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 第61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
四老爷笑着颔首,将隆正平带去了老夫人屋里。
肥城县的水蜜桃,精选了一大筐抬去了老夫人房里,薛充杰还亲自用盘子捧了几个洗好的要给老夫人尝尝。
老夫人眼睛弯起来。
隆正平行了大礼就退在一旁。
老夫人看薛崇杰,微微颔首,“难得你这片孝心。”指指那筐桃子,“去给各处都送些吧!”
薛崇杰点点头,看看老夫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容华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冯立昌家的来道:“王宝来了。”
她陪嫁庄子上的王宝,因王宝是大太太的人,她故意冷了王宝一段时间。
容华点点头让王宝进来。
那王宝如蒙大赦般匆忙进了屋,跪在屏风外面不住地磕头,“多谢少夫人,若没有少夫人,我那婆娘想要顺利生产恐怕就难了。少夫人的大恩大德王宝做牛做马也难偿还。”
王宝在外面养了外室,那外室身子不好又有了身孕,她示意让郎中照拂王宝的外室又故意不见王宝,王宝果然心急让人带了几次话进来。
容华喝了口茶并不说话。
那王宝接着磕头,“小的若是还有异心就让天打雷劈,绝无二言。”说着又禀道,“小的家里的婆娘这些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小的这才养了外室,却也是好多年这才有了消息,若不是少夫人,婆娘肚里的孩儿恐怕不保,小的也再没了期盼。小的之前有眼无珠愧对少夫人,少夫人却不计这些……小的若是心里不念恩,就不是个人。”
容华淡淡地道:“你起来吧!”
那王宝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容华,“要是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小的都愿意前往。”事已至此少夫人必定不放心他接着管庄子,无论分他什么活计,他都愿意做。
容华让王宝站在一旁,恰好隆正平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来求见容华。
容华道:“我不好见他,有事还是让他去和四叔父说。”
冯立昌家的将话带出去,隆正平在院子里叩了头这才出去。王宝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当下更加恭谨。
容华抬起眼睛看王宝,这王宝穿着整齐,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容华呡起嘴唇,王宝的性子也磨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看他会不会尽心尽力为她办差。
容华挪开目光,淡淡的开口,“我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王宝欣喜躬身道:“请少夫人吩咐。”
容华道:“我让你去浙东,或是买或是开垦一块盐碱不毛之地。”
王宝顿时惊讶地抬起头,跪在地上,“小的不敢,少夫人让小的去买地,小的绝不敢欺瞒。”少夫人是怕他将良田换成盐碱不毛之地才会这样说的吧。
容华也不抬头,拿起桌上的书来看,“那就好,我就是要你买盐碱不毛之地,你在庄子上时间不短了,懂得农物种植之法,我要你即刻启程,买下盐碱地将种子种下去。种子我会在晚上的时候让人送去你家里。”
盐碱不毛之地能长出什么来?
王宝登时睁大了眼睛,想要从少夫人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少夫人却一直盯着书,一个眼神都不曾瞟过来。
王宝整颗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少夫人这是要发落他还是……
容华道:“你若是能种植好了,将来到府里来办差。”
王宝攥紧了拳头,重重地磕了头,“小的必定尽心尽力。”
……
王宝走了,丫鬟将屏风撤下去,不一会儿春尧从外面回来道:“只打听出来三太太在屋里哭了几次,三老爷也不劝,现在只要三老爷一出房门,三太太就要闹。”
春尧低声道:“三太太院子里有个婆子想要将外孙女送进府里,特意跟我多说了两句。那婆子说,说不定是三老爷看上三太太身边的人想要讨来作妾,三太太才闹的要死要活的。”
三叔父看上三婶身边的丫鬟?那也不至于三叔父要出去三婶就闹。
春尧又道:“三太太身边的刑妈妈这两日出去了好多次,今天我在长廊里遇见刑妈妈,刑妈妈手里拿着个包袱还遮遮掩掩的,后来跟我说是三太太送给她的旧衣裳。”
春尧观察人有几分的细致,既然是旧衣裳又何必遮遮掩掩。
容华正想着,雁翎进来道:“三太太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容华站起身,三太太正好进了屋。
容华忙让丫鬟去取上好的茶叶来,这边和三太太坐在了临窗的炕上。
三太太看着矮桌上的书,笑着道:“你在屋里看书?”
容华微微一笑,“闲来无事只是随便看看。”
三太太打量这房里的摆设,故作轻松地笑道:“听说刚才那个叫隆正平的商贾来了,还带了不少肥城县的水蜜桃孝敬,和宫中赏赐来的一样,一般人可弄不来这么多呢,难得的是隆正平还像自家下人一样,毕恭毕敬的,在老夫人面前都不敢说话。”
容华笑道:“隆正平是为了答谢四叔父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将他自己看作是咱们家的奴仆。”
三太太点点头,拿起茶来喝,浅酌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看屋子里也没有旁人这才跟容华说起正经事,“我娘家的弟弟要开个铺子。”说着脸色尴尬起来,目光从容华脸上挪开,“我也想凑一份,可是手里银钱却刚好不够。”
三房和二房走得最近,二太太手里又有铺子,对铺子上的事又了解。三太太去跟二太太借钱应该更容易一些,却没听说三婶去二婶房里借钱。
二太太平素办事最细致,尤其是在银钱上,三太太去和二太太借钱,二太太必然会仔细问明原油。
可是三太太言辞闪烁分明不想将事说清楚。
也就是说,娘家要开铺子的话八成是假的。
容华目光一敛,三太太手里攥的帕子都带了褶,来她这里借钱是下了狠心。容华心里仔细思量,抬起头看过去,“三婶缺多少银子?”
三太太面色一喜,几欲不敢相信,“一二百两……”
容华想了想,“多了我也拿不出,一百两我倒是有的,我拿出来凑给三婶。”
竟然这样顺利,连她娘家要买什么铺子问也没问,什么时候还也没说,就答应了她,三太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一百两银子不是少数。侯爷的岁俸也就才几百两银子。
三太太半响才道:“等银子凑手了,我会尽快给你拿来。”
容华笑着点头。
送走了三太太,木槿收拾完茶碗,在容华身边小声地道:“买米的时候三太太和二太太在一旁看少夫人的笑话,少夫人如今怎么那么痛快就将银子借给了三太太。”
木槿是为她打抱不平。要是平时她是一点都不想掺和的,可是这一次三房恐怕不是遇见了小事,不然也不会让刑妈妈去变卖屋里的东西。
而且三太太缺的定不是这一二百两,一二百两之数是估计她房里大概有多少闲钱,这才开口要的。
三太太在银钱上比谁都会算计,现在瞒着全家上下,心甘情愿地往出掏银子,一定是三老爷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三老爷在家吗?”
春尧上前回道:“在呢。”
容华嘱咐春尧,“让人去三房那边看着,若是三房有人出去,就悄悄地跟过去。”
春尧点点头。
容华又看锦秀,“去找侯爷贴身的小厮高越过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事
高越进来回话。
容华道:“你经常跟着侯爷在外面,知道轻重,一会儿就在门里候着,有事让婆子去唤你。”
高越将少夫人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这才规规矩矩地道:“少夫人放心吧。”
容华点点头,让高越退下去。
处理完这些事,容华去榻上休息了一会儿,起来之后红梢带着小丫鬟过来伺候梳洗,容华刚换了衣服出来,春尧撩帘从外面进来,“四老爷那边回话来说,四老爷和隆正平说完话了。”
容华点点头,又笑着看春尧,“将你小时候身边的那块帕子拿来。”
春尧心里“咚终”胡乱跳个不停,将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拿出来递给容华。
容华道:“我让他看看就还回来。”
春尧摇摇头,“想必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得这里面的绣法,就让他将帕子拿去比对,若是找不见我也就死心了。”
春尧咬住嘴唇,目光坚定,容华知道春尧这样是下了诀心。这些年春尧一直被身世所累,听到哪里有消息,整颗心都提起来,到了最后总是失望,这样一来一去难免磨人,若是能看开些倒也好了。
江南那么大,想找还是不容易的。
容华带着木槿去四太太屋里,和四太太说了几句话,容华把手帕亲手递给四太太,又将春尧的事大概说了。
四太太十分惊讶,“没想到春尧这孩子生的福气,命却坎坷。”
四太太进屋里将帕子递过去,回来带话给容华,“正好隆正平要回老家一趟呢,这件事也就能速办了。”
容华点点头。
四太太叹口气,“虽然是江南那边的私绣也不一定就好寻,总不是什么特别有名气的,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出处。”
容华道:“尽量去找,找不到也没办法,总要试一试。”
四太太关切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挪回容华脸上,“你四叔父和隆正平都说了,在庄子上建火室要费些功夫,好在隆正平懂得办法,到时候让你四叔父在府里找几个人带去看一眼,照样子修就是了,隆正平本来要留下帮忙,只是他家里的大娘子没了,两个孩子跟着老父老母,他总要回去瞧瞧。”
隆正平家里的事容华也有耳闻,要不是四叔父为了救隆正平出了事,隆正平应该早就回去了。
大概将火室的事说了清楚,四叔父和隆正平便要出去坐坐,四太太和容华在屋里说些家常。
容华看准时机,似是不在意地问起,“四叔父有没有想好要开什么样的店铺?”
四太太的表情果然僵了僵,想说什么却又压下了,“他还没想好,”顿了顿又道,“毕竟是老夫人给的开店铺的银子。前段时间他倒是让我问问,你在庄子上改火室要用不少的银钱,若是不够就给你拿来用。”
容华笑道:“我这边倒是还够用。”
四太太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着说。
既然不好说,容华也就不再追问,四叔父和四太太毕竟是她的长辈,长辈和晚辈之间总是有些距离。
容华回到院子里,锦秀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容华就迎了上来,“三老爷出去了,高越已经跟了上去。
和她想的一样,容华进了屋,将春尧、锦秀叫过来,“不用再去注意三房那边了。”听听高越的消息再说。
正说着话,弘哥从先生那里进学回来。
容华拿着手帕去给弘哥擦汗,木槿忙吩咐丫鬟去倒茶。
弘哥喝了茶,看看左右也没有旁人就低声道:“父亲想让姐夫去家里尘坐,姐夫衙里总是有事一直没有答应,父亲让我回来跟姐说一声,着看能不能和姐夫一起回去一趟。”
让弘哥来带话。
态度又十分的客气。
弘哥看着容华。
容华道:“你姐夫这些日子却是有事,皇上要去陪都,工部的案子刚刚了结,就算每日里回来也是带着许多公文,我都不敢去书房打扰。”
弘哥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想了想又道,“姐姐的意思,父亲的事是不是……”
容华点点头,“我是这样想。”弘哥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要让他知道。
弘哥浓黑的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些坚毅来,“这段时间舅爷和舅娘经常去咱们家,家里人都在议论静妃的事,还说舅爷和咱们家将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下去恐怕要将姐姐也牵扯进去,姐姐干万不要心软,有些事也不要顾及我,我已经想好了,过段时间我和明哲两个人就去投军。”
听得这话容华不由地一惊,皱起眉头,“胡说,你和明哲才多大就要去投军,去哪里投军?”
弘哥不服气地道:“怎么不能,我和明哲都已经十三、四岁了,当年姐夫去军营历练还不就是这个年纪,”说着挺直了腰板,“先生说了,书本上学的无非都是纸上谈兵,想要学到真本事还是要到军营里。”
弘哥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容华摇摇头,“你有这个心思是好的,只是要再过几年,到时候再让你姐夫给你寻个好地方。”
弘哥撅了一下嘴,“都是家里安排好的又有什么意思。”看到容华板起了脸,弘哥笑着道,“姐,先别说这个了,咱们说些别的。”然后若无其事般地端起茶碗来喝。
容华问起陶老太太的病,“祖母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弘哥表情沉重起来,“姐姐上次回家之后,祖母的病就时好时坏,不过父亲倒是去问的勤了,祖母见到我就念叨,让我多去姐姐屋里坐坐。”
想起陶老太太,容华眼睛一酸。
弘哥道:“祖母还说起了五姐姐,让父亲将五姐姐好好安葬。”
容华上前整理了一下弘哥的领口,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多去陪陪祖母,哪怕你在旁边坐着不说话,祖母也是高兴的。”
弘哥垂下头答应了,“姐,你嫁来了薛家,再没有祖母……那个家我就不待了。”说着伸出手紧紧地拉住容华。
薛明睿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弘哥拉着容华,姐弟两个靠在一起低声说话,弘哥一直说,容华眼角温柔静静地听着。
难得有异母姐弟感情会这样好,特别是容华这种才进陶府生活没多久的。
两个人总是有一种难得的默契,像是有什么共同的秘密,彼此眼神交流心照不宣,尤其是容华对弘哥的了解,超出他的估计。
“侯爷。”
容华听到锦秀的声音,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薛明睿回来了。
弘哥收起之前轻松的表情,上前给薛明睿行礼。
薛明睿坐下来,关心一下弘哥的课业。弘哥对着答了几句。薛明睿点点头,又问问陶老太太的情形,弘哥也照实说了。
薛明睿正襟危坐,从头问到尾,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弘哥额头上渐渐出了汗,整个人也越来越拘谨。容华笑着插嘴看弘哥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弘哥立即松了口气,起身恭谨地向薛明睿告辞。
弘哥出了门,容华随口向薛明睿说起,“弘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要去军营历练。”
薛明睿喝口茶,眼睛一敛,“十三岁也不小了。”
薛明睿应该能听出她括里的意思吧?却怎么会这样说。容华侧头看过去,薛明睿紧抿着嘴唇,似是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三房的事?
来不及多想,容华问起,“三老爷的事怎么样了?侯爷弄清楚了没有?”
薛明睿脸色微沉,“三叔父的事恐怕不好办。”
容华一怔,“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明睿凝望容华一眼,半晌才开口,“三叔父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养外室,应该不是很糟的事,最多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将外室接进府里。
薛明睿道:“那外室是个有夫之妇。对方找上门来,跟三叔父要千把银子才能将这件事了断,否则就要去报官。”
容华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种事。
霸占有夫之妇,这事传出去那可是大大的丑闻,尤其是薛家这样的勋贵之家,是很注重名声的。
“三叔父之前一定是不知道。”
薛明睿微微颔首,“我也是这样想。”
可是外人就不会这样想。
“那怎么办?侯爷要想办法才是。”
薛明睿抬起手来梳理好容华的鬓发,“现在只能用银子先将人稳下来,再想别的法子,我回来就是和你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这显然是早就设好的局,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看样子三叔父纳妾的时候也没有写文书,“那家人求的是钱财,只要有利可图就不会松口,就怕是被别人知道了花银子利用。”
薛明睿道:“我已经让人盯着那一家人。”
容华道:“侯爷还是要去问问三叔父,毕竟这件事三叔父知道的最清楚,”说着目光一闪,“只是不要在家里问,否则容易被人听见,这事若是传扬开来,将来三叔父在府里也不好做做人。”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扬看着容华,“祖母那边还要你去想办法说。
话刚说到这里。
春尧急匆匆地进屋,“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来说,老夫人心窝疼。”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笑面虎中山狼(上)
薛三太太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要一想起这事的后果就要一阵心慌。
她怎么也没想到,薛崇仁会私自在外面做成这种事。
纳了正经女人也就罢了,对方竟然是个有夫之妇,现在薛崇仁又被人威胁着写了认罪文书,把柄在人手里,只能被逼着任人索要银钱。
三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果闹得人尽皆知,她这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说不定老夫人会一气之下将他们敢出府去。
三太太正想着,外面的丫鬟来道:“老夫人心窝疼。”
三太太忙让丫鬟帮她换了衣服,正要往外走,却不知怎么的胆怯起来,站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加上邢长远家的出去打听消息还没回来,薛三太太便想着不如稍作停留,等那邢长远家的回来听听情况再说。
屋子里静悄悄的,三太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突然听到邢长远家的脚步声,三太太顾不得如何心惊肉跳,忙开口问,“老爷有没有消息?到底怎么样了?”
邢长远家的脸色青白,哆嗦着嘴唇,“还是没有消息,”稍作停顿又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侯爷出府去了。”
三太太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老夫人这会儿不舒服,明睿出府做什么去了?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三太太看一眼邢长远家的。
邢长远家的道:“太太先别急,侯爷定是衙里有事出去了。”
三太太霍地站起身,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说不定是有人知道了。
为什么老夫人正好在这会儿心窝疼?是不是听到有什么人在耳边说了闲话?
三太太看着邢长远家的,“跟我去老夫人屋里。”
三太太带着邢长远家的,匆匆进了老夫人院子,二老爷和四老爷在院子里站着说话,薛夫人、二太太在外间听御医说脉象,二太太看到三太太来了,刚想要说话,三太太却抢先道:“我去看看老夫人。”
这般急切和往常行事颇为不一样。
薛夫人和二太太还没说话,三太太已经转过身去撩内室的帘子。
丫鬟们刚将屋子里的幔帐撤去,屋子里的窗子都大开着,李妈妈指挥小丫鬟将屋子里的香炉都撤去。
又有人端了冰块四处摆放。
见到三太太,下人们上前行礼,三太太一双眼睛似钉子一般定定地望着李妈妈,“老夫人怎么样了?”
李妈妈被那锐利的目光看得一愣,然后回道:“大概是天太热,让老夫人犯了旧疾。”
老夫人屋里的人对她还像往常一样,三太太微微松了口气,住前走了几步,探过头去,隐约看到幔帐后大炕上,老夫人靠着大迎枕躺在那里,容华坐在老夫人身后帮老夫人揉着后背,不时地低下头和老夫人说着什么。
三太太心里一寒。她嫁进薛家多少年了,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墙倒众人推,若是谁有事别妄想能遮掩过去。
老爷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信都没有,想必是办的不顺利,花了大把的银钱还没有个结果,她也再没有了别的办法。既然怎么也遮掩不住,与其让别人说出来,还不如自己坦白。
这样想着,吞了口吐沫,头“轰”地一下发麻,不由自主地走到老夫人跟前,刚开口说话。
耳边传来容华的声音,“三婶,御医说老夫人要多多休息,不能太劳神,这探病才能得养。”
三太太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容华。
容华一双眼睛也毫不闪躲地望过来,目光明亮、清澈,向三太太微微颔首。
三太太迟疑之间,老夫人叹口气道:“都是老毛病了,这两日天气憋闷更是喘不过气。”说着手臂一撑要起来。
三太太和容华忙将老夫人扶起来。
薛夫人、二老爷、二太太、四老爷、四太太、大奶奶钱氏、薛亦双等人进屋子里来,老夫人将众人看过一遍,“哪里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的,不过是心窝疼,就将你们都吓成这个样子。”
二老爷忙上前,“一会儿药就煎来,母亲将药喝了儿子们才能放心。”
三太太侧眼看过去,众人的目光都在老夫人身上。
丫鬟们搬了锦杌来,众人才在老夫人房里坐下。
数数屋里的人,只缺了薛明睿和三老爷两个。
薛夫人目不斜视地将郎中嘱咐的话说给老夫人听,二太太在一旁帮着搭腔,四太太只是安静地听着,二老爷和四老爷传着郎中开的药方子看,钱氏哄着润哥玩,润哥见到老夫人就要去老夫人炕上。
钱氏十分耐心地跟润哥悄声说话,“润哥乖,曾祖母病了,润哥过去玩曾祖母就不能休息,就要多吃好几碗苦药。”
润哥似是听懂了,伸出手来捏住自己的鼻子,像自己在喝苦药一搬,“润哥乖。”
老夫人听翅润哥的声音,埋怨地笑着说钱氏,“不要吓坏小孩子,我哪有什么病,只是有些累。”
润哥却一本正经地重复道:“润哥乖,曾祖母少喝苦药。”
老夫人顿时被逗笑了。
容华看看坐在角落里的钱氏,怪不得老夫人喜欢润哥,钱氏将润哥教的确实好,让人看着就喜欢。相夫教子,钱氏已经做到极致了,平日里从来不大说话,一心全都扑在夫君和孩子身上,老夫人看钱氏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几分的满意。
大家的目光都在润哥身上,二太太看向三太太,“三叔呢?还没回来?”
三太太不禁紧张,“还……没有。”回头看看邢长远家的,邢长远家的慢慢地退了出去。
邢长远家的一路放慢步子,装作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到了二门上,找来信得过的婆子让婆子安排下人去府门口等三老爷。
那婆子下去,邢长远家的还是不放心,自己也在二门上等。
邢长远家的刚寻了个地方坐下,刚才出去的婆子急急忙忙地凤来道:“不好了,有几个人冲着府里过来了,该不会是…”
邢长远家的脸色顿时变了,让那婆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着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最后已经带了颤音,那婆子也明白此中的厉害,忙转身出去,谁知道左脚绊了右脚顿时在二门前摔了个跟头。
那婆子也不管是不是摔了个鼻青脸肿,爬起来忙去了前面。
邢长远家的心里渐凉,说不得就是那些人不肯善罢甘休,拿了三老爷的银子仍旧要闹个满府皆知,好再向府里拿银子。三爷毕竟给人写了白纸黑字的,就算找了衙门的人将这件事压下去,也会弄得满城风雨。
邢长远家的在二门前紧张地转悠,冷不防地从外面进来个人,邢长远家的整个人就撞在那人身上,脚下一哉晃了几步才算站稳。
这邢长远家的是三太太身边得力的妈妈,平日在府里素来替三太太发号施令,这会儿为三老爷的事心神不宁,心里聚积了怒气无处发放,抬起头来见撞到的是长房做杂事的婆子苏长久家的,于是便瞪起了眼睛,“狗样的,巴巴地赶着要去投胎?”
苏长久家的本要赔礼道歉,哪知道邢长远家的揪住骂个不停,于是干脆也不低声下气,只道:“前面来了几个无赖闹事,我男人找几个家人要将无赖赶走,我过去看了看,谁知道回来就撞到了您。”
邢长远家的一听,剩下的话顿时噎在嗓子里,看苏长久家的站着不动,忙又换了口气,“那……那……赶走了没有?”
苏长久家的道:“还不知道。”却往府里走去。
苏长久家的向前走一步,那邢长远家的急忙让开路,跟在苏长久家的旁边打听起消息来,“要不要让人去府里禀告?”
之前怒气冲冲,现在却跟在一旁赔笑。
苏长久家的睃了一眼邢长远家的,“谁知道,应该不用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邢长远家的在一旁附和,“是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送走苏长久家的,邢长远家的等到那婆子进来回话,“府里的几个家人将那些人赶走了。”
邢长远家的顿时松口气。
那婆子却又道:“谁知道刚好遇见了大爷从衙里回来,现在大爷在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问什么话。”
邢长远家的顿时眼前发黑。
本来还以为就能顺利度过这一关,谁知道会这样巧偏被大爷遇见了。大爷遇见了如何能不问……这件事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容华给老夫人揉了半天后背,老夫人觉得舒坦多了,拉着容华的手和蔼地笑,“你快歇歇,让雪玉上来做。”
雪玉忙将容华扶下来,自己上炕给老夫人揉后背。
容华找了个锦杌坐下。
纵使三叔父这件事能瞒过府里其他人,却也是绕不过老夫人的,本要与老夫人说起,没想到老夫人却病倒了。
现在将事原原本本地说与老夫人听,又恐加重老夫人的病症,只有等薛明睿回来再做商议。
容华看一眼紧攥着帕子的三太太。
也不知道薛明睿和三叔父将事办的如何了?她又提前让苏长久等人瞧着府前,嘱咐苏长久但凡有什么人来闹事,就让家人将人压下等到侯爷回来处置。
事情顺利的话,应该能等到薛明睿回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笑面虎中山狼(中)
容华正想着,春尧必外面悄悄进来,容华看过去,春尧触到容华的目光低下了头。
事情没办好?可是又不见有什么坏消息传进来。
大家在屋子里陪着老夫人说话,二太太素日善说笑话,老夫人病着,二太太更捡些新鲜有趣儿的说,连小小的润哥都扮鬼脸哄老夫人开心。
外面丫鬟煎好了药,薛夫人上前去接,青花寿字的吉祥碗,下面是放满清水的花瓣底碟儿,药碗是温的,薛夫人仍旧不放心用勺子将药滴一些在手背上,然后才用帕子将药汁擦了,将药碗端过来伺候老夫人吃药。
雪玉早准备好了一攒盒的各种梅果,等老夫人喝了药之后合上。
喝过药,老夫人让雪玉挑了颗蜜枣,张嘴含了,这才道:“这药喝了几十年都是一个味儿。”
二老爷忙关切地道:“要不然儿子去寻寻别的良医来给母亲看看,母亲吃程御医的药也有些年了,虽说也管用,可也不见去了根。”
老夫人叹口气,“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病怎么能去根。这样将养就着已经是好的了。”
二太太道:“早知道今年这样闷热,还不如让娘去陪都避避,也好过在京里熬着辛苦。”
老夫人道:“今年下了这么场大雨,我还以为也不会有多热,毕竟陪都也是远的,我也懒得动车马,谁知道真应了那句话,雨过天晴,这些日子忽然就热起来,现在再去恐怕我这身体难支撑,今年也就算了,让丫鬟们多摆些冰在屋里。”
二太太笑着道:“陪都的院子都已经收拾出来了,还植了不少的花草,养了一大池子的锦鲤,等到老夫人身体好了,什么时候想过去住住都行。”
二太太话说到此,老夫人看了容华一眠笑着道:“也别都照顾着我,你们想去就过去,好不容易修茸的院子,之前又遣了不少家人去打点,住到秋天再回来,那也是好的。”
二太太笑道:“我是家里有事走不开了。”
那就是想要别人去了?容华低下头微微一笑,二太太为了常宁伯府的嫁妆还真是煞费苦心。
府里碍眼的人都去了陪都,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障碍,二太太花言巧语说服老夫人,也好瞒天过海。
偏偏说在这个时候,三太太心神不定似是没听到二太太的话外弦音,没有向以前那样言语支持,薛夫人本来对陪都就反感,容华也只是听着不说话,一下子冷了场,二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还是润哥吵着道:“我要看荷花,我要看大鱼。”这才将大家逗笑了。
老夫人慈祥地笑道:“好,快把大鱼和荷花搬去润哥房里,让我们润哥看个够。”
小孩子心思单纯,听得这话一下子高兴起来。
老夫人道:“我屋里收着一对珐琅的荷花灯,一会儿拿给润哥,再在润哥房里养几条鱼,孩子玩够了也就不惦记了,省的为了看鱼去池塘边。”
钱氏乖顺地应了。
二太太笑道:“娘就是太宠他了。怪不得人说隔辈人惯的厉害。”
老夫人眉角一扬,“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我再惯着你们,不怕人笑话。”
众人皆笑。
说到这里,雪玉撩开帘子道:“大爷来了。”
薛明柏下衙了。
薛明柏进了屋,复杂的目光一下子盯在三太太脸上,好半天才挪开,然后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容华目光一闪,到底有什么事比老夫人的病还要紧?
薛明柏这时候回来,难不成是遇见了来找三叔父的那些人?容华侧头看春尧,春尧这次没有挪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容华再去看薛明柏,薛明柏已经上前关切地问起老夫人的病来。
老夫人笑道:“哪有什么事,就是旧疾罢了。”
薛明柏道:“祖母要多多休息,不要过于操劳。”
老夫人笑道:“家里都有你们在,我哪里操劳了,不过是享福罢了。”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薛明柏明显心不在焉,大幅度侧头瞄了三太太一眼。
老夫人果然看在眼里,笑容深切起来。
大家又说了几句话,三太太越发心不在焉,不时地向门外瞧,二太太已经频频关注三太太。
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人都要看出端倪来。
老夫人咳嗽一声,“晚饭就不留你们了,各自回自己屋里用吧,我乏了要休息,你们都下去吧!”
薛明柏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钱氏,然后目光落在润哥身上,冲润哥招招手,润哥已经欢跳地跑过来。
润哥和老夫人捏了一会儿手指。
大家这才站起身。
薛夫人和雪玉服侍老夫人躺下。
二老爷已经开口道:“母亲好生歇着,万一不舒服就传唤我们。”
老夫人点点头。
大家陆续从老夫人房里退出来。
容华将薛夫人送回屋子,这才到自己房里。
苏长久家的早已经等在一旁,见到容华上前行礼,低声道:“本来都好好的,也将那些人按下了,谁知道大爷这时候回来。”
薛明柏虽然知晓了却没有将这话明着说出口,不过他表现的太明显了些,不但老夫人要使人去查,二太太也会问起。
这样下来家里还是都会知道。
现在就看要怎么办才好了。
三太太进了屋子就将邢长远家的叫过来问,“有没有老爷的消息?”
邢长远家的忙将那些人来府前闹事的经过说了,“好在大房的苏长久领着人将那些无赖赶走了,可谁知道又会遇见大爷。”
三太太提在嗓子口的心,一下子掉下来摔成四半。
邢长远家的道:“好在大爷没有说出来。”
三太太整张脸暗淡下来,“没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大房、二房还不是知道了?”
邢长远家的低下头不再说话,刚才她已经问过了苏长久虽然算不上是大房管事的,可是自从少夫人嫁过来之后,将大房院子里许多杂活都分给了苏长久家的。
大房那片翠竹夹道所有竹子的修剪,照顾花房和院子里的花。苏长久家的看似只多拿了些杂役的贴补,可是那片竹地里出的笋,府里平日里吃不完的都可以卖掉,花房那些花不管是卖去药铺还是茶铺都能得不少的银子。
从这就能看出,苏长久一家是少夫人身边得用的。
苏长久带着家人去拦那些找上门的无赖,定然不是巧合。
短暂为思量间,三太太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跟夫人解释语楚。”
三太太猛然站起身向外走,邢长远家的来不及上前阻拦。
三太太憋着一股力气,大踏步出了门,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在院子里遇见容华。
容华一脸诧异,“三婶这是要出去?我刚好来给三婶送些新结的蝴蝶结。”
三太太看着那清秀的眉眼顿时一怔。
上次在院子里听说三太太的房里用了不少软烟罗,现在一看却没有了蝉翼纱,而是普通的豆色纱帐。
邢长远家的亲自奉茶,然后留下容华和三太太单独说话。
三太太嗓子里一哑,刚张嘴说出一个破音。
容华已经道:“三婶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很快侯爷和三叔父就有消息了,兴许只是一件小事,何必现在去说让老夫人白白担心一场。”
听着这温婉的话,三太太脸上一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说过容华那么多坏话,甚至常常在一旁看她的笑话,却没想到今天要仗长房……她之散也想过向明睿求救,可是想到明睿那个性子,规矩的不近人情,到底能不能帮这种事,她也没有把握,万一明睿知道了反而将事情捅出去,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二房那边她更是没想过,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怎样都好,一旦有了二嫂才不会伸手帮忙。在二嫂心里,巴不得这家里的男人都不如二叔,女人都算计不过她,这种事不让二嫂先看了笑话,最终是不会解的。
容华和三太太坐了一会儿,春尧从外面进来道:“侯爷和三老爷回来了。”
三太太站起身看容华,“这……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至少听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容华道:“三婶别急,三叔父和侯爷会将事情说清楚的,我们去反而让他们不好说话。”
男人都好面子,在自己母亲面前能说的话,未必在妻子面前能说,尤其是在母亲面前痛哭流涕认错的模样,说什么都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就算是侯爷,都未必会在屋里待上多长时间。
薛三老爷和薛明睿给老夫人请了安。
三老爷神色慌张,老夫人倒是和往常一样,态度平和,只是视线愿意向三老爷身上看。
薛明睿道:“既然御医都说了,祖母就要安心养着。”
老夫人者薛明睿面容舒展着,于是点了点头,“你们都大了,许多事我都能放心。”
三老爷听着这些话低下头来。
薛明睿始终没提三老爷的事,与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就先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和三老爷。
老夫人脸沉下来,使劲拍了一下炕沿,冷冷地道:“从来都听说人家里有正妻,将清白姑娘骗做妾室的,还没听说有谁被骗娶了有夫之妇,你可是给我们家开了个先例。”
三老爷被问的一哆嗦。
老夫人喘几口气,“还不给我从头到尾说清楚,还要等我开口问你?我看你是要将我活活气死才肯善罢甘休。”
三老爷听得这话立即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老夫人冷笑道:“这话你应该和薛家的列祖列宗说。咱们薛家祖上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嫁之女,到你这里祖宗章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