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71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再没有了退路,只要常宁伯府容不下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冯立昌家的顿了顿又道:“说不定一会儿大老爷和大太太会打发人来叫少夫人回去,好让少夫人在族里长辈面前说些好话。”
陶正安的算盘是打错了。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替他说半句好话。陶正安若是知道她就是那个死去的陶荣华,一定不会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她身上。
“二小姐知道消息了吗?”
冯立昌家的道:“我瞧见二小姐的陪房回去打听消息,二小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容华微微一笑,这样再好不过。
第257章 休妻弃女(中)
遣去陶家的婆子终于将消息带了回来,瑶华坐在椅子上听着婆子将情形说了一遍,听到后面她的心渐渐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瑶华强压着慌乱,低声问,“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那婆子沮丧地道:“大太太本来就病着,听得这样的话晕了过去。”
翡翠在一旁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瑶华想去拿茶,手刚伸过去,指尖一缩又收回来。
婆子道:“陈妈妈说先去给舅爷、舅太太那边回话,让舅老爷出面说说,大太太这些年操持家里在外面也素有声名,老太太的病本来就重,临终前说的话怎么能就信了,若是这样府里上上下下岂不是都有罪过。”
陈妈妈这话说的虽然在理,可是祖母请来族里的长辈在旁边佐征,不是旁人一句就能决定什么的,关键是看几位长辈的态度。
瑶华第一次感觉到慌张。
婆子道:“奴婢听到家里人说,不然找找八姑奶奶,八姑奶奶说不定能在族里替大太太说上话。
八姑奶奶虽然是出嫁的女儿,总有诰命在身,族里长辈说不定会顾及薛家的脸面,毕竟这是家丑,真正闹起来薛家声名也跟着受累。”婆子说着目光一闪,劝说道:“奶奶也可以让人去找找八姑奶奶,让八姑奶奶替您出头。”
陶容华不过是记在大太太名下,到底会不会为大太太出头谁也说不准。瑶华撂起帕子,她能肯定的是,陶容华绝对不会帮她。从陶容华进府开始,她就感觉到陶容华对她的敌视和疏离,她边防备着陶容华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没想到有一天还是逃不过陶容华的设计。
就因为她是嫡女,陶容华是庶出。
瑶华想着眼睛红起来,“大姐的事八妹妹都没插手,更何况是我。向来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众人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奶奶和八姑奶奶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生养的。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瑶华一时也没有了话,只吩咐那婆子,“再回去打听着,有什么新消息就回来禀告。”
婆子躬身道:“奶奶放心吧。”
那婆子走了,湘竹给瑶华换了杯热茶上前劝慰,“不然让人去找世子过来,让世子想想办法,奶奶是因为这门亲事才被娘家人这样为难,奶奶又没有半点的过错,要不是成亲三日之后才能回娘家,老太太病重奶奶岂有不回去的道理,今天回门家里也没人来接,更说出不准登门的话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奶奶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奶奶自己做不得主,就算族里怪罪也怪罪不到奶上。”
翡翠在旁边鼓起了脸颊,“说的是,只要让世子硬气一些,那些脏的污的就泼不到奶奶身上。族里人这样说分明是受了人挑唆。”
只是说了几句话,瑶华眼角就已经湿润,湘竹拿了迎枕让瑶华靠上去,瑶华闭上了眼睛。
她出嫁第二天老太太就没了,没等老太太出殡族里人就闹起来,不但闹的家里不安宁,这把火还烧到了她身上。
出嫁之前祖母就已经找来了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她也想过祖母去世族里人必定不肯罢休,可是利益当前争夺的应该是宗长之位,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的事毕竟微不足道就会被遮掩过去。
谁承想还会被族里的人提出来。
现在谁能帮她在族里说句话?父亲连母亲都能休,又怎么会保下她。到了关键时刻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掉。
世子对外宣称病重,这时候怎么可能站出来替她说话。她刚嫁过来,在这个家里地位岌岌可危,更多的人是站在一旁看她的笑话,有谁能真正为她着想。
以前祖母、母亲、大姐都能帮她,现在祖母、大姐都没了,母亲也自身难保……这样想着,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瑶华正想着,湘竹撩开帘子道:“世子来了。”
瑶华支起身子要起来,着到门口那双黑白皂靴顿时改了主意,伸手将发簪稍稍做的松软,等到任延凤进了屋,瑶华这才咬着牙起身,没等任延凤说话就支持不住颓然倒下来。
瑶华刚又要伸出手来支撑,手已经被人先握住,“你不舒服就不要起来。”
听到这样温暖、关切的话语,瑶华忍不住掉了眼泪,“世子来了,我怎么还能躺着。”
任延凤蹙起眉头,“没事,没事,我也是怕你不舒服过来看你的。”
瑶华眼泪又掉下来,哭到痛处气息不继喉咙一痒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不停。
任延凤见佳人娇弱无力的样子更为心疼,“都是我不好,不是我想出这样的法子,也不会让你连祖母最后一面前没见到。”
瑶华抽泣个不停,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御医看诊说今年是无碍的,不然我怎么也不肯出嫁,祖母真是白疼我一回,也不怪族里人会这样说我。”
任延凤忙道:“你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原和你是没有关系的,只是借口罢了,再说岳父应当会替你争句话的,我们俩的婚事是光明正大的,一定要说错,那也是我的错,怎么和你有关系。”
瑶华依然哭个不停,巴掌大的俏脸上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任延凤道:“我现在不便出去,却可以让人去跟岳父说说,让岳父想法子替你说话,怎么也要将你这件事遮过去。”说着将瑶华揽在怀里。
瑶华哭泣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父亲将她嫁来常宁伯府也是想要靠着常宁伯的关系平了顾瑛的案子。只要父亲对这件事还抱有一线希望,就不会舍弃她。
容华去老夫人屋里说起老太太的丧事,“今天要封材。”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早些回去吧,晚了不见最后一面总是不好的,别让家里人等急了,”说着担忧地看容华,“御医开的方子用了没有?”
容华恭敬地道:“用了,您就放心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若是要在家留住,就遣人回来说一声,好让人送被褥过去。明睿晚上回来还是让他过去,你一个人在那边总是不舒服的。”
老夫人是听说了什么。怕族里的人难为到她头上。
容华抬起头来,老夫人满目怜爱。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都是为了这个家,那边有亏欠只能慢慢补偿了。”
老夫人说的是陶正安被顾瑛案子牵连的事,当日薛崇义态度咄咄逼人,她已经站明了立场。
在人前总要让人看出她在担忧娘家。容华似被老夫人说中了心事,低头颔首,“祖母面前总是尽了孝,”说着顿了顿,“还有件事要向老夫人禀告。”
老夫人微微一笑,“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
容华这才开口,“祖母身边有几个丫头和陪房,我想着祖母没了,怎么也要将他们妥善安置了,我陪嫁庄子上还缺人手,能不能就让他们过来,也不用进府办事,只要留在庄子上……”
老夫人道:“我当是多大的事。这些你自己定下就好,也不必都去庄子上,有你能用的就让他们进府里办事,若是超了定制再行安排。”
按照定制她院子里人手一直不够,老夫人等答应这样安排再好不过,这也是信任她才同意她在府里安排娘家的人。
说完话,容华从老夫人房里出来。
牛婆子刚来禀告车马已经安排妥当,冯立昌家的就进来道:“少夫人,陶家的二太太来了。”
容华点点头,“快将二婶请进来。”
冯立昌家的去请王氏,牛婆子吩咐丫鬟们将拿去陶家的东西装上马车。
王氏进了屋,容华和王氏在侧室里坐下来。
锦秀端了茶上来,王氏没喝一口就开口道:“族里让我帮着大伯操持老太太的丧事。”
也就是说大太太彻底被晾在一旁。
容华道:“族里怎么说母亲的事?”
王氏皱起眉头道:“只是咬住了大嫂不孝的事,一时也难松口,还有瑶华的婚事……”
真正煽动族人来责怪陶正安、大太太和瑶华的必定是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一部分原因是老太太的遗言,另一部分原因是陶正安占着族里宗长的位置。
其实只要陶正安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主动让出宗长的位置,这件事也就能慢慢平息了。
陶正安舍弃妻女也不舍弃权利,这样的作为不会换来族里人的谅解,只会让大家看清楚他的嘴脸。
这个一族之长陶正安是做不成了。
王氏为难地道:“我出来的时候,大伯嘱咐我,让八姑奶奶有个准备,族里的长辈可能会问八姑奶奶的意思。”
容华诧异地道:“我已经是出嫁的女儿……”
王氏道:“二老太太说,老太太的丧事就照老太太的吩咐,让八姑奶奶回来帮忙办,这样老太太走的也安心。”说着顿了顿,“现在许多决定都牵扯到老太太的丧事,族里长辈的意思是要八姑奶奶旁边听听。”
第258章 休妻弃女(下)
容华犹豫着还没说话,王氏又道:“我过来就是要和八姑奶奶商量,现在这种情形,让我办老太太的丧事我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王氏焦急的样子是一心想要听她的意思。
容华抬起头看王氏,“族里让二婶办祖母的丧事也是信任二婶,眼下其他的事都能缓,唯有祖母的事不能等,办不妥当恐要在族里获罪又让外面人看了笑话。”
王氏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我接下了又怕绕过了大嫂,岂不是让大嫂难堪。”
她又何尝不清楚王氏是这个意思。
容华皱起眉头,“父亲有没有办法?”
王氏摇头,深深地看了容华一眼。有些话不便于说出口。
容华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父亲,父亲能找族里的长辈说说才好。
王氏眼睛一热感激起来,从昨天族里的人让她接手老太太的丧事之后,家里就在传,是她去族里告了嫂子恶状。她是有理说不清,三弟妹怀着身孕不能托付,她是想要抽身都没办法。这个节骨眼谁又敢硬和族里拧着,老太太的丧事办不好,她们这些人的罪过更大,可怜一整个陶府,能看明白的只有八姑奶奶。
王氏道:“二始奶奶今天回门,族里的意思是不准二姑奶奶登门,以免冲了老太太的喜。”
喜事冲丧事是大忌,瑶华不是出嫁是回门,冉这个理由完全是为了拒绝瑶华。
容华点点头,“我们回去看看再说。”
王氏又道:“族里的长辈说,让八姑奶奶回去要先和薛家说一声,礼都备好了,”说着征求容华的意见,“我过去给薛老夫人磕个头,也算是行个全礼。”
既然是族里的意思……容华叫来春尧,“你去老夫人院子禀告吧。”
春尧应了一声,王氏带上东西跟着春尧去了老夫人屋里。
听了陶王氏的来意,老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陶家想的这样周到。
薛二太太坐在一旁只去看陶二太太带来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是王弼雕的十八罗双手串,下面还坠了碧玺宝石,王弼雕刻的罗汉名贵不说,就算拿银子买也万难得一件真品。
薛二太太挪开目光再去看陶二太太恭谨的模样。按理说陶容华没有帮陶家,陶家应该怨恨才是,怎么反而这样毕恭毕敬地来请容华回去,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地气愤,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媳妇钱氏嫁过来之后没有帮衬娘家,钱家人一直不登薛家门。直到钱氏开始用梯己补贴娘家,老夫人也经常让人照顾钱家,这才逢年过节遣人来给老夫人请安。
薛二太太这边想着,老夫人道:“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王氏起身告辞,临走之前毕恭毕敬地向薛老夫人行了礼。
容华和陶二太太王氏下了马车,三太太廖氏、陈妈妈和族里的婶子们已经在垂花门等候,见到容华众人忙上前行礼。
廖氏道:“族里的人都等着呢。”
陈妈妈在一旁向容华递眼色,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容华看向陈妈妈,陈妈妈这才咬咬嘴唇挤到容华身边,“大太太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滴水不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说着眼睛红起来。毕竟是从小就跟在大太太身边的,即便是看透了大太太这些年的作为,眼见主子在绝路上还是万分焦急。
众人都将陈妈妈的话听的清楚,不知道族里哪个婶子先道:“老太太的吉时就要到了,叔公们在前面等着呢。”
一行人走过穿堂又有丫鬟来禀,“大老爷让八姑奶奶先去堂屋。”
陈妈妈顿时白了脸。
容华低声道:“过一会儿我再去看母亲。”
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这样,总不能将八姑奶奶抢去大太太房里,到时候误了吉时大太太又要多一个罪过。
容华进了堂屋,众人皆都只行家礼,长者将所有的礼节皆说过一遍,又正式各安排了职司,二太太主理丧事,容华协理,前面有陶正安、陶正谦、陶正川和族里的男人在,女人们都在孝堂里哭丧,若是有事只管差遣。
不一会儿钦天监进了府,将算好的时辰送给陶家。
二老太太道:“多亏有了侯爷,才有这样的风光。”
这话又将正五品官职的陶正安划在了外面。薛明睿确实帮了忙,可是没有陶正安的官位,钦天监也不好名正言顺的进府。容华笑了笑并不说话,等到时辰到了,众人围着看了最后一眼,才是封材。
立好了孝堂,男男女女在孝堂里一跪,哭声四起。
陶正妥哭了半晌找机会抬起头冲容华使了眼色。
容华站起身和陶正安到一旁说话。
容华有意先关切大太太,“母亲的事父亲准备怎么办?”
陶正安本想直接说起自己,却碍于容华问大太太在先,只能应付容华几句,“她?要不是她哪有我们家的今天?你祖母病在家里她不好侍候,让族里人都知晓了才来兴师动众的责问……她有今天是自作自受。”
明知道陶正安的急切,容华还是缓缓劝慰道:“父亲是听别人说了什么?外人的话怎么好相信?
母亲在女儿面前总是时时刻刻提起父亲,可见是心心念念都想着父亲的。”
陶正安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拿我做幌子,这些年为了我的话没少说,做的却都是什么事?你三姐、四姐远嫁,你嫁的是好,也是我主张和薛家结的亲。谁承想她会给你准备了那么薄的嫁妆,让薛家人岂能不笑话,”说着叹口气,“都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做好,让你们受了委屈。”
三姐、四姐远嫁都是陶正安为了巴结赵家才做的牺牲。她嫁去薛家用了多少嫁妆陶正安怎么能不知晓?现在却装作一无所知。尤其是陶正安皱着眉头痛心疾昔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追悔莫及的父亲,她当年怎么就信了陶正安,将他当成最疼自己的亲人。
既然陶正安这样卖力气的解释,她也不好没有任何反应。
容华怔愣了半刻这才道:“也许是母亲有别的考虑,钱财无非是身外之物倒不算什么,可是名誉就……”
槅扇微微一动,不用想就知道有人在那里听。
陶正安阴鸷地道:“她自己做的事还要让别人跟着受累不成?”
容华还要说,陶正安已经挥了挥手,“这件事就不要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去族里说说话,这些年是你母亲蒙骗了我们,有错也是在她一个人,我自从当了宗长可是尽心尽力为族人做事。”
在女儿面前将所有罪过一股脑推给妻子。容华心里冷笑。
容华假装心里难过,“宗长的位置就那么重要吗?父亲若是放弃宗长的位置,替母亲偿些罪过,说不定族里会……”
陶正安道:“你懂得什么。族里哪讲什么人情,我是一族宗长更不能徇私。”
陶正安说了这话,容华哪敢再争辩。
陶正安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虽然嫁出去也要有娘家依靠,眼见我就要丁忧在家,再不是宗长还不让人笑话你的娘家?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见容华不再有异议,陶正安接着道:“等到侯爷来了你再去。”
是让她仗着薛明睿之威。
容华不出声只是轻微颔首,陶正安这才满意地离开。
容华从屋子里出来,锦秀忙迎了上来。
容华轻声问道:“怎么样?”
锦秀看看左右谨慎地道:“就像少夫人说的,果然有人盯着,本来大老爷安排的婆子在旁边守着,少夫人刚进去没多久那婆子就肚子疼去出恭……”
时间不可能会拿捏的这样恰到好处。
陶正安也太不懂内宅的事了,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些婆子素日来嘴就不严,加上从前又都听大太太的,今天听见陶正安的话,怎么会没有人去大太太面前说。
那半路去出恭的婆子做的再明显不过。出恭是假让别人趁机去偷听才是真,这婆子是一早就收了别人银钱替人办事而已。那偷听的定然是从族里来帮忙的下人。
刚才的谈话,她无奈沉默,陶正安步步紧逼,这些话应该已经传了出去。
陶正安早就应该偿还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今天地就替他开个头。
陶正安不动声色地回到孝堂,又过了好一会儿,大太太房里的丫鬟上前来道:“太太有急事要见老爷。”
陶正安皱起眉头,“什么事?”
那丫鬟道:“是族里的事,大太太想出办法了。”
要不是这句话陶正安定然不会理睬。
那丫鬟规规矩矩地回禀,“大太太说有些话不方便让人带,还是请老爷过去听听。”
陶正安看着孝堂中央横放的棺木,方正的脸上满是肃穆,慢慢站起身大跨步出了孝堂。
眼下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出出主意好让他念在多年情分上替她说句话,他就听听她到底会怎么说。
陶正安进了大太太的院子,撩开内室的帘子扫向床铺,只见大太太脸色青白,毫无生气地躺在被褥间,听到脚步声大太太拾起头一脸期盼地看向陶正安。
陶正安板着脸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如今族里这样责难,我也没有办法。”
大太太噏动着嘴唇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声音,只能微弱地挥动着手让陶正安上前。
陶正安不耐烦地将头凑过去听。
只听大太太道:“我……有个……法子……”
陶正安更压低了头。
大太太眼睛一亮,手臂顿时有了力气,上前勾住陶正安的脖子张开嘴咬了下去。
第259章 无力回天(上)
陶正安意识到大太太的意图,已经来不及躲避。
大太太一口咬在陶正安的耳朵上,正要再用力,陶正安心里一慌,卯足了劲儿,顾不得别的一把将大太太重重地推操开。
大太太胸口被陶正安手肘撞上,眼前一黑昏天混地疼痛让她手脚顿时没了力气。
陶正安吃痛整个人阴狠地差点将大太太的手腕折断,看着大太太像溃败的落叶似是没有了半点气息,这才放开手,捂着耳朵气急败坏地道:“你疯了。”大太太只躺在床上倒气,喉咙里满是轰隆声。陈妈妈在外面听到声音急忙进屋里来,看大太太这般模样,焦急地上拆,“太太这是怎么了?”低头看大太太嘴唇青紫知道是喘不过气来,急忙去内室的拿出药丸来给大太太合上,药丸起了效用,大太太这才咳嗽几声眼睛一翻醒转过来。
大太太睁开眼睛,将视线恨恨地挪到陶正安脸上,鼓着力气,“你…就是想要我死,上次没有烧……死我……现在又要让族里的人来…”陶正安瞪大了眼睛阴狠地玲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让族里的长辈来问责你?”“我能替你怎么辩解?你娘家人都哪里去了?如今为何来也不来一个?你哥哥昨晚还蒋京畿里有名的班子在府里唱堂会。哪里将你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大太太听着这话哆嗦起来,浑身抖成一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括?我哥哥昨日……病在家,今日一定会来的,我们李家断不会任你们这样随便作践我。”
陶正安淡淡地道:“来了最好,若是能请出静妃娘娘来,说不定族里的长辈还能给些面子,你也用不着离开陶家。”大太太这些年为她这个哥哥是费尽心思,如今李立庚做了皇亲国戚,有了女儿撑腰早将她这个妹妹不放在眼里,亏她还声声念着静妃会帮忙……早知道会如此,当日容华说起静妃问荣华的事,他就应该看透,李家都是中山狼。李家连姑奶奶的事都不管还会插手他的事不成?
这件事不闹大李家是不会出面,他就要看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静妃娘娘才能遣人来说句话。他乐于借着静妃压族里的人,前提是李家要有这个意思。
陶正安冷笑一声出了门。
大太太的手臂抬起来又如同枯树一样垂下。刚躺下去,忽然似是听到帘子声响立即坐了起来瞪大眼睛认真地看陈妈妈,“快,快,是不是舅太太来了,快让舅太太进来坐。”
陈妈妈转头看门外空无一人,含着眼泪上前央求,“太太您就听奴婢的吃些东西好好歇着,等舅老爷、舅太太来了,我再叫太太起来。”
大太太向外伸着脖子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人进来,这才微阖上眼睛自言自语,“说不定是进宫去了,要来静妃的手谕,”说到这里又改口,“我这样的小事哪里要什么手谕,只要静妃能写‘孝贤’两个字夸夸我,赏我些东西也就行了。”陈妈妈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太太给舅老爷写的信是这个意思。
静妃都已经发了话,还有谁敢反驳?真是这样危难也就过去了,不但太太没事,老爷也会没事。身前不风光身后补,老太太那些话只是一面之词,还有人拿着这个去和静妃争辩不成?
现在只等着舅老爷能来。
商人都会算一笔账,舅爷李立庚,舅少爷李崇兆在奉天经商多年,最看得清利益得失。
本朝虽不如开国初各项制度都十分严格,对后宫限制还是很多的,在皇后的宫殿外还有“后宫不得干政”几个字,更别说其他嫔妃,就算见家人也是要皇上恩淮的。
现在皇上去了陪都,静妃要见家人就要禀告皇太后,以静妃的性子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去惊扰皇太后,皇上自己也奉行孝道为皇太后修了金塔、寺庙。涉及到孝义静妃不会随便出头。再说静妃如今正怀有身孕,在宫里全凭着皇太后照顾,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子是眼下最重要的,其他都会暂时被扔在一边。
如果静妃谨慎,舅舅一家最多给大太太带来些许安慰。
现在这个局面,她盼着静妃能出手帮忙。她和陶正安的话让大太太听见,也是要故意激激大太太,让大太太逼着娘家出面帮忙。这样一来,静妃也彻底地卷了进来。
容华吩咐锦秀,“大太太那边有了消息就来跟我说。”
锦秀点头下去。
容华亲手将身上的孝衣整理好,她本不该借着祖母的丧事安排这些,只是想要揭开陶正安、大太太、静妃几个人的嘴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祖母泉下有知说不定会原谅她,若是祖母不能原谅,就等她将来百年之后再向祖母磕头赔罪。
哭了大半天,供桌上摆了饭菜,陶府的男男女女才陆续去后面用饭。
研华趁机凑到容华身边,拉住容华小声说话,“你听说没有?族里人不准二姐回门。”
声音带着试探,是想看她是什么态度,容华点点头,“我也是才听说。”
研华仔细地看着容华,“族里的长辈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太太临终之前也没有说别的,不过是怪瑶华没有回来娘家,瑶华才出嫁一天按礼数是不能回来的啊。”
研华这是要替瑶华说话。
容华故意不接口,研华又道:“你去看母亲没有?我去看了,母亲的气色很不好。”
容华看看左右这才道:“我也想过去看,可是不能脱身。”
族里的婶子们随便吃了些饭又回到孝堂“嘤嘤”地哭起来。
研华在这一片哭声中开口,“若是母亲真被父亲休了,家里又传出这种事,薛家会不会……”说着目光闪烁,“毕竟是勋贵之家规矩多。”越是显贵越在意‘忠孝’两个字。
守寡的女人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声明上会好一些,若是不再嫁就会被人尊重,被夫家休了的女人会给子女、娘家带来耻辱。
既然她记在大太太名下,大太太被休当然会对她有影响,即便是她巳经出嫁,夫家也会小瞧她。研华不会就是来提醒她这点的吧。
研华脸色煞白,“万一有了这样的事,我们这些出嫁的女儿将来在夫家要如何抬头?家里如何也担不起不孝的罪名。”
这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也是实情。
今天早晨二太太王氏去薛家送了礼物给薛老夫人又恭敬地将她请回娘家,这些举动无非是族里长辈要安她心的。
研华不一定知晓这些,只是想来乱她的心神。容华故意皱起眉头,满面忧愁。她倒是要听听研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研华见时机成熟,果然道:“不然等侯爷来了,我们一起去和族里长辈说说,祖母的丧事大办七七四十九天,多找些和尚道士做道场,我们这些后人多多在灵前尽孝,再请侯爷找个德高望重的人为祖母点主。”
“宁可花银子风光一些,在外面人看来只会说我们家办的好,我们脸上也有光。”
又一个让她借着薛明睿的脸面去和族人交涉的。
研华哪里能将话说的这样透彻,句句都在理,还想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法,若是她真的以武穆侯夫人的身份去和族里的长辈将这些话说了,族里长辈八成会同意这个做法,给她一个脸面。
瑶华不能回陶家却能让人捎信给研华,让研华在她面前提起这些话。
真正怕被夫家看不起的,恰恰是刚嫁进常宁伯府的瑶华和不被孟家满意的研华。
容华为难地道:“不瞒六姐姐,刚才父亲已经交代我在族人面前要怎么说。
研华一怔,说话也没有之前熟练起来,瑶华事先给研华的信毕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容华连着叹了几次气,“我已经试着劝慰父亲,六姐也过去帮我劝劝。六姐和父亲向来比其他姐妹要好,说不定六姐的话父亲会听呢。”
研华一下子僵白了脸,半天才道:“你的话都没用,我的话父亲更不会听了。”
只会想尽办法算计别人,等轮到自己,关键时刻只会找借口退缩。容华脸上不动声色,“一会儿我们去看看母亲。”
研华松口气不再提别的,点头道:“好。”
容华、研华进到屋里吃饭,大太太这边喝了口水又吐了出来,陈妈妈急着要去请郎中,“让郎中过来瞧瞧太太这到底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喝点水也是存不住。”
大太太叫住陈妈妈,“不用……大惊……小怪,不过……是口水罢了。”
陈妈妈抹泪道:“太太从昨晚就滴水未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还是趁早让郎中看了才好。”大太太歪过头,带着几分戏谑和嘲笑,“说…不定…以为……我……装病……我的……罪过更大了。”
陈妈妈哭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有病不能医。”
大太太闭上眼睛似是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陈妈妈刚想去拿薄被给大太太盖了,就听绿釉进屋道:“太太,舅老爷、舅太太来了。”
床上的大太太突然之间有了精气,一下子睁开眼睛半撑着身子,“快……请进来。”
第260章 无力回天(中)
穿着素色衣裙的舅太太进了屋,整个人不像之前那么光彩照人,只施了淡妆,眼睛肿成一条线,见到大太太病在床上的样子不停地掉着眼泪,“才几日不见姑奶奶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大太太还没说话,舅太太已经问起陈妈妈来,“有没有请郎中过来瞧瞧?”
陈妈妈用袖子擦擦眼泪,“没有,太太不肯让郎中进府。”
舅太太急道:“那怎么行?”又问陈妈妈,“用了多少饭?”
陈妈妈哭着,“哪里吃得下东西呢,刚才好不容易喝了些水还吐了出来。”
大太太听得这些苦,眼泪又从眼角滑下来。
舅太太握紧了帕子,“就算老太太的丧事要办好,姑奶奶的病也不能不管,陶家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们好好的人去陪葬不成?”说着从绿釉手里接过汤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太太床前。
陈妈妈上来垫好帕子,舅太太坐在锦杌上边劝慰边去拿勺成汤,“姑奶奶不要想别的,调养身子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都好办,等吃些东西我们再好好商议。”
大太太点点头,“哥哥呢?”
舅太太道:“老爷在孝堂给老太太磕头,行了礼再过来。”
大太太声音沉闷,“应该。”
舅太太轻声道:“我也是磕了头才过来的,总要给姑奶奶挣足脸面。”
别说自己家里的亲戚,就是外人进了府第一件事也是要去孝堂磕头。
大太太咳嗽了几声,舅太太用手帕来给大太太擦嘴角,将汤递给陈妈妈又去拿痰盒,陈妈妈见了忙道,“让舅太太服侍可怎么好?”舅太太叹口气,“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只要姑奶奶的病能好,让我一直在床边伺候我也愿意。”
陈妈妈又拿起袖子来擦眼泪,整个人似是松了口气,“舅老爷,舅太太来了,大太太也算是熬出头。”
舅太太净了手,重新端过汤来喂大太太。
大太太张开嘴一口口含下去,胸腹之间也觉得畅快了许多。
喝过汤舅太太暖了手给大太太揉捏胸口。
“我们家里就这一个姑奶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夸姑奶奶,跟我们说,咱们家的姑奶奶若是男子将来必定会光耀门户。”
大太太想起慈父不由地又涌出热泪。
“咱们李家能有今天全靠姑奶奶,”说着话锋一转,“老爷还说,等过了这阵在京畿寻一块风水宝地,将老太爷迁到京哉来。”
大太太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站在一旁的陈妈妈却听出了古怪,按理说舅爷和舅太太来陶家是为了帮大太太脱困,却怎么避重就轻说起以前的事来?
陈妈妈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却急于问老太爷的事,“哥哥真的说要将父亲迁来京畿?”
舅太太含泪道:“这种事我怎么能乱说呢。
老爷说,咱们一家虽然奉天落脚,老太爷却一直想着来京都。”
大太太道:“这些事你不知道,父亲只与我和哥哥提起过,我们家原本在京都,祖上为了避难才去的奉天,父亲想要落叶归根这才让我嫁来京里。”
舅太太拉起大太太的手,“想来也是这样。只是这京里如何好落脚,这些年辛苦了姑奶奶。老爷虽然是李家唯一的香火,做的还没有姑奶奶多。”
说起这些年的种种,大太太眼前浮现起一幕幕旧事。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娘家依靠,老太太对她诸多限制,并不让她持家,还是她不怕辛苦帮着家里办事,这才得了肯定…没想到因此掉了孩子。
从此之后她想尽法子再结珠胎却一直不能得偿所愿,老爷纳了一个个姨娘回来,她表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私下里要操持越来越大的家,姨娘们可以向老爷提诸多要求,她却只能小心翼翼尽自己的本分,就是因为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为了求子她想尽了办法,豁上了自己的陪嫁才要来秘方,结果却生下了安哥,她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姨娘个个如花似玉,一个接一个的生下孩子就像是在耻笑她。
她只能想别的法子来笼络丈夫,直到将弘哥记在名下她的位置终于稳下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府里的事渐渐由她做主,她还以为从此之后日子就会好过,谁知道淑华嫁去赵家会是那样的结果。
瑶华好不容易出了嫁还是这样的局面。
记在自己名下的庶女却成了一品夫人,族里长辈都要给几分脸面。自己维护了一生的夫君在族人面前连替她说句话都不肯。
她这一生做的所有事除了侄女做了静妃,其他的都已经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唯一能让她欣慰的就是哥哥一家搬来了京都,父亲也会迁来京里安葬。
大太太的表情有一丝的舒展,舅太太伸出另一只手来也握上大太太的手,“姑奶奶不知道,老爷听说了姑奶奶的事有多着急,崇兆出去筹钱买了礼物,今儿一起带了过来,不但要在老太太棺前供奉一份,族里的宗长都有的,盼着能有些作用。老爷和崇兆都穿了孝服要为老太太守灵,我晚上就留下来照顾姑奶奶。”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才做的。大太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抬起头来却看到舅太太一脸的歉意,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舅太太哭着开了口,“昨天老爷在家里摆了宴席,就是为了想出个办法进宫去面见静妃,谁知道就打听来一个消息,八皇子在陪都病重了,御医院和陪都有名的郎中都去瞧了,都说八皇子的病是不得治了,圣颜大怒,光是陪都随行的官员就抓起了几十个,京里眼见就有动静,谁也不敢这时候帮忙。更别说想办法疏通进宫了,往常到可以冒险试试……现在…谁也不敢和宫里有什么牵连。”
大太太嘴唇哆嗦起来,也就是说这时候谁也不能进宫见静妃。
“八皇子年纪还小一直生活在宫中,打听来的消息都说八皇子的病在宫里的时候就有的,从陪都来的官员马上就要着手查此事,谁也不敢随便就和宫里有牵连,万一被怀疑上就是有口难辩了。”
大太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就算进了宫见到静妃,静妃也不一定能拿出赏赐来。”
尤其是光明正大地拿给族里长辈们着。
舅太太道:“硬着头皮往宫里捎捎消息也不是不行,就怕弄巧成拙。现在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陶家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大太太几乎喘不过气来。族里的婶子们平日里都是满脸笑容地围在她身边,现在却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病在屋里竟没有一个人来探看,陶家人就等看着她的下场,要不是想着等到娘家人来了之后能在陶家扬眉吐气,压下那些人的气焰,或许在得知陶正安要休了她的那晚她就已经以死明志了。
苟延残喘就为了等今天,谁知道却还要连累哥哥一家低三下四地向陶家赔笑。
舅太太看到大太太皱起眉头面如死灰的模样,急忙劝道:“都说有一句暂忍一时之气,”说着拿起巾子给大太太擦额头,“姑奶奶这些年不容易,放弃了就全都毁于一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必定还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