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86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妈妈匆匆赶去老夫人屋里,老夫人已经歇着,李妈妈只得和大奶奶钱氏商议,“这可怎么办才好,三奶奶闹着要回娘家去,将新房里的东西都砸了干净。”
钱氏本在前面陪着女客,如今听得后面出了事这才道了回来,没想到二太太和薛明霭都病在床上,老夫人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
钱氏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雪玉从内室出来道:“老夫人让大奶奶进去呢。”
钱氏和李妈妈对视一眼,钱氏道:“三弟妹的事妈妈先别和老夫人说,我怕老夫人的身体会受不住,不如一会儿我去劝劝三弟妹,说不定就能有用。”
李妈妈点头道:“就听大奶奶的。”
钱氏进了屋,老夫人靠在软榻上歇着,见了钱氏径直问道:“前面怎么样?”
钱氏道:“暂时遮掩住了,只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
老夫人叹口气,“走一步算一步。”京里向来没什么秘密,更何况今日府里人多眼杂,想将所有事悄无声息的遮掩住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二太太和明霭一直不露面,御医进出府里两次,无论谁都能看出些端倪来。
老夫人道:“前面你还是要照应着,不要出纰漏才好,如今府里能支应的只有你了。”
钱氏柔声道:“老夫人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顿了顿,“三弟已经入了洞房怎么也好解释的,至于…娘…不是前段日子身体一直不佳,这几日操劳多了旧疾复发也是有的,只能在屋子里休养。”
老夫人嘉许地着了钱氏一眼,“你去安排吧,时辰到了该送宾客了。”
钱氏应声下去,带着身后的丫鬟慢慢走出老夫人的院子。
她嫁进薛家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真正抬起头来…要不是容华她可能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钱氏沿着翠竹夹道过了月亮门,路过自己的小院,再往前走过了薛明柏的书房,就是薛明霭成亲前住的院子。
按理说薛明霭没有成亲早应该挪去稍远的院子里住,二太太就是对小儿子太过偏爱,就没让薛明霭挪走,加上薛明霭平日里对下人极好,不论有什么事下人都愿意帮忙遮掩,这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钱氏垂下眼睛来。不光是如此,二房里谁不知道:太太将心血都倾注在薛明霭身上,就连他们平日里也要时刻照顾薛明霭,薛明霭不管做什么,他们都要帮忙打理,不能出半点纰漏,这样一来,薛明霭的胆子才越来越大。
有人帮忙遮掩,有人帮忙善后,薛明霭才会觉得永远也不会捅破天。可是突然之间那遮掩、善后的人都坐视不管,薛明霭就真的会从天上掉下来。
第312章 机关算尽
薛明霭的新房外面种了一片千竿竹,上面满是湘江旧迹,钱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等到任静初的丫鬟将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任静初尖厉的声音渐渐没了,她这才进了屋。
情绪稍稍平复些再相见,这样大家脸面上都好过些。
任静初已经咬紧牙关抱着无论如何也要回家的心思,无论谁来劝说都不听。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就闹个彻底,她反正也不想留在薛家,只要能回去,任凭后面怎么样也好过待在这里受这种委屈。
钱氏进了内室,任静初坐在床边冷淡地垂着头擦眼泪,似是伤心到了极点无暇顾及旁人,钱氏叹了口气,“三弟妹不要太伤心,大喜的日子不好掉太多眼泪。”
任静初听得这话心里一委屈真的哭起来。
钱氏顺理成章地上前劝慰,“我知道你年纪小,这才害怕起来,要不是前面忙,我一早就应该过来陪陪你。”说着拿起帕子给任静初擦眼泪,“现在好了,三弟那边安排了人伺候,我晚上陪着你说说话。”
任静初想要说回娘家的话,钱氏却不给她机会,“我才嫁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慌得很,现在不是好多了。”说着帮忙任静初整理妆容,“你不知道今天来了多少宾客,这样的排场我是从来没见过的,”说着话眼睛也冒出光亮来,“有多少人都羡慕着你呢,就是这样你才要更漂亮。你一直在闺中不知道家长里短的琐事,过日子还不就是这样,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三弟的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别的我不敢说,出格的事三弟决计不敢做的,就算他有这个心,府里还有老夫人、二太太,谁能饶了他?便是他欺负了你,也有人给你做主,你是薛家的三奶奶,谁敢给你气受。”
任静初听着钱氏的话不知不觉地收起了眼泪。
钱氏吩咐屋子里的丫鬟,“打些温水来给三奶奶梳洗。”
玉桂忙下去端了水。
任静初开始怎么也不肯,钱氏温言劝慰,“这样怎么也不舒服,有什么事换了衣服再说。”
任静初这才勉强应了。
除掉头上的钗钏,换了舒适的衣服,又用温水洗了脸,任静初顿时觉得舒适下来。
钱氏笑看着扶了任静初躺下,钱氏手脚轻软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任静初的心又宽了些。
钱氏道:“外面的事有我呢,你放心歇着,晚上若是冷了让丫鬟拿暖炉上来,尚好的银霜炭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去看青穹,“你们就陪着三奶奶,外面的暖炕和熏笼上都已经可以睡人。”
钱氏将屋里的事交代好,又让人叫了会揉捏的婆子来。
那婆子不敢怠慢上前去拾任静初揉捏起腿来。
一切安顿妥当,钱氏这才从任静初院子里出来。没有经历过的是不会知道成亲这一天到底有多累,看似没有走多少路,可是一颗心从几天前就绷得紧紧的,尤其是成亲戴的彩冠虽然漂亮,但是沉重地让人抬不起头来,还有华美的嫁衣,一层层地穿上去像是将心脏都束缚住了。脱下这些衣物和头面,换上轻软的衣衫,再用了温水梳洗干净,盖了在娘家同样熏香熏过的被褥,应该就会很快睡着。只要过了今晚,薛明霭的亲事就算办好了。
钱氏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月亮。内院里就算交代的再妥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晚的事势必会有人知晓。
钱氏走出月亮门,管事的婆子来禀告:“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钱氏点点头忙去送宾客。
薛明霭成亲当日出了这样的事,不光是薛明霭和任静初的名声受损,这把火会一直顺着风向烧上去,薛崇义、二太太不用说,她最后也难免担上罪名。
这样看来,薛家被牵连的人不少。
容华穿好衣服起身将外面的锦秀叫来,“红玉跪了一天了,让她起来吧,”红英被老夫人带走,红玉就来她屋里求她救救红英。
容华说完转头看薛明睿,“我还是去老夫人那里看看才能放心。”薛明睿拿起外袍,“我跟你一起过去。”容华微微一笑,“好。”
看到薛明睿和容华一起进了门,老夫人叹口气,“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你们住在南院,外面又冷,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容华微微一笑,“外面也不是很冷。”锦秀从容华手里接下披风便退了下去。容华搓搓手这才从李妈妈手里接过汤来服侍老夫人喝。
薛明睿坐下来道:“祖母觉得怎么样?”老夫人勉强提起精神,“我倒是没什么,一会儿御医来了再给调个方子便是,只是你二婶的病恐怕不好说了。”薛二太太这次气的不轻。开始以为是薛崇义,没想到薛明霭也向老夫人要起红英来。
丈夫和儿子同要一个丫头,个中滋味只有二太太最清楚。二太太防着她会坏了薛明霭的婚事,到头来真正坏了事的却是薛明霭自己。二太太将所有人都算计的清楚,没想到最后还是这种结果。‘开始她的确怀疑是薛明霭,后来是二老爷和老夫人要了红英,她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想偷偷摸摸在二太太眼底下和二老爷怀了孩子恐是不容易。比起这个来薛明霭和下面的丫鬟有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有了一次、两次就说明二太太对薛明霭看管的不严,红英的事放在薛明霭身上更能讲得通容华道:“老夫人安心,二婶毕竟是一时之气,好在往日还算康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容华发现红英的事本要和她商量,谁知道二媳妇只想着将容华躲避出去,这才将事情耽误下来,要说算计这个府里谁都没有二媳妇算的清楚,可是算来算去,是自己院子里出了差错。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想起二太太病的人事不知,心里不由地叹气。今天这个局面二媳妇怨的了谁?
将明霭叫过去讲红英的是二媳妇,想借着儿子的口让老二打消纳妾的念头,到头来明霭却是开口和她要红英只是一个丫鬟,就让满府不得安宁。二媳妇若不是拈酸吃醋听得一点风声就要闹出来,要不是防人防到害己,不是就盯着钱财娶了那样的媳妇回来,今天的事和往常一样就能悄无声容华接着道:“红玉说了,红英的小日子前几日已经来了。”不管到底是不是来了小日子,总之红英不能有身孕。若是人突然没了,有没有身孕谁也不清楚,还不如就放在大家眼前,让大家看个明白。
老夫人叹口气,“不过是个丫头,她想去给亲家老太太尽尽心,那也是她的造化,就让她去吧,你房里若是缺人我明日给你物色个妥当的送去。”老夫人这是答应了。容华将老夫人身上的锦被拉好,“老夫人歇一会儿。”
老夫人道:“人老了,觉也少了,还是等御医来了之后再说。”说着去看薛明睿。老夫人这是有话要和薛明睿说,容华低下头来找了借口退下去。关上隔扇,容华将李妈妈叫去旁边说话,“红玉有些东西要拿给红英,还要劳烦李妈妈将红玉带过去……”
李妈妈着向容华身后低头拿着食盒的丫头……刚才少夫人和老夫人说的话她也听见了,李妈妈目光一闪,“少夫人放心吧,我这就带红玉过去。”李妈妈吩咐婆子将门打开,红玉拿着灯笼走进去,四下里仔细照了照终于找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红英。婆子将门重新关好。
红玉和红英对视一眼,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姐姐,你怎么那么傻。”红英半晌哆嗦着张开嘴,“是谁让你过来的?”红玉走上前去,将红英看了又看,“这时候除了少夫人,还有谁会救姐姐?”
红英一怔,半晌冷笑道:“你是帮少夫人来劝我的?是要劝我自尽?还是让我说出那个人是谁?我告诉你,我不会说的,总会有人来救我,会有人救我出去的。”
红玉似是被红英的癫狂吓到了,“姐姐……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要求得什么结果……三爷已经成亲了……二太太也知晓了,二太太和三奶奶谁会让三爷将你收在房里?”
第313章 活路
容华一直等到红玉回来。
红玉红着眼睛进了屋,走到容华面前跪下。
容华叹口气,“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红玉哭道:“若是我能早点发现就不会这样了,我之前只以为姐姐是得了病,谁知道……姐姐平日里虽有不妥当的地方,我私下里问了,姐姐也许不说实话,我也就没有深问……”她劝了几次,姐姐都言之凿凿,她不可能去春尧、锦秀几个姐姐面前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平日里都是姐姐护着她,姐姐出了差错她就没有了主意。心里侥幸地以为姐姐会有分寸不至于弄出大事来,这样一日一日等下来,竟是这种结果。
红玉擦擦眼泪,“我将三爷的情形和姐姐说了,如今事已经闹大了,没办法再遮掩。
三爷再这样下去恐也会不好了,姐姐这才有些动容。”红玉想着红英凄凄惨惨哭泣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酸。她早该想到的,没到薛家之前姐姐就在她面前提起,少夫人不简单,将来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容下她们。她们是老太太准备给二小姐做陪嫁丫头的,一时给了少夫人,少夫人心里会怎么想?更何况少夫人跟前已经有了锦秀等人,她们必然不得重用了。
红玉看着自己的袖口。姐姐比她心思重,刚才姐姐还撕心裂肺地喊,“不是这条路我们将来能怎么办?不是少夫人跟前的人,到了年龄不知道会被指了哪个小厮,一辈子都要做下人,有了孩子还是下人,什么时候能出头?不为自己谋划,难不成就等着主子随便给指了人?”侯爷平日里威严,这个府里下人都知道,只有三爷对下人最好。三爷屋子里的蝶飞、蝶兰穿戴比老夫人房里的香玉、雪玉等人不差,三爷也爱和下人说笑,年纪轻轻已经在朝廷里供职。她和姐姐给蝶飞、蝶兰画过花样,听蝶飞、蝶兰两个姐姐说起三爷,她当时只是羡慕蝶飞、蝶兰两个,没想到姐姐就上了心。
红玉低头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容华神色凝重,“若是你姐姐愿意去陶家家庵,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进了家庵就是方外之人,闲言碎语也会少一些,旁人也无法再追究。谁也不会将视线放在族里的家庵上,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至于进家庵前还要听老夫人的安排,你姐姐若是能识大体顾及着三爷,说不定老夫人会心软,想了别的法子。”
红玉点点头,“红玉明白少夫人的意思。”姐姐若是还不肯答应,一味想着让三爷想办法救她,将来只有死路一条,红玉想着哭道:“是姐姐糊涂了。”
红英一时点不透,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时间等了,容华站起身来,吩咐红玉,“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你姐姐。”
红玉感激地跪下来头给容华磕了头。
御医来看了老夫人和二太太,薛明柏和钱氏送走了前来贺喜的宾客,薛家渐渐平静下来。
容华带了春尧、锦秀两个去看红英,薛明睿不放心亲自跟着。
到了门口容华转身看薛明睿,“侯爷……”
薛明睿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容华四处看看,“要不然让春尧、锦秀去将旁边屋子收拾出来,侯爷进屋等一等。”
薛明睿皱起眉头,“不过是在外面等一会儿罢了。天冷夜凉你早些出来。”
容华点点头,转身自己进了屋。
春尧提了灯进去,一眼看到红玉带来的食盒,红英仍旧缩在角落里,那些食物没动一口。是怕吃的东西有毒吧,不然也不能一口饭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只是用手捂住肚子惊惧地看着前面。
春尧吸口气镇定下来,上前道:“红英,少夫人来看你了。”
听了春尧的话,红英的目光才挪向容华,仔细看了一会儿,红英忽然之间大喊大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别逼我,我什么都不会相信的,你们不会救我,你们根本不会获我的。”说着用手指一捏,“你们只是要骗我,骗我……”
容华看向慌乱的红英,淡淡地开口,“我要骗你什么?”
红英捏着衣服,“骗我将孩子……”
容华冷冷地道:“你怕我在东西里下毒,如果我要让你死,哪里要这样麻烦,便叫几个粗实婆子来,你又能如何?”
红英一怔,“你是想要我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你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府里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再遮掩又有什么用?”
红英身体又是一缩,“难不成少夫人会救我?
少夫人已经知晓我……一定也知道我向二太太报信……”说着摇摇头,“根本不会救我……都是骗人的……”
容华目光深沉地看向红英,“你说的对,我不会救你。这是你的选择,你早该想到万一这件事被揭出来你要怎么办?该不会只想着要依靠别人?”
红英听得这话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华。
容华道:“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早该想好后路。我不是来救你,我只是想要你明白,这时没有人能帮你,想要活着就要将一切想个清楚该怎么办才能保全你自己?怎么做才又一线生机?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死路一条。
你和我的主仆情意从你开始向二太太报信开始,就已经没有了,我不会可怜你,要不是怕被你连累,我也不会来点醒你,老夫人心疼三爷可也要顾及薛家的名声。就算可怜你不过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却不会因为这个孩子搭上整个薛家,你想要光明正大地被三爷纳为妾室从你和三爷私通开始,这条路已经被你自己亲手堵死了。”不似住常一般平易近人,而是带着淡淡的威严,字字句句都说的清清楚楚。
“三爷屋子里的丫鬟有孕不过就是那个下场你又能如何?”
春尧看向红英,平日里着起来很聪明的人如何连这个都看不透?以为熬到三爷娶了正妻之后会将她要去,却不知道做出了那种见不得天日的事,府里的哪个主子能答应。
红英整个人都抖起来。
“如果你不再生事,说不定还会有人可怜你。”容华看了一眼红英,“你自己想想吧,怎么才能保自己一条性命。也许还会是两条性命。”真要让所有人知晓红英肚子里有了薛明霭的孩子,不光是薛明霭,薛家的名声也会受损。若是薛家悄无声息地将红英解决,在外面人看来这件事也算是有了结果,薛明霭和哥哥院子里丫鬟私通的事也成了定局。
话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容华说完话转身走向门口,春尧连忙上前去打开了门。
老夫人喝了药这才躺在炕上。
李妈妈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下去,这才上前低声道:“二太太缓过来了,只是哭得伤心。”
老夫人点点头,“让她哭吧哭出来好一些。”
李妈妈道:“三爷倒是好多了……”
老夫人摇摇手不想再听薛明霭的事。
老夫人这是被三爷伤了心,还好侯爷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心里宽了些。李妈妈服侍着老夫人,一直想着红英的事要怎么开口,眼见老夫人并无睡意,李妈妈这才小心翼翼地道:“红英的事还得您做主,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处置?去陶家家庵之前是不是…”
老夫人皱起眉头,半晌才叹口气,“不过就是个说法,说是去了家庵就没有人去查看了红英是从陶家出来的,自然要进陶家的家庵,不可能带着薛家的孩子去,外面人也就少了猜忌。”
李妈妈也明白是这个意思。
孩子怎么办?是生还是不生?毕竟是一条人命。只有老夫人能做主。
老夫人闭上眼睛,“让我想想再说。”人老了就不想造太多冤业,即便是这样能留下来的不用说,留不住的也不能一时心慈手软。
任静初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围的喜帐红烛,大声地尖叫道:“来人呐,快来人。”
青穹穿了衣服匆匆忙忙地进了内室。
任静初让青穹倒了茶水喝,整个人略微安定,任静初忽然伸手抓住青穹的胳膊,“你一早就回府里去,将薛家这边的事都和老爷、夫人说了,问问老爷、夫人,能不能退婚,把我接回去。”
青穹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三奶奶,亲事已经做成了,您已经成了薛家的媳妇,怎么可能再退婚。”
任静初哭道:“薛明霭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要回去,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我不要在这里。你回去问问夫人,还有没有法子……”
青穹急忙安慰任静初,“奶奶放心,明日咱们府里就会来人看喜,我找机会让她们带话给夫人就是,只是奴婢劝奶奶一句,为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抓住三爷的心,其他的都是小事。”
第314章 母阎王
任静初将青穹攥的生疼,“我要给祖母写信,明日你让人送出去,让祖母来京里看我。”
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听到消息急病了可怎么好?族里大事小事从来不敢惊动任老夫人,生怕会有什么闪失。
任静初像是看到了一线曙光,“祖母听说我有事,一定会来的,只要祖母来了,父亲、母亲就会帮我想法子……我……”说着悲悲戚戚地哭起来,“我不要在这里,青穹,我不要在这里。”
青穹连忙安慰,“奶奶要放宽心,就算老爷、夫人想到了法子,那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妥当的,三奶奶千万要沉住气才是。”
任静初听得这话点点头,“父亲、母亲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不对?不会看着我这样在薛家。”
青穹重重地点头,“老爷、夫人若是知晓了,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奶奶这般。”
任静初这才松了口气,毫无生气地躺在迎枕上,“若是父亲、母亲怕丢人,我就跟祖母一起回金华府,只要祖母在一天我就在身边伺候,将来祖母不在了,我就在金华府守孝,再也不会来了。”说完话转头去看青穹,“青穹,你说这样好吗?”
哪里能就这样回去,就算要薛家写休书恐怕也不容易,再说老爷、夫人也不会答应的,好端端的一个小姐哪能就这样回金华府,就算小姐在任老夫人面前再受宠,今昔不比往日,保不齐族里有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小姐要如何自处?可是在这个关头,她也不能说出旁的来,青穹只道:“三奶奶想这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三奶奶觉得好,那便是好了。”
任静初点点头,“到时候在金华府还是我做主,我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要办诗会就办诗会,族里的兄弟姐妹比京城里的那些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再说,”任静初悄无声息地掉下眼泪来,“祖母想我,我也想祖母。”
青穹只在旁边听着,心里也酸起来。早知道上京城是这种结果,说不定任老夫人宁愿将小姐留在身边。可是如今小姐嫁来薛府,已经是薛三奶奶……既成事实的事,任老夫人又能如何?
任静初忽然话锋一转,“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我刚嫁进来就会这样……”
青穹握住任静初的手,“三奶奶,我们才进薛家,自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为什么蝶飞、蝶兰两个一起病了,三爷本来是好好的,突然间生出这么多事来,“三奶奶放心,明日里我遣人去仔细打听,定能弄明白的。”
任静初本来萎靡的眼睛冒出怒火来,“就算走,不能不明不白地走了。”
薛二太太屋里依旧传来哭声,二太太哭天抢地的模样让人看着胆寒。
钱氏等人站满了床头,说尽了好话却不能让二太太宽心。
二太太的话仍旧说的不清楚,只含含糊糊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养了……这个……逆子…”
薛崇义坐在旁边脸色尴尬。
薛明柏道:“母亲,都是三弟不对,等到三弟好了,让三弟给母亲赔罪,母亲切莫太伤心,要伤身体的啊。”说着上前去拉二太太的手。
二太太长长的指甲抠进薛明柏的手背,双眼红肿的可怕,一时喘不过气来。
钱氏忙上前给二太太揉捏胸口,二太太这才觉得舒坦些。
钱氏道:“娘放心外面的事明柏都料理妥当了,想必不会有人说出什么,至于家里的事等娘好了再行发落。三弟这次受了教训,日后必然改子,好在三弟还年轻,对他以后也是好的。”
这话虽然有道理,想到她在薛崇义面前夸奖薛明霭的话,自信满满地以为儿子要给她出这口气,哪知道儿子却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和明霭说起红英的人是她,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明霭成亲这天闹出事来,薛家二房的脸是丢尽了。
薛二太太越想越觉得没脸,除了哭便不能做其他。
哭声终于将薛崇义惹得烦躁起来,薛崇义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出了门。
薛二太太见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丢……人…啊!丢……人…啊!”
薛崇义身体一滞,转过头恶很根地看向二太太,“谁丢人?还不是你拈酸吃醋,这些年我哪件事不是听你的?不过是纳个妾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不是屋子里的丫头你连边都不让我沾一下,我还用得着去外面找?”说着冷笑道,“再说,我会看上红英,还不是你的功劳,现在你怨起别人来了。再丢人,也是因为我娶了你这样个阉王老婆。无论说到哪里去,都是因为你的过错。”薛二太太脸色铁青,眼睛直勾勾地着向薛崇义,身体僵直动弹不得。待薛崇义说完了话,这才眼睛一翻,嘴唇酱紫地昏死过去。
薛明柏和钱氏急忙上前呼喊,薛崇义这才知道惹了大事,也不敢留在屋子里,干脆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二太太院子里忙乎了一整晚。容华第二天醒来从锦秀嘴里才知道,薛二太太昨晚晕死过去两次。
容华刚穿好衣服准备去瞧瞧,李妈妈拿着东西进了门。
容华笑道:“我也正要回府里去呢。”
李妈妈笑容可掬地道:“那可巧了,我若是来得晚了,老夫人必定要怨我做事不够妥当。”
容华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将李妈妈让到侧室里坐了。
李妈妈说了些闲话,这才道:“老夫人让我将屋子里尚好的料子拿来,让少夫人做些小衣服小袜子。这些料子是御赐的,外面可买不到呢。”
容华笑着接下来。
李妈妈又道:“老夫人说,府里还乱的很,少夫人回去小心冲撞了,不如就安心住上几日,过些日子再回去。”说着顿了顿,“老夫人还说,少夫人若是不放心老夫人,就让五小姐每日过来看少夫人,老夫人那边的事,五小姐自然会传达了。
再说还有侯爷呢,侯爷必定去向老夫人请安,有什么事侯爷自然会说的。”
这是要让她暂时避开。红英毕竟是她屋子里的丫鬟,二太太急起来说不定连她也拉下水,老夫人这样做也是要提点二太太。她现在有孕在身,少被牵扯为妙。容华微微一笑,二太太哪里会轻易息事宁人,这把火早晚要烧到她身上。
老夫人一日能庇护她,她就一日享清闲,万一事情闹大了,她再出头。
容华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妈妈笑弯了眼。
李妈妈走了,容华吩咐锦秀,“将南院的红灯笼都点着,给三爷和三奶奶亮喜。”说着想起自己和薛明睿洞房之后,顾妈妈和几个嬷嬷进门看喜帕的情形,不由地脸上一红。
锦秀迟疑着道:“可是三爷和三奶奶并没有洞房……这灯该怎么点。”
容华笑道,“照点。”不论什么原因不点喜灯就是不承认任四小姐这个媳妇。
老夫人必定不会让外面谣言四起,薛明霭的婚事已经够乱的了。
李妈妈从南院里回来,执事的婆子来道:“常宁伯府来问喜了。”
按理说若是大喜男方要挂上鞭炮,再宴请宾客。三爷和三奶奶并没有同房,不可能有喜帕和喜盒拿给任家看,可是为了薛家和三奶奶的名声,府里却不能不声不响地算了。
李妈妈点点头,“按老夫人吩咐的做,点鞭炮,挂喜灯。”
任静初听到外面炮竹声响,脸色不由地变了,“我和薛明霭没有洞房,凭什么这时候点鞭炮……”说着站起寻来将身边的铜盆撞倒在地。
铜盆在地上跳跃了两下翻扣下来,任静初的裙子也被泼湿了,任静初已经管不得那么多,大喊大叫道:“我要去见老夫人,我要去见老夫人。我娘家的人呢?为什么不让我娘家的人来见我?为什么不和我娘家的人直说?为什么要遮掩……”
青穹大急忙去拉任静初,任静初脾气一涨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力气将青穹甩开,“你拦着我做什么?被他们这样遮掩过去,我就完了,我再也不能回金华府了。”说着转身等着眼睛大张着嘴数落屋子里的陪房,“你们都是死人,怎么能眼睁睁地让人这样欺负,快去府里报信,快去啊!”
听到薛家染了鞭炮却没有将喜盒拿出来看。常宁伯心里一动,不愧是薛家,知道什么时候该顾大体将外面的猜测压制到最小。
什么报不报喜,比起薛、任两家的名声来根本不算什么。常宁伯想起薛老夫人,和硕长公主不愧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有她在薛家主持大局,薛家怎么也乱不了。
换句话说,若是长公主没了,薛家也就散了。
任夫人在旁边擦擦红了的眼角,“薛家这样是想息事宁人了?我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说着站起身,“不行,我要去薛家看着静初,看看薛明霭是不是重病在床,万一薛明霭有什么闪失,静初不是就成了……”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常宁伯一手拍在桌子上,“还有没有规矩了。”
第315章 翻身
任夫人一怔愣在原地,半晌才道:“老爷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就不管不问了?任凭薛家去欺负我们静初,草草了事?”
常宁伯冷冷看了任夫人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你上门要怎么说?还嫌我们丢脸丢的不够?”
任夫人红了眼睛,“这怎么说的,我们家姑娘受了委屈,却还不能声张,老爷没听外面都说什么,说薛家不愿意和我们结亲呢。
常宁伯冷下脸来,“不愿意和我们结亲,怎么今天又放鞭炮又迎客,外面的人只是说了些闲话,你先乱了方寸,还是弄明白再说。”
任夫人这才头坐下来抹泪,“现在不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明日里回门姑爷不跟着来还不是要人笑话。”
任夫人正擦着眼角,紫苏进来道:“四小姐让人捎信儿回来了。”
常宁伯皱起眉头,“是谁回府里来了?”
任夫人却喜出望外,“快让人进来。”
紫苏站着不动,看看常宁伯和任夫人这才道:“只是打发龚大媳妇子来说上声……”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脸色一紧变得不大好看。
龚大媳妇说是出府买办东西,因没有多少时间,便匆匆忙忙地和她说了一句就走了。可是这话她生怕自己没听明白,万一在主子面前说错了话,她可承担不起罪责。紫苏心跳如鼓。
任夫人不明就里只催促,“到底说了些什么?”
紫苏转过头,随便看看门口等空盘的丫头,那丫头忙伸手将门关起来。
紫苏这才低声道:“龚大媳妇说,薛三爷的病恐怕好不了了,洞房也没入,小姐想要回来。”
任夫人听得这话,胸口犹如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差点就喘不过气来。紫苏见状忙上前搀扶。
任夫人半晌才缓过神来,断断续续地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要了我的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常宁伯也没想到薛明霭竟然病的这样严重,迟疑了一下……他毕竟在宦海中沉浮多年,大大小小的事见得多了,不会轻易乱了阵脚,皱起眉头看向任夫人,“先别哭了。薛明霭若是病的这样严重,薛家怎么不让人来知会?静初年纪小说不定被吓到了,才让人传回这样的话。”
任夫人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这些,捂着胸口,想到女儿的处境,渐渐对薛家有了怨怼,“薛家怎么敢来知会?他们就是怕我们将静初接回来,这才隐瞒下来,女儿好不容易看准机会让人捎消息回来,老爷还不相信?这些话岂是乱说的,薛明霭病了是事实,昨晚太医院的御医在薛府三进三出,那是满京城都知晓的了,老爷只顾得自己的脸面,就将女儿也不要了,”说着哭得更厉害,“我们母女情分本就浅,才回到我身边几日就嫁了出去,而今又……我可怎么办才好?我是白白养活了她一场。”
常宁伯将茶杯重重地丢在桌子上,“好了。”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指着任夫人,“头发长见识短。就算现在让你去薛家接她回来,你去是不去?”
任夫人整个人一抖。
常宁伯冷笑道:“薛明霭的病好不了,这门亲事还能作罢不成?就算没有洞房,那也是拜进天地祖先的,你去着看京里有多少贞节牌坊在那里,你抓住洞房不松手不怕丢尽脸面。”
任夫人止住眼泪,“那也比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好,日后……”
常宁伯道:“你还指望她再嫁人不成?只要嫁了过去就是婆家的人,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任夫人看向常宁伯,“老爷的意思就不管了?”
常宁伯道:“与其在这里哭,倒不如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常宁伯、任夫人,“龚大媳妇说,四小姐要给老夫人捎信呢。”
常宁伯听到说起母亲,脸色顿时变了,“胡闹,这时候给母亲捎什么信。”
任夫人眼看着常宁伯从张牙舞爪的真老虎变成了纸老虎,嘴角难免浮起一丝冷笑,已经是这般年纪,竟然还这样怕母亲。
任夫人讥诮的表情一闪而逝,“就算现在不说,老夫人还是要问起,难不成我们要瞒着?到时候要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这事传到金华府还有段日子,这个他倒是不怕,怕的就是静初会乱来,不等三日回门就在薛家做出什么事来。静初真的跑回娘家,再想回薛家就没那么容易了。
任夫人也跟着冷静下来,“静初的脾气老爷也不是不清楚,我也不是不明事理,只是怕这样糊里糊涂地静初受了委屈不说,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是新婚第二天的确不好上门去,遣个人过去劝劝没有名目也不好进门。
丫鬟们重新上了茶。
任夫人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外面的丫鬟进来和紫苏说了两句话,紫苏上前在任夫人耳边低声道:“大奶奶来了。”
常宁伯眼睛一亮看向任夫人。任夫人立时明白过来,站起身去了外面。
瑶华上前向任夫人行了礼。
任夫人用猾子擦了擦眼睛,装作若无其事,“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听话听音,从来没听任夫人这样关切地说过话,瑶华上前道:“这两日已经好多了,就想着来给娘请个安。”说着仔细地看了看任夫人,迟疑地开口,“娘这是怎么了?”
任夫人用手拄在椅子一边靠着,“也没有什么,刚才不小心迷了眼睛。”
在屋子里怎么会迷了眼睛,就算不说的这样露骨她也能听出来,瑶华脸上一紧,“娘是不是想四妹妹了,所以心里不爽快。”
任夫人干脆眼泪掉下来,“她突然一出嫁,我心里还真的空落落的,”说着顿了顿,“听说姑爷昨晚病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现在她心里一定慌得很。”
瑶华听到这个消息,藏不住诧异的表情,“妹夫怎么会突然病了?昨日来府里迎娶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任夫人叹口气,带着重重的鼻音,“我也是刚听了这样个消息,你四妹妹这些年娇生惯养的,从没受过波折,我生怕她受不了出什么事,可是薛家那边素来规矩大,消息传出来的并不多,我心里担心这才……想起来难过。”瑶华忙上前劝慰,“娘要仔细身子,四妹妹那边还要依靠娘呢。”说着皱起眉头帮着想办法,“按理说明日回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终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许多话一点就透。任夫人道:“我就是担心这个,家里总要有个准备才好。”
瑶华想了又想,“听说容华搬去了薛家南院,要不然我去看着容华。按理说不让四妹妹见到娘家人就是了,我只去看容华,不到府里去就是了,说不定也能打听出什么消息。”虽然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脸色却逐渐凝重,甚至还有些怯意。
任夫人看瑶华这些日子越发尖瘦的小脸,宛如刚吐蕊的水仙花,清秀的让人心疼。瑶华一个正经的小姐,似是有些惧怕庶出的武穆侯夫人。
瑶华道:“容华有了喜,我还一直没去看呢,想必我过去了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