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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难从命 第110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命夫人,就算没有嫡女的身份,也不会被人小看,要不然族里长辈来陶家,怎么单请了八姑奶奶回来,六姑奶奶问也没问一声。”

    弘哥皱起眉头,“诰命夫人那是姐姐自己挣来的,她们谁敢小看。”

    夏桃笑道:“这就是了,二爷还怕什么。”

    弘哥道:“我只是觉得从来都是姐姐护着我。”

    夏桃见弘哥的衣衫皱了,伸出手给弘哥整理衣衫,“早晚有一天二爷也能帮上姑奶奶的,兄弟姐妹骨肉亲情是一辈子的,又不争一时半刻。”

    两个人说着话,听到前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弘哥抬起头望过去,看到芮青匆匆忙忙从内院里出来。

    夏桃顿时惊讶,“少夫人的马车已经走了,姐姐怎么这会儿才出来。”

    芮青向弘哥行了礼,脸上一闪尴尬,“我是被事绊住了。”说着话刻意低下头。

    弘哥道:“薛家的马车不知道有没有等姐姐?”

    芮青忙道:“锦秀几个在马车里等着我。”

    弘哥笑道:“姐姐快走吧!”

    芮青退了下去,夏桃颇有深意地看一眼芮青的背影,“二爷没发现芮青姐姐神色有些异样?”

    弘哥道:“我倒是没觉得。”

    夏桃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少夫人让芮青姐姐去看大爷,芮青姐姐就一直都在大爷屋里,这才出来。”

    弘哥顿时一怔,讶异地看向夏桃,“你的意思是?”

    夏桃笑意盈盈,“从前芮青就经常去照看大爷。奴婢瞧着,大爷和芮青姐姐是极好的。奴婢们从前就说,芮青姐姐跟着八姑奶奶去了侯府,大爷一定不高兴呢。”

    大哥虽然像小孩子一样,心性却是极好的,身边若是真能多了个人照顾……弘哥边思量边向前走。

    弘哥、夏桃两个人走过寿山石,有人小心翼翼地从寿山石后走出来,探头向周围瞧瞧,然后提起裙子慌慌张张地跑到旁边的小院子里。

    刚进院子,等在墙角的婆子立即迎上来,“湘竹姑娘,你总算是来了,大奶奶怎么样了?”

    湘竹满心焦急顾不得回那婆子的话,“世子爷来了没有?”

    那婆子道:“刚才看到薛家的马车,世子爷不好露面。”

    湘竹咬紧了嘴唇,“现在武穆侯不是已经走了?世子爷怎么还不上门接大奶奶?大奶奶为了世子爷逆了族里长辈的意思,若是世子爷真的变了心肠,那不是要逼死大奶奶吗?”说到这里眼睛也急红了。

    那婆子忙道:“姑娘别急,世子爷也是怕贸然上门对大奶奶不好。”

    听得这话,湘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从前大奶奶没嫁去任家时,世子爷想要见大奶奶那是费尽了心思,掏心掏肺的话没少说给大奶奶听,怎么现在大奶奶真的做了难,世子爷倒思前想后起来。

    湘竹道:“要是再晚了,恐怕大奶奶再也回不去了,你就回给世子爷听,让世子爷想想奶奶的好。”

    那婆子宽心湘竹,“姑娘别急,我去和世子说就是,世子也不知道这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湘竹点了点头,那婆子缩起手来出了院子。

    湘竹慌忙回到瑶华成亲前住的闺房里。

    屋子里只放了一个炭盆,也没有丫鬟在旁边伺候,只有瑶华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湘竹看着心酸,想倒杯热水给瑶华,手摸到茶吊都是冰凉的。

    瑶华半坐起来,看到湘竹为难的模样,皱起眉头,“世子爷还没有进府?”

    湘竹摇摇头,却怕瑶华伤心又解释道:“婆子说世子爷不清楚府里的情形,就让人打听打听再作计较。”

    瑶华苍白着脸堆坐在床上,眼前迷了一片似在梦中,半天才轻笑了一声,“也是我太痴,从前我就知道没有谁能靠得住。”

    湘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瑶华,“大奶奶也别想太多。世子爷也是要思量大局。”

    瑶华看着眼前的幔帐,不知道在想什么,回来娘家之前她分明已经让府里的小厮给任延凤送了信过去。小厮回来说,任延凤在衙门里脱了身必然来接她,让她放心行事。

    任延凤因翡翠的事对她有愧疚在前,知晓她的大度一定会更喜欢她几分,她本是算的透透的。只要母亲和任延凤一人帮她一把,她就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母亲狠心地想要掐死她,任延凤面对这种情形也迟疑起来。在她心里,两个最亲的人都扔下了她。

    瑶华恍然一笑,到了最后还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亲、容华、族里所有的人,都巴不得她早日了结了性命。

    她是该顺着她们的意思?还是悖逆到底?

    她干嘛要顺着她们,让她们好过?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就这样了断自己。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她死也死得安心。小时候得了那病,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有人想要她死,她偏要活给她们看。

    “大奶奶,”湘竹又寻了一床被褥盖在瑶华身上,“您心里也要有个对策,万一……”

    瑶华知道湘竹的意思,万一任家不来接她,她该怎么办?

    瑶华手指划过锦被上的花卉,“这个家已经是陶容华的了?是不是?”

    湘竹不出声。

    瑶华微微一笑,“弘哥的生母升了正室,看似容华是吃了亏,可是弘哥长子嫡孙的位置定下了,弘哥又信容华这个姐姐,将来陶家还不是借由弘哥的手被容华掌控。我总是输容华一筹,并不是因为容华真的良善,而是我没有容华聪明。但凡能风光的人哪个不算计?如果我留在陶家,早晚要被容华算计死。我也不愿意在她们眼皮底下讨生活。”说着看向桌子上冰冷的茶吊,“你也看到了,就算喝口水也像是跟她们乞求……”

    湘竹掉了眼泪,“大奶奶别这样想,咱们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瑶华仍旧笑着,“我再难堪,也不能难堪到她们眼皮底下,任她们取乐。”

    任家她已经选了,就不能后悔。

    湘竹嗓子一紧,艰涩地道:“可是任家……”任夫人本来就对大奶奶不好,这次大奶奶被陶家嫌弃,回到任家只会更受白眼。

    瑶华睫毛一颤,伸出手来摸上脖颈,母亲的那双手仿佛还掐在上面,“那也好过留在这里。在任家我毕竟还有用处,世子爷一定会登门带我走。”

    只要还不是结局,就一定有变数。她就要争那个变数。

    瑶华看向湘竹,“出去听清楚,只要世子爷进门了就来告诉我。”

    湘竹应一声出去听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湘竹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大奶奶,世子爷进门了,一定会将大奶奶接回去。”

    瑶华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掀开身上的锦被,淡淡地吩咐湘竹,“服侍我穿鞋吧!”

    穿好鞋,舒展好身上月白色的小袄,瑶华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湘竹吓了一跳,眼看着茶杯摔成碎片。

    湘竹还没回过神来,瑶华已经蹲身捡起一片碎瓷。

    “大奶奶您拿这个做什么?小心伤了手,快给奴婢。”湘竹慌了神,忙伸手去要瑶华手里的碎片。

    瑶华冷静地看向湘竹,“世子爷虽然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带我走。陶家那么多长辈在,世子稍稍一退缩就会前功尽弃。”

    湘竹看着那尖利的碎片害怕,“那……那要怎么办?”

    瑶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毫无准备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湘竹露出满脸的茫然,“那……我们要……怎么办?”

    瑶华收拢手指将碎片握在手心里,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你还记得世子喜欢什么花?”

    湘竹骤然想起来,“倚栏娇。”

    “白瓣而洒红丝所以世子爷喜欢。”瑶华微微用力掌心、手指顿时刺痛。

    瑶华慢慢地向前走。鲜血顺着手缝留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跟在后面的湘竹,心一慌,腿顿时软了。

    瑶华虐了就是静妃。这段时间集中虐,然后就是赵宣桓的结局。反正这段时间是虐坏人的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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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生一双人

    “少夫人,常宁伯府的马车进胡同了。”马车外传来冯立昌家的话。

    事到如今瑶华也算用尽了心思,只要回去任家,瑶华就算彻底和陶家没了关系,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各不相干。

    这是瑶华自己选的路。

    马车接着慢慢前行。

    容华靠在薛明睿肩膀上,“田氏会扶为正室。这两日族里就会给李氏下休书。给李氏办贴身事的婆子都要被逐出陶家……弘哥还没有成亲,等二婶回来会帮衬着持家。”

    不等容华说完,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将她抱进怀里。

    有在薛明睿身边,容华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我早就知道李氏的作为,直到今天才在李氏面前表现出厌恶。”重生成陶八小姐之后,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性情,在人前从来都是恭顺的模样,背后也是精于算计……虽然没有失掉本身的心性,却也不是她喜欢的自己,人前大家都要带张面具,不能表现自己的喜恶。

    薛明睿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容华颌首,她是觉得有些累了,重生到今天看到大太太落得这个下场,心中有一口气舒张开来,放松之后才觉得疲惫。

    薛明睿伸出手来松捏容华的肩膀,“在外面不免要这样。人人都是如此,不止是因为礼仪,还要防备对方,”说到这里薛明睿刻意顿了顿,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些,“修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我也从来没说过仇恨当今皇上。”

    薛明睿的声音清醇,可还是把容华吓了一跳。

    容华抬起头来,对上薛明睿带着笑意的眼睛。

    薛明睿静静地望着容华,伸出手来拂上她乌黑的鬓角,“容华。”

    他低喃轻叹,“我的文武艺早晚卖来好价,你也可以放心歇着。”本该是句笑谈,他目光却异常明亮,看向她时细长的眼睛一抿,透出几分的温柔。

    薛明睿挽起容华的手放在胸口上,“我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向别人提起的秘密,成亲没多久就忍不住说给你听。”

    容华知道薛明睿说的是宣王……

    说出他的秘密,就是要她与他真正系在一起,“你要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有我可以任意驱使。在人前不必再小心翼翼。”

    薛明睿眼神渐渐柔和,“静女其姝,俟于我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

    容华抬起头,仿佛一切凝滞下来。

    薛明睿笑起来,眼睛如明月,低下头嘴唇落在容华额头上,“你不知道我也会搔首踟蹰吗?”

    容华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侯爷说诗经,不知道《风雨》中也有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容华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快,指尖似是也出了汗。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滑进她指尖,与她交握,容华胸口如被牵拉般,原来不知不觉中早与他心心相系。

    昔日见那温润的男子,才知心中的枝蔓能开出美丽的花朵。此刻和明睿挽手依偎,才发觉花朵容易摧残,最难动摇的是不知不觉中心生茜草互相缠绕,火烧不尽。

    近情情怯,大概她不止是有些迟钝……

    容华的手抚上小腹,第一次她这样期盼怀着的是个儿子。只有让薛家延续子嗣,也许老夫人才能接受长子长孙只有一个正室妻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看老天的恩赐。

    ……

    任延凤进了陶家,让丫鬟引着去堂屋。

    第一次见到陶氏一族的长辈,任延凤倒是行动大方彬彬有礼。

    任家捧进来许多礼物,在场众人没有一个遗漏。

    年纪最长的二叔公看了一眼礼物先开口,“世子爷拿回去吧,这礼我不敢受,”不准备给任延凤机会反驳,“瑶华嫁进你任家那么久,连陶家门也不曾登过,我们陶家不敢有你这样的姑爷。”

    任延凤忙赔礼道:“晚辈哪敢如此。”

    二叔公冷笑道:“那就是瑶华不孝了。”

    任延凤不敢再分辩,任族里长辈责骂。

    看任延凤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三老太太心中也有几分冷眼相看。任家不愧是大族,世子在交往上不逊色任何人。任家既然知道礼数却不等陶家的门,那就是有意为之,尤其是这位世子,他心里算计什么如何是能被别人知晓的。说不定今天这个局面,是世子爷早就料到的。瑶华身体不好,年纪又略大些,娘家还出了事,这样就占据正室之位,似是有些亏欠了世子。世子心里怎么想?她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三老太太目光中多了一层深意。世子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说的话最不可信,瑶华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知晓男人。世子若是早有这样的谋算,正室之位一开始就没有想给陶氏之女,瑶华又能如何?

    男人无非想要正妻对前程有益,妾室对自己的心思。真正看重情分的男人,往往不善言辞,绝不是常宁伯世子这样的。三老太太心思一动,“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从前世子病了婚事办的并不妥当,世子若是真的善待瑶华,就让瑶华回到娘家,等世子除了服,再重新将办婚事,别的不说,光是新郎接亲就不能草率,两家族里都眼瞧着,这样儿戏岂不让人笑话?”要不是弘哥和李氏娘家闹上了街头,陶氏族里也不会出面管这件事。要知道休妻是大事,大家族中正妻失德充其量是让正妻“病死”在家,也不会写了休书。可是眼见李氏娘家将陶家的财物几乎变卖干净,两天之内容华大张旗鼓地将财物买回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陶氏族里再不出面,就要让人说成敬畏李家落得颜面无存。陶氏家里,不算她三房的长子,还有几个官声清正的,得罪静妃娘娘事大,可陶氏一族的名声更不能动摇。陶正安的案子未决,那都是因武穆侯在安亲王一案上立了功皇上给的脸面。若是陶家和李家牵连过密,反而会让人生出许多闲话,说不定陶正安的案子节外生枝……陶正安获罪,陶氏一族都跟着获罪。族里后代前程也会受阻。族里长辈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这才决定要维护族里的脸面。可是休了李氏,不一定要得罪任家。若是任家能退让一步,给了陶家脸面,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任延凤听了陶氏三老太太的话一怔。再重新抬娶瑶华,那不就是要让任家低头认错?这样的事族里也不会答应。整个任家都要成为笑话。

    就算小门小户也没有重办婚事的道理。

    瑶华站在门口将屋子里的话听了清楚,手捏的更紧了些。重办婚事……她何尝没想过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精心算计就是为了嫁的比淑华更好,谁知道她的婚事却还不及家里的几个庶女。

    没有新郎相迎也就罢了。还有顾家抢婚在前,进了任家门草草地拜了堂便被叫去训斥,之后连主屋都没有住进去,和西院的妾室一墙之隔。她曾想过多少次,若是能风光出嫁,她在任家的地位也能高些。

    可是现在三老太太说出口,她却不能妄想。母亲被族里休弃,她这个嫡女身份不保。任家怎么可能再为她重新办亲事。瑶华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等任延凤说话撩起帘子进了堂屋。

    ……

    瑶华径直走进屋子跪在族里长辈面前。

    屋子里顿时响起悲戚的哭声。

    “瑶华不敢让族里蒙羞,只是瑶华已经抬进夫家,就要遵从女德,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如今母亲已经这般,瑶华不敢再有半点差错。”安放在腿上的手不停颤抖,一滴滴的鲜血像在月白色的衣裙上开了花朵。

    一朵一朵遍开边向上攀延,不消片刻连成一片。

    任延凤惊讶地看过去,只见瑶华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颤抖极尽凄楚,勉强挺直的楚腰说不出的纤弱。尤其是穿了一阵月白色的衣服,让她宛如枝头的花瓣,颤颤巍巍只要被风一吹便要落下,让人不由地想伸出手去捧住。

    “大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湘竹惊呼一声,任延凤才注意到瑶华长长袖子下流出的鲜血。洁白的衣衫上溅落的鲜红,似碎溅的花,似倚栏娇上的红丝,红白相称,让人看着惊心。

    湘竹上前去和瑶华抢夺手里的东西。

    瑶华不肯松手。

    湘竹便哭道:“大奶奶这是要走绝路啊。”

    任延凤这才醒过神来,上前拉起瑶华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说着吩咐湘竹,“快去请郎中。”

    湘竹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瑶华看一眼任延凤,顿时晕倒在任延凤怀里。

    ……

    陶家众人眼见着任延凤抱着瑶华去医治。

    “二爷,”夏桃在穿堂下找到弘哥,“姑爷肯定会带走二姑奶奶。要不要打发人去薛家跟八姑奶奶说说……”

    弘哥摇摇头,“不用。”

    清华寺还有一桩花树的公案没有了结呢。

    ……

    静妃的翊坤宫里,李氏干瘦的身体也涌出不少眼泪,“静妃娘娘,陶家、薛家这是要将我们李家往死路上逼啊,我和老爷是活不成了,只是担心娘娘您的凤体,莫要为我们太过悲伤了才好。”

    修改一个字:)

    见谅我对大太太被休这件事更一步清楚的解释,因为古代休妻真的是大事不能草草带过,否则不合常理。

    再有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虽出自纳兰性德,想必从古到今这样感叹的也并非纳兰一个人,表达的就是一颗真心的真情,所以大家就表太计较出处了吧,我真的是十分喜欢,所以用之。

    第四百章 黑白颠倒

    静妃听着李氏哭诉皱起眉头,翊坤宫里服侍的宫人悄悄退下去大半。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妃看着李氏。

    李氏见静妃眼睛中有了几分担忧,眼泪掉得更多了些,拿起帕子擦着眼角,“娘娘不知道,咱们李家大门都要被陶家砸破了,要不是家人拦着,陶家人就会将老爷和我都打死了。现如今老爷还躺在床上不能起来,身上的伤也不知能不能好。原本我们想着是来京里享福,谁知道反倒受了大罪。”

    静妃目光一深,“陶家人?母亲说的是姑太太家?”

    李氏点头,“可不就是。”

    静妃眉毛皱的更紧,“姑太太家里人怎么会到我们家去闹。”

    李氏掩住眼角痛哭两声,“老爷伤心就伤心在这里。本是亲戚如何就能这样下黑手,这些时日姑太太家里出事,我和老爷没少帮衬,吃的用的通通往陶家搬去不知多少,姑老爷下了大狱,陶家没有了主心骨如何能昌盛起来。陶家从前家大业大,就是这样败起来才快。姑太太病得厉害,家里琐事半点也管不了,眼见是支撑不下去,没有办法我和老爷才出了主意让陶家开源、节流。陶家下人多不打发些出去一些如何使得,那么多张嘴不是寻常数目就能养活的。陶家现如今没有了来源,只能将原来的物件变卖些,这才让姑太太母子能生活。娘娘是玲珑心,您说说我和老爷做的错没错?”

    静妃见李氏受尽了委屈,啼哭不止,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李氏。

    李氏捧着静妃的丝帕小心翼翼地不敢用,而是埋怨自己,“我是不该将这些事说给娘娘的。静妃娘娘怀了身孕,我这才好不容易见到娘娘,该给娘娘说些高兴的事解闷儿,昨晚我和老爷本来想了一些好事,今天早晨老爷还嘱咐我……一定要逗娘娘开心……”说到最后变了音,黑瘦的脸扭曲起来,生生将眼泪吞下,转身去拿桌子上的各种小菜。

    李氏慈祥地张罗起来,“都是娘娘平日里爱吃的,有这些小菜用膳也能香一些。”

    静妃的目光落在包裹小菜坛子的碎花布上,那布的花色让她看着眼熟,想起了从前在家里时的情形。从前家境虽是不太好,她也算过的自在,要不是陶大太太想要利用她让陶家地位稳固,她也不必进到深宫中来。好不容易她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要照拂父母、兄弟……

    “父亲、母亲真的没有拿陶家的财物?”

    李氏听得这话手里一僵,“娘娘也不信我和老爷?”

    静妃站起身,用手扶着腰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侧头看李氏,“姑太太没有阻拦陶家人?”

    李氏上前扶着静妃,“娘娘还不知晓,姑太太病的厉害,莫说阻拦陶家人,恐怕在家里也是不能说话了。”说着将弘哥和陶正川上门说的话都学给了静妃。

    “陶家二丫头的婚事怎么就和我们李家有关呢?老爷虽然识得常宁伯,交往却并不深,怎么能从中牵线结亲。”

    听到这里静妃脑子里顿时清楚起来,皇上迁怒常宁伯,要将常宁伯遣去西北带兵,所以就有人借着这个将她母家和常宁伯连在一起,静妃尖锐的目光落在李氏脸上,“光是陶三老爷和陶二爷去家里了?怎么会闹得满城皆知?”

    李氏小心翼翼将静妃扶着坐在贵妃榻上,“不止呢,武穆侯薛家还遣了家人来帮忙,我和老爷思来想去,若是没有薛家撑腰,陶家人怎么敢这样。”

    这就是了,薛家是冲着她母家来的。静妃咬起牙,好个薛陶氏。

    静妃沉默不语,李氏也害怕起来,“老爷也说,薛家是皇亲国戚,娘娘虽然怀了龙子,却毕竟地位不稳,不好就得罪了他们,这口气也就忍下算了,改日我和老爷一起去陶家赔礼,实在不行我们就会奉天老家去,京城这样的地方毕竟不是我们能来的。”

    静妃忽然冷笑起来,“既然他们敢动手,就必然已经安排妥当,说不定已经给我们家安上罪名,无论父亲、母亲怎么申辩也是借了我的势,必然会被御史盯住不放,母亲没看夏家、邱家、毛家的案子是怎么了结的?武穆侯心黑手辣是朝中有名的。”

    李氏听到这里才慌了神,手指冰凉,“那……那该怎么是好……”她还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娘娘在皇上耳边说几句话,或是给崇兆份差事,或是申斥陶家、薛家,谁还敢造次,没想到娘娘也作难起来。

    薛陶氏是早就算计好了,即便她退让,薛家也不会到此为止,仍旧会进一步中伤她母家,真要让皇上以为她母家和常宁伯家有交往那就糟了。

    常宁伯和庄亲王爷关系密切……皇上疑心甚重,万一以为她母家也依附庄亲王爷……

    静妃思量了半天,看向李氏,“母亲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再说。”

    李氏想着从陶家拿出来的东西,表情恍惚不定,“薛家若是抓住我们不放……一定说我们家贪了陶家财物那可怎么办?”

    静妃脸上一凛,“华妃母家如何,还不是被皇上处置了。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我只有摸清楚皇上的意思再说。”这件事不闹大了好说,闹大了牵连起来谁也说不准,皇上现在正忌讳这个。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知晓凡事不能大意,稍不留心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李氏听得胆战心惊,后面的话顿时不敢再提,到这个地步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

    李氏出了宫,静妃吩咐身边的柔婉去打听前朝有什么动静。

    静妃道:“快去快回,说不定皇上晚上会过来。”

    柔婉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只听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驾到。”

    静妃敛起心神让女官扶着去接驾。

    静妃低头看到明黄的朝靴停在她面前,还是往日温和的声音,“起来吧!”说完话,那双脚绕开她先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静妃从女官手里接过茶放到皇上跟前。

    皇帝眉毛一挑,细长的眼睛正看桌子上的东西。

    静妃笑着道:“今天臣妾的母亲进宫,拿了些臣妾爱吃的小菜来。”

    皇帝“唔”了一声,端起茶喝了口,“好不容易进了宫,怎么不让你母亲多坐一会儿。”

    静妃仔细看着皇上的眉眼,皇上面色平静,和往常一样眉眼中只是带了丝倦容。

    静妃这才笑着开口,“臣妾父亲病了,母亲挂怀家里,看过臣妾就离开了。”

    皇帝站起身,向桌边走去,似是对那些瓶瓶罐罐的小菜颇为感兴趣,伸手揭开罐子盖瞧一瞧,“你去内务府选些东西送去你母家,让你父亲好好养病。”

    静妃听得这话,心头一喜,“臣妾替父亲向皇上谢恩。”

    皇帝仍旧看李氏拿进宫中的东西。

    静妃目光闪烁,慢慢开口,“其实臣妾父亲是被气病的。”

    皇帝的手顿了顿,绕开小菜去拿桌子上的锦盒。

    静妃道:“是有人冤枉臣妾母家变卖亲家财物据为己有。”

    皇帝回过头来,表情阴晴不定,“有这种事?”

    “确实是冤枉的,臣妾父母为人正直怎肯做这种事,不过是因陶大太太生了病,父亲、母亲这才去陶家照顾大太太,谁知道就硬被人说成是霸占陶家财物了。”

    皇帝抬起眼睛看静妃,“依你看是怎么回事?”

    静妃提起帕子在眼角擦了擦,然后手放在隆起的腹部,“诬陷臣妾母家,就是想要中伤臣妾。”

    皇帝目光一闪,仍旧让人看不出喜怒,“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静妃似是极为慎重地思量了半晌,“臣妾说不准。母亲说,昨日登门闹事的有不少是武穆侯家的家人……臣妾以为应该问问武穆侯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妾一家无辜受冤是小,坏了皇家名声是大。”

    皇帝转着手里的玉牌:“那就……”微微停顿,“明日,传召武穆侯夫人进宫,细说此事,”说着又思量片刻,“在你宫里未免有你的嫌疑,就去太后宫里这样周详。”

    只要传召薛陶氏,这件事就有转机,外面的事她不能参与,可是到了宫里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向薛陶氏问话。

    静妃心中轻松了许多,笑着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帝挥了挥手,将手里的锦盒给静妃看看,“你母家送来的东西精致,朕看着不错,跟你要了。”

    “只要皇上不嫌弃粗陋,”静妃脸上露出几分娇嗔来,“只是臣妾都没来得及看呢。”

    皇帝微微一笑,“那就让内务府送些玩意儿来,就算朕补偿了你。”

    见到皇上的笑容,静妃彻底宽了心。也许是她太小心了,她位居妃位,难不成还要怕一个薛家?

    ……

    李妈妈从薛家南院回来,笑着向薛老夫人禀告:“奴婢过去的时候您猜看到了什么?”

    薛老夫人还没说话,李妈妈接着说:“侯爷正给少夫人洗头发呢。用的是茉莉花泡的水,少夫人屋里的丫头说,少夫人头疼,屋子里的婆子想到这个法子。”

    薛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难得明睿这孩子,还能干这种事。”

    李妈妈也笑道:“若说三老爷会做这种事奴婢相信,侯爷……奴婢可不信。”

    薛老夫人点点头,“明睿素来做事谨慎,这是故意让你瞧见的。”

    李妈妈刚要问薛老夫人缘由,雪玉进了屋道:“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第四百零一章 意外之喜

    薛老夫人从软榻上起来,让李妈妈扶着去换件素色大袄。

    李妈妈紧张起来,“宫里这会儿来人是不是……静妃娘娘那件事……毕竟静妃娘娘怀着龙子正当势,在皇上面前说什么话,皇上也是肯听的。”

    李妈妈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了些,“老夫人,您可要帮着少夫人挡一挡。”

    老夫人收好了袖子,“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听听宫里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从套间里出来坐在椅子上,丫鬟将内侍引了进来。

    周公公抖抖身上的寒气,上前给老夫人行礼,“给长公主请安。”

    老夫人忙笑道:“公公快起来,这么冷的天,怎么敢烦劳公公跑一趟。”

    周公公脸上露出些笑容,“咱家也是为太后办事,只是扰了长公主休息。”

    老夫人听到太后,脸上顿时肃然起来,“太后娘娘……”

    周公公敛起笑容接口道:“太后娘娘有话要问武穆侯夫人,所以让咱家跑这一趟。”

    李妈妈亲手将茶端到周公公身边的矮桌上,领着屋子里的下人退了下去。

    老夫人绷紧了脸,目光也深沉起来,求助地看向周公公,“是不是容华这孩子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当……让太后……”

    若是小事,内侍自然也就透露出一二。

    周公公为难地目光闪烁,半晌才道:“长公主可知武穆侯夫人娘家的事?怎么说李家也是外戚,静妃娘娘还怀着身孕……武穆侯夫人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门外听声的李妈妈心跳顿时加快。太后身边的内侍都这样说,那太后……屏住了呼吸仔细听下文。

    薛老夫人叹口气开口,“原来是这件事……我也是听说容华娘家出了事,还没有细问。开始也是家里下人出去买布料,正巧遇见了陶家家人卖衣料……容华是听了这事让人回娘家问。连我也没想到,一个大家就这样败落了。”

    周公公接过话茬,“说的也是。”

    老夫人道:“毕竟是孙媳妇的娘家,我也不好问太多,”说着一脸歉意,“容华和明睿搬去了南院,路上要远一些,烦劳公公要跑一趟。”

    “李妈妈。”

    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李妈妈忙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恭恭敬敬地将银子奉给了周公公。

    周公公笑起来,“长公主客气了。”说着让身边的小公公将银子接了过去。

    李妈妈欠下身,“奴婢给公公引路。”

    ……

    锦秀将红红的炭块挑出来放进炭笼搬到榻前。

    春尧仔细地给容华擦拭头发。

    长长的头发干了些,上面还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红玉送进来鹅黄|色的护额,薛明睿将护额接到手里,春尧几个才陆续退了下去。

    容华要伸手接护额,薛明睿修长的手指划过容华额上的青丝,亲手将护额戴了上去。

    “头还疼不疼?”

    容华微微一笑,“不疼了。”

    暖暖的水从头上流过真的很舒服。擦干了头发,她恍恍惚惚还睡了一会儿,虽然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却睡的格外香甜。

    容华坐起来,乌云的秀发落在肩上,趁着她的脸白皙红润。身上白梅秀竹的小袄,颜色干净让她格外清丽脱俗。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容华抬起头,在那如同波澜湖水的目光下,容华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

    今天已经够出格的了,让薛明睿给她洗头发。一会儿再让锦秀几个看到这个模样,日后在下人面前她还怎么立规矩。

    “容华是早生华发。”

    容华本要将手缩回去,听到这话停下来。刚要转过头询问,嘴角一软,薛明睿的嘴唇落在她的嘴角。

    唇分。再看那英俊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故意骗她分神,却要装作若无其事。

    “侯爷,少夫人。”

    锦秀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安宁:“宫里来人了,说是奉命来问少夫人话。”

    是李氏进了宫,将外面的事说与静妃听了。

    容华抬起头看向锦秀,“让红玉去拿衣服,你给我梳头。”说完话手臂一撑软榻就要下地。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轻轻整理容华没有干透的长发,“我先过去应付,你不用着急。”

    对上薛明睿清亮的目光,容华点点头。

    宫中会来人,是早就料想到的。不刻意准备,就是要凡事自然些。

    自然而然的表露,更容易让人相信。

    薛明睿出了屋子,锦秀忙上前扶起容华坐在锦杌上,轻手轻脚地给容华梳理长发,“内侍先去的老夫人那里,没坐多久就往南院过来了。”

    定是这样,不然早会有消息传过来。

    这件事涉及静妃的母家,静妃不好独自出面,所以由皇太后询问,这才显得顺理成章,既然没是太后派来的人,自然要先去拜见老夫人。

    容华穿好衣衫从内室里出来,薛明睿和周公公说了会儿话。

    周公公上前给容华行了礼,“武穆侯夫人。”

    容华还了礼,“让公公久等了。”

    周公公立即道:“若不是有了差事,咱家也不敢这时候来叨扰夫人。”

    容华客气道:“哪里的话,”脸上却有了惴惴不安的神情,慢慢坐在椅子上,等周公公说话。

    周公公也收起笑容,公事公办地道:“皇太后让我询问武穆侯夫人,静妃娘娘的母家和夫人的娘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华听得这话,脸上露出黯然的神情,“不瞒公公说,京城里全都知晓,我舅舅家变卖了陶家许多财物,我听了之后也是不敢相信,后来以求真相让人去查了,”说到这里可以顿了顿,“我本想悄悄地将东西赎回来,毕竟是家事不好闹得人尽皆知,谁知道竟让消息传了出去……”商家之间的消息本就是互相流通的,谁也不可能堵住商人的唇舌,就算细查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先走漏了风声,所以她才会让人花银钱去赎买陶家的物件。有些事只要沾了勋贵之家,消息传的会更快些,就算李家是外戚也难以挡住悠悠众口,这一步步若是不能算计周全,她如何敢冲着静妃娘娘母家去?

    周公公听得仔细。

    容华接着道:“确实是彻底查过了,如今还有当票和物件摆在那里,实在不好遮掩过了,这才惊动了族里人。”

    周公公听了点点头,“武穆侯夫人说的那些当票可在府里?”

    容华摇摇头,“这是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陶氏一族出面。我是已嫁之女,至多能回去听听消息,那些东西自然在族里长辈手中,如今族里推选三房伯父为宗长,想来这些东西不是在德高望重的叔公手里,就是在宗长手里。”

    周公公看了眼颜面冰冷的武穆侯,武穆侯夫人娘家出了这种事,薛家也会跟着不舒服,毕竟是亲家……

    周公公站起身,“既然如此,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薛明睿和容华站起身相送。

    周公公连连道:“侯爷、夫人留步。”

    送走了周公公。容华彻底松口气,吩咐锦秀,“准备一件氅衣出来,我要去老夫人那里。”

    薛明睿伸手将容华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长长的青丝迤逦而下,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去祖母屋里回话,你擦干头发早些歇着。”

    进了内室,薛明睿弯起腰将容华抱着放在床铺间。

    容华抬起头来,只见银钩摇曳,幔帐如烟,头发上仍有淡淡的茉莉香气,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挑和她轻轻勾手,然后分开。

    望着薛明睿离开的背影,容华嘴角浮起笑意。去老夫人面前回话,是怕老夫人会怨责她吧,可是这样一来又会让长辈觉得,他过于骄纵了她。

    比起前者,她宁愿领后者的过失。

    ……

    第二天翊坤宫里早早就传了水梳洗。

    华妃追丧期已过,从今往后宫里宫外就又是一片喜气了。就算再显贵的女子一条性命不过换来这几日罢了,最重要的是生前争来的荣耀,静妃对着镜子描了描黛眉。长眉入鬓,配着高髻让人显得更加尊贵。

    女官捧来了杏色蜀锦小凤尾纹褙子给静妃穿上,这件褙子腰间略微窄小,穿起来更显得腹部高高隆起。

    静妃吃过早饭,身边的柔婉也打听好了消息,“陶氏一族要休了陶大太太。”

    静妃不动声色,光凭几样东西就要定了李家的过错,不但要让李家落得侵吞他人财物的罪名,还要李家出了弃妇。

    再说,陶家的财物大多都是压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