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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 那只狐狸第3部分阅读

      一骑绝尘 那只狐狸 作者:肉书屋

    天知未开,根本看不到我,若以金轮之姿说话,又怕惊扰了主人……”

    绛云听到这番话,敛了怒气,“那到底要怎么做才对……我们找了多久,才找到主人的魂魄,又等了多久,才等到他投身为人。如今,又该怎么做?”她说话间,语气里染了哀愁。

    幻火金轮稍稍思忖后,开口:“唯有修仙,才能令主人恢复天知。……当年主人修仙,是儿时测算八字,命里有仙缘。凡人皆信算命,不如试试。”

    “算命?好,我试试!”绛云点头,认真道。她刚要进屋,却又被幻火金轮喝住。

    “笨狗!你这副样子,哪里像算命的!好歹年纪要大点,胡子要长点吧!!!”

    绛云一怔,心中忿忿不平,但又无法反驳,只得以眼神反抗。

    “看什么看!你不是修过变化吗,还不快变!”幻火金轮完全无视她的眼神,不屑道。

    绛云无奈至极,起手作势,瞬间漫天风雪飞旋,绕着她的周身。风雪平息之时,她已化为了一名垂暮老者。但见这老儿满头银丝如雪,络腮白须过膝。着白袍,戴玉冠,执桃木杖,俨然一派道骨仙风。这模样,与方才自然是天差地别,只是,那额前的一点朱红却无法化去。绛云想了想,拨了几缕白发,小心翼翼地遮住。

    幻火金轮点了点头,“勉勉强强吧。”他说完,幻焰一闪,消失无踪。

    绛云看了看手上金镯,摸了摸胡须,笑着迈步,往驿站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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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闰生将马匹牵进马厩,喂上饲料,随后就笑吟吟地走进屋,他看了看屋内的人,问了一句:“咦?那姑娘没进来?”

    屋内有人笑了出来,“姑娘?哪来的姑娘?闰生啊,你想女人想疯了吧!哈哈哈……”

    褚闰生倒也不尴尬,“就算我想女人,也是人之常情啊。难道你们想男人?”他笑着说完,不理会那此起彼伏的抱怨,举步去开门。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褚闰生带着笑意,唤道:“姑……”他的“娘”字还没有出口,就生生被吞了下去。

    只见,推门的,是一只苍老的手。门扉渐开,一位白发老者柱杖,慢慢走了进来。

    “叨扰……”老者开口,声音苍凉黯哑。

    褚闰生深觉奇怪,探头看了看门外。大雪纷飞,百里肃杀,全无行人。“老人家,”他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姑娘啊?”

    老者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惊慌,急忙回答道:“老夫没见到什么姑娘。”

    褚闰生虽有疑惑,却不追问,关上了门,对那老者道,“老人家,这种天气,你还赶路啊?”

    老者轻咳几声,煞有介事地说道:“嗯……实不相瞒,老夫乃是得道之人,一生云游天下,为人占卜算命。今日到了这里,也是仙缘指引。年轻人,看你骨骼清奇,乃是修仙奇材,不如让老夫替你算一卦如何?”

    褚闰生听完,笑得欢乐,“我是修仙奇材?”

    老者急忙点头,“没错没错。年轻人,依老夫之见,你还是尽快修道为好。”老者见褚闰生全无反应,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切道,“年轻人,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修仙,便能长生不老,更可得无边法力,遨游天地、逍遥自在……”

    褚闰生拉开老者的手,带着笑意,半带不恭地回答:“老人家,我有爹有娘有表妹,干嘛去修仙?”

    “啊?”老者愣住了,无法应对。

    褚闰生道:“我看这样吧,你还是给我算算财运啊、姻缘啊、仕途啊什么的好了。”他伸出手,摊在老者眼前,“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跟表妹成亲啊?”

    屋里的男子都笑了起来,有人大声喊道:“驿长,你家闺女什么时候嫁给闰生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驿长闻言,微恼道:“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倩儿才十岁,成什么亲!这小子胡说八道,你们也跟着发疯啊!”他看了一眼那白发老者,道,“老人家,你别跟这小子扯了,他满脑子邪念,怎么修得了仙哪!”

    “就是,老人家,你还是给我们哥几个看看相吧!”其他人纷纷应合。几个男子更是聚了过去,各个都要那老者看姻缘。

    褚闰生笑了笑,走到一旁的火炉前,打了一盆热水,自顾自洗起脸来。暖意一生,倦意也消了一半。他又走到桌前,解下腰间酒囊,盛了半斤温好的烧酒。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咬在嘴里,边走边含糊不清地道:“我先回家了。”

    驿长正低头做事,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小心点。”

    褚闰生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老者见此情形,急于追赶,却偏偏被缠得无法脱身,只能看着他离开。

    褚闰生出了门,也不急着走,仔仔细细地把驿站前后都找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不禁皱了眉头。风雪甚大,地上的脚印也早已看不清了,根本无法判断行踪。

    “这么大的风雪,别迷路了……”他轻声自语,又环视了片刻,才往官道上走去。

    ……

    绛云所化的老者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从驿站里脱身,待到门外时,早已失去了褚闰生的踪影。绛云化回少女之姿,皱眉懊恼,却听腕上金轮骂道:“笨小狗!一点用都没有!让你装个算命的,你都装不像啊!”

    绛云咬牙,怒道:“我本来就不是算命的!装不像有什么奇怪?!”

    “笨笨笨!!!至少多夸主人几句啊,像是什么聪慧无双、悟性非凡、少年英俊……光说骨骼清奇有什么用啊!!!而且,你好歹也拿个星盘八卦什么的出来吧!空口白话,主人会信你才怪!”

    “我只是坐骑,我哪知道那么多啊!什么凡人皆信算命,分明是你胡说!一开始我就不该听你的!”

    “好啊!那你说怎么办?”

    “我……”绛云一时语塞,皱眉思忖了片刻后,道:“对了,天启!若是人说的主人不信,天说的,他总该信了吧!”

    金轮道:“有道理,算你还有点小聪明!快用宝镜找出主人下落!”

    绛云略有些得意地从怀中取出宝镜,看了一眼,便腾身而起,消失在了风雪中。

    ……

    话说,褚闰生悠然自得地走在官道上,忽然,一股热风席卷而来。他仰头,就见天空中一片火光。雪花被火焰融化,化为雨水,丝丝飘下。

    “哇……”他不禁出声赞叹。这时,就见天空中的熊熊火焰,化为了两行大字。

    “人间多忧愁,不如去修仙。”他轻声,念出那两行字,继而便笑了开来。“这是什么啊,谁家大白天放烟火么?”他笑了一会儿,不再理会,继续赶路。

    兴起这场火焰的,是幻火金轮。但见金轮于云端飞旋,搅动一片金红火焰。绛云在金轮一旁,仔仔细细地看着褚闰生的举动。很快,她便察觉了什么,道:“圈圈,别玩了。主人走了!”

    金轮收了火焰,化出少年之姿,“走了?不会吧,这么厉害的天启,主人都无动于衷?!”

    “是不是太高了,主人没看清?”

    “有可能!那就弄的低一点好了!”

    “嗯!”

    ……

    褚闰生又走了一段,就见前方道路被一大堆积雪阻挡。他走近一看,就见那堆成小丘的积雪上,赫然有四个大字:修仙为上。

    他抓抓脑袋,左右看看,满腹狐疑地绕开雪丘,继续走。

    绛云和幻火金轮从雪丘后走出来,皆是狠狠叹气。

    “这样都不行!”绛云咬牙切齿。

    “啧,主人果然与众不同……再来!”

    ……

    沿官道而行,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一泊湖水。湖水清澈甘冽,湖边更有小亭,是行人休憩的好地方。腊月时分,湖水结冻,化为晶冰,别有一番意境。

    褚闰生走到亭子里,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呵口气,暖了暖手。他坐在栏杆上,解下酒囊,喝了一口烧酒。入口甘醇的烈酒,一落喉便化作了辣,一路烧进了脏腑。他满足的哈口气,伸了个懒腰。他转头,刚想眺望湖上美景,却见那晶莹剔透的冰面诡异地融化起来。转眼的功夫,湖面的封冻消失,只在湖中央留了一块残冰。说也奇怪,那块残冰偏巧就是个“仙”字。

    褚闰生看呆了,他站起身子,惊讶不已地看着那个冰字。

    “又是仙……今天是怎么了?”他自语,“难道我真的有仙缘?……嘶,听说修仙不能吃肉的啊……”

    他想到这里,笑着转身。就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四五岁的男童,他吓了一跳,不禁惊呼出声。

    “哇!”他捂着心口,颤颤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那男童也不说话,扁了嘴,一个劲儿地哭。

    褚闰生蹲下身子,拉起那男童的手。这般大风大雪的天气,这孩子身上,却只有一件破烂的布衣,一双小手,冻得冰凉。褚闰生没多想,脱下了外套,将那孩子裹了起来。

    “怎么今天我遇上的,全是些不怕冷的?”他打趣一句,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男童依旧哭着,也不回答。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拉着男童的手,笑着说道,“我是这儿的驿夫,不是什么坏人。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好不好?”

    男童止了哭泣,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跑出了亭子。

    “哎,你去哪?”褚闰生急道。这附近,全是山岭小丘,林木甚密,不乏猛兽。况且,几日大雪,若是不小心迷了路,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他没多想,举步追了上去。

    湖面上,绛云和幻火金轮正为那个“仙”字洋洋得意,却不想这转眼工夫,就失了褚闰生的踪迹。

    绛云纵身到了亭内,四下环顾,“怎么又不见了!主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笨小狗!我叫你盯着主人,都是你不好!”幻火金轮怒道。

    “圈圈!你少把错都推到我头上!你不也分神了?!”绛云不服。

    “你……”幻火金轮刚想据理力争,却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绛云见状,也安静了下来,她静默片刻,道:“有妖气。”

    “不是妖气……”幻火金轮道,“是鬼气才对!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主人出手!”幻火金轮话音未落,幽蓝的火焰已染满他周身,骇人的戾气弥漫开来,压迫着周遭空气。

    绛云被那戾气吓到,本能地退了几步。她刚想开口说话,金轮已飞身入云,追踪离去。

    绛云不敢迟疑,便也跟了上去。心中的忐忑,竟有几分熟悉。她不敢让自己多作回忆,索性化出兽形,撒腿狂奔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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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闰生跟那男童跑了几里路,愈发觉得奇怪。这处官道附近,他往来数十次,熟悉无比,可此刻,他却偏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风雪凄迷,那男童的身影模糊,几乎看不见。可是,每次他想停下的时候,那男童却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十步之外。而此时,天色渐晚,光线愈暗,如此下去,怕是要困在这里了。

    他心中不禁开始发毛。今天发生的一切,未免太过诡异。先是凭空失踪的红发少女,接着是神神叨叨的古怪老儿,然后,这一路而来种种诡异的天象,加上现在这飘渺不定的男童……难道这世上真有鬼怪?

    他想到这里,脚步一停,轻轻喘着气。他一停,就见那男童又出现在他面前,无助地哭着。

    想他褚闰生,平日里虽然没做太多善事,可也不是什么大j大恶之辈。好端端的,怎么会白日撞鬼?如今看来,不能再跟,及早脱身才是上策。可妖精鬼魅毕竟是市井传说,要是放着这孩子不管,岂不是太缺德了?

    他正犹豫,就见那男童慢慢走了上来,拉住了他的手。男童一语不发,只是抬头看着他。

    褚闰生看着那男童,只觉得这孩子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偏无处投诉。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泪水,刻骨的哀愁,直教看的人伤感。他有些恍神,突然,那男童手上用力,拉着他便跑。

    褚闰生怎么也料不到,这孩子能有这般的力气。那细小的十指牢牢钳住他的手腕,竟是半分也挣脱不了。他不禁暗暗叫苦,果然,他是撞邪了!他心中惊恐,却又无可奈何。奔跑了半刻功夫,那男童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说……小弟弟,你要害我,也先给我个理由嘛,这样我很难接受啊!”褚闰生喘着气,笑道。

    男童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有了歉意。男童嘴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身影就已消失。只余下那件外套,无力地落在了雪地之上。

    褚闰生方才一番猜测,早已做了种种预想,看到这番情状,倒也没怎么害怕。只是,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虎啸。在这万籁俱寂的大雪天里,这一声啸声当真是振聋发聩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老虎,只听村里老人说过,这种猛兽平日居于深山,唯有深冬时节,食源匮乏之季,才偶尔出山觅食。不过,这些也只是传言罢了,这附近应该根本没有老虎才是。

    他正想着,就觉阴风四起,一种莫名的惧意骇得他膝盖发软。他微颤着,拔出了腰间匕首,屏息以待。

    只见,大雪之中,慢慢踱出了一只猛虎。此虎身长一丈,肩高六尺,白身黑纹,额前花纹布出一个“王”字。一双虎睛飞吊,凶光四溅,威猛非凡。

    褚闰生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匕首,更绝无望。他慢慢退了几步,却见猛虎悠然迈步,跟上了几步。猛虎呲牙,发出轻轻喉音,似是威胁。

    褚闰生心中着急,寻思着反正难逃虎口,不如做点轰轰烈烈的事来。他想到这里,脸上漾出一丝笑意。他一个箭步冲上,迅速弯腰,拾起一把冰雪,掷向了猛虎。

    猛虎见状,侧身闪避。就在这一瞬,褚闰生纵身跃起,手按着虎头,跳上了虎背。都说骑虎难下,他今日偏就骑上了!那一刻,极致的兴奋压倒了恐惧,他举起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虎背。

    猛虎吃痛,狂奔起来,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若是落地,必然死路一条,褚闰生知道这个道理。他一手牢牢抱住虎身,一手抓着那把刺入虎背的匕首。无奈猛虎跳跃扑腾,他无处使劲,怎么也拔不出匕首来。

    这是,猛虎突然停下,贴地一个翻滚。褚闰生猝不及防,被那畜生压在了身下。猛虎一爪按着他,呲牙嘶吼。那一刻,褚闰生不禁觉得,自己平日杀鱼,也是一手按着鱼,一手举刀。那砧板上的鱼儿,与他可是一般的心情?

    他无法再想,侧开了头,不再看那猛虎。

    猛虎见状,知道爪下之人已弃了挣扎,便张开大口,咬向了褚闰生的咽喉。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火焰奔涌而来,卷向了猛虎。猛虎察觉危险,缩身后退,避了开来。

    褚闰生抬头,就见一环金轮飞旋而来,那金轮周身带着耀目火焰,不似凡物。金轮似有灵性一般,护在了他身前,隔开了那只猛虎。

    他正惊讶,就见一只赤犬飞身而来。此犬比那猛虎还大上一圈,但见它青眸绽光,獠牙森白,彪悍异常。赤犬怒视着那白色猛虎,长哮了一声。那哮声清亮,直透云霄,骇得猛虎后退数步。

    赤犬慢慢踱了几步,转头,看了看地上的褚闰生,然后低头,眯着眼睛,蹭了蹭他。

    褚闰生这才真的被吓呆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只巨犬,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猛虎见到强敌,虽有恐惧,但却不退。它站稳身形,嘶吼了起来。

    赤犬闻声,一仰头,猛地扑了过去,与那猛虎斗将起来。

    那一战,真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猛兽一路相争,利爪碎石、尖牙断树。行动之间,掀起狂风阵阵,扫起积雪重重,让周遭凄迷如雾境。声声咆哮,更是摧得鸟兽奔逃、地动山摇。

    两兽愈战愈远,几不可见。褚闰生这才稳了心神,他正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如散架一般,疼痛难忍。他轻哼一声,皱了眉头。这时,那环金轮靠近了一点,褚闰生立刻觉得一阵温暖。

    他抬眸看着金轮,笑着开口:“圈圈,我们认识么?”

    金轮猛地一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这情景,褚闰生自然看在眼里,他笑着,慢慢站了起来。“我本来不信什么神仙鬼怪的,现在不信也不行了。圈圈,不管你是什么,谢谢了。”

    金轮闻言,环住了他,温驯地旋转。

    褚闰生看着面前明丽的火焰,不禁伸出了手触摸。金轮察觉他的举动,当即收了火焰。褚闰生轻轻抚上金轮,轮身之上不满了细小的裂纹,依稀刻着的文字也不可辨认,让他心生了沧桑和悲凉。

    这时,赤犬与猛虎又战了回来。那猛虎已露败势,赤犬绕着它悠然跨步,俨然是胜券在握之姿。猛虎怒视着赤犬,猛得一扬头,高声一吼。声音落时,它的身子突然暴长数丈,浑身上下笼着凌烈的狂风。

    褚闰生惊得目瞪口呆。本来这猛虎身形巨大,已不似凡兽。如今竟然还能变化形态,呼唤狂风,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赤犬未料到这般变化,身形一滞。那猛虎纵扑而上,撞开了赤犬,直冲向了褚闰生。

    幻火金轮见状,飞旋上前,隔开猛虎的攻势。轮身火焰熊熊,与那虎身的狂风对峙,搅得周遭燥热异常。眼看面前的情势一触即发,危险万分,这一刻,一丈彩绫从天而降,落在了那猛虎的身上。猛虎哀嚎一声,瞬间缩小了数倍,伏下了身子,似是畏惧。

    “孽畜!你还知道怕么?”那是少女清脆的呼喝,如泉声朗朗,回荡在四周。

    褚闰生转头,就看见一名少女骑牛,于那素白如画的雪景中走出来。那牛通体纯白,叫人辨不出是它本来如是,还是满身覆着浅浅白雪。牛背上的少女不过十五六,手执一把枣红油纸伞,身着轻薄的藕色罗衫。但见她衣衫不整,半露一隅香肩。洁白的小腿更是毫无顾及露在裙外,悠然自得地晃着。她抬伞,嫣然一笑。那容颜当真衬得上“艳若桃李”四字:眉眼盈盈,带万千媚态。朱唇含樱,添无限风流。更不说那娇柔体态,婀娜多姿,端得是人间绝色。

    白牛慢慢走过褚闰生身边,他只觉一股馥郁幽香扑鼻而来,直入肺腑,让他一瞬间恍了神。

    少女的神态却是目空一切,她斜觑着那伏地的猛虎,道:“孽畜,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擅自离开,还四处作恶,坏我名誉!”

    猛虎一声不吭,只是低着脑袋,温顺得有如猫儿一般,全无方才的彪悍气势。少女冷哼一声,伸手凭空一抹,那猛虎瞬间化为一道白光,纳入了她的掌心。但见她的掌心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白玉,正是卧虎之形。她又伸手一招,方才那一丈彩绫翩翩飞起,披上了她的肩头。

    少女收起白玉,低头看了一眼褚闰生,又抬眸看了看赤犬和金轮,对褚闰生道:“小子,此虎乃我座下,要打要杀,也需得问过我。但念这孽畜造恶在先,我不同你计较。看你一介凡人,竟得妖兽相护、神兵助阵,我倒是不知道吴越国内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姓甚名谁,师从何派?”

    赤犬与金轮闻言,同时生怒。赤犬低吼出声,金轮火焰绽光,皆是备战的架势。

    少女道:“怎么,想找事?我怎么说也是一方地仙,就凭你们,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她说完,肩上的彩绫无风自舞,微透着七色华彩。

    “褚闰生。”突然,褚闰生开口,如此说道。

    本来尴尬的气氛骤然消失。少女看着褚闰生,有些不解。

    褚闰生笑得明朗,“我叫褚闰生,你真的是仙女?”

    少女笑了出来,“难道不像?”

    褚闰生看着她,许久才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仙女。不,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分,仙女姐姐,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好回去炫耀炫耀!”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与好奇,欢悦涤去了痛楚和恐惧,漾在他眼睛里,闪闪发亮。

    少女执着彩绫,掩嘴而笑,“嘻嘻,那你可记清楚了。我叫:何、彩、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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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彩、绫。”

    褚闰生看了看少女肩披的彩绫,了然地点点头,道:“仙女姐姐真是人美,名字也美。”

    何彩绫笑意更浓,道:“褚闰生……这名字虽然俗气了点,倒也算朗朗上口。”她笑望着一旁的赤犬和金轮,“有如此的坐骑和兵器,你是上清宗的弟子么?”

    “上清宗?听都没听过啊……”褚闰生笑着摇头,“我只是个驿夫罢了。”他又望向赤犬和金轮,带着笑意说道:“它们不是我的坐骑和兵器,我们也刚认识而已。”

    何彩绫闻言,微有惊讶,既而又笑道:“看你仙缘不浅,应是修仙的好料子。真是可惜了……不如,你拜入我门下?”

    她话音未落,金轮和赤犬便一阵马蚤动。褚闰生一语不发,似是沉思。

    何彩绫见他犹豫,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嗷嗷的低鸣,似是幼兽之声。她神色一变,道:“想不到,连孽种都有了!该死!”

    她说完,拍了拍牛颈。白牛会意,迈步往前。褚闰生本以为牛身沉重,行动自然缓慢,但此刻却见那白牛身影飘忽,一晃眼的功夫已在前方数丈之外。

    褚闰生不禁惊叹。仙家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他想了想,也迈步跟上前去。这一动,全身的的痛楚便复苏了过来,他心生无奈,正想就地休息,却见先前那鬼魅般的男童又一次出现在不远处。男童双目含泪,嘴唇微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褚闰生皱眉,“又来这一套,这次我不会上当的!”

    他还没说完,金轮飞旋上前,轮身火焰一闪,直冲那男童而去。男童大骇, 慌忙往前,避开了火焰。

    男童好不容易站稳,依然是戚戚地看着褚闰生。他伸手指着一处,正是方才何彩绫离开的方向。

    褚闰生叹口气,心想自己本来就要去,也不吃什么亏。他咬牙忍着痛楚,往那方向走去。

    赤犬看到这情形,立刻上前,一口叼起他,飞奔起来。褚闰生吓得连声音都没了,他只觉得冷风擦过耳畔,周遭景物一片模糊。这般颠簸,让他愈发疼痛不适,但他还来不及抱怨什么,回过神时,已经身在一处洞|岤之前。

    只见,何彩绫已下了牛背,静静站着,脸上全无笑意地看着洞内。方才那嗷嗷的兽声,正是由此处传出。

    赤犬放下褚闰生,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

    褚闰生定了定心神,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往洞内一看。洞内幽幽磷火泛光,映出无数白骨。那白骨之中,有着三只纯白的小虎,正偎在一起取暖。许是母亲不在身边,小虎叫声不断,可怜非常。

    何彩绫合了伞,慢慢走到洞|岤里,她看着那三只小虎,似是自语般地说道:“尔等生非凡物,注定一生坎坷,不如我送你们一程。早入轮回,再行造化吧!”她说完,轻轻一挥手中的彩绫,绫身红光一闪,洞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褚闰生站在洞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一股躁动,催着他做些什么,可他,却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

    忽然,洞内的火焰被一股阴风吹熄。火光消逝之时,褚闰生就见那男童出现在洞内,挡在了那三只小虎的身前。

    何彩绫看到这男童,冷哼了一声:“伥鬼……”

    听到这个名字,褚闰生才算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村里的老人说过,被虎咬死的人,会化为伥鬼,助虎伤人。没想到,这男童便是。

    伥鬼双目含泪,看着何彩绫,眼神戚戚,似是哀求。

    何彩绫笑了笑,“好,我就听听你想说什么!”她说完,手指凭空一点,一点光辉出现,飞向了那只伥鬼。继而,没入了它的身体。

    伥鬼咿咿呀呀了一会儿,才完整地说出了话来:“仙子,请您放过它们吧。它们不过是初生稚子,还是无辜的。”

    伥鬼的外表虽小,说出来的话却全无稚气,着实让褚闰生惊讶。

    “无辜?”何彩绫笑道,“你不就是死在虎口之下的么?难道没有怨恨?”

    伥鬼垂眸,道:“我生前乃是家中幺子,体弱多病。世道不平,家中贫弱,父母便将我弃之野外,任我自生自灭。我虽为虎噬,却是因母虎寻食物哺育幼子……它没有抛弃自己的孩子……”

    何彩绫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恻隐!哈哈哈,多可笑的恻隐?小鬼啊,他日这些小虎长大,又有多少人要命丧虎口,你可曾想过?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亲人子女?”

    “为何人命是命,虎命不是命?”伥鬼问道。

    “它们既然投身为虎,便是承负使然。如今有这般遭遇,也是善恶报应。小鬼啊,收起你的恻隐,赶快投胎去吧。”何彩绫漫不经心地说完。

    伥鬼回头,看了看那三只幼虎,还是摇头。“为何天道如此……”

    何彩绫已有些不耐烦了,“天道承负,谁都避不了。修道行善,才能抵消功过,免除承负。众生如此。我懒得跟你解释了,比起这些畜生,你还是自己多积功德,免得下辈子还是这么短命。”

    褚闰生听完这些话,心中的感觉很奇怪。说是不悦,却更像惆怅。他脑中有些混乱,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他也懒得去理,直接就开口道:“放过它们,不就是行善了?”

    何彩绫闻言,转头,看着站在洞口的褚闰生。

    褚闰生靠着洞壁,带着笑意,说道:“仙女姐姐,你说的那些道理,我反正也没怎么听懂。不过,你既然劝人行善修道,那今日放过这三只小虎,应该也算功德一件吧?”

    何彩绫抿唇笑道:“是功德。可他日这些小虎伤人害命,这份孽,你也要分摊一份才行。”

    “哦,我懂了。若今日杀了这些小虎,是孽,可却救了那些将来会被咬死的人。这是功德,而且,这份功德还大过了杀孽。”褚闰生了然道。

    何彩绫点头,“你倒是不笨。”

    “那就好办了。”褚闰生上前几步,对那男童道,“你刚才引我去给老虎吃,我现在救了老虎的娃娃,哇,这以德报怨,功德大了!对吧?”

    男童闻言,愣了片刻,才点了头。

    “仙女姐姐,”褚闰生又笑着对何彩绫道,“你看如何?”

    何彩绫道:“你就不怕日后这些幼虎造恶人间?”

    “那更简单,我日后负责打虎救人。哇,这么一算,是两份功德!我是不是离升仙不远了?”褚闰生一脸笑容,如此说道。

    何彩绫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真有趣。”她举步,往洞外走去,经过褚闰生身边的时候,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媚笑道,“我便给你一份人情,日后,你须得还我。”她说完,撑伞,一跃上了牛背。“我会来找你的哦,嘻嘻。”她话音一落,白牛顿蹄迈步,瞬间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褚闰生苦笑起来,他已无力站立,靠着洞壁慢慢地坐了下来。伥鬼走到他身边,道:“谢谢你……”

    “别靠过来!”褚闰生皱眉,伸手指着伥鬼,“三尺!不,一丈!离我远点啊,别想趁我不注意拿我去喂老虎!”

    伥鬼满脸尴尬,“我……”

    “走开走开!”褚闰生伸手挥着,一脸嫌弃。

    伥鬼低头,看了一眼洞中的幼虎,这才恋恋不舍地消失了。

    褚闰生吁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暗,夜风愈发冰冷,夹着风雪,让他的呼吸都艰难起来。他只觉得疲惫非常,不自觉地想合眼。

    这时,温软的毛发贴上了他的脸颊。他抬眸,就见那只巨大的赤犬靠在他身边,轻轻蹭着他。他伸出手,摸了摸赤犬,浅浅笑了笑。赤犬蹲了下来,蜷起身子,将他围了起来。温暖,让褚闰生一下子安下心来。他靠着柔软厚实的犬神,慢慢入睡。

    ……

    一夜风雪,待第二日天亮的时候,雪停风止,阳光明媚,带出了一丝暖意。

    绛云一夜没睡,保持着天犬的姿态,护着怀里的褚闰生。她静静看着他,眉眼、神情、语调,甚至气味都不一样,若不是“七曜昭明镜”,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人是她的主人。

    只是,他说的那番话,却让她觉得熟悉。她本是妖兽天犬,能召来兵祸,杀孽深重。主人当初救她是什么理由,她不知道,也问不出来。可她也隐隐察觉,她的主人怕是根本没想那么多。因为不忍,所以施救,这道理最简单。但这之后要承受的东西,却沉重的多。主人乃是仙君,又岂会不知道呢?而后,也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他孤身阻挡西海的水族,一去不返……

    她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低头呜咽起来。

    “小狗,闭嘴,别吵着主人休息!”金轮化出少年之姿,站在一旁,压低声音怒道。

    绛云不满,“那我觉得伤心嘛。”

    “我管你!给我安静!”金轮凑近一点,语气里皆是愤怒。

    “哼,圈圈就是圈圈,根本没感情!”绛云一扭头。

    “你……”金轮刚想发作,看到褚闰生的时候,有压下了声音,“你少啰嗦!没感情怎么了?有七情六欲才是劫数!”

    “是吗……”绛云顿了顿,又带着悲伤,说道,“那主人一定是因为这样才……”

    金轮闻言,沉默了下来。

    “你说……这一世的主人,会不会重蹈覆辙?”绛云问道。

    “不准你咒主人!”金轮又怒,“只要修仙,就能避过承负。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赶快想办法引主人修仙!”

    “哦……”绛云低低应了一声,“你觉不觉得,主人很喜欢那个地仙?”

    金轮更怒,“情 欲是修仙大忌!就算有,也要断了主人的念头!”

    绛云不满,“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若是那个地仙相劝,说不定,主人会愿意修仙嘛!”

    “……”金轮听罢,想了想,道:“挺有道理的。”

    绛云开心地说道:“那我就化成那地仙的样子,讨主人欢心好了!”

    “小狗,你总算聪明了一回啊!”

    “嘿嘿……”绛云还来不及自夸,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人声。她聆听片刻,道,“有人来接主人了。我们先离开。”

    金轮点头,纵身消失在天际。

    绛云轻轻将褚闰生放在地上,又端详了他片刻,才腾身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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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闰生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自家的床上了。身上厚重的棉被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他慢慢坐起身,理了理了思绪,片刻后恍然大悟道:“莫非我在做梦!”

    他刚说完,一声厉喝不期而至,“你当然是在做梦!”驿长站在门口,端着一盆热水,眉头拧成了结。“要不是发梦,怎会从大路上走到密林里?!你是自己去喂老虎的是吧?!”

    褚闰生吓了一跳,他拍着胸口,笑道:“二舅,你怎么比老虎还吓人啊!”

    “哼!”驿长将热水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怒道,“要不是你娘看你整夜未回,叫我寻人,你这小命早就玩完了!还能跟我耍嘴皮子么?!”

    知道自己不是做梦的那一刻,褚闰生有些感慨。天色,已是傍晚,看来,他睡了很久了。他穿衣下床,身上的痛楚还未全消,他却笑意盎然地迈步走路,全不似受伤的样子。他走到桌边,掬水洗脸。

    驿长看着他,低低地说道:“你躺了一天了,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褚闰生擦着脸上的水珠,笑着道:“没事啊。原来我躺了一天啊,哎呀,那不是要扣饷钱?”

    驿长满脸写着无奈,“你这孩子,就不能说句正经的?”

    褚闰生点头,“我饿了。”

    “哎,你……”驿长正想发作,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妇人身形瘦小,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她一身粗布麻裙,最值钱的东西,怕是耳上的一对金耳环了。她看着褚闰生和驿长,笑道:“闰生,你醒啦。饿了吗?娘给你做了酱爆猪肝,这次要好好补补才行。”

    “酱爆猪肝?!”褚闰生双目放光,几步跑上去,抱了抱那妇人,“还是娘最好了!”

    妇人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似的。快去吃饭吧,你爹等着呢。”

    “哦!”褚闰生笑着,欢快地进了堂屋。

    屋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这堂屋,也就是吃饭所用。桌前,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蓄着胡子,肤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庄稼人。他身旁,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年纪不大,却已生得粉嫩娇俏。她抓着一块锅巴,正有滋有味地吃着。褚闰生笑着,开口:“爹。”他打完招呼,走到那女孩儿面前,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跑这儿来吃饭啦?”

    女孩儿一下子笑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上前,拉着褚闰生衣袖,甜甜地叫了一声:“闰生哥哥!”

    “哦,原来是倩儿啊。”褚闰生笑道,“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嘛。来,我抱抱,看看重了没!”他说完,伸出了手,作势要抱。

    女孩儿嬉笑着闪开,欢乐地跑到一边,躲在了驿长的身后。“爹,闰生哥哥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