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凉薄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4部分阅读
天生凉薄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步。
树林间洒下点点阳光,小七睡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嘴角微微翘起。长兰坐在旁边,正做着针线,长卿抱着剑,时不时挥出挡住往小七脸上掉落的叶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姐的脸,见她眼睛都没动一下,就轻舒口气把剑收回。
洛怀礼微微笑了,要在这一刻,才真的觉得是回到家了。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侵入,长卿首先回头看到了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脸转了回去。长兰也跟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行礼,又坐了回去。
洛怀礼苦笑,似乎不太受欢迎啊!
仍然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小七的手。
长兰皱了皱眉,似是不赞同,“姑爷,小姐在睡觉。”
洛怀礼不理她,固执的把头也贴到小七脸上,“小七,我回来了。”
眼见小七不安的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洛怀礼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小七!”
长兰的声音压抑的又响起,“姑爷,小姐还在睡呢!”
洛怀礼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长兰愣了愣,终了忍住没再说话。
“小七!”洛怀礼又唤。
淇安缓缓睁开眼来,看见洛怀礼,先是一惊,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恭喜你,要当爹了。”
洛怀礼一把将她抱起,有些心慌,“小七,你不要这样说话!”
淇安在他怀里,拍拍他的背,“我没事。”
洛怀礼放开她来,望着她,似乎要望到她心底深处,也突然笑了,“也是,会有什么事呢!洛家嫡子,只会由小七所出。”
淇安垂下眼睛,低低的叹息。
当晚,洛怀礼仍然宿在书房。
龙怜听到芳菲的回报后,睁着眼睛躺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龙怜就到了东院。
“姐姐!”她跪在地上,叩下头去不肯抬起。
那么冷的天气,那么硬的地,她也跪得下去,淇安扬扬眉,“龙姑娘先起来吧,你有身子的人了,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龙怜不动,“姐姐不答应怜儿不敢起来。”
长卿握着剑的声动了动,又在小姐淡淡一扫后停止了动作。
“那么你要我答应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请姐姐原谅夫君吧,他娶我是皇命所逼,不得不为。姐姐如今不原谅他,夫君虽然嘴里不说,可是怜儿知道他夜夜心忧,悲伤难过。怜儿不敢求什么,只愿夫君与姐姐恩恩爱爱,怜儿只要有这个孩子就够了,不敢争什么!”
淇安简直要拍掌了,她蹲下身去,平视着龙怜,“我与洛怀礼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龙姑娘,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么?”
龙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淇安笑笑,“老实说,我不喜欢你,想必,你也不喜欢我吧!我不想假惺惺的与你制造什么友好气氛,你也不必为难你自己来讨好我。我们各自管好各自的事就行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简单,你不要把家也变成战场,那实在很辛苦。”
龙怜看了她一会儿,眼泪又突突的掉了下来,咬了咬牙,“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怜儿的错,要是没有怜儿的话,夫君与姐姐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话一说完,居然起身就往外冲去。
长卿和长兰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望向自家小姐,淇安疑惑的眨眨眼,这个龙怜今天又在演什么。
一眼望去,突然发现龙怜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荷花池,脸色一变,“长卿,拦住她!”
长卿纵身而起,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裳,龙怜扑通一声跳入了荷花池。
“啊!”就在此刻,芳菲的尖叫声起,“萧长卿,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长卿愣了一愣,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芳菲已经跳下去抱住了龙怜。
淇安呆愣的站在那里,只觉得,格外的冷。
一阵兵慌马乱过后,金芸领着洛怀礼冲入了东院,“跪下!”金芸喝道。
淇安站着没动,长卿长兰跪了下去。
金芸走到长卿面前,二话没说甩了他一耳光,“来人,给我杀了他。”
淇安看着洛怀礼,“为什么?”
洛怀礼看着她,那眼里竟然是深深的失望。
金芸脸色阴沉,“你居然还敢问,枉萧煜一世英雄,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萧家小七,你有何脸去见萧家列祖列宗。怜儿有孕在身,你居然因为嫉妒,不止强让她喝下红花,又令萧长卿一掌将她打入荷花池,可怜她手无缚鸡之力,让我那未出世的孙儿,居然,居然就这样没了。”
金芸泪水涟涟,淇安脸色苍白,只紧紧的看着洛怀礼,“她这样说的?”
洛怀礼咬着牙,声音有些沙哑,“孩子没了,是芳菲亲眼所见。”
“不是我做的!……。”
“住口!”洛怀礼一声大喝,打断了淇安的解释,他看着她,满眼悲痛,“小七,我真的,不认识你了。”
淇安看着他,彻骨的冰凉,“你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可是小七,你让我拿什么来相信!”
“还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金芸哽咽着,“萧七,你仗着身份以为我们不敢动你是吧!是,我们是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萧长卿,非死不可,来人,给我拿下。”
淇安缓步走到长卿面前,“长卿是萧家的人,谁敢动他,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抬起眼,与洛怀礼对望,“洛怀礼,你听我说,今早……。”
“我不想听!”洛怀礼眼睛红红的,“小七,我的小七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转身,大声说道,“将萧七和萧长卿关起来,等明天老爷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身子一跃,居然就这样走了。
淇安看着,低低的笑了起来,任蜂拥而至的侍卫,将她和长卿关了起来。
夜晚,小七什么也没吃,长卿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天黑了下去,又亮了起来,淇安抬起头来看看窗户,“天亮了啊!”
“是,小姐!”长卿答道。
“这一夜真的很漫长!”淇安叹息,那么长的一夜,他居然没有来,连听她解释也不肯。
“是,小姐!”
“长卿,你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是,小姐!”
“长卿,你说我不做萧家的小七,好不好?”
“是!”
屋子里恢复了宁静,片刻之后,长卿揣着两封信,越墙而过。
至于说侍卫么,长卿面无表情的扬扬眉,他不是萧家最会带兵的人,却是萧家这一代培养的势力里,武功最好的,如果不是小姐有令,他就算带着两个小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冲出洛府去。
求去
天色暗了下来,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来。
真的,累了啊!淇安不再抬头看门口,她微微闭上眼睛。
不论前世今生,原来她都没办法妥协,原本她想试试的,试着想放下心底根深蒂固的坚持,可惜,连老天也没给她机会!
“长兰,我饿了!”朗声对着门外说道。
“是,小姐!”长兰擦擦脸上的泪水,将早已冷掉的饭菜撤了下去,很快又送了一盘上来,从门缝里放了进去。
“怀礼?”金芸在书房外担忧的唤道,儿子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夜了,饭没吃一口,水也没碰一下。
“怀礼,你不去看看怜儿么?”
洛怀礼在宣纸上不停的写着“静”字,对门口的呼唤充耳不闻。
“怀礼,如果萧七实在是让你生气,就休了她吧,不要折磨自己。”金芸拍着门。
门忽然打开了,洛怀礼神色憔悴,却说,“不行!”
“为什么,她做了这种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洛怀礼低下头去,“因为,因为我爱她。”
“孩子还会有的,可是小七,却只有一个。”
金芸看着洛怀礼,心疼不已,“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家门不幸,真的是家门不幸啊!”
第二日,洛怀礼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外闹哄哄的,管家把门拍得震天响,“少爷,少爷,快起来,太子爷来了。”
洛怀礼一个激灵,小七的事他吩咐了不许外传,这种时候,轩辕骥是来做什么。穿上衣服,问道,“老爷回来了吗?”
管家擦着汗,“昨日收到消息,老爷今晨会到。”
洛怀礼点点头,走出门来,“太子在哪里?”
“直往东院去了,”
赶到东院,就见轩辕骥正抱着小七出门来,小七把脸贴在他怀里,看不到表情。
又是一阵心痛,洛怀礼连忙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轩辕骥看也不看他,“你那位怜夫人在哪里?”
洛怀礼一惊,看向他怀里的小七,“小七,怜儿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轩辕骥搂紧了怀里的人,看了洛怀礼好一会儿,才扯起嘴角,脸上尽是疲惫,低下头去,对着小七轻轻说道,“小七,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了。”
走到洛怀礼身边,低声的说了一句,“怀礼,你真让我失望。”
抱着小七就往院门走去,一边冷冷的吩咐杵在一旁的管家,“给本宫带路。”
到得西院,金芸和李氏已经围在龙怜床前,龙怜白着脸,泪流满面,一看见洛怀礼,就朝他扑去,“夫君!”
洛怀礼险险接住龙怜扑过来的身子,一边安慰着她,“没事的,有我在,没事。”
“夫君,怜儿怕。”
金芸跪在地上,叩头,“太子殿下,小七做了这样的事,我们本不愿为外人知。谁想惊动了您,虽然您与萧家渊源颇深,可是也不能这样偏心。怜儿已失幼子,还望太子殿下留情,不要再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洛怀礼也搂着怀中发抖的龙怜,毫不示弱的看着轩辕骥,“殿下,你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这是家事,我们会自己处理的。”
轩辕骥只觉得心紧得发疼,他喘了口气,“是,本宫当然是非分明,不管是犯了错,都不能姑息。洛怀礼,带上龙怜,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卿莫若对小七爱逾非常,洛怀礼比谁都明白,带上龙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他叹口气,“小七,我说过了,怜儿什么也不会跟你争的,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那个清灵可爱的小七,到底去了哪里?
轩辕骥冷冷一笑,“不是要禀公办理么?既然有罪,怎么能少得了原告。”
龙怜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夫君,怜儿不要去,不要去。”
“来人!”轩辕骥一声令下,“将一干人等,通通带往大理寺。”
洛怀礼低下头去,抱紧了龙怜,“不要怕,怜儿,不会有事的。”
从头至尾,淇安都安静的缩在轩辕骥怀里,没有说过一句话,做一个动作。只是觉得昏昏沉沉的,连说话也成为一种负担。
就在此时,官道的大路上,两骑飞驰。
胡太医气得满脸通红,一边瞪着洛英大骂,“你家洛小子是被猫儿抓了眼睛吗,小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即使小七真要做,也不会这么笨,她早已得我真传,神不知鬼不觉一针就解决的事,她怎么会那么笨搞得人尽皆知?
洛英心急如焚,今日才知小七竟然是胡太医的弟子,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越加觉得龙怜之事显得可疑,就怕怀礼阅历尚浅,要是一气之下做错了什么事,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公堂之上,莫若一脸肃杀,龙怜站都站不稳,一直倚在洛怀礼怀中。萧荣带着几名萧家老将居然也在列,凛然不语。
洛怀礼看着小七,心中痛极,“小七,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吗?怜儿已经失去孩子,你还不肯放过她吗?太子殿下和莫若对你的宠爱,天下皆知,就算今日找出一堆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将怜儿收监处死,又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轩辕骥将淇安轻轻放下,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
淇安走到堂中央,安静的跪了下去,没有往洛怀礼望上一眼。
莫若沉痛的看着小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抹嫣红染透了膝上衣襟。
使劲吸一口气,莫若看向龙怜,“怜夫人,可是萧七强灌你红花,又命侍卫将你打下莲池?”
龙怜缩在洛怀礼怀中,只哭得发抖,却不作答。
金芸在一旁哭道,“大人,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还问?让这孩子再回想一遍,岂不是又一次折磨?”
莫若像是强压着什么,又深吸一口气,“龙怜,本官在问你话。你只须回答,是,或者不是。”
龙怜又是一抖,洛怀礼拍拍她的背,“怜儿,回答他,没事的。”
龙怜只是哭,头也不肯抬。
莫若霍地站起来,一双眼凌厉的看向龙怜,胸膛急剧起伏,忍了忍,又坐下去,“龙怜,你再不回答,就当你是诬告了。再问你一次,是或不是。”
“是!”龙怜吓一跳,抽抽噎噎的答道。
“是,那就好了。”莫若喃喃的念着,微微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晶莹在闪烁。
片刻之后,莫若睁开了眼睛,从堂上走了下来,蹲下身去,“小七,可会后悔?”
淇安微微一笑,“永不言悔!”
莫若也笑了,尽管眼睛还湿着,大掌抚摸着她的头,“那就,如你所愿!”
利落起身,扬声道,“公公,进来吧!”
侧帘掀起,洛怀礼一惊,竟是皇上身边近侍高公公。众人齐齐跪下身去,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家小七,因妒生恨,犯下大错,念及萧家满门忠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当庭判萧七与洛怀礼和离,从今而后,再无干系。削去公主封号,逐出萧家宗谱,贬为庶民。钦此!”
淇安深深俯下身去,双手接起了圣旨。
不止洛怀礼愣住了,连龙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哭泣,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小七。
“小七!”回过神来的洛怀礼扑过去,“不要,小七,我不要。”
淇安抬起眼来,轻描淡写的一笑,“洛将军,皇命难违啊,不是么?”
“小七?”洛怀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轩辕骥一伸手挡住了,“洛怀礼,犯错的人就该付出代价,这不是你和你们家二夫人坚持的吗。如今圣旨已下,当能出了你们心头恶气了。”
转过头,看向金芸,“老夫人,萧七所为有辱家风,但是看在萧家过去与洛府的交情上,小七将会从洛府带走一件宝贝,洛家是否可承诺永远不再追究和讨回?”
金芸看看小七,又看看洛怀礼,只觉得心中纷乱不已,听见太子问话,茫然间急急点头。
轩辕骥满意的点头,再看向面前的人,“怀礼呢,也答应吗?”
洛怀礼惨然一笑,只看向他身后的小七,“小七,你明知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好,今日各位都可以作证,对萧七从洛府带走的东西,洛家已经承诺永不追究和讨回。”
朗声说完,轩辕骥转身,扶起淇安,“小七,从今而后,你不再是洛家妇,也不是萧家女,嬉笑怒骂,烧杀掳掠,全凭你所愿,再也不需顾忌。小七,可不可以答应,这样的你,一定会得到幸福。”
萧荣也带着几个家将跪下去,俯地不起,老泪纵横,“惟愿从今以后,天高任鸟飞,再无牵绊。”
淇安深深的望着眼前几人,知道轩辕骥为她放弃了拉拢萧家军的可能,也知道萧家军为她放弃了对萧家声名的执着,于是深深的弯下腰去。“各位,就此别过。”
她不知道会不会幸福,可是她相信,一定会比现在快乐。
提着裙摆,灿然一笑,宛若雪后初霁,清婉动人。潇洒转身,淇安朝门口走去。
“小七!”气喘吁吁赶到的洛英两人,只来得及在淇安爬上马车前拦住她。
淇安看着洛英,再看向胡太医,调皮的眨眨眼,“老头,你来晚了哦!”胡太医愣住,洛英心中也泛起不安,“小七?”
淇安向洛英一礼,“洛叔叔,小七在这向你告别了。”
“小七?”洛英惊疑不定。
淇安轻笑,“洛叔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这是我的选择,洛叔叔,能成全了我么?”
洛英看着追到门口的洛怀礼,再看看与他只有一步之差的龙怜,有些明白了,忍不住,语气有些哽咽,“小七,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淇安坚定的点头。
洛英抚摸着淇安的头,看着她近日来苍白憔悴了许多的脸庞,深深叹息,“终究是洛家负了你。小七,洛叔叔只是太心疼。”
鼻子酸酸的,淇安投入了洛英的怀抱,“谢谢你,洛叔叔。”
洛英拍拍她的背,放开了她。
淇安吸吸鼻子,走到胡太医面前,“老头,我终于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你看,我说过有机会的吧?”
俏皮的侧着头,淇安笑着看他。
“傻丫头!”胡太医笑骂道,也是一把抱住了她。
“师父!”她凑到胡太医耳边低声的说,“不要告诉洛怀礼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再生枝节。她既然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我便成全了她。”
胡太医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眼眶发热,他这个善良的徒弟啊!
“小七!”洛怀礼又叫一声,哀伤的看着她。
淇安转过头来,嘴唇动了动,龙怜立刻紧张的偎到洛怀礼身边。
淇安轻叹,走过去,到他面前站定,“洛怀礼,对不起,所有的事。”这一声道歉,是真心诚意,不能说是谁负了谁,只或许天意弄人,谁都没有全情付出,所以才有这结局。
目光微微一转,看到龙怜,似叹似怜,“将军夫人,你想要的,我已经成全,你不想要的,上天也成全了。”
再向四周扫视一圈,“各位,后会有期了。”
坐上马车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留在身后的,是谁的悔,谁的痛,谁的不解,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一波未平息,一波又起,洛家众人回到家中,发现也是人来人往,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洛英问道。
管家脸色惶然,看向一旁的长兰。
长兰躬身一礼,表情淡淡的,呈上一本帐簿,“禀尚书大人,长兰已经核算出小姐当日的嫁妆,扣去这大半年住在洛府的花销,这是剩下的部分,长兰已经与帐房对过了,准确无误,请老将军过目。”
一边又端出身后的一个盘子,走到金芸和李氏面前,“两位夫人送给小姐的珠宝手饰,全都在这里,请夫人过目。”
把盘子往两人面前一放,又拿着一叠银票走向洛怀礼,“洛将军,您曾为小姐添置的衣物手饰,因为已经穿过了,无法原物奉还,因此长兰一一折了现给您,请清点一下。”也不等洛怀礼答话,把银票放在他身旁茶几上。
忽然听得外面惊天动地一阵轰响,洛英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见长卿灰头土脸的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工头模样的人。
长卿抹抹脸,走上前来,与长兰并排站着,朝洛英拱拱手,“我家小姐犯下错事,有污洛家清白家风,各位大人必定是一想起都咬牙切齿。长卿就想,这样的污点,还是抹去曾经存在的痕迹比较好,因此小姐待过的东院我已经炸了,保证一丝痕迹也无。东院重建的图纸,我已经交给旁边的工头,工钱也已经付过,三月后就可完工。”
洛怀礼呆呆的望着地面,一丝痕迹也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连她曾经因为好玩贴在窗户上的鱼尾巴,也不见了?
长兰和长卿对看一眼,点点头,于是跪下,恭恭敬敬的朝洛英行了个礼,“长兰(长卿)拜别尚书大人。”
洛英长长叹息一声,“小七,就交给你们了。”
眼看着那两人相视一笑,走出门去,那脚步轻快的像要飞起来。
“长卿,快点,不然追不上小姐了。”这是长兰的声音。
“好!”长卿难得的声音带着兴奋。
洛怀礼只觉得心空空的难受,这一日,漫长得像一年,如此难熬。
“小七!”他抓着衣襟蹲下身去,想要缓解心口的疼痛,明明是她做错了,为什么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人混乱又疑惑,仿佛,是他错了。
洛英颓然的坐在主位上,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金芸茫然的看着门外,觉得太阳白花花的晃眼。
马车里,长兰扶着淇安,一边不停的喊着,“长卿,慢点,不要抖着小姐了。”
淇安笑眯眯的看着长兰,“长兰,马车不能再慢了,再慢就比走路还慢了。”
长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小姐,有没有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停下休息一会。”
“不,我很好!”淇安伸手抚着肚子,满脸幸福,“宝宝,也很好。”
这个孩子,是在爱着的时候孕育,也要在爱的环境里,出生,长大。
她想,龙怜的爱情真的要比她深上很多很多。前世,她与张楚渝相爱那么多年,两相比较时她仍然偏爱着楚楚。身为一个母亲,她永远无法想像能下得手去伤害自己的孩子。所以与龙怜的战争,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龙怜先服下红花,又得芳菲一掌,冷水中浸泡流产,或许,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希望。她既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来争宠,想必,真的已经爱到疯狂。所以,她成全。
“小姐,以前萧家主母姓宋,要不我们以后改姓宋吧?”
“姓宋?”淇安惊奇的声音,静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原来真的是天意,好,就姓宋。宝宝,听见了没,你以后姓宋哦!”
“宋长卿?嗯,也挺好听的。”听着马车里两个女人的声音,长卿也跟着喃喃自语了两句。
老将军说过,带兵打仗要灵活,管它什么招式,管用就好。做人也一样,什么虚名假誉,萧家人从来不在乎,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姓什么又有什么打紧。长卿又一次佩服起自家将军来,莫非将军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早早教育众人?要不然小姐怎么能那么容易说服那些群情激愤的热血男儿们,轻易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写虐文真的是对我自己的一大虐待啊,我一边写一边骂一边咬牙切齿,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于是想着是不是要把那些坏人写在纸上,狠命的打。
天可怜见,终于把那一段写完了,我舒口气,轻松了许多。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想,我大约还是写不好虐文啊,没看见虐着文中人,倒把我自己给虐了一把
到家
“你说什么?”莫若茫然抬头,指尖却不自觉的发颤。
轩辕骥闭闭眼睛,“我说,小七离开京城之后不到一天,暗卫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莫若怔怔的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萧荣刚刚飞鸽传书,小七没有如先前所定的往预计的路线上走。”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懂了同一句话,
小七,不只是想暂时离开,而是打算永远不再返回。不管是京城,还是萧家。
而此时,皇后召见了龙怜。
龙怜垂首坐在下侧,脸瘦了一圈,苍白得失尽了颜色。
皇后打量了她许久,露齿而笑,“怜儿,长大了啊,以后,再也不用本宫替你操心了。”
龙怜像小鹿受惊般猛然抬起了眼睛,“娘娘!”眼泪已经开始在睫毛上闪烁。
皇后微微笑着,神情似悲似叹,这副模样,与后宫之中争宠的女子何其相似,娇柔怯弱,未语泪先流。
想着初见萧家小七,浅浅宛尔,清新如风。皇后轻叹一声,“怜儿,你好自为之吧,没有什么事不要再来皇宫了。”言下,竟有绝决之意。
龙怜心下惶然,猛地跪下,“娘娘,怜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您生气了,您说出来,怜儿一定改。”
皇后抬起眼来,望着宫殿之上的朱红横梁,“怜儿,你当真以为,你赢了么?”
龙怜睁大了眼睛,身躯微微发抖。
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洛英只得一妻一妾,金芸又是家中独女,洛家人哪里见识过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惨烈。洛怀礼虽然机智无双,毕竟太过年轻,哪能料得到你居然舍得用孩子来设计萧七,又兼之对萧七爱若心头肉,爱之深责之切,一时之间失望心痛也是在所来免。可是,你有自信他能永远不起疑心?”
假装没看见龙怜越来越恐慌的神情,皇后继续说着,“更何况,你难道没觉得奇怪?太子对小七的偏爱如此明显,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大理寺卿莫若断案如神,闻名天下,却只问你一句话就定案;皇上的圣旨在你们未上公堂之时就已经备好,而且内容如此令人意外。怜儿,你该想想,就算今日她萧七杀了你,她也未必会获罪,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驱逐?”
皇后低叹,“怜儿,皇上的圣旨,是萧七亲自所求,太子等人的反应,也是在萧七的授意之下。”
“可是,她最终不是还是走了么?”
“是啊!她走了,保护了萧家,却报复了所有人。”皇后走下睡榻,来到龙怜面前,“萧七一走,便再也没有人拿她来牵制萧家军,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所有纷争,都再与萧家无关。皇上将你赐婚洛怀礼,却委屈了萧七,如今萧七又自动求去,将萧家军还与整个新元王朝,不再卷入权势纷争,皇上必定心怀愧疚,对萧家军更会信任和厚待。”
伸手抚着她的长发,眼中带着怜悯,“你所犯的错误,如果在今日被揭穿,洛家或许会愤怒会骂你不懂事,但总会体谅你是因爱生妒,而且伤害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孩子,骂了罚了也就完了。可是萧七这一走,却让你的一时错误变成了致命伤,永远失去了被原谅的机会。洛怀礼因你而失去了萧七,你可曾想过,当他得知真相,会如何恨你?”
手指滑下到她的小腹,“你心中有愧,必定不敢四处求医,你身边大夫是当年龙崎的军医,怎么可能精通女人的病。耽搁了治病良机,怜儿,你失去的不仅是这个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永远不能当母亲的机会。”
“怜儿,你输了,而且永无翻身之日。”
龙怜瘫软在地,皇后站起身来,赞叹的一笑,“后宫中见过无数聪明的女子,可是若要论起心思的巧妙,有谁及得上这萧七?”
别人如何理解她的任性之举,淇安已经管不着了,自决定要离开的那一刻,已经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要被抛在身后的人和事。
躲开那些人的视线之后,淇安拥住了长兰,“长卿长兰,你们这般才华,就这样跟着我埋没,真的是可惜了。”
长卿头也不回,浑然不在意,长兰倒是笑了笑,“小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一边又扬扬手中的衣服,“小姐,你说小主子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我们各做几套好不好?”
淇安瞪眼,哑了,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腰身,什么少爷小姐的,估计就还是个胚胎吧!
长卿赶着车走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正在说笑的淇安和长兰疑惑的相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半天,忽然大笑起来,光想着不要去萧荣他们安排好的地方,却没想起要定下新的目的地。而长卿这个一根筋通到底的家伙,居然没有方向的赶着马儿乱转了这么多天,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淇安捂着笑痛的肚子,“长卿,你就这么闷不吭声的赶了几天的车?怎么不再沉默下去舍得开金口问了?”
长卿面无表情的一指,“长卿是想再走两天才问的,可是前面没路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条大河,淇安眨眨眼睛,又忍不住笑开了。
长卿摸着头,看着阳光下小姐灿烂笑容,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也在此时,连日来郁郁不得发的怒气才慢慢散了些。当日那女人胡言乱语诬蔑小姐,那洛怀礼不听小姐解释让小姐伤心失望,他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偏偏小姐一眼瞪来,连话也不准他说,他急得嘴唇上都起了泡。
再后来,他替小姐传信皇宫和萧荣,一夜奔波不停也平息不了心中怒火,幸亏长兰让他去炸东院,他总算是找着机会一口气连发几掌将那院墙打得东倒西歪,才在工人们战战兢兢的眼光里,点燃了炸药的引线,尔后,神清气爽的去大堂和长兰汇合。
也许离开那里,对小姐来说真的比较好吧,至少连笑容都明亮许多。
淇安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河水奔流,风吹动粼粼波光,深深的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不远处有几户人家,缕缕炊烟在房顶上若隐若现。
淇安摸着肚子,低下头来轻轻说道,“宝宝,这里很安静呢,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好不好?”
旁边马儿嘶鸣一声,淇安转回头笑着,“花开也喜欢这里吗?那好,就是这里了。”
不想过去,不想未来,淇安微笑着,神情恬淡,或许她终究只适合独自老去。还好,前世有楚楚,这一生,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宝宝陪着,虽然不完美,但是她也有家人了。
“宝宝,我们有家了,你高不高兴?”
这个村庄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花非花村。
刚刚得知村名的时候,花开很是无措的抬了抬前蹄,因为六只眼睛齐齐望向它,眨也不眨,气氛诡异至极。即使它只是匹马,它也还是有感觉的,被人这么盯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长卿木木的把眼睛转向自家小姐,忽然脱口而出,“原来小姐和老将军一样,也都会算的。”
淇安失笑,长兰拍拍长卿的头,这才牵起了花开,“走,花开,我们到家了。”
长卿看看小姐,又疑惑的看看长兰,才闷不吭声的牵着马车跟了上来。
不知道长兰跟村里的人是怎么交涉的,反正很快,淇安就坐进了村长家的大屋。她喝着茶的工夫,长卿已经拿着图纸走进来,“小姐,你看,我们家这样建好不好?”
家啊!淇安端着茶杯,有一瞬间的迷离,“我的家要宽敞明亮,房前要有三两棵大树,树下摆着桌椅,烈日下有树荫可以乘凉,天冷时可以躺着晒太阳,阳光照得眼睛微眯,暖洋洋的可以睡觉。屋后,要有菜园,闲暇时种种菜浇浇水,微风吹来,满园花果香。屋边,有小溪潺潺流过,能听见孩子欢快的笑声……。”眼睛里满含着泪水,那是张楚渝求婚时她说的对家的梦想,只是后来,后来的故事已经让她最初的梦想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长卿眼睛明亮,快速的收起手中图纸,朝淇安点点头,匆匆出去了。
淇安只是一时感慨,说说而已,所以当一月过后,长兰来说房子已经建好,接她去看的时候,她震惊得失了言语,再也迈不开脚步。
房子是木头搭建,古朴雅致,前后开窗,南北通透,房前有五六棵大树,树下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木桌木椅,房侧有一条小溪,水声轻柔,屋后是新垦的泥土,偏偏长兰还要在身边说,“小姐,屋后是新种的菜,还没发芽,再过些天就会长出来了。房前还没打理好,长卿去找了好几天,还没找着合适做张大桌子的树木……。”话没说完,就被淇安一把搂住,“小姐?”她诧异的叫。
淇安又哭又笑,“长兰,长兰,你们怎么这么可爱?这个家,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长兰忙按住淇安,“小姐,你不要跳来跳去的,你当心啊!哎!……”
长卿在一旁搓着手,也乐呵呵的跟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开心,收到棘心的长评,是本文第一篇长评,而且写得很好,看得我鼻子酸酸的,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今天完成一章,以此感谢棘心半夜一点还为小七写评的辛苦。
另外,棘心,我已经给你回复了哦,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只在文后的留言里能看到回复,从目录页点长评的链接就看不到回复了,你去文后的留言处看啦:)
谢谢30号亲(抱歉,亲你的名字好奇怪,我打不出来:)为天生凉薄建了群87540204,大家有空看看(注,以前有加入如风群的建议就不要重复加了,因为我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同样的人,大家在哪个群讨论都是一样的:)我怕群太多了,又都是同样的人,会混乱得分不清是跟哪个群讲话,只是个建议啊,要是不同意就华丽丽的无视吧~~
平淡
在这样的平静里,淇安的笑容日渐恬淡,她可以,就这样过一生。
那些伤痛,仍然不敢随意碰触,淇安知道,痛还埋在心底最深最深处。可是总有一天,会随时间慢慢淡去吧。
“娘!”小家伙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结果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从她腿上滑下。看娘半天不理她,可怜兮兮的仰起小脸,扁扁嘴,“娘!”
淇安本来是不想理他的,这家伙像个橡皮糖,太黏人了,尤其黏的那个人,还是她这个倒霉的娘。
“娘!”又委屈的叫一声,泪在眼里打转,要掉不掉的,说不出有多可怜。
“小姐,小少爷在叫你呢!”长兰在旁边喊道,心疼不已。
淇安低头,看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叹口气,怀疑会有人抵挡得住他,弯腰抱起,“朗儿!”
朗儿伸手抱住她的脖子,笑容绽放开来,整个小脸都在发光,“娘亲!朗儿最喜欢你了。”
淇安捏捏他的脸蛋,好笑,“这么小就懂得甜言蜜语了,也不知道遗传的是谁。”
朗儿却欢呼一声,往她脸上猛亲,“娘亲笑了,笑了哦!”一边得意的往旁边的长兰挤眉弄眼,还是他厉害吧?
淇安皱着眉,谁把他养这么胖的,这样在她怀里又跳又叫,早晚得把她跳散架。
朗儿站在她腿上,鼻尖抵着她的,“娘,你刚刚为什么看着大树眼珠不动了?”那样沉默不语的娘,让他的心也闷闷的。
淇安笑着,“因为那树长得太丑了,让人一看就心情不好。”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捧着她的脸叫道,“娘,那你看朗儿吧,朗儿好看。”
淇安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他的脸一下,“好,朗儿好看,以后娘只看朗儿。”
朗儿顿时心满意足,乖乖的缩到她怀里,只觉得世界上最温暖最舒服的地方,莫过于此了。
长兰看了两人一眼,轻轻退了出去。
舒一口气,长兰微微的笑着。
“小姐还好吧?”长卿问她。
长兰点点头,“小少爷出马,小姐哪里招架得住!”也亏得了有了这小主子,带来了许多欢笑,也才让小姐的疼痛不那么明显。
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了,最开始的日子里,小姐虽然也浅浅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每个夜深人静的无声沉默里,她与长卿站在小姐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寂寞又凄清。直到有了小少爷的出现,才让小姐的笑容真实起来。
“姐姐,你说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忘了那个人呢?”
长兰仰起头,“应该忘不掉了吧!”身与心都曾交付的人啊,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就想姐姐忘不掉六公子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