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103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人,两个人一路说着话进了花厅。
周夫人仔细地向四周看了看,比起上次她来时,薛家仿佛冷清了许多,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是一副不敢多说话的样子。
周夫人几句话就问起薛老夫人的病,“我听说长公主病的紧了,今儿才急着来瞧瞧,到底怎么样了?”
周夫人问到这个,容华眼睛不禁一红,“我们家昨天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
周夫人不由地惊讶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容华轻轻地点头,“如今老夫人病了,二老爷又伤的不轻,我们家九小姐还……”这些事想必外面都传了个清楚,“不瞒您说,樊家大太太就等在门外呢。”
周夫人这才知晓,原来在外面看见的是樊家大太太。
周夫人道:“樊家大太太是来登门道歉的了?”
容华摇摇头,“我也不知晓,”说着抬起头来看到周夫人亲切的表情,叹了口气,低声道,“恐怕还不止是这样。如今朝廷将樊家家人抓了起来,不日朝廷就要审理此案,樊家大概是要请我们家出面做个证,当时在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樊家是这个意思。
容华拉起周夫人的手,“您也知道,现在整件事不清不楚的,我们也不敢随便说这个话。”
薛家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整个案子牵连太广,一个死了多少年的人,又被家人在夏家找到了,若是这一切都属实,夏家那可是犯了大罪,连同帮忙藏匿人的毛家也脱不了干系。薛老夫人病倒在床,武穆侯又在家休养,薛家已经不是从前的风光,做什么事不能没有顾虑。
周夫人只得劝容华,“这么大的事朝廷总是能查个明白的。”
容华也点头,“现在我也想不得别的,只是要将老夫人伺候好,眼见老夫人寿辰就到了,我们九小姐还给老夫人做了双鞋呢……”
本来是欢欢喜喜的庆寿,可是转眼间就差点阴阳相隔,薛老夫人怎么可能不伤心。
周夫人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去。
周家的马车刚离开薛家,只听外面有个声音急切地道:“镇国将军夫人吗?我们是樊事中家里人,我们太太想求见夫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凌辱
周夫人想了想,让人停了马车,可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夫人吩咐身边的婆子,“将樊大太太请上车来。”
丫鬟落下脚蹬,樊大太太踏上了车。
大概是这两日太过伤心,樊大太太身子有些虚弱,本来就瘦弱的身体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可她还是不让人搀扶,自己走上马车。
怪不得外面人都说樊家人都是硬骨头,这样看来是家风如此。
周夫人将樊大太太请下来坐,然后嘱咐跟车的婆子,“走下斜街,让车夫慢一些。”
下斜街清净方便在马车里说话。
马车开始继续前行,樊大太太端起手臂恭恭敬敬地向周夫人行礼,“老身唐突了。”
周夫人忙道:“哪里的话,不过是我和大太太不相熟,这才没有上前说话。”
樊大太太眼睛一红,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老身也是打听到这是宣和镇国将军府上的马车,这才敢贸然叨扰,老身求夫人帮帮忙,为老身孩儿讨还个公道。”
周夫人一怔,“你去薛家就是为了这个?”
樊大太太黯然地点点头,“我是怕,我的孩儿等不到朝廷审理夏家,就要被人寻到杀害了。”
周夫人顿时慌了神。老爷是一个闲散宗室,平日里摆弄些小玩意儿逗弄皇太后开心,他们一家这才得了皇太后青眼。可是要说办这样一件大事……她自己的丈夫她最了解,恐怕是真的不行。
周夫人为难地皱起眉头,仔细思量,“这京里给朝廷办过大事的人不多。”刚正不阿的人更是难寻,尤其是这样大的事,无论谁听了都会避之不及,除非依靠庄亲王爷……
樊大太太似是知晓周夫人在想什么,拿出绢子来将眼角的泪水擦干,“不瞒夫人说,我们家老爷生性耿直、倔强。”
樊大太太的意思是,樊老爷不是趋炎附势的人,现在朝廷里庄亲王爷一人做大,樊家不想因为这个去求庄亲王爷。
周夫人思量了一会儿,这才出声道:“停车,回薛府去。”
……
送走了周夫人,容华回到内室里,让锦秀拿出针线来做。
容华刚绣了一朵花,牛婆子匆匆忙忙进了屋子,“少夫人,周夫人又回来了。”
容华一脸诧异,吩咐牛婆子,“快将周夫人请进府。”
牛婆子应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位樊大太太。”
周夫人果然被樊大太太说动了。
牛婆子道:“那要怎么办才好?之前樊家来人了,我们都拒之门外,谁知道樊家人会恰好遇见了周夫人,”说着皱皱眉头,“要不然就说少夫人去老夫人屋里侍疾了,现在不方便。”
容华道:“同样的借口不能用几次,再说这次有周夫人在,我也不好将周夫人一起拒之门外。”
牛婆子道:“我看樊家人很恭敬的样子,说不定是为了二老爷的事登门道歉。”
既然有镇国将军夫人的面子在,怎么也要将人请进来。
容华道:“劳烦妈妈去趟老夫人那里,听听老夫人的意思。”毕竟整件事牵扯了二房,她不好一个人拿主意。
牛婆子微微抬起头来,“那奴婢立即就去。”
牛婆子退了出去,容华看向锦秀,“就像之前我和你说的,花厅里也不用布置,就你和春尧在旁边伺候。”
不多一会儿,牛婆子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老夫人说既然是周夫人的面子,我们家也不好让人再在外面等。只是老夫人病着不能起来,老夫人说了,就让少夫人和周夫人、樊大太太说说话。”
容华点点头,“那就快将人请进府吧!”
容华去了花厅,不一会儿周夫人带着樊大太太进了府。
容华站起身,还没仔细去看樊大太太,樊大太太已经向容华行了大礼,“武穆侯夫人,都是我们家的错,不小心伤了二老爷,老身在这里向您赔罪了。”
该向薛崇义赔罪,却像她行了大礼。不知道是樊大太太是不是有意这样。要知道薛崇义的确在樊家人前失了礼数。以樊家人的性子,就算上门赔礼道歉,也不会是这样心甘情愿。
该不会是宁愿在她这个小辈面前低头,也不愿意去面对薛崇义吧?要不然樊大太太从始至终只是说要见薛老夫人,没提起薛家二房。若果然是这般,那樊家人还真的是铁骨。
容华急忙将樊大太太搀扶起来,“您这是哪里的话。”
樊大太太一脸的凄楚,“我们家素来也是家规严的,只因听说了我们家大爷一直被关在夏家,这才昏了头,没想到连累到二老爷。”
想想昨日的情形,容华脸色也不好,劝慰樊大太太,“我们家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那上面去,也是后来二叔父从夏家回来,这才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传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到大太太……”
樊大太太忍不住掉了眼泪,“谁能想的到呢,听到我们家大爷阵亡的消息,我是日日夜夜睡不着觉,就想着若是他能活着回来,我情愿用我的性命去换,我做梦都梦到我家大爷回来了,如今真的发现他没死……昨晚我去看了我那孩儿,可是看了我就后了悔,我不敢去想这些年我那孩儿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后悔这些年吃斋念佛只想着佛祖保佑留我孩儿一命,我情愿他几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也好过受这些罪。姓夏的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樊大太太恨极了咬牙切齿,脸都变了形,“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我们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竟是让他这样糟蹋的?若是这个冤屈不得伸张,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向夏家索命。”
容华眼见着,这副似是能承重万斤的身体,说到这里的时候彻底垮下去。
樊大太太不能控制地哭起来。
容华和周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情形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这样的痛苦足以让一个人彻底疯了。
樊大太太哑着嗓子,声音让人害怕,“可是我不能这样放弃了,我家孩儿熬到现在,不是为了苟活,就是为了眼见那畜生不得好死。”说到死,两额的青筋顿时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
樊大太太殷切地看着容华,“武穆侯夫人,我只求夫人能和侯爷说说,请侯爷接了我们家的事,这朝廷内外,我们家老爷只相信侯爷,”说着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一封血书,樊大太太脸上出现奇异的表情,“我家老爷必定会在衙门里,以血诉冤。”
周夫人也不知道这一节,抬起头和容华面面相觑。
以血诉冤是什么意思?现在樊大太太又呈上了血书……
容华脸色立即变了,“大太太,不能让樊老爷这样……这冤屈还没诉,怎么就能……大太太……”
容华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传来二太太的声音,“樊家大太太在哪里?说是登门道歉,我倒要看看赔的哪门子礼。”
容华才站起身,薛二太太已经风一般地行进了屋。见到樊大太太,二太太顿时讥诮地笑起来,“我说等了半天不见人上门,原来是被拉到了这里,”说着看向容华,眼睛中似要冒出火来,“我们容华倒是心肠好,懂得什么时候该做好人。”
二太太句句逼人,不等容华和樊大太太说话,二太太已经道:“我们老爷卧床不起,岂是一句两句话就算完的?”
容华看着樊大太太面如死灰的模样,似是刚才说话已经用尽了全力,不想再开口。
容华心里一惊,本来刚才是说话的好时机,却被二太太从中打断了。
“樊大太太。”容华刚喊了一声。
二太太尖声道:“住嘴,我还没死呢,这里哪有你的事。”柳叶眉飞了起来,瞪大了杏核眼,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
容华看向二太太,二太太在周夫人面前指责她不该管二房的事,此时此刻二太太目光阴狠地盯着她,只要她再开口,二太太定然在客人面洽不给她留一点颜面。
二太太的怒气占了上风,屋子里顿时静寂下来。
樊大太太因樊家大爷承受了太多凌辱,对二太太的话置若罔闻,甚至于嘴边还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容,半晌才道:“二太太准备要怎么样?”
二太太冷笑一声,“您的儿子是命,我们老爷是堂堂朝廷命官,难不成就该受你们的欺辱?大太太真有心赔礼道歉,就该有些诚意……”
二太太话未说完,只听耳边传来清亮的声音,“去百草堂找侯爷,将樊家的事说清楚,就说樊老爷要以血诉冤。让侯爷无论如何也要帮忙……”
锦秀听了容华的话,慌忙跑了下去。
容华看向樊大太太,“大太太,您家的大少爷熬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您……”
二太太忍无可忍,厉声道:“陶容华……”
容华抬起眼睛,脸上露出坚韧的表情,“二婶,人命关天,其他的都是小事。登门道歉容易,总不能让人赔上一条性命。”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连打带闹
薛二太太被容华说的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要他们的性命了?你不要以为……”
二太太说着话,容华已经到了樊大太太跟前,拉起樊大太太冰凉的手,“大太太您听我说。这封血书怎么可能将您和樊老爷、公子的冤屈都写了进去,一定还有许多未尽之言,您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去了……万一这血书丢失了,或者有又其他的事要您和樊老爷做证言,那时该怎么是好?人死如灯灭,您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细微的温度从手指上一直传到她心里,樊大太太手一颤,抬起眼睛看容华。
容华关切、温和的目光,让樊大太太整个人微微放松下来,紧紧攥起的手指也张开一只蓝色的小瓷瓶顿时掉落在地上,一直滚到二太太脚下。
二太太低下头还没看清楚那瓷瓶上的花纹,身边的樊大太太已经半笑着开口。
“武穆侯夫人说的对,”樊大太太声音依旧没有半点的暖意,“我们家到了这个地步,情形再坏又能如何?若是谁还要在上面雪上加霜,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时时刻刻记得我死时的样子,缠也缠死他们,”说着目光挪向二太太,“二太太,您要老身跟着您去向二老爷赔礼道歉?”
二太太被樊大太太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底寒颤,手臂的汗毛也竖立起来。
樊大太太站起身,没事人一样将二太太脚边的瓷瓶捡起来,握在手心里。
二太太立即意识到这个瓷瓶是做什么用的。
樊大太太的声音也重新在她耳边响起来,“若是谁还要在上面雪上加霜,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他们面前。”
二太太顿时后退了一步。
还是周夫人站出来解围,“眼下这桩事确实让人心寒,”这也上前扶了樊大太太,“我们先听听消息。咱们大周朝是有王法的地方。”
樊大太太闭了下眼睛,重新坐回座位上,缓了口气,又恳切地看向容华,“武穆侯夫人,您和侯爷的恩情,我们樊家上下必不敢忘。”说着将抖着手将血书郑重地放在矮桌上,站起身向容华告罪,“家里还有许多事,我也不敢停留,请各位夫人赎罪。”
容华和周夫人、二太太眼看着樊大太太挺直了脊背让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经二太太刚才一闹,樊大太太就算有什么话也绝不会这时候再说。容华叫来芮青走到廊下低声道,“你去和樊大太太说,我会将所有事细细说给侯爷,这件案子就算天家眷顾,一时半刻也不会查个清清楚楚,还请樊大太太善自珍重。”
容华重新回到屋里。
显然镇国将军夫人和二太太也是无话可说。
周夫人和容华坐了一会儿告辞出去,容华将周夫人送出垂花门,再回到院子里,二太太仍旧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回来。
“二婶。”听到容华平静地喊了一声,二太太讥诮的冷笑,“我可担不起,在外人面前你可是发够了威风。”
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二太太曲解,容华干脆不开口,只等着二太太说话。
二太太冷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亦娟说了什么,这才让亦娟做出这样的傻事,我们院子里的事,你还有哪件不插手?明霭那几日到南院来,你们又说了什么,如今明霭连衙门也不去了。你二叔挨了打,你倒像没事人一样,将人情卖了出去,你是件件算的精明,”声音渐渐高了,“我若是这样闭着眼睛不管,被你算计的家破人亡。”
容华看向二太太,二太太满脸的怒气,尤其是这一件件的事说出来,火气越发烧的旺,二房积压的这口气眼见就要出在她身上,她不能担下这么大的罪名,“二婶这样说,我就不能不开口了。亦娟是因为夏家的事才寻了短见,二婶和夏淑人那般热络都不知晓夏家的作为,侄媳妇又怎么会知道。亦娟的亲事是二叔、二婶做的主,别人哪有权利插手。而今出了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亦娟,亦娟的心情尚没有平复,明霭这个做哥哥,说不得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去衙门。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夏家的关系,怎么会牵扯到侄媳妇身上?”容华抬起头来目光迫人地看着二太太。
容华字字句句都说都在提醒她,夏家这门亲事是她定下的。这哪里是辩驳,分明是要看她的笑话。陶容华平日里在人前恭谨,如今在长辈面前却不会说一句认错的话。当真是有老夫人撑腰,就无法无天起来,敢这样将她踩在脚下。二太太扬起眉毛,“我到今日才发现,原来你是这样的牙尖嘴利……”说着站起身抢上前去扬起了手……
容华伸出手来挡住二太太的手臂,牛婆子也抢上前将二太太拉住,“二太太,这可使不得啊,少夫人身子弱,还……”
二太太疯了似的转过身一掌扇在牛婆子脸上,“现在越发没有了规矩,什么人都敢出来说话。”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来,门口的丫鬟婆子都急忙进屋查看。
二太太竖起眼睛,“我知道容华是双身子的人,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冒犯长辈就不该受惩罚?谁还没有过身子,小小的惩戒掉不了孩子。”说着又要上前。
锦秀、春尧几个急忙上前去护着容华,二太太正浑不顾人地去抓容华。
只听一个声音焦急地喊,“母亲,都是我让丫鬟去找的二嫂,和二嫂没有关系。”薛亦娟匆匆地跑进屋子里,伸手就要拉二太太。
二太太看着女儿脂粉不施,红肿着眼睛,面容憔悴,想她一个好端端的小姐,却到了今天的地步,一股怨气更从心底升起,手上顿时用力,“你知道什么。”薛亦娟这两日米不沾牙早没有了气力,被二太太一甩顿时扑倒在地。
薛亦娟一口气上不来,不停地咳嗽,容华转身去扶薛亦娟,手腕顿时被二太太抓住。
二太太又扬起手来。
春尧、锦秀抢着挡过来,容华施施然转过身,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目光冷冽地看向二太太,“二婶是打不掉我腹中的骨肉,却能打寒了人心。二婶是准备在家里闹个鱼死网破?”说着指向桌子上的血书,“若是因为夏家的事,二婶不用这般大动干戈。樊大太太不是求的我,而是求的侯爷,这封血书二婶若是能交与侯爷,就请拿了去。夏家和樊家那么大的事,就算我能随随便便推给二婶,二婶敢接吗?”
二太太下意识去看矮桌上的血书,容华已经弯腰扶起了薛亦娟退到婆子、丫鬟身后。这样一折腾容华鬓角已经被汗润湿了。
二太太是一时之气才会找上门,并不是真的考虑周全了,容华提到了血书,二太太又不敢真的伸手去拿,一时僵在那里。
还是薛亦娟怕二太太下不了台,眼泪汪汪地走过去拉起二太太的胳膊,“母亲,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好,二嫂也是关心女儿,三哥那边女儿会去劝,母亲先跟女儿回去吧!”
二太太被容华这样一说心里已经凉了大半,真要等到明睿回来看到这种情形,恐怕……二太太想着,顿时哭着将薛亦娟拉进怀里,“我苦命的女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啊,若是你能好好的,母亲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锦秀几个上前将容华扶进屋,容华刚坐在软榻上,锦秀顿时惊呼起来,“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二太太哭了几声,听到屋子里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再也顾不得别的,拉起薛亦娟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还没出南院,隐隐约约听到有丫鬟道:“侯爷回来了。”
二太太脊背一凉,拉起薛亦娟便往假山石后躲去,谁知道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挣扎了几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
锦秀喊完这话,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也不用看,知道素来会察言观色的二太太定然已经逃了出去。
春尧几个也被锦秀吓了一跳急忙去看容华,“少夫人怎么了?”
容华摇了摇头,拿起手帕来擦额头,“不过是出了些汗。”说着看向锦秀。
锦秀这个丫头越来越机灵,刚才惊慌失措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作假。
锦秀也仔细着去摸容华的手腕,“奴婢也是着急,少夫人最近很少这样的,会不会是真的动了胎气。”
现在不像是前三个月,她的胎已经坐稳了。再说看到二太太双眼冒火的模样,她就有了心理准备,怎么也不会被二太太吓到。她只是怕真的动起手来,不小心伤到她的肚子,一直伸手护着,谁也没能碰到她半点。后来是见亦娟咳嗽成那个样子,她心里着急,走得快了些这才出了汗。
春尧仍旧不放心,“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吧!”
锦秀道:“奴婢这就去拿帖子。”
锦秀刚撩帘子出去,只觉得身边走过一个人,再看清楚的时候侯爷已经站在少夫人身边,“拿我的帖子,将太医院院使和看女科的石御医都接来。去请二太太,就说我的意思,二太太是长辈有经验,让她过来瞧瞧少夫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 豺狼面目
薛二太太带着薛亦娟一路回到院子,将薛亦娟送回屋,二太太自己坐在椅子上端起新沏好的茶水,慌跳不停的心还是没有安稳下来。
当着周夫人的面教训容华,又急着想要将樊大太太赶出薛家,这些事一下子交给她来做……二太太望着桌子上圆金线织满地金宝地妆花缎子,不知怎么富丽堂皇的金线一下子灼了她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顿时一抖。
任妈妈从内室里出来,见到二太太失魂落魄的模样,半天才低声道:“太太,老爷让您进去呢。”
二太太攥紧手里的帕子,站起身进了内室。
薛崇义已经等得焦急,见了二太太太急着开口,“怎么样了?樊大太太有没有请明睿帮忙,你有没有拦下?”
二太太的脸色难看。
薛崇义顿时皱起眉头,“你倒是说话啊。”
二太太似是被针一下子扎在心尖儿上,挑起眉毛,睁大眼睛看向薛崇义,“老爷还问我?老爷平日里不管事,出了差错就让妾身出去招摇,将来闹起来老爷好脱了干净,错处总是妾身的。那振国将军夫人也在容华房里,我去了能说什么?想来想去只是想要将樊大太太支走,谁知道容华早就铁了心要帮樊家,没有将你这个叔父放在眼里。现在樊大太太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一封血书,说什么要以血诉冤。”
薛崇义听得这话,胸口顿时一阵慌跳,樊家说出这样的话,那是拦也拦不住了。
任家和邱家联姻,应该是庄亲王的意思,现在等消息的也不止是任家一个。得罪任家是小,恐怕庄亲王那边就再也靠不上了。关键时刻总要让庄亲王觉得他有些用处。薛崇义想着吩咐丫鬟进来穿鞋。
外面的丫头听到声音匆忙进了屋子,二太太狠狠地看了丫鬟一眼,“退下去。”
丫鬟听了,身子一缩慌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薛崇义皱起眉头,二太太已经讥诮地道:“老爷要去哪里?是去找老夫人,还是去拦明睿?老夫人从来不会替二房压长房,明睿又什么时候听过你这个二叔父的话?”
薛崇义僵在那里,恼怒地抬起头看二太太,“和夏家结亲,我们是和任家商量好的,出了事我们眼见着明睿伸手去帮樊家,那边已经有了话,让我看住明睿……我若是连这点事也做不好,别说将来的拥立之功,只怕眼下就要被人踹了出来。”
二太太讽刺地笑一声,“老爷是觉得能将这件事做好了?如果老爷真的能在薛家压过明睿,我们又何必去依靠任家,”说着一脸的不甘,“何必舍脸去攀庄亲王?老爷好歹也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上还留着宗室的血,却尚不如一个见不得光的……”
薛崇义紧张惊骇向周围看了看,“住嘴,”脸上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我早说了,不准你再提这件事。”
二太太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面色仍旧不改,“老爷好好想想,老夫人果然心疼我们二房,何必要老爷自己出去奔波,更为了将来打算无奈将亦娟送去夏家联姻,我们是自己割了自己的肉吃,旁人却还要在伤口上撒盐,他们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这哪里是血脉相连的至亲,简直就是有血海深仇的仇敌。”
薛崇义的心渐渐沉下去,“那你说要怎么办?”
薛崇义缓和下来,二太太却一下子转了性子,脸上一片黯然,似是已经没了法子,“只能去老夫人面前赔罪,以后事事就听老夫人的,明霭的事也交给老夫人处理,我们就认了命,明柏、明霭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老夫人将来没了,我想明睿也不会将我们撵出府去,好歹是一家人,长房总会给我们留些脸面,大不了将来就是三房那样。三叔自由自在的也算是快活,”二太太说着眼睛红了,“我和老爷年纪都不小了,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还怕以后的吗?最多就是回到大哥没了那会儿,没有了勋贵的身份。”
二太太的话似是一下子戳到薛崇义的痛处,薛崇义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们已经被压了大半辈子,还要这样到死不成?”说着咬起牙,“就算将来母亲没了,这是薛家的府邸,也是落在我头上,明睿分不得半点去。我为什么要拥护庄亲王爷?不止是要做功臣,更要重新处理从前的家事。”明睿不是大嫂所生,这是家里几个人都知晓的,大家都以为是兄长和庄子上一个叫景素的丫鬟私生了孩子,老夫人怕薛家出丑,这才将孩子悄悄带回薛家,一口咬定是嫂子所出,其实这件事哪里这样简单?那个叫景素的丫鬟,是宣王留在外面的女儿,宣王出了事,母亲偷偷养在庄子上的。
逆臣宣王的儿子被贬为庶人流放,途中却染病死了,宣王儿子刚死,又冒出来一个女儿。要不是这两件事搅在了一起,兄长和景素就不会双双被赐死。皇上之所以留下明睿,就是要用明睿警示薛家,若是薛家有异心,就会旧事重提,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人那么简单。
这件事明明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他却因此担惊受怕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和长房脱离关系,他不会傻到就这样放弃算了。薛崇义攥起拳头,“事到如今我心意已决,绝不悔改。”
二太太慢慢翘起了嘴唇,老爷和大伯感情最好,大伯死了这么多年,老爷还一直听不得她数落大伯。她早就跟老爷说,大伯将明睿带回薛家就说是亲生儿子,谁能证明?现在老爷终于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古到今向来是谁位置高谁说话算数。等到老夫人没了,老爷辅佐新君登基成了功臣,在家里有了地位,就说明睿不是薛家子孙,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薛家的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们二房头上。
薛崇义和二太太互相一看,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薛崇义心里一亮,没错,兄长慌慌张张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出来,就说是他和景素的亲生儿子。明睿到底是不是兄长的骨肉,谁又能作保?
二太太道:“这时候老爷也不能乱来。老夫人那边要尽可能的安抚,也要做出些事给庄亲王看。”她就是这样想才在周夫人面前闹起来,这样传了出去,也好让任家和庄亲王明白,她们二房是尽力去干涉明睿,可是明睿毕竟是武穆侯,不可能就听老爷的话。该做的他们都做了,还为此弄的家宅不宁,薛明睿执意要帮樊家,他们也没法子。
二太太松了口气,立即觉得摔到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二太太刚要坐下来歇歇,任妈妈敲了敲隔扇惊慌失措地道:“太太,少夫人那边不舒服,侯爷说……请您过去瞧瞧呢。”
二太太心里一慌,让任妈妈进屋问道:“少夫人真的不舒服?”
任妈妈点了点头,“侯爷请了太医院两位御医来,听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少夫人身上疼得厉害,出了许多冷汗。”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是要吓唬吓唬容华,并没有真的打到容华,容华的身子不会这样娇弱,真的错了问题吧!二太太道:“就……叫了我一……个人?”
任妈妈道:“奴婢也不知晓,侯爷吩咐说,二太太有经验,懂得多,才请二太太过去。”
二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才教训容华说,“谁还没有过身子,小小的惩戒掉不了孩子。”薛明睿就让人传了这话。
想到薛明睿平日里冷淡的表情,二太太就心底胆寒,勉强挺直脊背,她总是长辈,还怕一个晚辈不成?
二太太道:“还是请夫人过去吧……我这边……要照顾老爷……不方便。”
任妈妈正要点头,只听外面传来李妈妈的声音,“二太太在不在?”
二太太转头看向薛崇义,难不成老夫人那边也知晓了?
李妈妈很快进了屋。
见到二太太,李妈妈脸上仍旧像平日里一般亲切,眼睛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少夫人不舒服,老夫人说,请二太太去南院照应着。”
又是一个“请”字。
薛明睿说“请”也就罢了,连同老夫人都说了“请”。
二太太立在那里表情已经带了几分惊慌。她虽然去容华那里闹了一场,却掌握了分寸,这样不痛不痒的教训,老夫人知晓也不能将她如何。就算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那里,老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有话分辩。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教训过侄媳妇,还不是因为侄媳妇言语冲撞了老夫人这个婶婶。她没想到老夫人问也没问她一句,就要她去南院看容华。
二太太道:“我先去看看老夫人,再……”
李妈妈打断二太太的话,“老夫人病着谁也不想见,只是说二太太平日里何等爽利、周到,少夫人那边就请二太太好好照应。”
又是一个“请”字。
二太太再也听不下去,“妈妈回去和老夫人说了,就说我……立即就过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可活
李妈妈推开门,撩开元寿纹姜色的幔帐,慢慢走到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只穿了藕色的小衣,靠着两只蔷薇纹大迎枕让雪玉服侍着喝茶,雪玉谨慎地立在一旁不敢发半点声音。
矮桌上的香炉烧着檀香,一缕青烟吹过,老夫人捻了捻手里的佛珠。
“老夫人还是歇一会儿。”李妈妈伸手掖了掖老夫人身上的锦被。
老夫人抬起头,“容华那边怎么样?”
李妈妈忙道:“有侯爷在那边,您就放心吧!有了消息侯爷必定会让人来知会,只是二太太……”说着顿了顿,“二太太一定要来看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微沉,一眼看向雪玉,“去门口等二太太,陪着二太太一起去南院照应少夫人。”
老夫人这次是气急了,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二太太。
雪玉忙应了出去。
也只有这样二太太才会完全死心。
老夫人眼角冰冷,“她还会怕。当着镇国将军夫人的面敢闹起来,我还当她有些胆色,听到出了事,她也怕这个家容不得她。”
李妈妈急忙劝,“老夫人消消气,少夫人说的对,这时候老夫人千万不能坏了身子。”
老夫人点点头,语气淡淡的,“你说的对,如今老二是什么都不顾了,若是我有了差错,单靠容华一人未必能应付,更何况她还带着身子。容华年纪小,从怀了孕一直没闲着,如今补身子的药天天吃,也不见身上丰腴,我是怕小事引出大事来,容华怀的是长房长孙马虎不得。”
老夫人病的时候还不忘每日问几遍少夫人,可见对少夫人的关切。
李妈妈道:“奴婢瞧着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出差错。”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难为她了,偏赶在了这时候,以后的日子只怕更加难熬。”
李妈妈坐在床边轻轻地给老夫人揉腿,“说的是,奴婢想着都着急,天气是越来越冷下来,少夫人身子也渐渐笨重了。”
老夫人转头看向窗子,“我记得我怀崇礼的时候也是冬天开始身子笨重,只是我喜欢打冰,身上有孕也闲不住,偷偷地去花园里滑,结果还真的摔倒了,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就出了事,”说到这里,眼角似是带了一层冰,“崇礼没的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皇上封崇礼为安国公,没想到最终也是要拿崇礼的性命去安国。一转眼崇礼没了这么多年……皇上的心事还没有完全放下,皇上宁愿选毛家人为近身之臣,也不选明睿,可见还是对明睿有疑心,明睿这些年已经做的够好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瞻前顾后。皇上的顾虑是因我而起,我也要想办法除掉皇上的疑惑。原本我以为,就算皇上迁怒我和明睿,还有崇义一家在,现在看来崇义一家即便是留下也是无用。”
李妈妈手一抖,老夫人的意思是……
薛老夫人叹口气,“成败就这一条路。我们薛家没得选。就算骨肉亲情,该舍弃的时候,就要拿来舍弃。”
……
太医院两位御医看了脉象,又开了几剂汤药,这才从内室里出去。
容华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芙蓉缎锦被,脚下放了两个汤婆子,服侍的人站了一屋子。
薛明睿一直沉着脸,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话都不敢说一句,屋子里静寂的落针可闻。
不一会儿春尧进来道:“二太太来了。”
薛明睿淡淡的吩咐,“少夫人身子还难受着,请二太太在外面听消息。”
也就是说要二太太在外面等不准走。
现在天气刚刚凉下来,外面屋子拢的火盆并不旺。
二太太到她房里来闹,就是想要外面的人知晓,薛家长房和二房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样一来,是不是也算合了二太太的心意,只是揣着忐忑的心情等在外面,一定不会好过。二太太用长辈的身份来压她,也该尽尽长辈的责任。长辈之所以让人尊敬,除了身份,还要像老夫人一样和蔼、慈祥,懂得关切小辈。二太太这个长辈,要做就得做的周全。
既然二太太已经在外面,薛明睿也该消消气了,屋子里几个小丫鬟已经被吓得偷偷抹眼泪。容华软软的眼神去看薛明睿。
薛明睿深沉的目光终于略微柔和起来。
容华几乎能听到春尧、锦秀几个长长地松了口气。等到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容华起身靠在迎枕上,对面的矮桌上立着一面小巧的镜子,从镜子里容华看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着。这个屋里只有她不怕薛明睿冷着脸的模样,可是她却没发觉,从几何时她不止是不怕,心中还有欢喜。
那种暖暖的愉悦,从她的心底一直传到脸上,不知不觉地在他身边露出笑容。大家都在担心她,她却在笑。容华想着脸颊陡然热起来。
比起刚才紧迫的局面,现在屋子里有着清净的安宁。
“樊老爷怎么样了?”樊家和夏家的事才开始,樊家现在已经找上门来,又有了镇国将军夫人在旁边佐证,薛明睿插手樊家的事,不过是因为樊家的托付,和整件事没有其他的关联。
她将樊大太太挡在门外,非要等到镇国将军夫人将樊大太太引进薛家,就是这个意思。这样薛明睿插手才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薛明睿将容华抱进怀里,伸出手握住容华的指尖,点头道:“我去的时候樊大人正准备喝毒酒,我已经将樊大人劝住了。”
当时的局势一定非常紧迫。
她看似从容不迫地等周夫人带樊大太太上门,其实心里也是十分着急,生怕会来不及,好在一切顺利,容华将樊大太太攥着药瓶的事说了,她真是没想到,樊家人会有这样的决心。
也唯有这个法子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众王争夺储位,朝廷上结党营私,为了储位什么都可以被牺牲掉,何况一个小小的樊家。樊家除了用几条命去争取,没有别的方法,想想都让人觉得悲哀。
薛明睿道:“既然我帮了樊家的忙,一会儿就会有消息送进府里。”
容华点点头,二太太也就不用再费心思让人四处打听,正好在这里听个清清楚楚。
……
二太太坐在椅子上,摔伤的地方越来越疼,身上也觉得越来越冷。
任妈妈向小丫鬟打听完消息回来禀告二太太,“少夫人吃了药还是觉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