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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难从命 第70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慰,瑶华这才止住了眼泪。

    等到任延凤走了,瑶华吃了药躺在榻上歇息。

    闭了会儿眼睛她怎么也睡不着。这个院子是她嫁过来之前才收拾出来的,原本是空了好多年,又在院落里的背阴处,屋子里怎么住怎么觉得潮,昨天睡了一晚,到了半夜只觉得浑身的骨节又凉又疼,锦裀上如同阴了一层的水。她在陶家住的地方是祖母、母亲特意选出来的,冬日都有温泉水流淌,平日里多住惯了那里,换到这样的地方,难以适应。

    看着瑶华翻来覆去睡不着,湘竹忙打发丫鬟去找银霜炭来使,谁知道现在是夏天,炭也不那么容易找出来,只拿了两个香炉放了两星沉速来醺,也醺不出潮气。

    按理说府里娶了新的大奶奶,管事的妈妈和家人都该来回事,任家是摆明了拿着没圆房做借口,许多事都不做的周到,任家也是勋贵之家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是齐全的,银霜炭几千斤也是有的,怎么就直接回了她“没有”,分明是不想去找出来。

    奶奶早上去请安,夫人也只是应付了一下,提了提明年圆房的事也就罢了。也就奶奶这样的性子,换做旁人哪里还能忍。

    湘竹边想着边去找陪嫁的那条大毛的毯子。

    别说是娶来的奶奶,现在的情形就连借住打秋风的都不如。任府里下人不敢当着她们的面说闲话,可也难免有一句半句传到耳朵里来。说的尽是难听,说什么要做一年假凤虚凰的夫妻,什么新奶奶与世子早就相识就算大费周章还是要随着礼数。湘竹拿了毯子进屋,看翡翠正在瑶华耳边说话。

    翡翠道:“过世的大奶奶在府里有善名,对下人也好,难免有婆子不服气乱说话,等到奶奶和世子圆了房接管了院子,看她们还敢说三道四。”

    瑶华起身去书桌前坐了,翡翠在旁边伺候着磨墨,“后院西边住的几个姨娘都是世子这几年纳来的妾室,没有什么出身,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伺候甄姨娘的丫鬟来问世子过去,世子只说不去呢。”

    “世子昨晚直接去了大书房住了,没去后院的几个姨娘屋里,可加世子心里是有奶奶的,”翡翠说着扬起了眉角,“现在虽然不能圆房,世子还不是日日往奶奶屋里来,一年时间一晃就到了。”

    话是这样说,毕竟要一年的时间。

    翡翠又道:“奶奶放心,以奶奶的容貌,这府里其他人是难及万一的。”

    要想留住一个人,不止是要有容貌,更要有思量,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任家的立场,这样才能在任延凤面前说出一两句有用的话,让任延凤高看她一眼。

    就像容华在薛家一样,经过几件事后让夫家不敢小视,不但得了皇上的恩赏,关键时刻又能让薛老夫人信任。

    她不能就这样坐等一年之后。

    瑶华淡淡地吩咐湘竹、翡翠,“你们多和府里的婆子走动,尤其是分到我们院里的婆子,打赏不可少了。再去挑件顽物,我要去看看四小姐。”

    任四小姐正在房里发脾气,几颗东珠看来看去总觉得成色不好,“我及笄礼时收的东珠都比这些好。花了不少银子,办事却不尽心,将来我拿出来用还不让人笑话。”

    办事的婆子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任四小姐道:“就这些成色还不如碾碎了敷脸。”

    几百两一颗的珠子要是碾碎了敷脸,她在夫人面前怎么交代?办事的婆子吓得脸色煞白,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青穹看了一眼。

    青穹干脆将珍珠收起来送到那婆子手上,“让你去换你换来就是了。”

    那婆子如蒙大赦般地握紧盒子退下去。

    任四小姐将手里的扇子丢在地上,青穹忙要上去劝慰,话还没说出口,外面的丫鬟进来道:“新奶奶来看小姐了。”

    新奶奶?任四小姐这才想起陶瑶华来,舒展了些眉头,“快请进来。”

    容华看春尧在花斜里插花,这两天的花开的格外好,容华道:“就将花斜放在矮桌上吧!”

    春尧将花斜摆好,薛明睿身边的小厮来回话,“侯爷说衙里有事恐要晚一些。”

    容华点点头。

    那小厮接着道:“侯爷还说晚上定南伯世子会来呢。”

    下了衙和定南伯世子一起回来。也就是要她预备些酒菜了?

    她刚说要学学中馈,这么快就有了机会。

    春尧道:“我让厨娘过来回话,看着备些什么饭菜好。”

    容华站起身,“我左右也没事,就一起过去,上次试着做的笑靥儿,这次再做一次试试。”

    春尧笑起来,“少夫人做的侯爷必喜欢吃。”

    薛明睿进了府,容华这边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

    薛明容和荣川进了小厅喝酒,容华就在小厅旁边的屋子坐下和锦秀下棋。

    不一会儿春尧来道:“庄静公主请了不少人,驸马爷在前院也开了宴,大多是勋贵家的夫人、公子、小姐。”

    容华点点头,“这么说一定也请了侯爷。”只不过薛明睿一定不会过去凑热闹罢了。

    春尧道:“庄亲王府、安亲王府、常宁伯府上都收了帖子。”

    容华目光一闪。

    看似平常的宴会,里面必定不那么简单。

    安亲王爷、庄亲王爷都动了手,就连英亲王就被请了出来,这一次侯爷不再是要韬光养晦,而是真正要试试锋芒了。

    这件事过后,英亲王就不再是那个闲散王爷。

    容华看看春尧,“一会儿你去找苏长久家的,让苏长久挑选几个家人晚上多在院子里走几趟。”

    春尧应了下去。

    薛明睿和荣川喝了几杯酒,荣川就笑着去挑桌子上的糕点吃,“从庄亲王眼皮底下抢东西那才叫痛快,兵权他给的,差事也是他派的,他这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二哥这次可以出头了。”

    薛明睿看看荣川,“以后还是称呼他王爷,那些不过是小时候的情分。”

    荣川笑了,“别人的话都是其次,我就听三哥的,三哥不让我叫,我以后也不说了。”

    薛明睿道:“不要太张扬,能达到目的即可。”

    荣川道:“三哥放心吧!”说着去咬那笑靥儿,浓浓的眉毛顿时皱起来,“这也太甜了,”抬起头看薛明睿,薛明睿已经将一块笑靥儿吃了下去。

    荣川道:“难不成是祖母让人给做的?还记得三哥小时候爱吃甜食?现在人都这么大了,谁还爱吃这么甜的……”刚要将手里的笑靥儿放下。

    话是这样说……薛明睿淡淡地道:“你三嫂做的。”

    荣川一怔不情愿地又将手缩了回来,强忍着将笑靥儿吃了。

    荣川又想起来,“庄静公主那边三哥去不去?”

    薛明睿道:“不去,有你三嫂过去就行了。”

    三哥是越来越相信三嫂了。

    第二天容华特意早早起来。

    薛明睿穿好外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天还要去宴席。”

    容华笑着道:“亦双出门少,一会儿我过丢帮帮忙。”

    薛明睿微微蹙起眉头,“还有丫鬟呢。”

    容华道:“我是嫂子应该尽尽心。”

    正说着话,雁翎进屋低声道:“亲家少爷来了。”

    弘哥这时候来子,容华心里一颤。

    薛明睿伸手拉起容华的手,“别急,问问再说。”

    弘哥进了屋,眼睛红红的见到容华泣不成声。

    薛明睿抬起头看春尧,“去让人准备车马,拿府里的牌子叫御医过去陶家,将管事的徐妈妈叫来。”

    春尧用袖子擦了眼睛急忙下去安排。

    容华强压着眼泪问道:“你怎么出来了?现在怎么样了?”

    弘哥抽噎了两声,冷静下来,“昨晚我一直在祖母屋里陪着,祖母睡的多,醒了之后将我当作父亲跟我说以前的事。我觉得不好了让人去找郎中过来,郎中诊了脉也着不出什么。半夜里就不能说话了,今天早晨似是缓过气来,府里的老嬷嬷却说不好了,让父亲通知族里。我急忙过来找姐姐,姐姐快回去瞧瞧,祖母正找你呢。”

    容华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薛明睿默默听着,转头安慰容华,“管事的徐妈妈原是族里过来的老人,经过这些事,一会儿让徐妈妈陪着你先回陶家,我去衙里看看也过去。”

    “庄静公主那边……”

    薛明睿道:“有母亲跟着去就行了,先顾祖母要紧。”

    容华点点头,“我去和老夫人、夫人说一声就走。”

    容华去禀了老夫人,忙去薛夫人屋里将事说了一遍。

    薛夫人道:“你快回去,别让陶老太太等急了。”

    容华看看坐在一旁也陪着红了眼睛的亦双,“还有一件事要跟亦双说。”

    薛夫人柔声道:“你们过去说吧!”

    容华拉着亦双在侧室里坐下,“去公主府里做客的人不少,听说驸马在前院也请了人。你要小心些,不论去哪里不要落了单,多带几个丫鬟一起过去,我屋里的锦秀是个伶俐的你带着她。”

    薛亦双拉紧容华的手,“我知道了。”

    第254章 临终遗言(中)

    容华和弘哥坐着马车到了陶家。陶二太大王氏、陶三太太廖氏等在垂花门门口。

    容华见了二太太不禁一怔。

    二太太用帕子擦着眼睛,因长途跋涉整个人有些憔悴,伸手将容华从马车里扶下来,和三太太一起向容华行了礼,这才道:“多亏你二叔父放心不下你祖母,想要回来看看,这才刚进府就听说……”

    容华急忙问,“祖母现在怎么样了?”

    二太太道:“吃了药精神好了一些,正等着你呢。”

    容华、弘哥和二太太、三太太一起进了屋,老太太房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太太被人搀扶着站在一旁,老太太正和二叔陶正谦说话。

    老太太声音微弱,声音还算清晰,拉着陶正谦的手,“亏你回来看我,我才能享上你的福。”

    陶正谦已经带了哭腔,“儿子没出息,一直让母亲担心。”

    老太太叹口气,“我就要走了,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都说好儿不祖产业,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陶正谦已经泣不成声,“母亲这些年养育儿子的恩情,儿子没有回报半分。”

    老太太目光慈祥起来,“你素日不爱说话,我当你是个胆小的,没想心里竟有些思量,原本是捐个小官,你做的好起来才有这样的机会,万不能错过了。”

    陶正谦正色道:“母亲放心,儿子必当努力。”

    老太太点点头,“可是有一样,我们陶家毕竟是诗书世家,祖上也有贤名在,不管是做什么都要想着祖宗,不可做出让族里蒙羞的事来。”

    后面的陶正安听得这话浑身一抖,忙在一旁劝慰道:“母亲歇一会儿。”转身从大姨娘手里端了参汤,“儿子服侍母亲喝碗汤。”

    老太太眼睛也不抬只摇头,“我有时间歇着。”

    陶正安脸一僵,只得将参汤还给大姨娘。

    大太太脸上更是难看,老太太病重到现在还没有叫陶正安和她上前说话。

    还是二太太王氏先上前,“娘,八姑奶奶回来了。”

    老太太侧头忙向人群里看,容华上前来,老太太让容华坐在床边,“回来就好。”正要说什么,只听婆子进来禀告,“族里来人了。”

    屋子里众人听了忙出迎。

    陶正安出了院子,见到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族里的叔公上前行礼。

    年长的叔公只是冷着脸,三老太太也面色不善,二老太太徐徐开了口,“你母亲怎么样了?”

    陶正安道:“精神比昨晚好了许多。”

    几个人进了屋,先去老太太床边说话。

    剩下人在下面小声抽噎,过一会儿春尧领了御医进来看脉。

    御医诊了一回只向众人摇头,低声道:“老太太脉气不好,要防着了。”说着开了简单的药方。

    二老太太看了,只见方子上写了人参、麦冬、丹参、赤芍等几味药,都是补心气的,没什么大用,知道御医也是无计可施。

    御医走了。

    老太太又想起来容华来,伸手招到跟前,“你虽然不是男儿,你母亲有了你也算为我们家挣了光彩。”说着看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几位叔公。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几个人点点头。

    老太太这是在族人面前为容华证了身份。长者有言在先,以后谁也不能再随便提起容华是庶出的身份。

    大太太握着陈妈妈的手顿时收紧了,外室生的庶女却在族人面前赚了这么大的脸面,不但要记在她名下,日后还不准他人妄议。正经的嫡女在族人面前都没这般抬举。

    老太太道:“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向人群里,“弘哥呢,让弘哥过来。”

    听到老太太叫弘哥,大太太眼睛中露出一线希望来,终究是儿子、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他们在族人面前丢尽脸面。

    弘哥上前去,老太太看着容华,“按理说你的出嫁的女儿,夫家的事最重,可是弘哥也没少受你照顾,日后难免还要托你。”

    陶正安看向族里人,尴尬地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必定好好教他。”哪里有放着儿子不托托孙女的道理。

    老太太却似没听见。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陶正安身上,陶正安脸上一紧,面色如同被冰水浸过般。

    老太太拉住弘哥的手,“你要争气才好。”

    弘哥点点头。

    老太太又看容华,“别的东西我也不给你,只是你曾祖母给过我们一人一个妆奁,你拿去吧!”说着看看芮青,芮青忙进内室去捧来,老太太点点头,“打开让她们看看,也没有什么常物,只是给八丫头留个念。”

    芮青打开妆奁,果然没有任何东西。

    陶正安低着头攥紧了拳头,冷汗不断地冒出来,湿透了重衣。老太太将一个空的妆奁送给孙女,让族人看了还以为老太太临终之前身无长物。老太太这是要在族人面前打他的耳光。

    老太太说了许多话,一时之间又紧起来。

    二老太太忙道:“快去将板子请出来给老太太看了,让老太太放心。”

    大太太让陈妈妈搀扶着亲自出去请板子。

    婆子们将板子搬出来,陶正谦忙过去瞧。

    那板子存了些年,却依旧如新,现在已经挂好了里子,众人看到这种情形都凄凄地掉了眼泪。

    过一会儿老太太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道:“难为你们都在这等着。”

    老太太看到容华又嘱咐起来,“一切要以夫家为重,你究竟是长媳。”

    容华点头。

    老太太又想起瑶华来,“最可恨的是瑶华,我白疼了她一回,匆忙地出嫁了不说,现在又不能回来,本以为她能替我争些气,却白白让我难受,这样的孩子真是坑害爹娘。”

    大太太听得这话如同浑身被火烧,胸口一闷喘不过气来,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瑶华也是没办法,刚出嫁不好就回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她既然已经嫁了出去,我自当没有她这个孙女,也不用让人去告诉她,她走的时候我也没送,就是要互不相见才是清净。以后你们也记着我的话,不孝子孙留着也无用。”

    大太太腿一软跪下来,“娘,这都是媳妇的错,瑶华也是奉了父母之命。”

    老太太铁着脸,“自然是你的错,我带她在身边这些年用了多少心血,却眼见着我不中用了,一个个都显出真心来,岂不知我是什么心思,哪肯死的太快,耽搁了她的事。”

    众人皆知这话里的意思,再加上瑶华出嫁之前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已经亲眼见过。老太太病发的这样快,和身边长大的孙女离不开干系。

    众目睽睽之下,陶正安、大太太脸面上再也挂不住。

    老太太说完话,喘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空张嘴不能再言语,只是攥着容华的手不肯松开。

    二老太太道:“我们去旁边坐一会儿,让嫂子歇歇。”二老太太这样说大家不敢异议,陆续去了侧室里,大太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陶正安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直到人走的差不多了,三老太太才走到大太太身边冷冷地道:“大媳妇还在这里做什么?旁边歇歇吧!”

    大太太这才被人搀扶着站起来。

    二老太太临走之前嘱咐容华,“让你祖母闭会儿眼睛,一会儿醒了就将准备的药给你祖母吃了,听听你祖母还有什么话。”

    屋子里只剩下容华和老太太,老太太果然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芮青已经将药和好,容华将药喂给老太太吃了。

    老太太慢慢张开嘴,“我本来不想让瑶华嫁出去,谁知道她却不肯悔改,既然是她自己挑选的路,就让她去吧。”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指指妆奁,“你回去看看,里面有张当票,你去将东西赎出来。”

    容华点头应了。

    老太太道:“你父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这些年失了良心早该有个结果。侯爷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若是因此被连累,你这辈子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来。”

    这样温蔼的声音让容华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容华握着老太太的手,眼泪掉在老太太的手臂上,容华用手去摩挲那泪水。

    老太太道:“只要能在夫家站稳脚比什么都好。侯爷也没有纳妾,将来生下世子你也就不用愁了。你大姐是个没福气的,她的事错在你父母,与别人无怨。你二姐嫁去常宁伯府,常宁伯世子没有长情,为人又不正派,早晚……”

    容华点点头。

    老太太道:“只别叫你父母,其他人一个个进来吧,我再见见。”

    容华起身去侧室,大家按次序进来与老太太说了话。

    陶正安、大太太不见老太太传唤正忐忑不安,到了最后老太太仍叫容华、弘哥进屋。

    老太太靠在迎枕上,容华上前站在老太太身边等了半天,老太太才睁开眼睛,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我刚才看到你们祖父了,他站在前面等着我过去呢,只是看来看去不见你五姐姐来接我,她定是怨我不肯来见,我走也不能安心了……”

    第255章 临终遗言(下)

    容华一怔,没想到老太太这时候会想起她来。

    她重新回到陶府面对这些熟悉的人和物,只想过让那些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罪,从没曾想那些旧日的亲情要怎么面对。

    弘哥是她一早打算好要相认的。其他人她不敢付出信任,毕竟她所经历的在别人看来是匪夷所思。

    这个秘密她没必要让人人都接受。

    可是现在面对老太太这样的话。她心里有了一些的愧疚,就这样眼看着祖母临终之前对她的事念念不忘,她心中一软。

    弘哥早已经在一旁泣不成声,看一眼容华这才道:“祖母安心,五姐姐才不会怪您。”

    容华红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太太,垂下头低声道:“祖母,您还记不记得荣华小时候缠着您捏小兔子的事?”

    老太太诧异地抬起眼睛。

    “祖母还记不记得荣华拿了几只小兔子?”

    “六只。”容华微微一笑,眼泪却掉下来,“祖母安心,以前的荣华已经长大了。”

    弘哥低头在老太太耳边道:“祖母,以前的五姐姐就是现在的八姐姐”

    老太太好半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仔仔细细地将容华上下看了几遍,这才诧异地看向弘哥。

    弘哥不停地点头。

    老太太攒足了力气,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弱微却仍旧清晰,“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活了着大把年纪没白信佛祖一回。”说着用尽全身力气去握容华的手,“好……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的……”说到最后再没了声音。

    老太太昏昏睡了过去,容华和弘哥这才从屋里出来。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进屋看了,嘱咐众人,“看样子快到时候了,谁也别走了,就在旁边等着候夜,”说着在人群中找大太太,“去将府里屋子收拾出来几间。”

    大太太苍白着嘴唇被陈妈妈搀扶过来道:“都安排好了,只是这院子里的房间不大够,请几位长辈去千禧居里歇着。”

    三老太太听到千禧居冷笑一声,“大嫂都不敢住的地方,我们又怎么能过去。”

    大太太忙解释,“只因老太太养病要清净这……”

    三老太太淡淡地道:“就算是养病也没见哪个长辈不安享在正房的,早就应该有思量,不该等到了这个地步再由我们来说。这些事我们都不该来插手,应是你的本分,老太太却不放心让族里的人来,你们还不清楚?”

    大太太本已经瑟瑟发抖,听到这种话更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老太太道:“要是你们操持不了老太太的后事,就应该早些来说,我们陶家还算是望族……人丁兴旺。”

    表面上的意思是不缺人来帮忙办事,更深一层直问陶正安宗长的身份。

    大太太要紧了牙,生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昏过去,这样不但换不来半点的同情,说不定还会被问罪“装病”,老太太病重了她还高兴了好几日,想着等老太太去了,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人掣肘她,却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她不但要名誉扫地,陶正安宗长的位置也要不保,将来一举一动都要被族里盯着,万一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她有岂是在人前丢脸这样简单,只要想到这个顿时就有天塌地陷的感觉。

    大太太忙哆嗦着嘴唇道:“婶娘您放心,家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

    三老太太不论不热地道:“这样就好。我们也不用去旁处,就在边上歇歇,有些事你自去安排,妥当了才来禀告。”说着又看容华,眼神才慈祥起来,“老太太这边你就多照应着。”

    能被长辈托以大事的通常是家族里的嫡男嫡女,要么是在族里素有贤名,只要被长者认可,族里其他人都会倍加恭敬。

    容华应了,三老太太这才跟着人去旁边的屋子里歇着。

    二太太王氏和容华一起给老太太将装裹的衣服穿了,又带着弘哥一直在老太太床前守着,等到薛明睿来陶家看望了老太太,孝子贤孙都在床边送终,老太太这才安详地去了。

    媳妇们帮着停了床,陶家将准备好的孝衣都拿出来,又遣人出去报丧。

    之前还喜气洋洋嫁女的陶家,一下子银装素裹起来。

    容华换上了熟麻布做的小功,出来服侍薛明睿穿了丝麻。

    “眼睛哭得这么红,让丫头那些冰来敷敷再出去。”又拉起她的手,“指甲断了怎么都不知道,我让丫鬟进来服侍。”

    容华听得这些话,本来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哽咽地哭不停。

    薛明睿将容华抱在怀里,“祖母 去的安详也没有什么遗憾。”

    人生就是几十年的光景,即便是看的再开也一样压制不住心里的感情。

    “我请个德高望重的人给祖母点主。”

    容华点点头,半晌才止住哽咽声,“等到晚上祖母落材之后,我才能回家里,侯爷若是衙里有事就先……”

    薛明睿目光柔和,“我和祖母、母亲都说了,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容华声音比往日要轻,下颌一低露出几分的柔弱,“娘和亦双那边怎么样?侯爷有没有让人去问问?”

    薛明睿表情淡然,“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家里有我呢。”

    容华微蹙起眉头,“有什么事侯爷要跟我说,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薛明睿目光一闪,“我从衙里回来的时候听说宴会上出了点事。安亲王世子不小心落水了,是安亲王郡主和亦双先叫的人搭救。”

    安亲王世子落水被亦双撞见了。也就是说两个人不小心走到了一处?要不是有落水的事,被人瞧见了还不知要说什么闲话。

    还好安亲王郡主也在一旁。

    宴会上那么多人,亦双偏巧就遇见了安亲王世子。

    关键是安亲王世子落了水,这才将整件事盖了过去。

    怪不得薛明睿说过安亲王世子品行好。

    到了晚上,老太太落材之后容华和薛明睿才回到薛家。

    锦秀几个已经在垂花门口等。

    容华跟着薛明睿去老夫人屋里回了话。

    老夫人道:“陪葬的东西要选好了,我屋里有几本高僧亲手写的径书,还有人从中都带回的路引,明日封材你就带回去。”

    容华低声应了。

    老夫人见容华眼睛红肿,叹口气,“你也要注意些身子。”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容华和薛明睿去了薛夫人房里。

    薛夫人问了容华陶家的事,又留下薛明睿说话,容华找了借口出来去看薛亦双。

    薛亦双拿着一本书靠在床边看,半晌也没有翻过一页,忽听丫鬟说,“少夫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将容华迎进内室。

    容华脸色苍白没有半点的血色,薛亦双拉起容华的手低声劝慰,“嫂子也别太伤心。”

    容华点点头,看向薛亦双柔声问道:“今天在宴席上遇见了什么事?”

    薛亦双脸顿时一红,神情有些恍惚,一只手攥起帕子好半天才道:“公主让我们去花园里赏花,一开始是下人在前面带路,后来大家要作诗就各自聚在一起,恰好又以蔷薇为题,我的诗不大好,被罚去折花,谁知道就被驸马府里的下人带远了,幸亏锦秀机敏拉着我找回原路,可还是遇见了安亲王世子。”

    “我刚要躲开,谁知道这时候来了人。世子一着急就落了水,还好安亲王郡主先到了,这才拉着我一起喊人去救。”

    和她想的差不多,先是有世子故意落水又有郡主遮掩,这件事才算揭过。可是经过这件事,亦双的态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好多话在母亲面前不便开口,着到容华就变得容易起来。薛亦双咬咬嘴唇,“我还以为一定会被人抓住把柄,没想到世子会跳进地塘里。”

    安亲王世子喝醉了失足落水差点惊扰到驸马府的女客。虽然对世子的名声有损,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世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怪不得亦双会对他生出好感来。

    “母亲说了,安亲王妃还是有意和我们家结亲。”薛明睿吹了灯躺在床上。

    所以亦双和安亲王世子不小心遇见可能是安亲王妃事先安排好的。

    “那么大的公主府,安亲王妃毕竟不是主人。”容华缓缓地道。安亲王妃有这个心思不一定有这个能力。

    “庄亲王爷太着急想要对付掉安亲王爷。”

    容华不由地向薛明睿望去,“所以有些事就会忽略掉。”精力都用在了夺储上其他的也就不会在意。

    薛明睿的意思是,想要得到皇上的肯定,就是要把握这个时机。关键时刻见人心,不光是普通人这样想,在皇家也是一样。

    容华尚有些担忧,“恐怕亦双的事没那么好过去。”就算当时没人质疑,一旦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一定要将我们家与安亲王爷拉在一起,不过就是缺个由头。”

    薛明睿微微蹙起眉头。

    内宅的琐碎毕竟是他的弱点,否则这些年大房也就不会和老夫人的关系弄成这样。容华笑了,“侯爷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第256章 休妻弃女(上)

    不过就是立场上撇清关系可以用很多办法,不必要薛家出面澄请。只要让安亲王世子不要感谢薛家而是感谢驸马府的人也就行了,这样亦双的立场不过就是个旁观者。

    安亲王爷和王妃想拉薛家下水,世子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认同安亲王爷的做法,否则这次也就不会用落水来避开。

    相比亦双的事,瑶华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你父亲跟我说想要丁忧在家,问我这样做行不行。”

    为祖母守孝三年。陶正妥安真是个聪明人,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想到对他有利的一面,为母亲守孝丁忧和辞官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暂时离开躲避,等到风声过去,主动辞官的不好再入仕,丁忧在家的只要受满三年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来做官。

    容华脸上浮起一丝的讥诮,陶正安想的太容易了些,“父亲是族里的宗长又是长子应该丁忧三年为祖母守孝。”

    她的声音虽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要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出差别来,之前说起陶老太太声音里满是悲伤,现在提到陶正安却是冷淡。

    和之前一样,只要说到陶正安和大太太,就能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

    是因为这些年在外府生活的艰难所以心生怨恨?

    她是那样的坚强和沉静,绝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原因就对亲生父亲有这样深的怨怼。

    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她隐藏在内心深处不准备向他提起,只是自己默默承受。

    至少现在她还不会对他说起,或许有一天她会将心里的秘密说给他听,他有耐心等到那一天,薛明睿伸手将容华抱紧。

    顾瑛的案子不是没法子保下陶正安。只要容华想要陶正安没事,他就能做到。这些事对于他来讲并不算难,只是她流露出的恨意已经让他在陶正安面前拒绝。

    拒绝给予陶正安任何帮助。

    只是她的权利,他可以不问任何原因地尊重她的选择。

    薛明睿轻声道:“祖母过了头七,我就带着弘哥去沈老将军府上。”

    他的声音柔和,修长的手指轻拍她的肩膀,是在安慰她。

    容华微微颔首闭上眼睛。

    乍阖上眼帘,立即感觉到眼睛干涩地刺痛,刺痛过后整个人却放松下来,容华侧过身缩在薛明睿怀里。

    闭上眼睛,她整个脑海里想到的都是有关祖母的事,精神像绷紧的琴弦,好半天也睡不着觉。薛明睿似是知道她不能放松下来,手指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肩膀,她的呼吸慢慢地跟着他的频率变得轻缓绵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朦胧中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大太太怒气冲冲地带着人闯进来,每次在梦到这里,她心底都自然而然浮起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那些苦痛一下子烟消云散。那让她回忆过几百遍的情景顿时变了,她不再被人压跪在冰冷的地上,而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太太,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太太不知怎么的一下子颓败下来,眼睛中也再没有了凶狠,在陈妈妈的搀扶下哆嗦着走到她身边,伏下身来苦苦地哀求。

    人生重新来过,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无助地惨死在那个夜晚。

    第二天容华的眼睛还是肿起来。

    春尧带了丫鬟进来服侍,容华刚换好了衣服,锦秀进来道:“御医来了。”

    御医?

    春尧解释道:“侯爷临走之前让人去叫了御医。侯爷说,少夫人悲痛过度难免伤神,让御医看看才好。”

    哪里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锦秀拿了配饰给容华戴了,换掉之前的红色结子改用淡蓝色,衣裙也是一体素淡。

    容华吩咐锦秀,“五小姐的事你还要跑一趟。”

    锦秀点头,“昨天听说安亲王郡主身边的婆子要去脂粉铺,一会儿我让田婆子过去瞧瞧。”

    容华刚要嘱咐,锦秀笑道:“我就说少夫人挑选给庄静公主的谢礼。”

    点到为止,还不会落人口实,锦秀办事是越来越老练了。

    容华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你去办吧!”

    锦秀应了下去。

    容华吃过早饭,御医请了脉开好了药方,冯立昌家的进屋来道:“陶家那边已经乱成一团,族里的人一早就过去了,正责问大老爷和大太太呢。”

    老太太去世之后,陶正安就应该尝到没有人在族里给他撑腰的滋味,更何况老太太临终之前还留下那样的话,陶正安夫妇在陶氏一族里是彻底完了。”

    冯立昌家的道:“族里人逼着大老爷让出宗长的位置。”

    昨晚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几位叔公已经有了这种意思,只是碍于老太太刚没了不好当时就提出来。

    果然今天一早就找上了门。

    容华道:“我父亲怎么说?”

    冯立昌家的低声道:“大老爷在长辈面前也不敢多说话,只是请了七叔公过去帮忙。

    七叔公的意思是,大老爷这些年也没少为族里的事尽心,这个宗长还算当的妥当。”

    “几位叔公就说,大老爷没有孝顺嫡母,才让嫡母含恨而终,不孝是十恶之首,这样的人做了宗长岂不丢陶氏一族的脸面。”

    老太太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找了族里的人作证就是要陶正安交出宗长的位置,这样陶正安事发才不至于让陶家脸面上太难看。

    陶正安绝不会乖乖地交出手里的权利,毕竟作为一族宗长在族里还能呼风唤雨,族里的产业许多还握在他手里,无论是利益还是权利他都舍不得。

    冯立昌家的侧头看着容华。在陶家这么多年,她都没着出大老爷是这样的人,关键时刻可以舍弃身边的任何人来保全自已,“七叔公就说,大老爷在老太太面前没少尽了孝道,男主外女主内若是没有服侍好老太太,那应该是大太太的错。”

    容华冷笑一声,陶正安果然又故技重施。之前杀女,现在要休妻不成?

    “七叔公说,大太太没有做到媳妇的本分,不配再做陶家的媳妇,大老爷应该休妻。”

    几年前在害死她的那个深夜,大太太一定为大老爷的决定感到欣喜,终于能顺理成章地除掉眼中钉,那小小的庶女不声不响地死在她的手下。

    她是最后的胜利者,投其所好把握住了丈夫,掌控了整个陶家。

    可是她没想到,与虎谋皮最终是什么下场。

    她眼睁睁地看着陶正安走到今天,最后也要承担这个后果。这一次她再也笑不起来,再也不能笑话别人的下场,这一次终于轮到了她。

    人最愚蠢的是不能自省。明明站在悬崖边,却还笑别人掉下悬崖的惨状。

    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冯立昌家的接着道:“族里人还说二小姐失德该怎么办?问大老爷的意见。”

    “大老爷辩解说,这件事本和二小姐无关。”

    陶正安现在还不能弃掉瑶华这颗棋子,他还要靠着常宁伯府摆平顾瑛的事。

    “族里人说,能让老太太说着那样的话,定然有地方做的不得当,再说亲族里无犯法之男,更无再嫁之女,二小姐一女二许又如何解释?族里也不是没有前例,只要许出去的女儿就算没有过门也不能再谈婚事,族里又不是没有家庵可去,却为什么不经族里的长辈,就再谈婚嫁。这样做岂不是要白白连累族里好女儿的清白。”

    任瑶华再怎么算计还是和陶正安、大太太一样成了众矢之的。

    陶正安该怎么选?大太太好说,不过是一纸休书,瑶华这边是要抱一线希望,还是解决眼前的责难?

    容华淡淡地道:“七叔公怎么说?”

    冯立昌家的道:“这下子七叔公也没话说了,让大老爷将二小姐叫回来问清楚。族里其他长辈的意见是,这种事也不必再问了,老太太说的再清楚不过,既然老太太说了,二小姐嫁出去之后再也不要回陶家,就挨老太太的遗言办,以后二小姐再也不要登娘家大门。”

    瑶华一定没想到,她处心积虑嫁去常宁伯府,却换来今天的局面。

    失去名声的媳妇,在夫家又会被多重视?弄不好就是下堂妇,再说瑶华和世子还没有圆房,这门亲事可以说做成,也可以说没做成,常宁伯府万一退婚,娘家这边已经拒绝瑶华再登门,瑶华要去哪里?

    老太太去世之后,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