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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来归 第30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这么快死心,如今看来,她对傅青云的情感已经被两家的恩怨消磨殆尽,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一群人热热闹闹到掌灯时分,本来他们还要再继续,张志远和乐水划拳也还在兴头上。可袁家老爹却来接闺女了。袁漱玉见到爹爹来接,便说要走,其他人见有人走,也觉得算是尽了兴,便都各自散了。

    袁家老爹还是那般有趣,在袁漱玉和众人道别的时候也并没有闲着,只见他恶狠狠地瞪了和袁漱玉喝了酒的吴圣学和乐水,乐水还好。袁家老爹似乎已经记不得他是哪个。只是瞪了他一眼,袁家老爹重点关照了吴圣学。不光瞪着他,还很大声地哼了一声,吴圣学被他哼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躲在了张璇的后面。若岫曾经听乐水说过,袁漱玉去做女夫子,离不开这个家伙的鼓励和支持,袁家老爹这么瞪他也是情理之中,乐水还偷偷说过,若是他的女儿被吴圣学这么拐带着叛逆家长,他肯定要敲断他地腿,若岫回想起乐水说的话,看着袁家老爹闷笑到肚子痛。

    才一年不见,袁家老爹的胡子头发都花白了,人却还是很有精神,叫嚷起来中气十足,据吴圣学说,袁家老爹曾经有一阵子和袁漱玉闹得很厉害,绝食都被搬了出来,这头发和胡子就是那会儿白的,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但是自从发现抗议无效之后,袁家老爹便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精神,用他的话说,既然他闺女主意已定,便不能再一直这么要死要活的让他闺女担心。若岫听了之后对这个嗓门很大的古怪老人肃然起敬,不论在哪个世界里,能做到这样着实不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袁漱玉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对袁家老爹的其他要求几乎百依百顺,若岫隐约听得乐水说,吴圣学这次因为这个得罪了城里地某个人,她本想听个分明,却因为宴席上太过嘈杂,并没有听清楚,只得作罢。

    若岫和子默两人坐在角落里,双手相握,若岫只觉得那酒特别香甜,子默的眼神也分外温柔,就像那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看着子默的眼神醉了还是喝酒醉了,便一直笑着,直到回去休息都停不下来。

    雪儿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断剑山庄,而是和苏漪一道留在了袁家,文瑾却因为事务繁忙,不能再呆下去,带着张志远先行离开了,杜娟百般不愿地被留下来照看他们两个,她不止一次像若岫和袁漱玉抱怨,自己都快脱离江湖,成为专职保姆了,若岫还好,袁漱玉却对她大肆嘲笑,并且丝毫不理解断剑山庄对雪儿的纵容。

    杜娟解释说,因为雪儿离庄前曾经发生了一件小事,大家为了庄里的大事委屈了雪儿,导致雪儿愤然离去,他们几个都觉得对她有所愧疚,这才对雪儿的行为百般容忍,而不像以往那样出言纠正或直接训斥,可没想到雪儿却益发任性胡闹,让他们觉得很是头疼。

    袁漱玉却一针见血地道,这样做才是真地不把雪儿当成自家人看待,若真是自家人,怎么会发现了不足而纵容不说呢。

    若岫觉得袁漱玉说地很有道理,她甚至觉得,雪儿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人的百般纵容,才觉得他们真的不把自己当成家里人,这样一来,雪儿反而更加委屈,益发要做些任意妄为的事情。

    杜娟听完袁漱玉的话,似乎也是若有所思,她说要好好考虑考虑,便告辞离去。

    好消息不断地传来。

    先是袁漱玉的校舍很快就收足了捐赠,甚至有好些人义务来帮忙,很快新校舍就开始动工了。据说这件事上,那天的三个人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有收效,甚至袁漱玉的名声也因此开始好了起来,大家都纷纷改口,不再说袁漱玉不守妇道,抛头露面,而是开始夸她是不可多得并且有胸怀地才女,寂静了很久地袁家又开始门庭若市,开始不断有人家去袁家提亲,袁家老爹却并没有多么开心,反倒轰了好多人出来。

    最令若岫开心的就是子默地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随着天气渐暖,子默可以每天早上进行简单的晨练了,最近的一次,还和若岫他们出门爬了一次山,虽然还是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是爬上去已经没有问题,若岫开心之余,也终于不用每天都下苦心研究吃食了,她虽然还是每天为子默准备饭菜,却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换新花样,并且还会偶尔让厨娘帮帮小忙,子默为此郁闷了好几天,连带看着若岫的眼神都透着哀怨,若岫哄了他半天,终于让他接受了若岫是个懒丫头的事实。

    几个人终于有空出门走走已经是夏末时分了,众人决定先去吴圣学盛赞的寺庙看看,一来离得比较近,二来吴圣学与寺庙的住持关系很好,用他的说法,不光能听听佛法,还可以蹭一顿素斋吃,众人商议了一回,欣然而往。

    住持老和尚慈眉善目,说话也透着平和友善,他在看到若岫的时候似乎楞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吴圣学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他只是含糊地说若岫看上去很有福气,若岫谢了一回,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垂着脸不敢说话了。

    平常不爱说话的子默却破天荒开了口,问了老和尚几个问题,老和尚笑着点头,请众人进了禅室细谈,这和尚说话速度很缓,却语调平稳,透着安详,他们说的什么机锋若岫有些不懂,只觉得听的迷迷糊糊,没有很明白,却又觉得脑海里异常清明,很多过去并没有很清楚的那些东西,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若让她说究竟如何清晰明朗,却似乎又说不出,这感觉实在怪异。

    若岫偷声问子默,子默却笑说佛法无边,而她或许算是半个有缘人,若岫听得懵懵懂懂,这意思是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即是有缘?还是说她大难不死是因为某些机缘还没到?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直在若岫脑海里转啊转,直到吃饭时候,她还沉浸在千头万绪中无法自拔。

    第一四六章 失败的归隐

    寺庙的斋菜的确做得好,菜色看来很是简单,只是一个粗瓷大碗装了主菜,是一道白菜豆腐,再一盘香煎豆干,一钵生拌蒿子杆,一小碟腌黄瓜,和玉米面饽饽,一大锅粗粮粥,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看着就鲜嫩可爱,让人食指大动,就连那粗粮粥都吃起来分外软糯可口,似乎比那大鱼大肉更加香甜。

    几个人大快朵颐,却让若岫想起来另一个斋菜做得很好的姑娘初晴,那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很早以前还曾经笑眯眯地和她一道说簪花云鬓,贴体裁衣,如今却陪伴着三夫人青灯古佛,若岫心里一直觉得遗憾,却知道自己没有半点立场去劝慰初晴。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也不知道初晴和三夫人近来如何,若岫一行人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磨难,真不知道初晴和三夫人两个弱女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若岫心里忽然涌起无限愧疚,离开她们自行出来旅行,他们做的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些?真正的家人,不是应该一起面对么?就算是有什么艰难险阻,如果能够互相鼓励,共同面对,是不是比这样分散开来要更好些呢?

    若岫有些惶然地与乐水说了自己的念头,乐水却笑着劝她道,没有那么严重,最初的离开也是因为子默要去救断剑山庄的庄主,而小乐山又离不开他,他们才要随他一道去的。平源这边如若要留下来,事情还是很麻烦的,陶家的老宅显然不能住人。三夫人和初晴去了寺庙,他们这几个人又该怎么办呢,还是离开地好,一来他已经安排了人手保护他们,他们对平源的地形和环境都比较熟识,躲避和防御都比他们容易得多,二来他们兄妹二人才更是那帮凶手的目标,他们俩离开反而能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留下来反倒要给三夫人和初晴带去灾祸。

    “若真是家人。就算不在一起,也能互相惦念,互相慰藉。”钟莫语劝若岫道。

    “这些咱们走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过的么?”乐水好笑道,“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说?”

    “我只是一时想岔了。”若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近来总是胡思乱想,若是当初没有怎样,又会怎样……”她说着有些出了神。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如若和假使,就算当初没有那样,也不见得就会按照你现在的想法继续下去,也没准儿和你想得相去更远。”吴圣学笑道。“我看你是这两天过得太过悠闲了,净想这些没用的。”

    “若说起来反倒应该对这一路收留我们的人致歉,”乐水点点头道,“咱们在顾家和柳家地时候,可是给她们惹了不少麻烦。”

    若岫点点头,想到两位姐姐家中的事情,又有些挂念,也不知道顾家的妾室究竟纳了没有,不知道若竹后来是否对那个失去的孩子释怀了……她这么想着,又看到旁边的吴圣学。忙道,“实实应该感激表哥,如若不是他一路上慷慨相助,又邀我们来微水城,我们哪里能享受到如此美不胜收的壮观奇景。”

    “再这么说,咱们就要不停的谢来谢去了。”吴圣学摆摆手。“我看你也不是个俗气人。怎么净做些俗气事?”

    “谁说我不俗气?”若岫斜睨着他,“喜欢的就是那个俗气劲儿。”

    “那你请继续,看能不能大俗到了雅。”吴圣学拱手,又低头笑道,“我怎么觉着你就是为了让我谢你呢,多谢你们随我一道前来,才让我得偿所愿。”

    若岫本有些奇怪,却在看到吴圣学看着张璇的眼神时忍不住笑了。“我们这桩功劳可大得很。这媒人礼是决不能赖掉的。”

    张璇被说地有些不自在起来,瞪了吴圣学一眼。吴圣学连忙道,“快饶了我,继续说你们的吧。”

    “咱们还是按照说好的路线走,”乐水笑道,“小岫不用着急,很快就能再见到初晴他们的,只是现在外界未定,”乐水看了雪儿一眼,慢条斯理地道,“陶家兄妹还是暂时不要回家,在外面晃悠晃悠,别给吴家添麻烦就好。”

    “我听大哥这么说来,陶家兄妹岂不成了荧惑灾星?走到哪儿都带去祸事,”若岫笑道,“真该归隐山林,不要出来作乱的好。”

    “你道是归隐山林就能太平了?倒是看看子默他们在那烟岛上太平了没有?不是照样被我们一群人挖了出来?”乐水拍了她一记,笑骂道,“再说,单凭咱们两个人,就你那笨手笨脚又懒得不成样,做个饭都不愿意,又是耍赖又是偷懒,也就是那个人不嫌弃,若是真的归隐,事事都要自己来,你待要如何自足?”

    经过这么些事情,乐水已经对子默完全接受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子默对自家妹子太过纵容了些,便忍不住念叨他两句,全不察觉自己也是纵容娇宠若岫到无法无天的主力。

    若岫哑然,看来归隐山林也不是像想象中那样容易的事情,这么想想,可不是如此么,子默他们所住的烟岛应该算是隐居了,可有什么事还是会被人发现,若不是他们设了那么多机关陷阱,估计附近的渔民都能随便登上那里,既便如此,烟岛上地居民似乎也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生活,他们经常要出来内陆走动,或采买用品,或处理家务,分明没有一时能够完全脱离中土,而如今,子默更是跟着他们四处奔波了一年多时间没有回去若岫轻喟,人皆是随群而居,不可能真正离开他人而自己生活,隐居山林,也从来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就连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最终也是“结庐在人境”,而寄望于“心远地自偏”罢了,况且陶公的隐居生活显然并不安逸,他们这些无名小辈,就更不可能真正隐而逸,最多是落魄隐居,君子安贫乐道,凡夫俗子德行不及,修为不够,还是辗转于红尘滚滚才是正途。

    若岫认真考虑了几秒种后,严肃地道,“看来隐逸生活果然行不通。退之不得,不妨前行,咱们兄妹俩还是再次进山修炼绝世武功,然后凭陶氏兄妹开山破土之力,将隐患彻底消除好了。”若岫说着,还挥了挥手,一脸果决。

    乐水被逗笑了,“好啊,看我们家小岫如何登高一呼,纠集江湖豪杰,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岫也笑了,“咱们可是虎背熊腰、心狠手辣的陶家兄妹呢,怎么能堕了威风地名头,自甘平庸呢。”

    “妹妹说地是,不光如此,还应该让吴秀才好好写上一篇流传千古的檄文,等我们踏平仇家巢|岤之后,再由几个酸书生编些传奇记事之类的,陶家兄妹自此成为传说。”乐水一本正经地道。

    “至于留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且等那后人评论去吧。”若岫大笑。

    “陶家兄妹乘桴浮于海,百姓烧香拜佛,俩祸害消失,从此总算可安心过日子了。”乐水拊掌。

    若岫乐不可支,正待再说,却被子默抢了先。

    “别想了,洗洗睡吧。”在一旁一直安静的子默忽然开口,表情平静,眼里却透着促狭。

    众人瞬间绝倒,子默虽然依旧不怎么说话,近来却总是能说出些惊人之语,似乎这次的大病不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让他更加放松了。

    若岫和乐水谈论过这个问题,心里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江湖人对这伤势如此介怀,从未有过和有过后又失去,两者看似一样,实际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什么东西一旦拥有过,再失去是很痛苦的,因为曾经尝到过拥有的滋味,才更无法忍受失去地感觉,子默如果没有了功夫,不可能和若岫这种从未有过功夫地人一样平静,若岫一直隐隐地担心,子默说的对,他对感情地固执和坚持,的确是又让人欢喜,又让人头痛,若岫不止一次对子默说无论如何今年之内不能再动武,可子默却从来没有正面答应过。

    若岫有的时候会想起钟莫语他们说的京城的事情,子默究竟要逃避什么样的事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修炼了多年的功夫?那远在京城的人究竟要让子默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子默故意废了自己的功夫,竟然现在还能够觉得轻松,若岫怎么也想不出,总不会是要违逆造反吧?若岫再想想乐水曾经猜测的子默家族的事情,又想到子默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血腥故事,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隐居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若岫和众人花了几天工夫,把周围的山水都走了一遍,吴圣学因为某些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说破的原因,邀请了张璇一同游玩,有了张璇自然就又得缀上一个甩不去的雪儿,再拖上后面跟来做保姆的杜娟和羞答答的苏漪,这回真的变成了大队人马,每日出门看起来都浩浩荡荡的,连城门口的卫兵都认得了他们,遇到那些爱说的,还要问问他们今儿个又去哪儿玩。

    第一四七章 何处来觅此闲愁

    若岫近来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天很蓝,云淡风轻。

    连着几天的艳阳高照,大家都觉得热的受不了,不如躲进山林里来歇凉,据吴圣学说,这座山的深处有很美的瀑布,曾经是他幼年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这人不知道是太懒还是别的缘故,遇到他真正喜欢的景观,总是说的很少,最多也就是一句“很美”,反倒是在他心里寻常的景色,他能侃侃而谈,说的人心驰神往。

    钟莫语笑话他说,读了那么多书,遇到喜欢的景观却只能说出如此贫乏的形容,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吴圣学但笑不语。

    若岫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感觉,在有些人的心里,反而是真正喜爱的景观说不出来,因为任何言语都不足以道出人心中的感觉,任何词句都无法表达在那种景象面前那一瞬间的情感,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那么,大爱,就该是无言的么?

    若岫看着左边,吴圣学和张璇走在一起,两人并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安静地欣赏山景,吴圣学的聒噪似乎到了张璇面前就立即消声,平日里肆意傲然的狂生,在张璇面前却显得有些木讷寡言,似乎就像他微笑着说什么地方“很好”一般,悭吝到只用眼神和行止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

    若岫之前虽然看出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却一直坏心眼地没有说破,和其他人一般看着两人地斗法乐趣无边。难得平日里伶俐的吴圣学如此迟钝,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而是不断缠着张璇挑衅挑刺,不多看看热闹似乎也有些对不住自己,只是后来见他两个还是一个懵懂,一个迟钝,台上的不慌不忙,倒让她这个台下的看了着急,这才忍不住点了吴圣学一句。吴圣学听闻之后大惊失色,却并没有立即否认,而是思索半天才懊丧地承认自己的沦陷,之后张璇再与他争,他便开始处处相让,对张璇的衣食住行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张璇也不是笨人,他表示的如此明若岫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个人地身影,轻叹了一声,再往右边看去。钟莫语和西门司谶近来似乎进展也颇顺利,西门司谶总算有些明白钟莫语想要的是什么,平常说话做事也微微表现出对她与对别人的不同来,钟莫语近来面上常带着笑,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众人成双成对,子默身体也已经与常人无异,如今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此时的太阳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林间的空气带着些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湿润又沁凉,把沉闷的热气都带了去,一行人都兴高采烈,有说有笑。若岫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烦闷的,可偏偏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似乎有一团干草蜷在心里似地。让她不安。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若岫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几日里越游玩,越觉得憋闷,简直快喘不过气来。

    若岫虽则愁苦,周围的人却都开心的不得了,她只好郁郁地跟着大家继续向山上行去,强颜欢笑。

    几个有功夫的走得快,乐水和杜娟都是急性子。脚力又快。两个人简直较量起功夫来,很快就将他们落在了后面。那两对情侣却是越走越慢,渐渐落在了最后,中间就剩下几个人,缓步前行。

    若岫看看前面的子默,雪儿自告奋勇,说是要留下照看他们这几个不会武功的人,此时正拽着子默前进,她小脸泛红,眼睛却亮闪闪地,不停地问旁边的野花野草都叫什么,又快乐地说着自己这次出来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子默并没有搭腔,垂着眼继续前行,只偶尔会看一眼若岫。

    苏漪笑眯眯地走在若岫身边,不断地和若岫搭话,苏漪身上果然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她说地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不过是些家常琐事罢了,微水城近来流行什么花样的布料,今春的时候都有哪家小姐出了阁,袁漱玉的学生里有一个就是她邻居杂货店掌柜家的孩子,她平日里也曾到过这里采药,药铺地掌柜怎么就那么喜欢刁难人,这些原本很无聊地事情从苏漪的口中说出来,就像唱歌一样,轻轻柔柔的,便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若岫不禁感叹,难怪雪儿会那么喜欢苏漪,苏漪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似乎有点像文瑾,若是以往,若岫或许会对这个姑娘很感兴趣若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着苏漪的话,心里却更加抑郁,她本想快走两步跟上子默,苏漪却伸手挽住了若岫的衣袖,说她有些走不动,让若岫等等她,与她一道慢慢走。

    若岫盯着自己袖子上那只青葱玉手,只觉得心中蓦然涌起想一掌拍开她的冲动,却又惊住,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粗鲁暴躁地念头?

    若岫连忙摇摇头,想甩掉那些不良情绪,又停下脚步,对苏漪带着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耐着性子听她说话。

    苏漪微笑了,柔声细语地问若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就近休息一下,还说让雪儿他们先在前面走着,她们姐妹两人跟着后面那两对情侣也是一样,若岫看了看前面恨不得贴在子默胳膊上地雪儿,只觉得心里阴云密布,勉强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苏漪嘘寒问暖,又说若岫的脸色很不好看,非要拉着若岫到旁边地大石头上休息,若岫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不忍拒绝,只好跟着她走向那大青石。

    “小岫姐姐是头一次来微水城么?”苏漪笑眯眯地问道。

    “不是,”若岫看着子默和雪儿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几年前曾经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并没有出门。”

    “那次,是为什么来呀?”苏漪挨着若岫坐下,恰好挡住若岫的视线。

    若岫皱了皱眉头,隐隐感觉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是因为家中有些事情,来表兄家里暂住一段时日。”

    “我真羡慕小岫姐姐,”苏漪眼巴巴地望着若岫道,“我就从没出过微水城,最多也就是为了采药,到郊外山上转转。”

    “你若是想,也可以去外面看看啊。”若岫看着她道,“雪儿不是说要带你回断剑山庄么?”

    “可是……”苏漪低下头,“我听说文少爷不想我去。”

    这是断剑山庄的家事,若岫不好说什么,便换了个话题道,“我看你经常采药,苏姑娘应该会些医术,是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

    “我哪里懂得那些,”苏漪连忙摆摆手道,“我不过认识几样药草,采药去换几个家用的铜板罢了。”

    “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都能够自力更生,让我这个总是依赖别人的米虫实在惭愧。”若岫认真地道,她的确什么都不会,而且性子还懒散,从来都只能靠乐水和子默,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他们她又该怎么样。

    “小岫姐姐生来就是享福的命,”苏漪羡慕地看着若岫道。

    若岫看着她的眼神,摇了摇头,她记得很早以前曾经听什么人说过,这世上什么人都不是享福的命,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在这点上,上天异常公正,只不过大家互相看着对方好的地方,彼此羡慕罢了,人一生都在追求完美,可永远都达不到,你看那农夫村妇生活条件简陋,可他们那种平淡的幸福却是有些人永远都不可能有的,有些人锦衣玉食,内心的苦痛却比什么人都多,这非关什么无病呻吟,而是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就同样选择了什么样的苦难,没必要互相羡慕,没有什么人是能够永远美满的,美满永远只是一瞬间的出现,而苦痛才是永恒的存在。

    那人说,人生的意义其实正在那些艰难和痛苦之中,多年之后,留下记忆的也往往是那些不容易度过的岁月,若真的事事如意,桩桩完美,估计人生也会枯寂无味得可怕。

    若岫记得那人最后还说,要珍惜所有让你难过的事情,那都是人生的财富,是安逸生活永远都带不来的。

    此时若岫一面很想对眼前的苏漪如此说教,一面却又却很想拍那个曾经这么说过的人一巴掌,这样的让人难过的财富,她宁愿不要。

    她这么想着,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反正也已经追不到子默两人,索性放软了身子,背靠着大青石旁边的树干,对苏漪道,“福祸无常,倚伏难料,你我的年纪都还那么轻,天知道日后到底谁舒服些,谁难过些。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我经历的少,见识也浅,只觉得很多事情不是依靠一个人努力就能改变的,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剩下的就任由天命安排,不论如何,若能从容些面对,活得或许也能够更适意些。”

    苏漪看着若岫,眼里闪了闪,没说什么,垂下头摆弄自己的衣角。

    若岫正和苏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树后骤然伸出一只手来,没等若岫反应过来,便将她猛地拉下了大青石。

    第一四八章 暗香

    若岫重重的跌在了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她却顾不上疼痛,只觉得心里一阵惊慌,自己和苏漪此时无论是与前面的几个还是后面的几个都有一段距离,若真的有什么事情,想必那些人是很难赶来,若岫脑海里的念头不过一瞬,便感觉有人探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若岫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子默,心却放了下来。

    若岫打量着子默,只见他面色有些红润,似乎方才跑了两步,此时有些喘息,子默也很仔细地打量了若岫周身上下,直到确认他没事,方舒了一口气。

    若岫转头向她方才坐的地方看去,就看见大青石上赫然躺着一只小蛇,通体碧绿,脑袋上带了一丝殷红,此时已经被一只石块砸断了蛇身,血肉模糊地糊在青石上面。

    苏漪也站了起来,吓得在旁边瑟瑟发抖,眼看就要哭了。

    子默冷冷地看着苏漪,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若岫心里一紧,她分明感觉到方才子默散发出的杀意。

    雪儿也被子默的样子吓得有些傻,她呆了呆,才走上前来拍抚着苏漪,又帮她递了帕子拭泪,苏漪面色苍白,伏在雪儿肩膀上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钟莫语两人听到动静,连忙赶来,看到大青石上的小蛇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西门司谶凑向前去,仔细看了看那小蛇,又起身来环视四周。眼神骤然严厉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钟莫语见他们如此,神情也变得严肃了,她问西门司谶道。

    “这种蛇生性胆小,害怕人群,见了她们分明应该躲开才是。”西门司谶皱着眉头,仔细打量周围似乎在找寻什么。

    “那这是……”钟莫语不解,总不会说是这蛇瞎了眼,乱转的吧。

    “这种蛇喜欢食用深山里的一种香草,”子默开口道。“苏漪身上有那个味道。”

    若岫恍然,子默因为常年接触药材,对这些自然再明白不过,加上他嗅觉异常灵敏,自然闻出那味道是来自苏漪,方才地杀意,估计也是因为恼怒苏漪引来了毒蛇却让若岫差点陷入危险之中。

    钟莫语伸手灵巧地将苏漪腰间的香囊拽了下来,凑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递给西门司谶,“是这种香草么。”

    西门司谶扯开香囊。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若岫也想起来,方才的确看到苏漪随手捏弄她的香囊,想来是这香气把那小蛇引了来。

    苏漪哭了出来,道,“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等事情,这香囊是我娘亲生前给我做的,里面的香草也是我娘喜欢的。我向来都带在身上,怎么会引来毒物。”

    “苏姑娘深明药理。平日就以采药维生,甚至那日能一眼看出子默药筐里地白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普通的常识。”西门司谶虽然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笑意。

    “我真的不知道。”苏漪哭声渐响,“我平日里知道也并不多,那都是我娘亲教我的。可她并没有说过这些就已经……”她顿了顿。哭得更加凄惨。

    雪儿心疼地搂过苏漪的肩膀轻拍,“苏漪姐姐莫怕。还有我在。”

    雪儿这么安慰着苏漪,转头对西门司谶道,“苏漪姐姐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她生性良善,绝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她看了一眼若岫道。“我也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小岫姐姐。”

    西门司谶冷冷地看着雪儿,并没说什么。

    “小岫姐姐方才自己靠在树上。苏漪姐姐又低着头,自然看不到那蛇。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定了苏漪姐姐的罪过。”雪儿大声道,“再说,香囊在她身上,那蛇肯定是奔着苏漪姐姐来的,小岫姐姐那个只是意外,你们怎么能如此怀疑别人。”

    “就算她是无心,这蛇也是她那个香囊招来地。”钟莫语皱眉道,“就算她是无心招来的,难道就能推脱说没错了么?”

    “都是我的错。”苏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乍一看倒像是她被蛇惊了似的。

    若岫微微叹息,雪儿虽然无礼,有句话却说的很对,苏漪和她不认识,没有道理要陷害她,苏漪是微水城人士,不可能与若岫有什么旧怨,说起来,就算是傅家堡也没必要为了算计若岫一个小姑娘而花这么大功夫,这样争吵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若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这是怎么了?”吴圣学两人也赶到,询问众人。

    钟莫语将方才的事情和吴圣学说了,吴圣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漪,又看看旁边神情各异的众人,微笑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便就此算了罢。山上虽然荒凉,却也总会有些虫蛇野兽,遇到这种事情或许也是巧合,大家还是不要离得太远,一起走吧。”

    钟莫语看了吴圣学的表情,眼珠转了转,也笑着点头道,“也许是我们平日里江湖事情见多了,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几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也都有了默契,如今就算是纠缠于这个香囊似乎也没什么用,这苏漪究竟是不是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再加上有雪儿这么个喜欢瞎搅和的姑娘,他们还是等回去之后再做计较子默看了吴圣学一眼,似乎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点点头,同意了。

    这次再走,子默却走在了若岫旁边,雪儿还在安慰低泣地苏漪,走在了后面,另四个人似乎也各有心事,一时大家沉默下来,只顾前行。经过这样的惊吓,若岫居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些,任由子默握住她的手,一路走得很稳。

    这瀑布并不很大,却别有一番风情,这瀑布是分了两边的,左面的偏高些窄些,流水湍急跳跃,飞溅而下,恨不能飞出天外去,阳光下洒出一团雾气,恰好被照出一道彩虹,光影折射,迷离炫目。

    右边地却低些阔些,缠绵无尽地缓缓倾泻下来,像面镜子似地能照出人影来,流水进入水潭也静悄悄的,飞不出一点浪花,两处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瀑布之下是一泓小潭,看上去似乎透彻,却又见不到底,若不是瀑布的水泻下来,不断地涌出波澜,简直像是一块最纯粹的碧玉,水旁边是几棵异常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树荫茂密,遮天蔽日,众人就坐在树下歇凉。

    “果然好地方。”钟莫语轻叹。

    “来了这里,只觉得荡疴涤尘,沉心静气。”乐水也赞道,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此时有些衣帽不整,袖子撸了起来,裤腿也挽着,身上湿了大片。

    “快来看看,我们那位翩翩佳公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吴圣学笑道。

    “这水潭里的鱼甚是鲜美,恰好大家都行了一程,想必也饿了,不如我们……”乐水摇了摇手中的湿透了地布袋,笑得灿烂。

    毕竟没有一个精通烹食地人,几个年轻人又笑又闹的,总算是生了火,若岫笨手笨脚地把鱼剖了,用简制的叉子烤起鱼来,大家折腾这么长时间,果然饿了,也不顾那鱼烤的有些焦,争抢着三口两口就把鱼吃光了。

    吃过烤鱼,吴圣学说要带张璇去看他幼年时候的心灵圣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不许旁人跟。其他人也各寻乐趣,四散着探险去了。

    西门司谶和子默去了一边说事情,钟莫语来到若岫身边,对旁边还在不住道歉的苏漪道,“苏姑娘,我有事要与小岫说,能行个方便么?”

    苏漪有些不安地看了钟莫语一眼,红肿着眼睛点点头,退开了去。

    “没准儿真是巧合。”若岫对钟莫语道,“你瞧苏漪吓成那样,除非她是个高手,专门学过掩饰,不然不至于如此。”

    钟莫语笑了,“老实人也不见得就会一生为善。很多恶事都出自于平常老实人的一时恶念,老实人没胆子主动害人,但是他们在恶念起时,对陷入险境的不喜欢的人,是不会出声相示的,好像这次,她还真不一定是故意想陷害你,可她十有八九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下意识的却没有提醒你,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我与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若岫摇头道,“实在没有理由。”

    “雪儿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自然心里偏着雪儿。”钟莫语抿嘴笑道。

    “这和雪儿有什么关系?”若岫觉得心情又烦躁起来,皱眉道。

    钟莫语看着若岫摇了摇头,“才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犯了傻,你和雪儿……”她看了那边的子默一眼,没再说下去。

    若岫只觉得心里那团干草忽然间疯狂的生长起来,让她燥郁难耐,忍不住懊恼地低叫道,“她究竟想要怎样。”

    钟莫语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若岫这个“她”,显然指的不是苏漪。

    “你真的不知道么?”钟莫语坏笑着看若岫,“不然你这几天烦闷些什么?”

    若岫一怔,就这么发起呆来,半晌,方苦笑道,“原来如此。我这次居然如此驽钝。”

    第一四九章 信任危机

    若岫终于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郁闷,就是因为本已经放弃子默的雪儿不知道又抽住了哪根筋,重新表现出对子默的兴趣来。

    大家说要去爬山,雪儿要跟着,还一路对子默嘘寒问暖,替他选择爬山用的竹杖,他们去观湖,雪儿也要随行,时不时地关怀子默是否觉得湖边风大,需不需要加斗篷。

    虽然子默一直没有理会过雪儿,可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呆在若岫身边,因为若岫总是被苏漪笑眯眯地借口要她帮忙扯得老远。若岫这几天虽然很忙,却越来越不是滋味起来,分明自己才是子默的未婚妻子,怎么会竟然没有时间和子默在一起,反而每天被苏漪扯着四处跑,而只能远远看着雪儿对子默大献殷勤。

    若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醋意居然这么大,不禁有些脸红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近来,唔,天气太干燥了。”

    钟莫语扑哧笑了出来,“这理由也能掰出来,你还真不怕我笑话你啊。”

    若岫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想了想,方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忽然发现了些事情,有些担心吧。”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钟莫语像是有些吃惊地看着若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默是什么人,他这人最死心眼了,绝对不可能看上那个小丫头的。”

    若岫摇摇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钟莫语挑眉道。

    “这两天雪儿对子默跟前跟后,简直是无微不至……”若岫低着头小声道。她近来在旁边看着,益发觉得自己的失职,若岫忽然能够了解为什么像钟莫语这般豪爽地女子居然也会想着要改变自己,还说要跟若岫学如何变得更闺秀一点……

    如今子默被雪儿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虽然子默根本没有理睬过雪儿,但是若岫还是觉得危机感骤然来临,反省起自己平日的行径来。

    不想倒罢了,细想之下,却惊得她自己一身冷汗。衣食住行,无论哪样她似乎都没有做好过,甚至不如雪儿周到贴心,原来她和一个合格的女友之间竟然差了这么多,她以前居然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并以此自得。

    这样的情绪憋得久了自然会郁闷,若岫每天看雪儿不断地对子默献殷勤,又脸皮不够厚的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女娃翻脸吵架,这几天下来,若岫简直觉得度日如年。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的秀丽景观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吸引人了。

    “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钟莫语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若岫,问道,“话没说两句,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啊?”若岫正在冥思苦想,被钟莫语一拍肩膀,回过神来,瞪她道,“我在想事情呢。”

    “谁都看出来了。”钟莫语递给她一杯水道,“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