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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来归 第35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之前本就没休息好,如今放松下来,倦意便抑制不住地上涌,居然就这么颠簸着,在子默怀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若岫忽然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风住了,马也停了,子默轻轻掀开将若岫整个人遮住地大麾一角,对若岫低声道,“到啦。”

    若岫睡眼朦胧地抬头看向子默微微一笑,这才转头向旁边望去,周围很空旷,一眼能望到笔直的地平线,天色虽然还早,可是因为天气不算很好,看上去远处还是灰蒙蒙的,和地面上枯萎黯淡的荒草连成一片。

    这里似乎曾经是一片草场,但是很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杂草几乎齐腰,加上秋风萧瑟,吹过处皆是一片枯败残损的样子。

    若岫有些疑惑,这样糟糕的天气,这样荒芜的景象,子默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样一个毫无美感可言的地方?

    子默松开缰绳,任那匹马欢快地嘶鸣着奔远了去,又伸手拉着若岫走进那一丛杂草中。

    若岫将身上的大麾紧了紧,跟着他走进去,子默却拉着她在杂草中坐下,还在她身边惬意地躺了下去,若岫无语,等他开口解释。

    “在烟岛上也有个像这样地地方。荒芜,寂静。人坐在草丛中,就像是置身一个被隔绝了地世界,只有头上一小块天空能看见我,而地下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又安全。”子默总算是开口。

    “是因为忽然想起了过去?”若岫看见子默眼里瞬间闪现出的迷茫,忍不住有些心疼地道。

    “不是。”子默摇头道,“我发现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胆小鬼,遇到事情只会想着逃开和闪避。”

    “很棘手地事情么?”若岫担心地握住子默的手问道。

    子默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若岫的手,将她拖进自己怀里,用一种能够勒断肋骨的力道,狠狠抱住若岫。

    若岫觉得自己就要被捏断骨头碎成一节一节的,却能感受到子默传递过来的不安和无奈,便忍住疼痛,伸手过去拍抚着子默的背脊,一面轻声劝慰。

    过了好一会,子默的情绪才渐渐地缓了过来,总算舒了一口气,微微放开若岫,脸颊却在离开时触碰到了若岫的额头,发现触及之处一片滚烫,禁不住吃惊地叫了出来,“你在发烧!”

    第一六七章 无题

    因为子默经常给若岫塞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若岫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生过病了,如今这次却主要是因为心里想的太多才会忽然生了病,并且来势汹汹地发了热,子默见若岫面如桃花,唇角含笑,忍不住愣了愣,又慌忙道,“我们这就回去。”

    说着,便要拉若岫起身,又唤来那匹没跑多远的马回来。

    若岫伸手拉他道,“别急,反正都出来了,大麾里面又暖,不会有事,等一会儿再回去也不迟。”

    子默哪里能听她的,拉过她就要翻身上马。

    若岫无奈地挣脱道,“我刚被颠了一通过来,还没缓过精神,就又要一路颠簸回去,这么一路摇晃,风寒虽然好了,可是人却得颠傻了。”

    子默看着若岫,哭笑不得,“你现在在发烧,必须得回去吃药养病。这里连碗热水都没有怎么行,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若岫唇角含笑,点头道,“好吧,听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子默胡乱点着头道,“都依你,咱们赶紧走吧。”

    若岫笑眯眯地顺从,跟着子默上了马,子默的技术很好,这匹马在他的控制下走得平稳又迅速。

    若岫在子默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今天和师父谈的怎么样?”

    子默目光闪了闪,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若岫小心地道。“你不是说,我们以后要回去烟岛上生活,而师父却一直在京城,可能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若是他不喜欢我,我躲开一点就好了。”

    子默轻轻敲了若岫一记,“怎么遇着事儿净想着逃开?”

    “谁叫我就姓陶呢。”若岫摇头微笑,又道,“我想了很久,似乎也就这个法子还好些。老人家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你也别犯倔,和长辈顶撞总也不是件好事。”

    子默想了想,开口道。“你不用担心。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什么事情?”若岫好奇地问。

    “师父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都是因为我地缘故。”子默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叹息。

    “我不明白。”若岫皱了皱眉头。

    “师父一直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做一件事情,但是我们几个却和师父的想法相反,并不希望他做这件事情。”子默道。

    “那你是如何解决的这件事情呢?”若岫疑惑道。

    “我之前也总是在逃,后来发现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便觉得苦恼。”子默忽然微笑了起来。“总是逃开,问题还是在那里。吴圣学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想日后安逸,就必须将看得见的问题先解决。于是决定用我的方式帮助师父。”

    若岫有些迷糊地看着子默,只看到他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悲。

    “别想了,你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子默伸出一只手,轻轻揉搓若岫颈后,若岫只觉得忽然之间倦意上涌,然后便睡着了。

    若岫这场病来的快。去得也快。转天便退了热,再过得两天。就已经痊愈了,子默因为若岫的病,一时没有去为那位小郡主看诊,而是每天守在若岫身边陪伴,若岫心中窃喜,病好的自然更快。

    最奇怪地是周桐的反应,子默不去为小郡主看诊,他并没有说什么,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对若岫的态度,他居然在听说若岫生病的时候,安排了佣人照顾若岫,还亲自看望了若岫,虽然还是没有说两句话,面色也并不是很自然,可是很显然已经不是那么充满着排斥和鄙夷地样子了,若岫心里又开心又不安,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子默那天和周桐谈论的结果,可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子默为什么会忽然心情很糟的要带她去那个地方,他为什么会说那些奇奇怪怪地话,又究竟想怎么为周桐达成愿望,若岫全都不知道,她一想到江湖之中的那些风波,就会自然的想起自家经历的那些可怕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切子默本来可能会告诉她,可是却因为发现她生病而打断,若岫每天看着陪伴在自己身边地子默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懊恼。

    午后的太阳正好,若岫泡了一杯红茶,子默还是抱着自己地白开水,两人在书房的窗边晒着太阳,凑在一起画画,子默画,若岫在旁边一面看,一面评论,说了好些外行话,逗得子默唇角不断上扬,两人正玩的开心,钟莫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出去走走?”钟莫语笑着道。

    “这么晒太阳多暖和,这两天出门怪冷的,索性偷了懒,让他陪我画画玩。”若岫回道。

    “你这两天可美了吧。”钟莫语笑着看子默,一面对若岫道。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跟着他出门啊?”若岫不答反问。

    “天天出门也怪没意思的。”钟莫语摇头道,“来看看你,顺道问问,明天有空没,陪我去一趟城外吧。”

    若岫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事,正要答应,却被子默抢了先。她明日要陪我去王府看诊。”子默专注的修饰着面前的竹叶,一面开口道。

    若岫猛地抬头,看着子默。

    子默慢吞吞地画完最后一笔,又慢吞吞地将毛笔放入笔洗中,转身对若岫说道,“我明天缺一个帮手,你能帮忙么?”

    若岫看着子默,有些发愣,直到钟莫语忍不住戳了戳她才回过神来,忙对子默点头应下,只觉得心里跳得厉害,一会儿想着子默是不是发现她知道小郡主地事情,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就要见到那个小郡主,就这么惴惴地,接下来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和钟莫语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晚上睡觉前才发现一句都没记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是盼着第二天早点来,还是怕它早点来,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一六八章 看诊

    第二日,天气稍显阴沉,王府的人一早便来到家中接子默过去,子默吩咐若岫换了轻便的衣衫,又让她帮忙提着药箱,两人在周桐面色不大好看的瞪视下出了门。

    说是去帮忙,药箱却很轻,若岫抱着看上去稍显笨重的药箱一点都不费力,出了门就上了王府的马车,一路直接到王府内院门口,早就有老管家在门口等着他们,说是王爷一早去宫里有事,并没有在府里,走之前交代了老管家接待客人,老管家看上去年纪很大,但是说话举止态度很是从容威仪,他话不多,但甚是精准,一路带着几人往里面行去。

    王府并没有若岫想象中那么金碧辉煌,不过显然是经过精工巧匠的设计,楼宇房舍都显得很大气,亭台楼阁也透着威严,若岫一路过来,发现就连仆役都垂眉肃目屏息敛神,害的若岫也跟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一路静悄悄地走,拐过了长廊,又经过了花园,再绕过一个小偏楼,经过一道小河,就闻见从院子深处飘来一股药味儿,几人顺着这味道慢慢往里走,药味渐渐变重,直到浓郁,最后终于在一栋楼前停了下来。

    这栋楼里不断地进出着丫头婆子,个个行色匆匆,有端着银盆的,有拿着药盅的,有捧着布巾的,药味就是从这楼里传出来的,若岫闻着这味道就觉得头晕目眩,不觉偷看子默的神情,只见子默微微皱了眉头,并没说什么,而是示意老管家继续带路。

    小郡主并没能起身,他们一行便道了声得罪进了小郡主绣房的偏屋,小郡主虽然无力起身,却也勉强支撑着在偏屋的床榻上等候诸人。

    这小郡主果然生得柔弱,若岫分明记得那两个丫头说这小郡主今年都十六岁了,可是看上去却像是十三四一般大小,模样看上去是个美人。面色却不大好看,发梢也有些干枯发黄,身上很瘦,厚厚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身形益发的娇小玲珑。

    还没入冬。屋子里却已经放了暖炉和火盆,整个屋子烧得火热,又关了窗子,简直有些蒸笼一般的感觉,几个人在屋子里没待多久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若岫暗自皱眉,这样的环境里。就算没病也得憋出毛病来吧。

    子默吩咐旁边的丫头把窗子打开,老管家的眉头皱地很紧,却并没有说什么,默许照做了,屋子里的温度稍稍降了下来,凝滞的空气也开始流动,呼吸总算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困难,子默这才走上前,为小郡主把脉。

    子默的动作沉稳,又轻又缓。却不带一丝滞涩,小郡主愣愣地看着子默地动作,脸微微的发红。耳垂更是通红,她渐渐垂下脸来,不敢看子默,又忍不住偷眼看他,子默恰好抬眼看她面色,两人眼神相撞,小郡主的脸更红了,整张脸都快要埋进胸

    若岫在旁边看着。虽然知道子默不会和这个小郡主怎么样,可心里还是颇不是滋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同意和子默一起过来,还不如在家里陪钟莫语说说话,就算是和小丫头学学绣花也比来这里看这两个人的互动强得多。

    子默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小郡主轻声回答,声音细小到几乎听不见。这种时候习武就看出了好处。子默并没有凑近细听,而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便起身走向若岫。

    若岫忙摊开旁边的纸张,笔墨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子默低头想了想,提笔写了几行字便随手递给旁边地老管家。

    “这……”老管家虽然话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很明显,这么几行小字的药方,会不会太过简单了些。

    “照之前那个方子服用就好。”子默并没有解释,而是淡淡地对老管家道。

    老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子默一眼,点点头,吩咐丫头去按照药方抓药。

    王府并没有如何挽留子默,而是在问诊完毕之后就送他二人出了府,若岫本以为他们会留子默和那小郡主多说会儿话,却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王府,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设一时间没了用处,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路默默无言。

    “那小郡主的身体,很不好么?”若岫低声问子默道。

    “其实很好。”子默淡淡道,“是襁褓里的小伤寒,小孩子身体弱,禁不住补药,一时补的太厉害才生了病,这么多年的错积攒下来,她还没死也算是万幸。”

    若岫无言,没病生给补出病来,也算是王府才能做出来的大手笔,忙问道,“那现在还能治好么?”

    “只要把那些补药撤了,再慢慢让她起来活动,多吃些饭食,就会慢慢好转。”子默轻声道。

    “那为什么这么多名医都没有治好?”若岫奇怪道。

    “估计都不敢说她没病,开了药方,王府里的人却想着吃些温补地药材也算没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子默摇头。

    “那这样下去不是很难好起来。”若岫皱眉头,如果一直不好,那岂不是子默就要一直在这里为她治疗,常来常往的,谁知道周桐和王爷又会算计些什么。

    “我说了,一定要按照我说的,一点都不能多吃,一点都不能多用,如果他们比较相信自己地医术,那我何必还要留下。”子默淡淡道。

    “可是小郡主……”若岫犹豫地回头,“这样不会有危险么?“生死有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子默轻轻拍了若岫一记,微笑着道。

    若岫点了点头,这个小姑娘是死是活的确并不关他们的事情,若真的因为王府的人一意孤行,他们也不能做什么,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两人才回到家中,便接到前院捎来了微水城的信件,是乐水托人捎来地,之前他说过风寒稍好就要来,如今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动静,这几天的确也让若岫有些担心和着急,如今来了消息,听到带信人说微水城那边一切都好,小乐山也已经痊愈,若岫才放下心来,送走了带信人,回到自己的屋里看信。

    第一六九章 双喜临门

    却是难得的好消息,乐水前些时候在微水城里和袁漱玉定了亲。

    这封信似乎就是乐水和袁漱玉一起写的,信里说前些时候太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接回了京城,就连那三个人也都搬走了。微水城的防范没有以前那么严密,城里的江湖人渐渐变多了起来,痊愈的乐水因为这些在微水城的江湖人而不敢立刻离开,又得知若岫这边没什么事情,便暂时留下来照顾吴家的安全,微水城中的江湖人本就少,所以一般也就是个过路,乐水一个人不光能顾得到吴家,偶尔还能兼顾一下袁家的安全。

    信中捎带着也说了近来最热门的断剑山庄和傅家堡两家争执的消息。

    这回却是断剑山庄占了上风,翩然果然是傅家堡那边的人,所有的剧情安排的都很好,甚至那个信物都是走访了不知道多少地方才找到的,却输在了最初,翩然一上场便被断剑山庄的文瑾看出了某个致命的漏洞,认亲和那些后来的事情也都是在将计就计,断剑山庄准备的很充分,不光没有上当,反倒设了陷阱让傅家堡吃了大亏,傅青云的师父受了重伤,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出现了。

    翩然因此被傅家堡猜忌,傅家堡指责她被文瑾迷了心智才会失误,断剑山庄却也容不得一个本就是敌方阵营的j细继续留在庄子里,心力憔悴地翩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两方某一次打斗地时候冲了进去。受了重伤,据说被抬回去没两天就香消玉殒了。乐水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显然同是身为女子的袁漱玉很是感慨唏嘘。这几天里常和乐水说起,乐水便也就提了一笔。

    两方争斗这么久。其实都元气大伤,断剑山庄这次也稍稍有所损失。雪儿因为没听庄主大人地话,擅自跑去看热闹,被流矢误伤,断了一只胳膊,如今正在家中休养,并被庄主大人禁了足,在这些事情平复之前估计是很难再出门了。

    说起来还应该感激这次的小麻烦,由于袁漱玉还是坚持去学院教书,乐水便受吴圣学地请托接送袁漱玉。一来二去的。两人渐生情愫,乐水洒脱。袁漱玉大方,两人既然确定了有意,袁漱玉又并不在意陶家目前地状况,乐水思索再三,在上月到袁家提了亲,袁老爷并不满意这个女婿,在他的眼里,自家闺女是最好地,谁家小子都配不上,更何况乐水现在还有如此沉重的负担,又有着灭门的家恨,可终究拗不过袁漱玉喜欢,还是尊重了女儿的意愿,同意了两人的亲事。

    乐水捎信来就是询问若岫这边还要多久时间才能离开,因为平源那边的房子已经好了,他和袁漱玉打算在新屋落成的时候成亲,希望若岫能够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赶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若岫看了这消息自然高兴,袁漱玉舒朗大方,若岫一直很喜欢她,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做自己地嫂子,回想起之前两个人地互动,又觉得似乎本就该如此,乐水一直以来对姑娘都保持距离,偏就对袁漱玉颇为照顾,又怜惜她的辛苦,又佩服她地坚强,如今两人能在一起,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若岫看着信,忍不住傻笑起来,连子默进门来都没察觉,直到子默走到身边,感觉光线随之暗下来,若岫才发现身边有人。

    “是催你回去?”子默看着若岫问道。

    若岫扭头看他,笑着道,“问我何时能过去,平源的宅子已经建好了,只等着我们入住。”

    子默点点头,没说话。

    “而且,还有一件大喜事,大哥和袁家小姐定了亲,准备等咱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一起回平源,他俩就要办喜事了。”若岫兴奋地道,“真没想到,才离开这么几天,大哥的亲事都有了着落。”

    子默了然,又问道,“他们何时动身去平源,还是我们先去微水城,再和他们一起走?”

    “你这边不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若岫疑惑地问道,“小郡主的病恐怕得很长时间才能好转,你现在似乎不能离开才是。况且,之前不是也答应了师父要帮他的么?”

    子默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淡淡道,“她的毛病,师父一样可以治,并不非得是我。至于帮师父完成他的愿望,并非需要我一直留在京城才能做。”

    “可是……”若岫很想说,小郡主显然对子默有些感觉,王爷能让他就这么走么,就算王爷不是障碍,周桐能同意子默这样说走就走么。

    “就算不是这封信,我也计划着要离开了。”子默道,“已经在京城耽误了很多时间了。”

    “你我回平源,也能做师父交代的事么?”若岫迟疑地看着子默,她虽然希望能够离开,可也不愿子默为难,却看见子默微微点头,面色一片平静,眼神里也透着沉稳,并没有丝毫慌张和混乱,若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对子默微微一笑。

    子默临走前又和周桐长谈了一次,从周桐的脸色来看,似乎对这次的谈话还算满意,临走的时候还冲若岫也点了点头。

    钟莫语和西门司谶则是要留下来帮助周桐做些事情,这次便不再跟随他们一起走了,临行的头天晚上,钟莫语拉着若岫说了好久的话。

    若岫对这次行程充满了欢喜和期待,一来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觉得有些压抑的地方,二来去了平源就要迎来大哥的喜事,并且他们终于能够有自己的家,不用再颠沛流离,也不用再寄人篱下,若岫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两人利落地收拾好了行囊,便在初冬来临之前离开京城,前往平源。

    第一七零章 回家

    平源城看起来似乎和走之前并没什么变化,若岫和子默到的时候,乐水已经到了两天了,两人还没进城就看见乐水在城门口等待的身影,若岫来到这里,还是头一次离开乐水那么久,如今看到乐水自然是开心万分。

    乐水见了若岫仔细打量了好久,才微微皱眉道,“似乎比走之前瘦了些。”

    若岫笑道,“倒是大哥精神了很多。”

    “我看是你心情好,才看得别人都精神。”乐水笑道。

    “见到大哥,自然心情好。”若岫眯着眼仔细打量乐水。

    乐水看上去确实和而以前不一样,自从陶家灭门之后,他总是显得有些沉闷,面上也总是严肃的有些让人害怕,如今看上去眼神却格外明亮,整个人立时现出从前的风姿,若岫看着乐水,若有所思。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若岫笑着打趣道,“大哥看上去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你平日里小瞧了我,”乐水道,“我再怎么愚钝,这么长时间也该缓过神来了。”

    “是是是,”若岫点头,“是我把大哥看低了去,真是不该。”

    “知错就好,快回家收拾一下与我去见三夫人。”乐水笑眯眯地道。

    两人这么一路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路便往陶家的新宅子走去。

    陶家从前地宅子是在城西。如今重新选址,乐水定在了城北,这样一来离三夫人所在的庵堂也比较近些,二来也不会因为经常看见城西的那些旧景物,让人难以释怀。

    这个宅子比起陶家原先的屋舍规模要小很多,一共四个院子,并没有专门的花园。只是门前的空地大了些,内院的小楼之间种了些花草盆栽,乐水找人设计地布局很简单,里面的家具布置却都选择以舒适自在为主,都是乐水之前和若岫反复商量之后决定的,若岫见过新宅子的图纸,却还从没见过真正建好的新家,看见那道红漆门。忍不住也有些激动了起来,这就是她未来的家,里面有她的家人乐山和乐水。而这个地方,是能为她遮风避雨、让她安然自在生活的地方,就算日后成了家,这里也是能够依靠地娘家,若岫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子默,他恰好也在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若岫勾起唇角,冲子默微微一笑。

    小乐山在门口等着若岫。看见她行来便忍不住扑了上去,撞得若岫倒退三步,差点跌坐在地上,还好子默上前一步从身后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有太狼狈,借助子默的力量将乐山团在怀里,怀中地小人儿正冲她傻呵呵地笑着,若岫看着乐山粉嫩的笑脸,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乐山见状更是开心。伸手搂住若岫的脖子不放,扭糖儿似的在若岫身上腻着。若岫大笑,这个小家伙还是这么可爱,这么长时间没见,一点变化都没有,若岫笑着吃力地抱起乐山往屋里走去,乐水在一旁呵呵笑着,初冬的太阳暖暖的洒下,照的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三夫人还是老样子,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三夫人却过地像是每一日都和昨天一样,她还没有落发,却已经和庵里的尼姑们一起修行,对外界发生什么并不是很关心,对于这样地生活她其实是很满意的,面上是从前没有过的安详和平静,就连从前看起来很深刻的皱纹似乎都平展了些。

    初晴看上去精神很好,成天吃斋念佛的,居然还丰腴了些,照她自己的话说是心里总算放下,当吃则吃,当睡则睡,自然会发福。

    这两人因为一直住在庵里,这地方本就属于平源城的郊区,平日里烧香拜佛的人也不算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与世隔绝了,外界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每天伴着晨钟暮鼓,生活地甚至比在陶家地时候更为喜乐。

    三夫人留几个人在庵堂里吃了斋饭,之后初晴和乐水有事要说去了偏殿里,子默看出三夫人却似乎有话要对若岫说,便寻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之前听说二姐来来平源城里住了一段时间,我们因为赶不及就没过来。”若岫随意找着话题。

    “她是过来了。”三夫人微微皱了眉头道,“住了一个月才走。”

    “二姐现在……”若岫思索了一下,问道,“身体还好么?”

    “很好。”三夫人淡淡地道。

    若岫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便安静地看着三夫人等她开口。

    “她却是和我之前的性子像极了。”三夫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

    “二姐是您地女儿,自然和您相像。”若岫迟疑地道。

    “按理说,我不该管这些俗务才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这里,便该抛去世俗心,”三夫人垂下眼帘,“可她毕竟是我亲生闺女,就算平日里不管不顾,也是因为她已经嫁了人,家中无事又衣食无忧,没什么让我可惦记的。可如今她和顾聿这样子,却容不得我不担心。”

    “二姐怎么了?”若岫听三夫人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慌忙道,“她平常就是个伶俐又坚强的人,就算是上次我们在的时候说要给姐夫纳妾都游刃有余。”

    三夫人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担心的是,怕是她坏就坏在太过精明,把一切都算计到,却并不是件好事。”

    若岫听的有些迷糊,不知道三夫人究竟想说什么,她想问,却看见三夫人一脸缅怀的样子,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坐在旁边干着急。

    第一七一章 善耶?恶耶?

    午后的太阳照进了庵堂,将原本不甚明亮的屋子照的亮堂了些。原本光滑的供桌因为用的时间久了已经掉落了几块漆,现出斑驳的样子,桌上摆着简单的几样东西,小小的香炉里面升腾着袅袅的青烟,香炉擦得亮晶晶的,折射出刺眼的阳光,打在墙上的观音像上。

    这幅观音像似乎挂在墙上多年,边角处已经有些泛黄,画像上的观音慈眉善目,微微垂着眼,目光悲悯而温柔地看着斜下方,不知道是谁画的这幅画,那观音美极了,眉目俊秀,神采夺目,观音身着的纱袍更是分外飘逸,像是在流动一般。

    三夫人合十跪拜在观音前,轻声念着经句,若岫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她缓缓动作,佛珠轻轻拨转,配合着细碎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缓和从容。

    “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是以无住为本。善知识,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善知识,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绝即死,别处受生,是为大错……”

    若岫听着三夫人的声音从平常声调到渐渐低沉下去,想着她刚才的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出神,三夫人反复诵念了很久,方才放下手,转身看着若岫,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您之前说的,小岫还有些不大明白。”若岫小心揣度着用词道。

    三夫人轻叹了一声,“你还是个姑娘家,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二姐说了。等新屋盖好还要来贺,你若有心,便劝她不要这么执拗,顾家小子和你爹爹……是不一样的。”

    若岫点点头,表示明白,却有些疑惑起来,三夫人留下她来,难道就为了说这么两句不咸不淡的话?

    三夫人忽而对若岫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释怀又像是含着许多意味和辛酸,三夫人道。“我留下你,却不光是为了说若菊的事情。”

    若岫点点头,想来应是如此。

    “这事却是和你、和你大哥都有些关系。”三夫人不看若岫,转脸冲着窗外看去,“我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人提及此事。却未想到,这陶家如今就剩下这几个人,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你说了这事。”三夫人声音有些低沉,面上的平静像是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若岫见三夫人如此神色,知道要说正事,便对她道。“您请说。”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夫人低声道,“你一定听他们说过,若菊很像年轻时地我。”

    若岫点点头,三夫人此时一身布袍,头发仅仅用了一只木簪子固定。显得苍老又孤苦,一点都看不出和神采飞扬的若菊哪里相像。

    “你生的晚,自然不知道陶家的这些事情。”三夫人伸出手拍了拍若岫。

    若岫只觉得触及的肌肤滑嫩柔软。像是丝缎一般的感觉,低头看去,三夫人虽则面上苍老,但是手却异常的白皙漂亮,看上去完全是个年轻女子的纤纤玉手。

    “若菊的确像我。年轻妄为,不知进退。”三夫人道,“当年我因为不懂忍让,又自作聪明却铸成大错,算来算去却全算在了自己身上。付出了什么代价只有自己明白。从此只有青灯古佛,日日忏悔。希望我自己的罪愆不要殃及后人。”

    若岫看着三夫人,却觉得此时地三夫人透着憔悴和凄苦,便放柔声音安慰道,“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一念善起,便得恒沙恶尽,因一念善,便生智慧。您读了那么多年佛经,诸般罪愆冤孽也该因善念而散,佛心慈悲,您且安心罢。”

    三夫人有些愣愣地看着若岫,忽然笑了,对若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能够轻易说出这些话来。我问你,若是你娘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你待如何?”

    若岫大惊,忙道,“这话可不能开玩笑……”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三夫人平静的视线中,若岫心里咯噔一声,不再说下去。

    “我就是一直不敢说,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定下了亲事,乐水也要成家,当年的人也都去了……”三夫人突然顿了顿,“我只是觉得这事虽然不该说,却也不能瞒你。”

    若岫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清楚那个死去多年地四夫人的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子默是因为她而来的,三夫人如今又说自己害了四夫人,三夫人一直说若菊像自己,当年的三夫人怕是应该和现在的若菊一般脾性,她变成现在这样难道和四夫人的去世有关?当年那个文采卓著地柔弱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在那么年轻的时候便香消玉殒?若岫想着这些,眉头渐渐紧了些。

    “您,为什么不和大哥说呢。”若岫有些犹豫地道。

    三夫人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声音干涩地道,“当年这事,也和他有些关系。”

    若岫垂下头,却没想到,三夫人忽然扯出了旧事。

    “我若去了,这桩事怕就没有人再知道了。”三夫人笑叹,眼里却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在闪烁。若岫皱了皱眉头,“您怎么今天净说这些……”

    三夫人对若岫摇摇头道,“生死有命,你不必太介意,该到我了,也不该执着。只是这桩事情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罢了。”

    若岫问道,“您身上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子默恰好是个大夫,让他替您看看可好?”

    三夫人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年的大姐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因为没有子嗣,老爷接连娶进了二姐和我,大姐心里发急,便动了别的心思,当时大姐娘家还在平源,便让家里找了个怀了孕地乡下丫头……结果果然是个男孩……”三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若岫一眼。

    若岫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三夫人这么说意思却是乐水根本就不是陶老爷地亲生儿子,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告诉她,三夫人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八卦的妇人,今天怎么忽然要留下自己说话,若岫心里全是疑惑,忍不住抬头仔细的看着三夫人,只觉得她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唇色暗淡了些,三夫人的唇色从来都有些灰暗,所以之前若岫并没有在意,如今听她的话,却觉得似乎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让若岫顿时不安起来。

    “当年的我也是心高气傲,因为某些巧合知晓了这件事情,那时候乐水已经挺大的了,我却连着得了两个孩子,心里有了不该有了想法,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没想到……大姐却远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和善可亲,我……”三夫人眼底全是黯淡,“因为一时胆怯,也为了脱罪,就将罪过推给了你地娘亲。大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显示出她地厉害,你娘亲因此受累,后来的病也是由此而来……”

    若岫哑然。

    “我最初并没想到大姐会下如此狠手,不然……”三夫人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丝嘲讽地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谁拿了谁一条链子,或者谁该了谁几两银子地事情。”

    若岫无言,她没办法说什么逝者已矣的话来,四夫人是若岫的娘亲,因为这件事情蒙冤而死,就算若岫对四夫人没有丝毫感情,这也不是说两句安慰的话就能过去的。

    “这些本应该随着我一并带走,可善恶到头终有报,大姐做了那些事情结果得了那样的报应,我做了那些事情,以为能够逃过一切,如今看到若菊却害了怕……”三夫人转眼看着若岫道,“上天要如何责罚我都无所谓,可是我不希望若菊也受到牵连……”

    若岫这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没说这些事情的三夫人会专门把她留下来说了这些话,三夫人之前因为那些事情而心灰意冷,从此笃信神佛,陶家的灭门被她当做是为之前种种罪恶和阴暗付出的代价,如今若菊的生活出现了波澜,三夫人立刻就往自己身上想,她是陶家的幸存者,却也是当年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她是信佛之人,这些因果报应没有一刻不在她脑海里转悠,平日里虽然看上去淡漠,若菊稍有不顺她却立刻能联想到自己的罪愆,若岫不由得有些同情三夫人,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件错事,便要终其一生来忏悔和赎罪,善耶?

    第一七二章 等待

    三夫人和若岫在庵堂里说了很久,待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微微发暗,两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看,似乎各怀心事。早就等在一边的乐水并没有问她们谈了什么,而是神色凝重地拉过若岫到一边说话。

    “子默方才和我说,三夫人现在病的很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也就是个把月的事。”乐水的眉头拧得死紧。

    若岫之前听三夫人说那些话,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今听到乐水的话并没有如何惊讶,而是有些欣喜道,“子默能治么?”

    “他说可以勉力试一试。”乐水沉声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将两封书信连夜送往若菊和若竹那里,就算不成……”他顿了顿,方道,“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若岫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沉重,方才和三夫人说了那么多话,也让她一时无法消化,如今又说到三夫人的身体,更是让若岫慌乱起来,她想起来之前若竹小产的事情,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总是在她忘记某些东西的时候便用残酷的方法提醒她,医疗条件过于简陋,使得这里的生命如此的脆弱无力,病痛和死亡几乎变成了同义词,从前小感冒都已经不算什么毛病,在这个地方却变得如此严重和危险,三夫人的病若是在现代或许很简单就能控制的住,在这里却有可能活不过一个月,而孕妇们更是在用生命完成延续后代地任务。

    现在快马加鞭的通知两个姐姐。却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及时动身赶来,就算赶来也不可能三两天就能到。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地路程,这一来一去,却真像乐水所说的,不一定能赶到见最后一面。

    若岫看着乐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乐水见状只是苦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去劝她跟我们一起回去,就说若菊和若竹都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