰感激万分,她自己也更得他的心了。
这还不止呢,据奶娘说,她听梨院看门的老姚媳妇说,老姚媳妇又是听兰姨太太屋里的小玉说的:老爷与两位姨太太经常大被同眠,左拥右抱、乐不可支,难怪他在梨院里流连忘返了……
这话莞娴没听全,因为实在是不宜让未出阁的姑娘听见,后面的话就被召玉一番笑骂给打断了。
奶娘转而又失望的感叹:“还以为有好戏看呢,谁知道付姨太太居然转了性子?唉……”
如今一团和气的,正是无趣啊。
“这事儿还没完呢……您就等着看戏吧。”莞娴微微一笑,随口插了一句嘴。
“嘎?”奶娘转头瞧着她,“姑娘,您怎么知道?”
她愣了愣,自觉失言了,便浅笑答道,“啊……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奶娘原本在廊下和人闲聊的,这会儿站起身进屋,还顺手把门关上了,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姑娘,虽然老奴没念过书、也没啥见识,可也在大户人家混了十几年了,您那日对兰姨太太说的话……”
“哦?”奶娘听出了她的意思?
莞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姑娘……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您啊,比对我自家儿女还了解多些呢。”奶娘轻叹了一声,慈爱的望着她,“我总觉得,您自打到了苏府啊,就变了许多。”
“……是、是吗?”她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南疆时,大部分下人都是老爹衙门里的仆役,签的是活契。后来他们要从南疆回京,便有许多不愿意跟来的。他们走时也就是带了贴身伺候的下人,以及几房粗使老家人罢了。
就连召香和召玉,也是在她遇刺之后才买的……她原来的丫环在云河口遭遇河匪时走失,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她老爹当时也没有心力去追究,便给她在路上又另买了婢子。
只有奶娘,是自从她出生后便一直伺候左右,从南疆到京城,也是一路跟着……难道,她瞧出三姑娘的皮囊里,是一个陌生的灵魂?
望着奶娘饱经风霜的脸和殷殷关切的眼神,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说辞来替自己圆过去,便低头呐呐说道:“自从遇刺的事后,回到京城……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唉,我的姑娘,可怜的姑娘啊……”听了这话,奶娘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豆大的泪珠沿着她眼角的鱼尾纹滚落,“我知道您的苦……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就熬不过去……好不容易才好了,老爷又要续娶。
咱们南疆常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亲娘没了,外祖家离得又远,身边也没个能给您撑腰的……这府里住的,虽说都是您嫡亲的长辈亲人,可有谁会心疼您多点儿?您身边除了咱们这些下人,也没个知冷知热的……
想起您在南疆时天真活泼的样儿,再瞧瞧您如今沉默寡言的模样,奶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啊……若是男孩儿还好,现在受些冷落苦楚,只要发奋些,将来还有个出头之日,可您一个小女儿家的……不得不小心在意,也难怪处处谨慎,心思也变得这般曲折……”
奶娘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倒弄得莞娴不好意思起来。
她完全误解了好不好?
可这话又不好跟她解释,于是只能默认了,含笑安慰道:“外公虽离得远,可舅舅们每年总会上京一两次的,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他们还给我捎了许多珍奇玩意儿呢,您在南疆也没见过吧?太太虽然与我不亲近,可也没有短我的衣食,我有什么不满足的?老太太也疼我啊,还有姐姐们陪我识字、绣花……您瞧,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可是……您这个样儿……”奶娘抹抹泪,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更难受了,执意认为她这没娘的孩子很可怜,她的改变都是苏府的主子们逼出来的……
召玉和召香一直在旁边做活儿,听了她们这番话,不禁也红了眼圈。召玉还好,召香却也跟着奶娘抽泣了起来。
“唉,嬷嬷,您这是干嘛啊……”召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拉了拉奶娘,“咱们姑娘身子弱,这会儿才好些了,您又惹她不痛快。”
“是、是!”奶娘赶紧擦干眼泪,自打了一下嘴巴,笑了起来,“瞧我这破嘴!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啊……舅爷,您怎么来了?”屋外忽然传来顺三媳妇的声音。
“大白天的,怎么就关上门了?”楚承瑛问道,“三姑娘在么?”
“在呢。”召香连忙应了一声,过去开门。
楚承瑛站在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个花白胡须,身着锦衣、头戴小帽的老头儿,他们后面则是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背着漆木小箱子。
他点点头,大步走进屋里,扫了她们一眼,见众人脸上带着泪痕,不禁微微皱起眉,“怎么了?”
“啊……舅舅您来了。”莞娴赶紧笑着上前,对他行了一礼,“没啥事儿……只是我刚才有些头晕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正好我带了大夫过来……我上回答应过你的,这是余太医。”
他对身边的老头儿拱了拱手,“余大人,我这外甥女儿,麻烦您给她诊诊脉。”
余太医答应了一声,示意莞娴躺到榻上,他坐在旁边,让小厮拿出小枕头,然后给她把脉。
莞娴倒也不怕他诊出什么来,就大方的将手腕递了上去。
“嗯……”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松开手指,抚着胡须沉吟起来。
“怎么样?”楚承瑛在一旁问道。
“小侯爷,这位小姑娘的身子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原本受过重伤,身体尚且虚弱些罢了。也不需开什么方子,平日里多用人参归脾丸调理便可。只是……”太医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了一通道理,“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姑娘的病,在于思虑过甚……若想大愈,还是得放下忧虑为好。”
奶娘听了这话,眼泪又快下来了,连忙侧过身去,背着他们擦擦眼睛。
楚承瑛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听完,又谢了太医一番,然后送他出门。
莞娴也不得不承认这太医有两把刷子。
灵玄庭院里,莲花池的水能治世间百病,可唯独心病,是治不好的。
来到这年代已经将近一年了,可她还是心存忐忑,担心哪天自己不是“那个”莞娴的事情会被戳穿,担心这莫名其妙得来的悠闲生活不知何时会失去……
奶娘和太医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她原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如今更是沉静了,平日里绝不多口说一句话。除了每日给长辈们请安、和姐妹们学针黹学礼仪,其他时候都借口养病待在屋里不出去。省得自己万一瞧见什么,忍不住又强出头,祸从口出,聪明反被聪明误。
虽然她极少出去,可消息还是从奶娘的大嘴巴中一件件的传过来。
今年秋闱,她的大堂兄经磊毫不意外的中了举,大房那边喜气洋洋的,只等着来年他会试高中了。可堂嫂周氏却是喜忧参半,因为她嫁过来一年多了,却还未有身孕,眼见二房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有了喜,大太太对她颇有微词,言语里透露出想给经磊纳个妾的意思。
这话却被经磊挡了回去,说是预备着春闱,分不开心,纳妾之事,还是等他金榜题名后再说吧。这话说得也在理,大太太那边应付过去了,但大奶奶还是有些惶恐,这些日子去求神问卜的次数多了些,又惹得大太太不甚高兴……
至于她们二房这边,老爷有滋有味的享着齐人之福,几乎完全将正房太太抛在脑后了,这大概是太太始料未及的吧。太太被肚里的孩子折腾着时常睡不好,脾气便也大了些,再加上老爷这样态度,也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事不关己
外面的风言风语愈传愈烈,下人们见二太太管束不住妾室,对她也颇有些轻慢了。这些楚氏倒不是十分在乎,她最在意的是,老太太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对她有看法?
重阳过后,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差人唤两位姨太太去北堂见她。
“姐姐,这可怎生是好?”梨院屋子里,咏兰紧张的握住付氏的手,“我害怕……”
“怕什么?”付氏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微笑说道:“咱们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待着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没做啥亏心事,怕她作甚?”
这些日子,她几乎与咏兰寸步不离,食同席、寝同榻,还亲自为她下厨做羹汤,让咏兰感动不已,老爷也连连称赞她贤惠大度。其实,她这也是有私心的……谁知道楚氏会不会在咏兰的饮食里做手脚,然后嫁祸给她呢?
楚氏忍了那么久也没找到机会,这会儿终于要发作了吧?
自己好歹比她多吃几年盐,这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想要跟她斗,还嫩了点儿……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走到桌边,摸了摸茶壶,感觉茶水尚热,便转过身去,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咏兰,“好妹妹,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别慌,再大的事儿……不是有姐姐在么?”
“嗯……”咏兰感激的望了她一眼,喝了几口茶。温热的茶水流进喉咙,身上暖了起来,心里似乎也不那么慌张了。
付氏瞧着她喝下茶,唇角微微翘了翘。
一仰头,她也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两人相携来到北院,恭敬的给太太道了万福,“给太太请安。”
“嗯。”楚氏斜靠在软榻上假寐,见她们来了,也只是微微颔首,继续让身边的丫环给她捶腿。看来,她是要摆足正室夫人的架子,杀杀这两个宠妾的威风。
太太没有发话,她们也只能继续站着。付氏还好,咏兰有了身子,站了一小会儿,便有些承受不住,脸色发白,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楚氏才抬了抬眼皮,对她们摆摆手,“坐下吧。”
她们告了罪,在侧边的绣墩上坐下了,楚氏又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唤你们来么?”
付氏瞥了咏兰一眼,见她绞着手指头,紧张的望着自己,便回给她一个从容的眼神,对楚氏欠了欠身,含笑启唇答道:“回太太的话,妾身不知。”
“……”楚氏淡笑抿唇,手指轻轻在榻边叩了叩。
“你们还装傻!”站在楚氏身后的嬷嬷骂了起来,“天天将老爷迷得神魂颠倒的,还有脸在这儿装无辜?!你们一进门啊,我就嗅到了一股子狐臊味儿……尽回使些狐媚手段勾引老爷、你们还要脸不要?!”
咏兰听了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胸口急促起伏着。
“嬷嬷说的哪里话?”付氏眨眨眼,眼眸里便染上一层雾水,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模样。她望向咏兰,“兰妹妹,当初太太是怎么跟你说的?”
“啊……”咏兰见她问到自己,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也稍稍镇定下来了,连忙回答道:“当初太太说,让我好好地伺候老爷……”
“原来如此。”付氏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似笑非笑的望向嬷嬷,“兰姨太太伺候老爷,可是太太的意思……照您说来,倒是太太让她去勾引老爷的了?”
“你、你……”嬷嬷被这话噎住,一时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太太让你们伺候老爷,那是太太的恩典!……你们别仗着老爷的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太太也不放在眼里!”
“嬷嬷这话可就说差了。”付氏垂眸,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我们俩心里可没半点不敬太太的意思……正是因为看着太太如今身子重,这才想着多替太太分担点儿,让太太专心为老爷延续子嗣,不要为小事烦心。”
“你还狡辩……?!”嬷嬷怒瞪着她,还想再骂几句,楚氏却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住口。
“好了,都别说了。……王嬷嬷,你怎么能这么跟姨太太说话呢?”
经过方才争锋相对的几句话,她知道真要吵起架了,嬷嬷还真不是付氏的对手。
楚氏笑了笑,和和气气的说道,“我叫你们来,并不是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提醒提醒,老爷乃是朝廷命官,许多正事儿要忙,平日里交游应酬也多……他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就要多多的体贴关心,不能让他再受累……这才是为妇之道。况且我们大户人家的女眷,最紧要的是持体端庄、谨言慎行,切忌学那些烟花女子,举止轻浮、卖弄风情……”
“太太这是说妾身卖弄风情么?”付氏讥讽的笑笑。知道她和嬷嬷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的想要逼她们就范……她就偏不顺她的意!
她挑眉,咄咄逼人的挑衅道:“老爷是自个儿要来梨院的,可不是我们逼他来的。他愿意待在梨院而不是您的北堂,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不过是妾室,只能对老爷温柔顺从,怎敢擅自进言,左右老爷的意思呢?若是惹老爷不快了,岂不是有违您‘谨言慎行’的教诲?”
“你……”楚氏被她一番话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却没有就此收口,反倒又连珠带炮的朗朗说道:“太太说咱们卖弄风情,可我和兰姨太太一无与人调笑、二无勾搭外男,只不过尽本分伺候老爷而已,这‘举止轻浮’却不知从何说起?”
瞥了楚氏的肚子一眼,她讽笑道:“……太太的嫁妆里,箱笼底下也有几幅避火图吧?”
“你……”楚氏毕竟还算是新嫁娘,脸皮薄,听了这话脸蛋儿立马红了,一时想不到什么话反驳。她喝口茶,定了定神,这才冷冷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仔细些老爷的身子,莫只顾自己快活,一味的撒娇邀宠。若是老爷有个什么好歹,我必唯你们是问!”
“太太说了这许多,不就是为了教训我们么?”付氏冷笑一声,猛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啪”的一声,她细嫩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条红痕。
众人想不到她会来这一出,一下子都愣住了。
“也不消太太动手,咱们自己掌嘴,这下您可满意否?”她冷哼,见咏兰脸色发青,双手紧绞,便扶起她来,“兰妹妹有了身子受不得罚,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往我身上招呼便是!……告辞了!”
说罢,她拉着咏兰,便大步往外走去。
“你、你们……太太什么时候准你们走了?!”嬷嬷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两步,指着她们说道:“反了你们这是!你们眼里还有太太么?!……咏梅,你还愣着做什么?关门!没有太太发话,谁也不许放这俩小贱/人走!”
咏梅赶紧答应了,抢在付氏前头去关了门。
付氏裙摆一摇,穿着芍药绣鞋的金莲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咏梅便直直的往咏兰身上倒去!
“啊——”伴随着咏兰的尖叫,咏梅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咏兰身下,很快涌出一股血色的水流,将她的裙子染得殷红。
咏梅大惊失色,连忙爬起来,瞥了咏兰一眼,哆哆嗦嗦的跪下来,“太太,我、奴婢……不是有意的!是、是……付姨太太绊倒我、我、我才……”
她的话还未说完,咯吱一声轻响,屋门被推开了。
苏学士站在门口,眼见的就是付氏的一边脸高高肿起,而咏兰……捂着小腹,躺在血泊中痛苦呻吟。
“听说了吗?”三姑娘的院子里,奶娘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和扫地的婢子、看门的媳妇闲磕牙,“二太太将两位姨太太都收拾了!两人都挨了打……兰姨太太还被打得小产了!”
“啊?不会吧?……二太太平日里总是温柔和蔼的模样,想不到会那么狠!唉……可怜兰姨太太啊,跟了太太好些年了,太太居然还是容不下她……”顺三媳妇唏嘘了几句,脸上却留露出很感兴趣的兴奋之色。
“这也未必……”奶娘嗤笑两声,“梨院那位,她是傻站着让人打脸的主儿么?”
“啊?您说的是……”顺三媳妇想说什么,又赶紧捂住了嘴巴,“哎呀……”
“咱们怀着身子的时候,还不是该做啥做啥,什么工夫都没耽误,孩子不还是好好地出来了?……兰姨太太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泥的金贵人儿,肚里的孩子,咋会一碰就掉呢?”奶娘压低声音说着。
莞娴在屋里,听得是心里一惊。
原来老爹的妻妾之间争风吃醋、唇枪舌剑什么的,她也就当作看戏了,可这回,居然闹出人命来。以前看史书上说宫廷里后妃争斗的腥风血雨,她感叹两声也就罢了,如今血淋淋的现实就在身边,不由得她不震撼……她似乎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血腥的味道,脊背上升起一丝寒意来。
看来咏兰孩子没了的事,十有与付氏脱不了干系……但是,她平日对咏兰照料得无微不至,就算亲姐姐待妹妹也不过如此了,谁又能想到她背后会捅咏兰一刀呢?
至于太太那边发生的事……那时候屋里都是太太的人,就算她们说的是真话、太太真得是无辜的,可这也是一面之词,又有谁会深信不疑呢?
看来,楚氏虽然心计不差,但要比狠,还是比不上付氏啊。
她们争斗也就罢了,只是可怜了咏兰,一时错信好人,成了炮灰……
她长叹了一口气。
奶娘从门外瞅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姑娘……这事儿,大伙儿都是听过就罢了,您也千万别理会。”
“啊……?”难道她脸上同情的表情那么明显?
她赶紧扯起个笑容,“我理会什么?太太姨娘们的事儿,与我何干?”
“姑娘这么想就对了。”奶娘松了口气,“您千万别一时心软为谁出头,那不过是个婢子罢了……”
贤妇难为?
经过这件事,苏二老爷对楚氏更是疏远了。
泥人被欺负狠了也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他是个读书人,骨子里总有几分清高的。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将她休回娘家,可是他做出一副“别以为你是侯门千金我就得讨好你”的态度来,楚氏还真奈他不何。
付氏将咏兰利用完了,便借着让她好好静养的由头,将她请出梨院,另外安置到一处偏僻的半荒废小院里住下。而她自己呢,倒也将楚氏的训话听进去了,虽然与老爷如胶似漆,却也时常作出贤良大度的样儿来,让他去楚氏那里过几夜。苏学士见她如此,真心相信她改过了,不似过去那般刻薄好妒,对她更是疼到心坎上了,将正房楚氏抛在脑后不提。
这事让莞娴也触动颇深,对现实还有几分深深的无力感。
高门大宅里的女人啊,没别的事情好做,也只有斗来斗去、争风邀宠当消遣了……瞧她们一个个斗得像乌眼鸡似的,让作为旁观者的她都感到心寒。
按照现在的轨迹成长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也会不得不嫁入豪门,面临各种妻妾的争斗;要么就是嫁入宫中,面对成百上千想要出头的女人,那就更悲催了……她会不会也变成她们那样的人呢?
若是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而变成那样的女人,她都要鄙视自己了。
嗨,大不了到时候,她遁入云清观,做个小道姑去!
深秋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她干脆早早的叫人烧起炕来,没事就窝在炕上看书下棋打盹儿。
这天,她正用左手跟右手下棋,召香拉起帘子,轻轻唤了声:“舅爷。”
她扭头一看,瞧见楚承瑛正走进来。
“舅舅,您好久没来了。”她笑笑,就想起身给他行礼。
“不必了,你就坐着罢。”他抿了抿唇,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这还没到冬天呢……若是到了寒冬,你该怎么办?”
“那我只有缩在屋里不出去了。”她吐吐舌,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原来是几只仙女模样的小面人儿。
唔,能吃又能玩,倒是好礼物……
“京城不比南疆,冷起来的时候,可冷得很。”他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接过召香的茶,朝炕桌上看了看,“你这是在下象棋么?”
“是啊。”她微笑点头,手中把玩着雕刻精致的面人儿。
“怎么不找人陪你下?”他问道,“平日里多和姐妹们走动走动,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屋里。”
“……习惯了。”她淡淡回答。前世大半时间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因为经常休学,所以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朋友,平时的消遣也就是独自看书和下棋。到了这个年代,虽然倩娴和容娴待她不错,但她似乎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总无法与她们十分亲近。
“……”他望着她细润如脂的脸腮,沉默片刻后说道,“要不,我陪你对弈一局吧?”
“好。”她看了他一眼,放下面人,伸手将双方的棋子重新摆好。
“我让你先走。”他抬抬手,做个请的手势。
“行啊。”她也不客气,素手轻抬,相三进五。
“……”他含笑不语,卒七进一。
一来一去,两人便走了数十个回合。
她下棋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毕竟在前世左右手互博的练了十来年,可现下却也不想锋芒太露,只是平平的落子,并不多加考虑;而他呢,显然未将这个十岁小姑娘的棋艺放在眼里,也就是随心陪她打发时间罢了。
两个人都未出全力,这盘棋便下了许久,况且他们间或还聊了聊楚氏的情况。
她作为继女的身份,实在不好对楚氏评价什么,只是礼貌的表示关心罢了。他大概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女孩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是说些让她闲时可去陪继母说说话之类的。
她偷瞄他一眼,见他低头看着棋局。他的剑眉微微拧起,低垂的长睫毛下,是一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他的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下巴棱角分明,显出一股沉着冷毅的味道来。他今日穿的还是一身青衫,头上只用了一根翡翠簪子将乌黑如墨的头发随意挽起,也没有别的什么装饰,可上去并不显得寒酸,反而有一种疏朗清隽的气质。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呆住了,忘了移开眼去。
他忽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