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67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太道:“我都这样大年纪了,说这个也不忌讳,装裹的衣裳和板子我是准备好了,剩下的钱足够你们好好办的,另留一些给我屋里的丫鬟,芮青跟我时间最长,虽然有些过错,也有功相抵,眼见年纪大了找个好人家不易,”说着看向容华,“就让她跟了你去,连并我给她备的嫁妆你今日干脆也一起拿去,也好了了我的心事。”
本来是临终要交代的却当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的面说出来,今天的宴席不是要让家里人都聚一聚,而是怕将来有了变故,大家都算个见证。
大太太手臂抖成一团。
老太太看向二老太太、三老太太,“我们妯娌这么多年,之前在一起说过玩笑话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二老太太已经红了眼睛,“大嫂指的是哪件?”
老太太笑道:“不论是谁先闭了眼睛,剩下的都要来相送。”
三老太太道:“就算是老了糊涂了,记不得往事,也要重情分。”
老太太笑了,“说的就是这个理。”
大太太眼前一黑差点就瘫倒在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 自食恶果
老太太交代完话,大家一起陪着去了花厅宴席处。
老太太、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坐了主桌,廖氏要上前伺候,老太太道:“你歇着你的去,老三整日里在家里看书,都是你里外张罗,我知道你辛苦,也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我们陶家的香火,我还指望再看到小孙儿。”
廖氏只能退了下来到了第二桌坐下。
丫鬟们端了茶上来,容华上前去伺候老太太们茶水。
老太太笑道:“你到侯爷那桌去,看看有什么可口的多给侯爷摆一些,我们这里不用你。”
这样一来只剩下了大太太。
大太太让人搀扶着给老太太们上了茶。
老太太只管喝茶,大太太立在一旁布菜,一场宴席下来,大太太汗湿重襟,摇摇欲坠。
陶正安也是心事重重,眼睛不敢离开薛明睿,不时地看向老太太那桌。
吃过宴席,容华将老太太让薛明睿帮着弘哥选书的事说了。
薛明睿淡淡地点点头。
弘哥规规矩矩地跟在薛明睿身后去了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看得直笑,“弘哥这孩子,若是没有点本事还真的镇不住他,往常他听我的无非是碍着我是他祖母,要不然猴儿似的,就连先生都管束不住。”
三老太太道:“这下有了侯爷,你就不用操许多心了。”
老太太安详地笑笑,“就是这个理。”
大太太早在一旁站不住,两条腿麻麻没了感觉,刚让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就听老太太吩咐,“去将我屋里的乌云豹氅衣、猞猁狲大裘拿来。
大太太心里一惊。
老太太果然道:“我已经给老二写了封信,正好三弟妹家里有人要出京,将这两件东西帮我拈捎给老二,他在外面不比京里,就算是要买,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薛明睿、容华、弘哥到侧室里去,已经有芮青在那里等着。
芮青行了礼这才将角落里一只箱子打开,“老太太说给弘哥的书都在这里。”
容华点点头,亲手拿了一盏灯过去,照给薛明容和弘哥着了。
都是用挂锦盒子装的古本,哪里用挑,都是珍惜之物。容华将老太太的意思说了,“祖母让我将这些书拿回去,将来弘哥用的时候方便拿。”
其实就是怕这些东西收不好,等弘哥长大了再将书给他。
薛明睿点点头,“既然祖母这样说了,这些事你来拿主意。”
容华又将芮青的事说子,“还没有回禀老夫人和娘。”
薛明睿道:“不过是个丫鬟,到时候知会一声也就罢了。”
容华刚要嘱咐弘哥些事,退到外面的芮青重新回到屋里,二话不说就跪下来,“侯爷、八姑奶奶,奴婢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奴婢现在就跟着八姑奶奶,可是奴婢想着,凡事要有始终才能报了老太太对奴婢的恩情,八姑奶奶帮奴婢去老太太面前求个情,也算是成全了奴婢,日后奴婢必然报八姑奶奶的大恩。”
容华拉起芮青,“快起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和祖母商量。现在祖母病着,身边总要有人照应,你留在祖母身边,我心里也踏实一些。”
芮青含着泪使劲地点头。
弘哥看看芮青低声问道:“芮青姐姐,祖母的病真的日益严重了?”
芮青用手帕擦了眼角,吞咽一口,点点头,“多亏了八姑奶奶拿回来的药,这才维持下来,不然……”
都是宫里药局里拿出来的秘药,应该比市面上买来的好用。
容华道:“还剩下多少?我今天又拿了一些过来,尽量吃着,我在外面还能再凑。”
芮青道:“八姑奶奶放心吧,还够吃的。”
弘哥向外张望,芮青立刻明白过来,“奴婢出去看着。”
芮青去了外面,陶正安等人又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弘哥这才敢开口问,“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祖母怎么将所有东西都搬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要做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当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的面说瑶华的嫁妆不能比她出嫁时的多,又亲自立了单子,单子上面的物件大多是大太太想方设法从老太太屋里拿的。
若不借着瑶华的事,老太太让大太太将东西拿出来,大太太也会想办法搪塞,现在逼到这个地步,大太太不想拿也得拿。若是卖了出去或是给了娘家,更要想办设法地或是赎或是讨要。大太太这次的跟头跌的不小,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一把年纪,还将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笔账真是轻易不算,要算就算个清楚。
老太太故意在人前为瑶华争嫁妆,不但要让大太太以为瑶华在老太太面前诉苦,还让二老太太、三老太太以为瑶华时刻惦记老太太屋里的东西。大太太和瑶华不顾老太太的病,为那些物件争得家无宁日,陶正安也没有尽儿子的责任。否则老太太就不会气得病越来越重,甚至向姑嫂求救。
最让大太太恐惧的是,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将身后事交代给二老太太、三老太太,明摆着是不信任陶正安和大太太。
这样一来,族里的人都会盯着陶正安和大太太,陶正安和大太太再有什么事做得不好,自然会有人站出来说话。
在这个前提下,不论老太太交代了什么,陶正安和大太太都不敢有半点的意见。老太太干脆将屋里的物件都分出去。
哪些留给弘哥,哪些留给二老爷、三老爷,哪些给尽心尽力伺候她的丫鬟,哪些用作身后事。
除了之前交给她以备不时只需的锦盒,老太太手里的东西大多都在这里。
一切都安排妥当,老太太的病恐怕是…容华心里一沉,看向弘哥,“只要有空就陪着祖母多说说话,”说着目光一转看向那一箱子书,“祖母将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你,希望你将来能为陶家争些光彩。”要知道书是最难得的,一个家族历经几代才能攒下这些。
好在这一箱子书早就造成册,容华将单子拿给老太太看了,又请了老太太的印鉴封好。这样带去薛家也不会混淆。
时辰不早了,先送走了二老太太、三老太太。
薛明睿和容华又进了老太太屋里说话。
老太太让丫鬟包了礼物拿给春尧安排,“这是给亲家老夫人、夫人和几位太太、哥儿、小姐的。”
容华笑道:“您是长辈,哪里用得着拿这么多。”
老太太高兴起来,“你也太小看你祖母了,这些顽儿物我还是能拿得出手。”又问绿儿,“芮青的嫁妆也让人装好了。”
绿儿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老太太道:“就算再为难,也要将芮青的事帮着我办妥当了。”
容华道:“祖母放心吧。”说着又将芮青暂时留在陶家的事说了,“总要再找个妥当的伺候祖母,就让芮青先留下。”
老太太看着薛明睿,侯爷不说话,坐在那里让人心生敬畏,今天的事侯爷也都知道了,她也就不怕会有什么变故,于是叹口气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芮青这才听了信儿,复出来伺候。
薛明睿出去和陶正安进书房说话。
容华和弘哥一直陪着老夫人,容华将二叔父调任知县的事说了。
老太太笑道:“浙东不如京里冷,我准备氅衣给他们,他们也不便穿出来,在外做官还是踏实些好,两件氅衣我还不如留给你三叔父。”
容华笑着道:“东西在其次,主要是祖母的心思,二叔父和婶婶能明白。”病重的母亲,还担忧着远在外面的儿子。
一更过后,春尧才吩咐将马车赶垂花门口,容华辞了老太太出来。
薛明睿让人将马牵回府,自已和容华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出窄街,就听车外有人道:“是不是武穆侯夫人的车?”
容华看看薛明睿,薛明睿皱起眉头吩咐车夫,“去问问什么人?”
不一会儿那车夫回来禀报,“一个嬷嬷说是有话要跟少夫人说。”
不等薛明睿开口,容华叫来跟车的冯立昌家的,“你去再问有什么话。”
冯立昌家的应声去问。
一盏茶的功夫冯立昌家的来道:“少夫人,是二小姐的事。”
瑶华的事?
容华侧头去看薛明睿,薛明睿已经舒展开眉毛,并不关心。
容华淡淡地吩咐冯立昌家的道:“你说吧!”
冯立昌家的这才接着说:“那嬷嬷说,二小姐和他们家早就有婚约,现在又要嫁去常宁伯府是什么道理?”顿了顿,“就算是要嫁,也要有个说法,总不能不声不响就越过他家去。”
婚约?瑶华上次差点就嫁给了顾瑛,后来因为顾瑛下了大狱也就作罢,难不成是顾家的人。
冯立昌家的接着道:“那嬷嬷还说,少夫人是明事理的,知道这事马虎不得,找个时间坐在一起说说此事,总要说个道理出来。”
容华弯起嘴唇冷冷笑一声,“你过去跟那嬷嬷说,这件事我一个已出嫁的女儿管不了许多。”要管也该是陶正安和大太太。
第二百四十三章 算账
等着回话的婆子不停地眺望前面的马车。
武穆侯府的马车装饰精巧,拉车的马比往常见的要高大一些,跟车的家人不少,还有几个婆子正往这边看过来。
那婆子看了一会儿,没料到车夫坐上车去,马车重新向前走去。
婆子正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一看,武穆侯家之前来问话的婆子提着红灯笼走过来。
婆子忙迎上前。
冯立昌家的道:“少夫人说了,娘家的事她是做不得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听说名门望族家的小姐是很注重名声的,难不成竟然不怕顾家将这件事说出来?
那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冯立昌家的几眼,头上戴着一只青玉簪子,身上穿着的也是上好料子做的新衫。
只是侯府的一个下人,穿戴却不比她家里的太太、小姐们差,那婆子心里思量着低声道:“您一定是管事的妈妈。”
冯立昌家的摇头道:“我只是普通的下人罢了。”
那婆子自然不肯相信,仍旧解释道:“陶二小姐的庚帖还在家里,家里也是准备过的,总不能黑的白的都不说,就这样算了,”那婆子说着抹泪,“可怜我们家少爷还下了大狱,生死未卜,若是武穆侯夫人说句话,我们心里也能宽解一些。”
冯立昌家的为难起来,“你也不能怪我们家夫人,二小姐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夫人做主,”
顿了顿,“别说是我们家,就算是稍稍读书知礼的都懂得这个道理。”
那婆子被说的哑口无言,冯立昌家的又要追赶马车,匆匆告辞走了。那婆子只能碰了一辈子的灰,垂头丧气地回去复命。
薛明睿、容华回到薛家先去老夫人房里。
二太太正和老夫人说话,容华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问道:“亲家老太太情况怎么样?”
薛明睿道:“比上次看起来精神又差了些。”
老夫人叹口气,“年纪越大越怕生病。”
二太太想起瑶华的事来,扬着眉毛打听道:“你二姐怎么样?家里都准备好了?说来也是巧,我们两家又多了一层亲呢。”
不是要提这层亲,而是故意要让她难堪,却不想想瑶华能嫁去常宁伯府,主要的原因是在常宁伯家。
瑶华嫁给常宁伯世子之后,常宁伯四小姐紧接着就要嫁进薛家,若是常宁伯世子的婚事办的不尽如人意,老夫人又岂会放心薛明霭的亲事?难免就要多加询问,二太太鱼目混珠的机会就少了。
容华脸上故意露出尴尬的表情来,显然是要回避这个话题。
二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地笑了。陶家将来免不了要落得不好的名声,连带着容华也不能好过。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二太太回到房里说起容华娘家的事。
薛崇义冷笑一声,“让我们整个薛家都跟着颜面无光,好在是庄亲王监国有些事不好决断都压着,若是皇上在,这件事早就被提到了明面上。案子虽然没查清楚,陶正安是第一个要被拿办的。
陶正安之前依靠是义承侯赵家,现在想转投庄亲王……晚了。别看和常宁伯府结了亲,到了最后关头常宁伯不一定会帮这个亲家。不过是替儿子娶个冲喜的媳妇,谁会在意?”
二太太捂着嘴笑起来,“这么说陶家这次是肯定完了?”
薛崇义笑了,“完了。到时侯你想办法再寻容华个错处,彻底将她压下去。我听母亲的意思,很喜欢大媳妇,你也别太有成见,许多事能给小辈做的就给她,将来她掌家还不是要听你的,你何必担着这个名声。再说,等到明霭成了亲,你身边更有了人帮忙。掌家的事就像政务一样,不能急于一时半刻。”
二太太半笑着看了丈夫一眼,“家里的事你们男人懂得什么?说的头头是道。”
薛崇义拉起二太太的手,“你啊,就是被个小辈唬住了,你也不想想,她嫁过来有什么依靠?大嫂尚且比不过你,她一个庶女最多得母亲一时欢心落些好处罢了。”
二太太冷笑着塞了薛崇义一个葡萄,“你几时又想开了?前些日子在家里还不是死盯着明睿。”
薛崇义声音一冷,“若不是我盯着他,说不定他就要去插手陶正安的事。”
二太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扇扇子,“做一两件事就想将家里摸透了?母亲忘记的事我还记得呢。”多年前在府里偷过东西被嫁出去的人,容华却像宝一样提用着,还将她女儿选进府里来,恰好就安排在老夫人院子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挑个错处还不容易?
薛崇义道:“这两日我就要去陪都公干,将明柏也带上,我,找了人给明柏活动了个经历,也不知道行不行,总要去试试。”
二太太大喜过望,“我就说,明柏总不能还不如他弟弟。果然有发展,一文一武我也就放心了。”
薛崇义拿起茶来喝。他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他刚托了人去问,立即就有了消息。这就是跟对人的好处。每一步都走的比别人容易。只要等庄亲王做了储君,荣华富贵一瞬间就握在手里。
容华将从陶府拿来的东西安排好,这才回到房里。
薛明睿歪在临窗大炕上,雁翎端了用过的洗脚水下去。
容华也坐下来让丫鬟也服侍着洗了脚,然后蜷坐着看窗外的月亮。
“在想什么?”薛明睿伸手将容华搂在怀里。
容华攀住薛明睿的手,目光落下来,薛明睿也有在书上做注解的习惯,虽然字很小,却仍旧刚劲有力,和他一比她显得渺小又柔软。
“侯爷给我写个字吧!”
她用手摩挲他的手指,“写个‘顺’字。”
人无力回天只能顺应天意。
生命就是这样,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让最害怕的就是无法掌控的东西。
看着薛明睿仔细地在她手心写了个‘顺’,容华的眼睛渐渐红了。
“别哭,我去想法子。”薛明睿手指一合,将她的手握住,“我找个庄子让老太太过去养病。”
容华摇摇头,“我说过,祖母不肯。”她能做的只是顺着祖母的意思。
薛明睿皱起眉头,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我再去让人找几个郎中去瞧瞧,兴许……”
容华靠在薛明睿怀里。
“再让人去找点牛黄来,药铺里能买到的大多都是假的。这些日子你跟娘说说,经常回去瞧瞧。”
每一次去陶家,薛明睿坐的时间都不长,这一次却和她陪了祖母许久。她知道薛明睿对于家里的事不是很耐心,他的耐心和抱负都在朝堂之上。
她从来没想过,薛明睿能停下脚步顾及到她的心情,她曾一度认为,他在朝堂上,她在家里彼此之间相敬如宾,隔着一条难以跨进的线。
如今这条线已经变得模糊。
她越线,他也在越线。
容华放松自己依偎在薛明睿怀里,两个人的手指在她腰间渐渐收拢,他低下头来吻上她的唇。
他的舌尖挑开她的唇,加深这个吻。
她一时脸红心跳大太太被人搀扶着坐下来,刚一沾到床铺,胯上顿时撕裂般的疼痛。大太太不由地痛叫出声。
丫鬟们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陈妈妈在旁边道:“太太再忍忍,只要躺上去就好了。”
大太太皱着眉头点点头。
好不容易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绿釉进屋来道:“老太太让大太太过去伺候呢。”
大太太整颗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陈妈妈忍不住道:“不然我去回了老太太,就说太太的伤严重了,躺在床上动不了。”
大太太摇摇头。
老太太都已经请出族里的人,她再有错处恐怕整个陶家都容不得她。
大太太咬着牙让下人上前伺候,又挣扎着去了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已经躺在床上,芮青喂老太太吃了汤药,大太太坐在一旁打扇。
芮青退了下去,大太太几乎以为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刚要招呼人,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叹息,大太太的手一抖。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很委屈?”
声音中带着些长辈的威严,大太太已经很久没听过老太太这样说话。
大太太摇摇头,“媳妇本来就该在老太太床榻前伺候,是媳妇做的不好。”
老太太猛然睁开眼睛,眼睛中似是有两道厉光盯在大太太脸上,“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做的不好。我对你们太过放纵,等你们做出许多事来,我追悔莫及。”
“你心里清楚,比起五丫头,你今天受得苦算得了什么?”
大太太心里一慌,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
“我在尚且如此,等我不在了,这个家还不知道要如何。”
大太太身体一软几乎从锦杌上跌下来。
老太太不准备放过大太太,冷冷地道:“五丫头死后,你在五丫头屋里找什么?是不是你给娘家的银票丢了,赖在五丫头头上?”
老太太看也不想再看大太太一眼,“我死之后,你是不是也准备将我房里的东西都翻个遍?”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起火
大太太这下真的坐不住了,水蓝色滚羊皮金妆花褙子委顿在地,跪下来哀求,“娘,媳妇怎么敢这样。您是听了谁的话,定是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话是这样说,脊背像是被小虫爬过,又凉又麻,浑身起了冷汗。
老太太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更何况说的有板有眼…定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既然能开口,就不容她分辨。
这话若是传出去,就算衙门里不定案,族里也饶不了她,大太太手抖成一团。
老太太道:“还用得着别人挑拨?我们娘俩相处不是一日两日,我知道你素来好强,却没想到却强到那个地步,借着我生病就将五丫头害了,用了娘家的人帮忙就以为不会有人说出去?”乜了大太太一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身正律己还怕有个腌臜扑上身,若是存心做了祸害,早有被戳穿的一天,到时候看你如何自处。”
大太太心里一慌,嘴里却仍旧不敢承认,“娘,您真是冤了媳妇,媳妇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老太太听了落下嘴角哼一声,“你心里清楚,却仍旧做出来。老大没做官的时候,你还有几分的贤惠。
人最怕是金银面前被蒙了心,若是担不住富贵倒不如贫贱,最后难免坑家败业。”
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内室的帘子一动,从后面走出个人。
大太太抬起头来看,只见陶正安阴沉着脸,眼睛中也有几分的恐惧。
陶正安也是到老太太床前跪下,“母亲,您的病要紧,千万不要动气。”
老太太依旧道:“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夸你最稳重,将来能成大器,不管是读书写字无不是请求得最好的西席来,后来你果然取了功名你父亲对我说,就算是死也能闭上了眼睛,谁成想没过几日他果然去了,剩下我带着你们兄弟几个,这些年我总算是熬着你们长大了,将来你们会怎么样我是看不到了。你们父亲有一句话,大丈夫要知道退。”
陶正安的脸色阴晴不定,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老太太挥挥手,“都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老太太叫芮青,芮青急忙进屋放了幔帐下来,陶正安站起身,陈妈妈上前搀扶了大太太,这才从老太太房里出来。
回到屋子里等下人都退了下去,大太太这才躺在床上抽噎起来。
陶正安正心里烦躁,听得这声音更是火气上涌,“哭什么哭?平日里让人好好孝顺母亲,你做的如何?现在母亲将族里的人请了过来,你现在害怕?晚了。”
大太太来不及擦眼泪,“这事你怨我?却不想想谁让我又没了孩子又要躺在床上将养。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操持家里,竟换不来你一个好。”
陶正安彻底冷了脸,讥诮地道:“老太太屋里的东西你到底折腾出去多少?换了多少银子?”
大太太一僵,“哪里换了什么银子?老太太糊涂了,老爷也糊涂了不成?那些东西有多少是三姐儿、四姐儿的嫁妆,再说多少年了难不成没有损耗?荣华的事我也替老爷背著名声,老爷难道心里不明白?老太太面前我如何敢辩驳?”陶正安转头看大太太,“你是觉得荣华偷了你给娘家的银票才下的杀手,现在却一股脑推在我身上。”
大太太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半含着眼泪,“老爷怎么能这样说。难道我做的都不是为了这个家?”
陶正安只觉得乱弦在耳,皱起眉头看大太太嘴巴一开一合强词夺理,再想想现在的境地,母亲房里那些空了的箱子一个个摆在那里,让他看过去遍体生寒,陶家竟似一下子被掏空了。
大太太边擦眼泪边说话,只等到陶正安站立在那里再也不出声,这才闭上嘴。想起淑华没了,自己身体这般,压将不住的,更加伤感起来。
恰好这边绿釉听得屋子里说话声音停了,依照陈妈妈的吩咐端茶上来。
茶刚摆上。
清脆的磁碟落桌声响,似是琴弦突然绷断了,陶正安整个人一激灵回过神,转头看大太太哭得正在兴头,心中的怒火顿时燎原,伸手拿过茶碗冲着大太太扔了过去。
大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热水烫在身上,她这才张嘴嚎叫,陶正安却仍不尽情,将桌子上的东西只要趁手的无不丢向大太太,最后抄起桌上的灯一下子扔在幔帐上。
火舔着幔帐烧起来,陶正安望着那簇火苗,胸口的愤怒这才发了出来。
屋子里的人怔愣了片刻,顿时回过神来。
床上的大太太顾不得其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
绿釉张嘴大喊,“快来人,走水了,快……”
眼见火越烧越旺,大太太慌张地就要向外跑,刚走了两步,手腕顿时被陶正安握住。陶正安阴恻恻的脸上浮起一丝难看的笑容,几乎一字一顿地道:“你腿脚不便往哪里去?”
大太太吸了一口烟顿时咳嗽起来,陶正安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她怎么也挣脱不掉,眼见周围都是火,立时出了通身的汗,眼睛也红起来,陶正安的那只手偏似掐在她喉咙上,任她用尽全力也不能撼动半分。
大太太急得什么都不顾,低下头就去咬陶正安的手,拼尽了力气,头发凌乱,钗钏也掉落在地上,陶正安就是一动不动。
窗子都开着,火烧的十分快,大太太疯了似的扭动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浮起陶荣华临死前挣扎的模样来。大太太神志不清地思量,抬起头陶正安的脸霎时间变成了陶荣华的模样。
大太太如撞了鬼一般,顿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快来救命啊……”
陶正安冷笑一声:“一命抵一命,你到哪里去?这样大家都干净。”手臂一用力,将大太太带去了内室,自己大踏步地向外走出去。
大太太只觉得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登时就晕了过去。
容华一早送走了薛明睿,回到屋里让冯立昌家的进来回话。
春尧办了锦杌让冯立昌家的坐了。
冯立昌家的忙谢了容华,“昨天奴婢就照了少夫人说的跟那婆子说了,瞧着那婆子似是不大高兴。”尤其是最后说的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容华点点头。
冯立昌家的道:“奴婢一早吩咐人去打听了,顾瑛其实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姐姐和姑母顾瑛的姐夫家里有些祖产,却也上不了大台面,家里有些读书人也没有什么功名。姑母也是一般人家。不过今年的年景不好,两家的田地都没有收入,尤其是顾瑛姐姐家里,生活不大好。”
按理说顾瑛的事未解决瑶华就不该出嫁。即便是要嫁人也该低调一些,谁知道常宁伯世子为了讨好佳人,偏用了许多聘礼。
这样的风光,瑶华心里是顺了,却让陶正安挂了卖女的声名,还将顾家引了来。
顾家拿着瑶华的生辰帖,瑶华又的确没请顾瑛退婚的文书,真的闹将起来,瑶华脸上必定不好看。
脸皮薄的或是刚烈的女子定然要做出维护自己名节的事。
瑶华自然不会这样做,只会装委屈。只是常宁伯家娶了这样的大奶奶,就算常宁伯世子再喜欢,常宁伯夫人对这个媳妇也难以认同。
夫家不比娘家。嫁到夫家没有个好开始,就难有好结果。
本来顾家找到她无非是想打听顾瑛的生死,求薛家帮着想想办法,实在无路可是还可以使钱财了事。她偏冷眼以对,顾家下一次就会憋足了劲儿去找陶正安。
瑶华要嫁人,这时候她要和瑶华算算旧账,不能让瑶华嫁的太顺利。
容华正想着,雁翎进来道:“亲家少爷来了。”弘哥这么早就来进学了。
冯立昌家的忙站起来行了礼退下。
锦秀上前打帘让弘哥进了屋。
弘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外褂,看起来神清气爽,见到容华更是笑容满面。
容华让弘哥坐到身边,弘哥迫不及待地低声道:“姐,你不知道,昨天你回来之后,大太太的屋子走了水。”
容华微微惊讶。
弘哥眨眨眼睛,“是父亲不小心打翻了灯,大太太行动不便差点没有跑出来,被人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晕了过丢,好半天才苏醒过来,只叫着说……”
弘哥故意停在这里不说下去。
容华催促了一句,弘哥这才道:“说是父亲要烧死她,可是过了半晌,又说是父亲被五姐冲了,要害她的是五姐,反反复复地这样说,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折腾了一晚上,我早晨请安的时候,大太太的样子似是比祖母病的还重了,”说着顿了顿,“尤其是脸上被烫了,起了水泡,如今糊了一层的药好不吓人。我说要来进学,大太太嘱咐我千万不要将这件事与姐说了。”
容华不像弘哥一样喜怒行于色,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嘴唇。经过祖母这样的安排,陶正安就坐不住了拿大太太出气。
大太太心里有鬼,硬是将陶正安看成了亲手害死的陶荣华,这样一惊一吓就病倒了。
瑶华明日出嫁,陶府却变成这样一片光景。
想想她才重生进府时,陶府的富贵。
报应来的一点都不迟。
大太太现在病在床上,瑶华的嫁妆又该怎么准备?现在大太太能托付的只有娘家人了。只是她那外甥早有了几分j商的气色,又岂会为她省下钱财,大太太要按照老太太拟的嫁妆单子给瑶华准备嫁妆,要花的银子比当年卖出去的不知要高多少。匆忙之下说不定还会混进去次等货色。
瑶华手里值钱的嫁妆,也就剩下了那些庄子和水浇田。
哄睡了小儿子,丁顾氏听身边的妈妈细说陶家的事。
“武穆侯夫人不管这件事也就是仗着奶奶不会真的闹起来。毕竟亲家大爷还在刑部大牢里,陶家都是为官的,自然不怕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
丁顾氏平生没读过书,更没有什么见识,现在听妈妈这样一说,不由地没了主意,“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毕竟弟弟还不知落得什么结果,还是不要再去问了,免得惹恼他们,等到陶二小姐顺利出嫁,我们再去讨个主意。这样就没有了半点要挟的意思,也算是我们拿出了诚意,你说是也不是?”
那妈妈刚出去喝了些酒,在姐妹那里得了些主意,也就劝起主子来,“奶奶心也太实了,等到陶二小姐嫁人了,我们手里就更没有了把柄,陶家人才不会理睬我们。”
丁顾氏为难起来,“那可怎么办?之前我们选了武穆侯夫人,也是觉得武穆侯夫人善名在外,说不定能可怜我弟弟,伸手帮帮忙,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现在求谁还能有用?我弟弟进了大狱我又不是没托人去过陶家,陶大太太连见都不见的,我再去求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那妈妈笑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去求陶家,陶二小姐没退婚就嫁人,本来就是陶家的错,应该是他们怕我们去闹才对。”
丁顾氏向来胆小怕事,犹豫道:“万一弄不好……我弟弟可怎么办?”
那妈妈道:“亲家少爷的事恐怕不好办了,奶奶偷偷使了多少银子也没用。还不如就……姑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就算亲家少爷的事不成,奶奶也要为自己着想,”说着向内室努努嘴。大爷是个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今年田里没收成,大爷还是照样出去喝酒,将来没有了家用大奶奶还能指望谁,“就算让陶家赔些银子那也是好的。”
丁顾氏平日里权当身边的妈妈做主心骨,“你说要怎么办?”
那妈妈凑到丁顾氏耳边,低声道:“等到明天陶二小姐出嫁……我们就……”
第245章 丢脸(上)
冯立昌家的安排出去的婆子回来道:“顾家那边没有了动静。”
冯立昌家的点点头,仍让那婆子接着去盯着,一旦有了消息立即回来禀告。
那婆子道:“姐姐放心吧!昨天少夫人拒绝顾家,丁顾氏立即就成了没脚蟹,全都凭着身边的||乳|娘想法子,那||乳|娘也早就定了心,非要替她主子要出些钱财来才好呢。”
冯立昌家的道:“这件事不可向第二个人说起。”
那婆子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办差了,懂得这个道理,以前咱们虽然在陶家,现在毕竟跟着少夫人嫁来了薛家,要不是少夫人,我们现在也未必能好受。”在陶家她是不被大太太看上的,只做些凌杂的差事,也就是做了少夫人的陪房这才好了些。
冯立昌家的来点头,那婆子匆忙吃了些饭就又去了陶家打听消息,一直到下午那婆子才回到薛府。
冯立昌家的听那婆子说完话径直去向容华禀告。
木槿上前打帘道:“冯妈妈来了。”
冯立昌家的进了屋,上前给容华行了礼,看左右也没旁人就低声说起来,“按礼今天晚上应该去常宁伯府踩花堂,可是家里也没有动静。我就让人多注意了一下,刚才婆子回来说,老太太不让去踩花堂了。”
不让踩花堂了。
难不成明日直接嫁过去?
冯立昌家的道:“新姑爷不能来迎亲,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
瑶华早就应该有这个准备,顶着“冲喜”的名头,能换来什么好局面。
容华点点头吩咐冯立昌家的,“明日我就不过去了,你去送了礼钱,带上我的话就是了。”少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不会管了。
冯立昌家的应了退下丢。
瑶华坐在临窗大炕上看书,目光停留在书本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屋里的东西都被搬了出去,明天一早送去常宁伯府,身边惯用的东西一下子不见了,虽然知赶明日安顿好了,还是照样用,心里仍旧有些慌。
她亲手谋得的婚事,临近的时候却不是让她十分欢喜,而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记得容华成亲的时候,家里的姐妹、婶子、本家的嫂子都络绎不绝地过去瞧容华,所以母亲有些不尽心,也不大能瞧得出来。
容华毕竟是嫁去做侯爷夫人也难免会是这样,可是嫁去孟家的研华,也比她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
研华出嫁的时候族里也有人过来张罗,轮到了她,族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来。
母亲昨晚受了惊吓病在床上,三婶身上不舒服留在三庙胡同,里里外外就只有陈妈妈带着一群下人忙碌。
湘竹进了屋见到皱起眉头的瑶华,顿时心疼地道,“二小姐还是多多休息,明日气色才能好。屋里的教引嬷嬷说了,成亲当日累着呢,小姐身体弱恐怕会支持不下来。”
瑶华眼睛离开书本,“母亲那边怎么样?”
湘竹回道:“好多了,陈妈妈说刚睡下。”
瑶华点点头。
湘竹道:“奴婢回来的时候陈妈妈说了,一会儿大太太醒了,她就和大太太说,踩花堂怎么好不去呢,就算是姑爷病了,小姐嫁过去也是正经的奶奶,不安排好了如何能说得过去,以后小姐去了夫家面子上也不好看,是要落人把柄的。”
湘竹刚说到这里,只听翡翠在外面道:“陈妈妈来了。”
湘竹忙将陈妈妈迎进屋里。
瑶华让翡翠搬了锦杌来。陈妈妈却不坐只是站着回话道:“一应都准备好了,我过来也好让小姐放心,大太太交代的仔细,下人不敢有半点的疏忽。”
瑶华勉强点点头,眼睛一瞥泪珠就哗哗地掉下来。
比起之前几位小姐出嫁前,二小姐这屋里也的确是冷清了一些,陈妈妈急忙安慰,“小姐别急,有些事还没有定准,眼见天还没黑呢,太太说了,休息一会儿蓄了力气就去老太太屋里商议小姐的婚事,该办的事一件都不能省,我们家素来也没有这个规矩。再说毕竟是娶大奶奶,过于简单了常宁伯家还不肯依呢。”
瑶华这才用帕子擦了眼泪,“母亲这一病,全赖妈妈辛苦。”
陈妈妈道:“只怕做的不妥当委屈了小姐。”
瑶华红着眼睛,裂干了嘴唇,眉毛微微蹙起,异常的凄楚动人,“妈妈快别这样说。”
陈妈妈嘱咐湘竹,“好好伺候着二小姐,有什么事就去传我过来。”
湘竹点点头将陈妈妈送了出去。
湘竹一出门,外面卷来一股热风将屋子里的幔帐高高地抛起来。
瑶华看着那凌乱的幔帐不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