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66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头。
大太太面色深沉,看了一眼瑶华,“你过去看看老太太到底在做什么?”
瑶华站起身,乖顺地低头应了,将手里的针线交给湘竹收起来,这才离开内室。
陈妈妈端来一杯清茶递给大太太,大太太喝了一些,开口问道:“老太太到底怎么说的?都有些什么?”
陈妈妈闪烁其词,“老太太病成这样,许多话是不能当真的。”
大太太板起脸,冷哼一声,“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得?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就算是她不说,老太太的话早晚也会传进大太太的耳朵,“老太太要那孔雀线绣的雀屏,那套前朝的青瓷,还有三彩的双耳瓶,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少。有些是三小姐、四小姐成亲的时候做了嫁妆,有些是报了损耗的。”还有一些收在了大太太屋里。
大太太道:“你没回了老太太,让她别太劳神,二小姐的嫁妆我已经办妥当了?”
陈妈妈道:“回了。便是更好的话我也说了,只是老太太说,二小姐是个自小就没人疼的,嫁妆自然也能准备的马马虎虎,二小姐能受得委屈,她却不能糊里糊涂地算了。”
大太太挑起了眉毛,怒火几乎要从眼睛中喷出来,“这是什么话?瑶华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亏了她不成?”
陈妈妈道:“老太太手里还有一份早几年的单子,上面清楚的记着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入库的。老太太说了,这几年老爷做了大官,家里进项应当是不少,怎么东西反而少了许多。一定丫头们不能尽心尽力,好些东西不知放到哪里去了,穷日子要知道珍惜,富日子更要小心,不能自己先将自己败光了,将来真的有了事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大太太抿起嘴瞧了一眼陈妈妈,“是有谁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老太太这话像是知道了瑶华是为了陶正安的事才嫁去常宁伯府。
陈妈妈忙道:“怎么会呢,大太太已经说了让老太太安心养病,应该没有人敢在老太太面前嚼舌。”
大太太仔细思量,“是不是瑶华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
陈妈妈低下头,思量了片刻,“二小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不会这样。”
大太太哼了一声,“她从小就在老太太面前长大,和老太太可是一条心,虽然现在和我贴心,却还是不如淑华,”说着仔细地看陈妈妈,“老太太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陈妈妈道:“老太太一定要让芮青搬出来让她看,我去的时候堆了满满一屋子,虽还有几箱的古董,可是都不如这些年拿出来的好。加上上次千禧居遭了贼,报坏了不少……”
大太太又拿起茶来喝,她还以为老太太一定给瑶华存了一份,没想到……
陈妈妈道:“看起来不像是有假,老太太那么疼二小姐,若是有好东西又怎么会惦记着之前那几件,想象也是确实拿不出了什么。”
大太太冷冷一笑,“所以就拿我来出气。”
陈妈妈心里不禁恻然,以前老太太管余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任何人都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有多少的梯己,好东西似是怎么也那不完似的。老太太的娘家毕竟出过二品大员,嫁进来的时候有一百多抬的嫁妆,家里所有的家私几乎都给了老太太这个独女,没想到临到老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却挑不出几样让人满意的。
老太太哆嗦着手让人扶着去看,那模样让人眼见着可怜。
陈妈妈心里清楚,就算是老太太现在不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等到老太太没了,屋子里的东西还不是要全被翻出来。
大太太和陈妈妈正说这话,陶正安下衙回来,进屋换了衣服就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大太太忙叫住陶正安,“老爷过去的时候仔细着点,老太太今天又糊涂起来,想的都是以前的事。”
陶正安道:“有没有叫郎中过来看?”
大太太道:“郎中昨日刚来过,这种情形也没有别的法子。”
陶正安听了犹豫一下,“明日还是再找郎中过来,勤跑动着,别让外面人看了笑话。”
大太太道:“老爷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请郎中每日过来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怕的是被别人议论。
陶正安颌首住老太太屋里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瑶华坐在床边伺候汤药。
眼见只有一勺药就要吃完了,老太太突然开口,将瑶华吓了一跳,“我本是要多给你准备些嫁妆。”
瑶华手一僵。
老太太道:“谁知道屋里就剩下了这些东西,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挑来。
瑶华眼睛一酸掉下眼泪,“只要祖母的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祖母平日里也没少了东西给我……”
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看着瑶华,好半天才拉住瑶华的手,“我的身体是不中用了,都说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只是有件事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是你。”那双本来暗淡的眼睛,忽然射出逼人的光,“你如果真念在我们祖孙情意,我这辈子没有积下什么,我死以后,你就去庵里给我修修福吧!”
瑶华睁大的了眼睛,不自觉地抽了抽自己的手,谁知道老太太捏住偏不肯放开。
老太太道:“一会儿我就跟你老子说了,让他在族里寻个地方做家庵。”
瑶华大惊失色,嘴唇苍白,“祖母……你……这是……”
老太太手一松,瑶华冷不防地抽开手,差点就从炕上跌下来。
只听老太太冷笑一声。
瑶华镇定心神,“祖母身体一定会康健,以后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孙女心里如何能受的住。”
老太太这才淡淡地道:“真是个孝顺的,祖母没白疼你。”
瑶华闪烁其词,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慌慌张张地告退。
芮青这才从侧室里出来伺候。
老太太淡淡地道:“我人死了,东西还在,这些东西却不能给了她们。有了今天的话,这段日子她再也不敢到我屋里来。陶家的东西,我也不能让她轻易就带走。”说着抬起头看芮青,“好孩子,去给容华捎个信,看我怎么给她们变戏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恶行败露
一大早陶家就来了人,听说是陶老太打发来的,春尧迎出了垂花门,将那位孙妈妈领进容华的屋子。
容华让木槿给孙妈妈搬了锦杌又倒了茶。
孙妈妈第一次来侯府,不免有些拘谨,之前又在芮青嘴里听说八姑奶奶如何得老太太的喜欢,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坐在那里也不敢先开口,只等八姑奶奶来问她。
“祖母的病如何了?”
孙妈妈听到容华的声音,忙回道:“不大好了,御医还是按时去府里,不管再怎么用药,老太太都是越来越虚弱,现在走路都十分不便,已经出不了屋子了。”
容华眼不由地一红。每次说起祖母的病她心里都像是压了块石头。
孙妈妈也悄悄地用袖子擦眼睛,“老太太昨天想起二小姐要出嫁的事,要给二小姐准备嫁妆,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没找到一件称心的,芮青还因此挨了骂。”
容华微微惊讶。
孙妈妈又道:“老太太只说屋子里丢了东西。
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经芮青手的,芮青拿不出来,老太太就说芮青不尽心。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些年老太太屋里的东西大多是借了出去。”
大多是借了出去。容华看到孙妈妈目光中颇有几分深意,就明白这话的意思。大太太当家这些年明里暗里从老太太屋里拿东西,就算是借,也是有借无还。
老太太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些东西?而且还偏要用这些东西给瑶华做嫁妆。
孙妈妈道:“老太太让我来和八姑奶奶说一声,老太太让人置办了宴席,请侯爷和八姑奶奶明天回去呢。”
容华看向孙妈妈,“还有没有请别人?”
孙妈妈道:“奴婢只是来请八姑奶奶。”
也就是说还有别人。
容华点点头“你回禀祖母,等侯爷回来我就跟侯爷说。”
孙妈妈没有了别的事就起身告辞。
容华让木槿拿了二两银子做赏钱,孙妈妈忙千恩万谢。
容华看着春尧,春尧上前引着孙妈妈出去。
不一会儿春尧从外面回来,容华拿了鱼食正喂锦鲤。
春尧低声道:“昨天老太太将几年前屋里登记的单子拿出来给大老爷着,还说这才三四年,上面的东西没了大半,老太太让大老爷将东西都找出来。”
“大老爷哪里知道家里的事,只说让大太太过来回话,大太太行动不便,打发陈妈妈去了老太太房里,结果,老太太让屋里的嬷嬷打了陈妈妈,说陈妈妈不懂得规矩。”
事情闹的这样大。
听说大太太受了埋怨,陈妈妈挨了打,木槿脸上不自然露出笑容来。
容华却眉头紧锁。
春尧接着道:“老太太发了脾气,家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只有二小姐老太太还宠在心尖上,前一刻刚打发了二小姐回去,后一刻又想起二小姐来让人去喊。半夜里还折腾了几次,别人怎么劝说都不肯听的。”
老太太每日心疼瑶华,都是要嘱咐瑶华身边的丫鬟仔细服侍,瑶华身上有什么病,从来都是老太太去看她,尤其是冬季,老太太连问安都不准了,只让瑶华待在屋子里。现在这心疼却换了法半夜里竟让瑶华来回跑了几次。以瑶华的性格自然是欣然前住,面皮上是这样,心里受不受用就只有瑶华自己知道了。
春尧说完话看看容华。
容华净了手重新坐回炕上,看着花斛里盛开的花朵,“我是担心老太太的病。”
春尧倒了杯茶放在容华跟前,“上次御医不是说今年是不相干的。”
话是这样说。
春尧又安慰道:“老太太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少夫人也尽了力,还拿了不少的秘药去,说不定那些药现在还没起效,过段日子兴许也会好转。”
容华知道春尧这是变着法的开解她,这才点点头。
春尧道:“孙妈妈顺便提起二小姐的婚期定了,日子就是三天之后”顿了顿接着说,“常宁伯府里催的急,世子的病总不见好转,阴阳先生都请了,只说二小姐的八字和带常伯世子极合的,只要娶了二小姐,世子就会化险为夷。”
为了这桩婚事常宁伯世子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瑶华不但为自己谋得了婚事,表面上还是为了陶正安才委屈地出嫁。
只是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自甘下贱。
在人人面前做出委曲求全的模样,将来真的嫁进府去,还求别人能高看一眼?
瑶华是自作聪明,现在看似陶家和任家都将她捧在手里,实则常宁伯世子的这条计谋,未必就是要讨佳人欢心。
刚才在老夫人屋里,薛二太太还问她,听说常宁伯世子病又重了,瑶华是不是这几日就要嫁过去。
现在满京城都知晓了这件事。
常宁伯家不过是花了大笔的银子,娶了冲喜的继室,陶家有了事又与他们家有什么相干,毕竟冲喜是最主要的。
容华刚捡了一本书来看,冯立昌家的从外面进来道:“少夫人,有您的信。”
锦秀连忙将信接过来递给容华。
容华拿起来一青,是二叔父陶正谦回的信。容华将信打开,里面除了问候家里人之外,就是说了对侯爷的感激之情,浙东鄞县虽然远却是难得的升迁,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容华微微一笑,这样的话二叔父去浙东鄞县做知县的事就可以定下来,明日就能禀明老太太。
冯立昌家的退了出去,迎面遇见侯爷身边的小厮高越来回话。
高越规规矩矩地在屏风后跪下禀告,“侯爷晚上衙里有事,晚一些回来,少夫人就不要等了。
容华问道:“侯爷现在娜个衙门里?”
高越道:“在刑部。”
刑部里有事,多半是为了顾瑛的案子。难不成是庄亲王先动了手?
容华问道:“侯爷……”
高越道:“不知道是不是紧要的事,衙里的大人都不准回府了,就是侯爷吩咐我回家报信,旁边也是有人在的。”
做的这样机密。
果然被薛明睿料到了,庄亲王不但这么快得到了消息,而且想好了对策,但凡在场的人都不准离开提前报信。
容华点点头,“侯爷还没有别的话?”
高越道:“没有了。”
既然没有其他话,就应该不会有事。虽然之前薛明睿说过万一家里有事让她去找定南伯世子荣川。
薛明睿就在京里,即便是有事也能办妥当,用不着她多操心。
容华靠在床头着书,一本书刚看到结尾,听到开门的声响。
容华正准备起身迎出去,薛明睿已经大步地走了进来。
容华拿了衣服给薛明睿换好,又让丫鬟伺候梳洗干净。
薛明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容华抬起头来看,之间秀丽的眉毛扬起,里面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容华微微一笑,“要不要让人拿醒酒石来?”
薛明睿嘴唇弯起,“不过是几杯酒,还难不倒我。”
容华想起薛明睿去陶家认亲时,一桌子人都敬不倒他一个。
薛明睿拉过容华,头一低将她拥在怀里。
容华只觉得放在她腰间的手比往日都要炽热。
薛明睿在容华耳边轻轻一笑,“庄亲王太着急了,不过是听到了有人密报,就觉得东西一定在哪里,结果……无功而返。”
也难怪庄亲王要着急,那些官员的罪证的确是好东西,容华正想着,只感觉到薛明睿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若有若无的弹动,鼻端除了平日里在他身上闻到的青草的香气,更有他呼出的酒香,她几乎有些醉了,脸颊跟着微微发热起来。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容华尽量不去理会腰间的手指,只当他是醉了,“侯爷既然没让人捎什么话,一定是已经安排妥当,妾身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侯爷在,外面必然没有什么事。”
耳边轻笑了一声,如同流淌的泉水,十分动听。
腰间的手一松,容华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容华不由自主地攥紧薛明睿的手臂。
细致的亲吻,温柔的触摸,只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她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上,慢慢碰触,他的眼睛闪动着璀璨的光芒,“相信我。”拉紧她的手,缓缓地沉下身子。
容华吩咐锦秀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她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就要回陶家去。
容华从老夫人屋里回来,三太太带着丫鬟进了她的院子,笑着将手里的包锦万寿纹盒子递过去,“听说亲家老太太病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让弟弟从家里拿了些药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只是份心意,你收下带我向来家老太太问好。”
这话说的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拒绝。
容华笑着收下,“那就谢谢三婶了。”
三太太笑道:“别和我这样客气,你帮我的忙我还没法子谢你呢。”
送走了三太太,容华才带着春尧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陶家,容华从马车里出来,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陶三太太廖氏。
廖氏将容华迎进门,走到长廊里,廖氏表情复杂,紧张地低声道:“族里来人了,二老太太、三老太太都在老太太屋里。”
第二百四十章 折磨
陶家也是大族,陶正安宗长的位置还是陶老太太争下来。二老太太、三老太太这两支当年为了宗长之位也是费尽了心思,二老太太为此还拿出祖训来,以但凡在朝为官者慎用为宗长这条差点将陶正安排除在外。
陶老太太这支毕竟是长房,陶正安是族人当中有些前途的后辈,陶老太太又私下里活动,找了族里德高望重的几位叔公出面这才将宗长的位置定了下来。
现在老太太将二老太太、三老太太一起请来陶家……尤其是老太太才和陶正安夫妇发了一顿脾气,整个陶家气氛透着几分紧张,老太太这才摆宴似是没那么简单。
容华和廖氏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走过青石路,正屋门口两个小丫鬟缩着头站在外面,见到容华和廖氏,低声行了礼,然后上前打帘。
容华进了就听见二老太太的声音,“您是不是记错了,哪里可能一件都找不到了。”
陶老太太道:“我记错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哪里可能会有错,我就是要留给瑶华的,所以才早早让丫头做了单子,谁知道要拿出用的时候,却都没有了,你们说我能不生气?”
外面的屋子摆满了东西,地上有个箱子打开着,里面本来摆放整齐的画卷散落的到处都是,另外一边堆放着各种瓷瓶、摆件,容华四处看了看,稍作停留便进了内室,撩开琉璃帘子,一眼就看见老太太穿着葱绿色福寿纹薄衫,戴着姜黄|色菊花抹额,半躺在炕上,芮青跪坐在老太太脚下低头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旁边坐着穿着墨绿色寿纹褙子的二老太太和穿着枣红色织金褙子的三老太太。
陶老太太半眯着眼睛,脸色虽然难看,目光却依旧清澈,头上两只墨绿寿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并不输给特意装扮的三老太太。
三老太太这一支人丁一直兴旺,大老爷做到了直隶州的知州,在朝中人脉甚广,平日里明里暗里没少和大房较劲,而今看到陶老太太病了,却是一脸的担忧,更加上陶老太太说起以前的事,想想家里能说话的老人也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难免感怀春秋。
听到撩帘的声音,屋里的人向容华这边看来。
容华和廖氏一起上前行了礼。
三老太太先从炕上下来,上前拉起容华的手,“这孩子,这礼我可受不得,你这一低头,我可是担了大罪过。”
陶老太太笑道:“三弟妹见外了,这是家里,咱们不拘这个。”
三老太太将容华拉过来坐下,“这可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品级的事可了不得,我们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二品的夫人,每日里她回了娘家,家里大小都要去迎接的。”说着慈祥地看容华,“那是朝廷定的规矩,如何能乱得了。”
陶老太太只是慈祥地笑,“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三老太太道:“我们也就罢了,仗着要入土了,倚老卖老,量他们也不敢如何。”
陶老太太招呼廖氏也坐着,“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小曾孙,千万要小心,外面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你陪着我们在屋里说话。”
廖氏听得这话表情一僵欲言又止,侧头看了一眼容华。
容华知道,老太太摆宴,大太太病在床上,一定都是廖氏来回张罗,老太太将廖氏留下说话,外面就没有了人操持。
偏老太太似是都忘记了,就是不肯放廖氏离开。
二老太太笑着问:“侯爷来了?”
容华道:“侯爷说了,今天下了衙就会过来。”
二老太太点点头,“认亲的时候人多,只是远远看了几眼。侯爷是一表人才,将来前程无量,你可是个有福气的。”
容华腼腆地笑了,并不否认。她能嫁给薛明睿,的确是福气。
三老太太拍拍容华的手背,“这个年纪是最好的。花骨朵似的,还没开呢,将来只会越来越好。”
听着大家夸奖容华,陶老太太也跟着高兴起来,心里一舒畅,病气弱了,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笑着道:“知道你们喜欢热闹,我让人找了有名的班子来唱堂会,”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花厅准备好了没有?”
芮青给老太太捶腿的手停下来。
老太太皱起眉头,看芮青,“太太呢怎么还不过来?两位老太太都在这里,她干什么去了?”
众人听得这话都互相看看。
老太太道:“快去看看太太什么时候过来,就说我们都等得急了,还等着听堂会呢。”
屋子里的小丫鬟哪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匆匆忙忙地下去传话。
三老太太一脸祥和,“大媳妇不是病了?就别让她过来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脚么多虚礼。”陶老太太沉下脸,“那哪里行,之前我们没分家的时候,长辈来了怎么也要上前伺候的,更别说行个礼,那都是应当应分的。”
容华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
陶老太太道:“不用你去瞧,一会儿她自然就过来,她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说着又吩咐小丫鬟,“快去将二小姐叫来,家里长辈来了也不用躲着。”
小丫鬟应声去了,陶老太太这才笑着道:“我是一刻也离不开那丫头,现在她要嫁人了,我心里不知多难受。”
二老太太忙劝,“儿孙自有儿孙福,早晚要出去的,不论嫁去哪里都是我们家的姑娘,想了就让人找了回来。”
三老太太看看容华,“你二姐是你祖母的心头肉,放在怀里都怕揣化了。”
老太太动这么大的肝火还不是为了这个孙女。
大家在屋子里说话,这边丫鬟来到大太太房里。
大太太正冷笑老太太的作为,前几年在族里对二老太太、三老太太避之不及,现在却又将她们请来,似是有多深厚的情分,老太太在府里折腾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闹到族里去,巴不得让别人知道她已经得了重病。
想到陈妈妈去老太太屋里回话挨了打,大太太就气愤难平,老太太偏得了这种病,她讲也讲不出道理去。
大太太正思量着,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来传话,“老太太让大太太过去呢。
靠在大迎枕上的大太太听得这话,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胸口的怨怒更重了一层,也不顾及别的,开口就质问那丫鬟,“我病在床上不能移动,族里谁不知道,若是能请安我早就过去了,还用得着遣人来叫。”说着艰难地动了动腿脚。
那小丫鬟只是传话,不敢去接大太太的话,只是垂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陈妈妈拿了冰敷着脸从侧室里出来,看看那小丫鬟,吩咐道:“你先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叫你进来。”
小丫鬟如蒙大赦般,应了一声急忙退了出去。
大太太见陈妈妈一侧脸红肿起来的模样,心头的怒火无法压制,“我现在这个模样,那些人都是死的,在老太太面前也不替我说些括,任由老太太消遣我。你去打发人到老太太屋里回话。就说我无法起身,不能向族里的长辈行礼。”
陈妈妈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冰,上前宽解大太太,“您要想开些,老太太得了这拿病,族里谁人不知晓?眼下正是尽孝道的时候,太太这样回话岂不落人口实?”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少帮着老爷,现在得了病,府里的人哪里能不重尊长?不如太太就劳累一趟,我让家人请肩舆过来,太太坐肩舆过去瞧瞧。”
大太太不甘心地皱起眉头,“我还有什么伺候不周的?每日里都让府里买最好的药,即便是我自己行动不便,还不是一日三问?这个家里老太太依旧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何时真的做过主?”
陈妈妈看看左右,“太太说的没错,这些年太太该忍的都忍了,也不在这一时……”
大太太冷笑道:“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糊涂了,许多事忘了,许多事偏又记得清楚。”
现在请了族里的长辈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如何?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大太太掀开被子,陈妈妈忙上前搀扶,大太太试着站起身,只动了几下便疼了一身的汗,大太太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眼泪几乎从胸口涌出来,吞咽一口,半哽咽地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陈妈妈眼睛一红,“太太,忍忍吧。”只要去了老太太屋里,这一关也就过了。
老太太也了一眼肩舆里的大太太,大太太半躺着整个人没有半点的生气,举手投足都十分的艰辛,尤其是一双眼睛里满是凄然和委屈。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还没说话,老太太就道:“郎中说了,即便是养好了也好多活动,这样才能恢复的好,”说着看一眼二老太太,“这些后辈们不像我们,总是吃不得一点的苦,一味将养,哪有半点的好处。”说着关切地叹口气,“这年纪轻轻的,难不成要这样一辈子?”
本以为会换来些同情,却没想到是一顿冷嘲热讽,大太太胸口一闷,心里火辣辣地疼起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惩罚
老太太说完话,屋子里顿时一片静寂,所有眼睛都向大太太看过去。
大太太咬紧了牙,压制着吞咽。难不成她还能开口指责老太太?屋子里上有长辈下有小辈,她这样开口成什么了?
只能有苦暂时吞下,“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的错。”
老太太道:“这个家本是要交给你的,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瑶华眼见就要嫁人了,嫁妆还没有准备好,到时候要让别人看了笑话不成?你这扎窝子的样儿,便是我让人叫你,你也不肯来的,我只得让人将东西都搬将出来,我老眼昏花是挑不出什么来了,你们年轻却也不帮我看着,要逼死我不成?”
屋子里的众人听得这话都惊讶起来。
大太太更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娘知道,我这病的确是……”
老太太冷哼一声,“御医来看你不是说你已经好多了?你的病比我的还要重,要我每日去看你才是?”
大太太几乎能感觉到所有探究的目光,里面夹杂着惊讶、轻视。她这些年在外贤惠的名声眼见就要毁于一旦,大太太一急挣扎着要从肩舆里站起来。
本来也是要在人前做做样子,谁知道旁边的丫鬟误以为真,都上前真心搀扶,这样一来大太太不得已愣在那里。
老太太看着旁边的陈妈妈,“还愣着做什么?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去扶你主子。”
陈妈妈被老太太责骂,只得上前帮着丫鬟一起搀扶。
这样一来,大太太只能忍痛站起身,让人扶着慢慢走到老太太跟前,“娘,您这是要冤死儿媳,儿媳怎么敢这样。”
老太太道:“我哪敢冤你们,年轻的时候做牛做马,老了之后也无人依靠,以后你便尝尝这个滋味,也就能明白了。”
大太太有苦无处诉,拿起帕子擦眼泪。
三老太太笑着道:“好了,好了,该骂的也骂了,我看着大媳妇还是不错的,咱们族里谁不知道她是贤惠能干的。”
老太太听得这话来了精神,问身边的丫鬟,“瑶华呢?瑶华怎么还不来?”
外面的丫鬟才道:“二小姐来了。”
容华看着大太太的脸色。大太太不光是在长辈面前挨了骂,在女儿面前也丢了脸。老太太毕竟是了解瑶华的,所以才会在这时候问瑶华,若是老太太不问,大家还不知道瑶华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刚才的话也必然都听得请清楚楚。
帘子一掀,瑶华走了进来。
瑶华穿了一件水绿色纱衫,头上绑了青色的结子,只插了两三只缨络做装饰,脸上未施粉,唇上也是没有几分颜色,看起来万分的憔悴。
容华之前已经听春尧说,老太太这几日常让瑶华两边跑,瑶华的身体也是娇弱,折腾了几次就这样起来。
现在瑶华刻意素面朝天不加遮掩,无非是要示弱给老太太看,好让老太太心里一软放过她,只可惜这次用的实在不是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故意表露委屈。
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还是对嫁妆不满意?
瑶华上前给众人行了礼,老太太忙抬手让瑶华坐在炕上,一双眼睛盯在瑶华脸上反反复复地看了几眼这才道:“可怜的孩子,这又是怎么了?”说着有深意的着了一眼大太太。
瑶华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恰好和大太太的目光撞在一起。
大太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的怒气,看得瑶华心里一惊,急忙解释道:“我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担心祖母……”
瑶华惯用的手段,说起话来十分大方,字字句句都是为别人着想。
容华抬起头看老太太。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病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哪日就要闭了眼睛,你又要出嫁了,还不知什么时侯才能得见。”
明着说瑶华不该这么快就嫁出去,既扫了大太太的面子又让瑶华心惊肉跳。
瑶华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生怕老太太再说什么。
大太太却忍不住在一旁解释道:“也是没法子的事,一是早定下来的,二是常宁伯请了皇恩,聘礼也都下了,我们家总不能这时候反悔。”
容华和廖氏互相看看,端起茶来喝,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老太太道:“没说让你现在反悔,”说着拉起瑶华,“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在我们家里捧在手心里,身体尚且这般,等到了婆家还不知道会如何。”
老太太说到这里看二老太太、三老太太,“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只这孩子在我身边让我高兴,这孩子又懂得孝顺,我病的时候就是床前伺侯。别的东西我倒是没有,只是但凡她喜欢的东西我必然要给的。”
三老太太笑道:“老人还不都是这个心思,金的银的都不是长物,只有身边的儿女才是真正的福气。”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劝慰老太太看开点,那些金银细软没了也就算了,连带数落大太太花了老太太那么多钱却没有尽到了女的责任。
这隐晦的话足以让大太太脸上挂不住。
老太太点点头,“我屋里的东西,自然我能做主。瑶华的陪嫁虽然不能多于容华,我挑的这几样也不会让她吃亏就是。”
没想到老太太这时候会提起她,容华向老太太看过去,老太太的目光却全然落在瑶华身上。
三老太太道:“那是应该,族里的孩子出嫁都要比照容华,容华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哪里能僭越。”
赫然是族里长辈的语气。
老太太道:“我也是这样想。”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将我写的那张单子拿来给大太太,我上面列的东西都要准备齐全,那些东西都是瑶华喜欢的,我早就答应了给她。”
那丫鬟将瑶华的嫁妆单子送上来,老太太先给了身边的二老太太、三老太太看了,这才递给大太太。
大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瑶华脸上也颇为难堪。
还好这时候外面婆子进来道:“只等几位老太太过去开戏了。”
老太太这才展开笑容,吩咐大太太,“我们年纪都大了,你让人准备好软榻,我们就躺着看吧。
大太太点点头,容华起身要去帮忙,老太太将容华叫住,“你跟着二祖母、三祖母说会儿话,我进去换件衣服。”
容华这才站住。
老太太扶着瑶华的手起身,又叫来丫鬟,“让芮青……”说到芮青的名字,老太太想起自己之前恼怒芮青的事来,“让绿儿过来伺候。”
老太太和瑶华进了内室,大太太这才让人搀扶着又坐进肩舆。
二老太太道:“你身子不好,也别太张罗,看戏是小,我们不过说说话。”
三老太太也道:“遣个丫鬟去瞧瞧也就是了。”却没有别的话。
大太太道:“本已经准备好了,我再去让人上些果盘子,就请二婶、三婶过去。”话刚说到这里,瑶华急匆匆地从内室出来,“祖母睡着了。”
前一刻还和她们说话,回去换衣服的功夫竟然睡着了。三老太太皱起眉头,“嫂子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样严重。”
大太太道:“郎中也请了不少,御医也来看过了就是不见效。许多事做过之后就忘记了,好多东西早就送了出去,却转眼就要让我找出来。”
三老太太叹口气似和老太太有了共鸣,“人老了还不就是这样,我也是许多事记不清楚,总是翻来覆去地说,上次家里办堂会我也是躺在软榻上就睡着了。要不怎么说是老糊涂,你们还年轻才不明白。”
大太太心里一沉,讪讪地道:“三婶说的是。”说着撂攥紧了手里的单子。
三老太太道:“大嫂也是好心。人老了能做的就是惦念着小辈。有些事你就委屈点顺着她,让她少生气,病说不定能慢慢好转一些。”
大太太无声地点点头。
大太太管家这些年让老太太迁出了千禧居,自己在陶家独断专行,大概早就忘记了要如何对待尊长,以为利用老太太病重糊涂做借口就能将自己开脱出去,珠殊不知陶氏一族毕竟是书香门第,以孝义教诲人。就因为老太太病重,儿孙才应该病榻前伺候,大太太不但没有尽到媳妇的责任,更让老太太大动肝火,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摆了一地,亲自给孙女挑嫁妆。
陶老太太有多少嫁妆陶氏一族尽知,现在老太太落得这个下场,陶正安和大太太两口子就是两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容华心里冷笑一声,陶正安和大太太早就应该被揭穿本来面目。
至于瑶华,在人前向来示弱博得同情,这一次也该尝尝失败的滋味。
三老太太看瑶华的目光不善,还未出嫁的姑娘将家里搅的不安生,听老太太话里透着的意思,瑶华要东西在先,老太太为她操持在后……总之老太太病重,这个家里所有人惦记着都是老太太手里最后的梯己。
二老太太站起身,“既然戏班子都请了,我们不如先去看看戏,一会儿等大嫂醒了再过来说话。”
大家起身去了花厅看戏。有了刚才老太太的话,大太太亲自张罗,容华和廖氏陪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
瑶华也要跟着去花厅,还是三老太太道:“你是要出阁的姑娘,不好在人前露面。”瑶华这才回了房。
四出戏过后老太太醒了去花厅里和大家看了会儿戏,等到陶正安下衙回来,春尧进来道:“侯爷来了。”
老太太笑着道:“快请进来。”
屋子里没有旁人,薛明睿径直进来给长辈请了安。
老太太睡醒之后格外的精神,与薛明睿多说了几句话,又说起弘哥被沈老将军收徒的事。
二老太太十分羡艳,“沈老将军择徒很严的。”
三老太太也道:“一般人哪里能有这样的面子,沈老将军府不是那么好踏的。”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
弘哥下学回来,向众人行了礼,然后坐在老太太脚下紫檀木的踏脚上。
老太太这才嘱咐容华,“弘哥在外进学,你要多照应着些,若是他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自说他,他不肯听你便来告诉我,看我不打他。”
大家皆笑了。
说了会儿话,陶正安和薛明睿去了前院。
老太太看着容华道:“弘哥大了,我屋里那些笔、墨、纸、砚、书画和几本书,能用着的干脆都封在箱子里,将来拿给弘哥用。你一会儿跟着弘哥去挑一些,尤其是那箱子书,侯爷是行伍出身懂得多,你让侯爷帮忙看看,将现在应看的拿出来你自帮他收着,用的时候直接拿给他。”
这就是说,要让她帮弘哥收着东西。
容华忙道:“还是留在家里,我那边笔墨纸砚都短不了他的。”
老太太笑道:“那怎么行,我们家又不缺这些,怎么能净拿薛家的用。”
老太太又瞧向大太太,“我给你那单子上的东西是一定要拿出来给瑶华的。剩下的就给我老的时候用,也不拖累你们。”
大太太被这句话吓得跪在地上,也顾不得整个身体疼痛难忍,“娘,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