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从命 作者:肉书屋

    项弈城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暖阁。

    宁楚尧静静的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却又像有万千情绪，久久才紧紧的闭上眼睛转身朝里睡去······4633832

    项弈城出了暖阁，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寒战，却又觉得舒爽了许多，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立冬刚过小雪未至，大概不会那么早下雪，可是为何天气会如此的寒冷，项弈城暗暗的想着，想起宁楚尧说的话，怕桑初瑶已经回了府，忙朝偏厅走去，刚拐了一个弯，却见她一人站在院子的一个角落，正抬头往一棵树上看着，双手合捧，像是要接住树上掉下来的什么东西一样。

    项弈城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循着她的视线往树上看去，只见光秃秃的树丫之间有一个褐色的鸟窝，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正在树上胡乱的扑腾着，眼见着便要掉落下来却不自知，还在往鸟窝的外面蹭，桑初瑶伸手要接住的正是这只小鸟。

    项弈城的心里突然有些触动，明明晓得她讨厌自己，还是抬脚走了上去，道：“你这样，即便它落在你的手心里会受伤，你终究还是救不活它。”

    桑初瑶以为项弈城送宁楚尧去休息，自己也会借机歇会的，没想到他却走了出来，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转身往偏厅走去，想去跟雀儿说一声，然后出宫回去。

    “你不想救它了吗？”项弈城却依然平静的说道，好像笃定她会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停下脚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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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可以救它，只要你求我

    桑初瑶也果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犹豫了一下，道：“既然救不了，我不想看着它死去。”

    桑初瑶停下脚步，因为她依然关心那只树上的小鸟，那只因为父母也等不及它羽翼丰满便南迁，而被迫留在窝里的小鸟，她也晓得即便她接住它也救不活它，伸手接着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她更晓得项弈城可以轻易的飞到那棵树上连小鸟带鸟巢一起端下来，所以她才停下了脚步。

    “我可以救它，只要你求我。”项弈城轻笑着说道，语意不明，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随口便说了出来，或许为了试探她的反应，或许只是想留她多说几句话。

    桑初瑶却因为他的话皱了眉，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跟项弈城走的太紧，即便她求了他，把那只小鸟救了下来，这么冷的天气也不一定能养的活，既然注定要死，为何还要拖这么长的时间，白白浪费多余的感情！桑初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正要抬脚，却又被项弈唤住了。

    “等等。”项弈城下意识的说道，有种被威胁的感觉，好像他若是不上去把那只小鸟救下来，桑初瑶便会马上抬脚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回头一样，虽然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背对着他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表情，可是他却依然知道。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提气跃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把小鸟连带鸟巢一起端了下来。

    桑初瑶只听见衣炔翻飞的声音，一回头，项弈城已经把鸟巢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小鸟稳稳的趴在鸟巢中间，还在不停的扑扇着没有几根羽毛的翅膀，发出“唧唧”的叫声，有些减弱刺耳。桑初瑶抬头看着项弈城，本想拒绝，面对他脸上温煦如阳光一般的笑容的时候却愣住了，只见酒后微红的脸犹如洞房红烛映照一般，让她想起前世与他的洞房花烛夜，新房、红烛、凤冠霞帔，曾经她以为会是她生命的新的开始，曾经她也以为他会是她一辈子的救赎，可是她却错了，这样的笑脸前世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次也没有。

    “拿着。”项弈城开口说道，他并不介意被桑初瑶盯着看，只是不想看见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哀伤，他不明白这份哀伤是从何而来，可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项弈城的气息喷洒在桑初瑶的脸上，她仿佛受惊的小兔一般回过神来，慌忙的往后退了一步撇过脸去，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心跳也忍不住的加快起来，就像洞房花烛夜里他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不，桑初瑶懊恼的甩着头，重生以后她再也没有想过这些的，至少在清醒的时候没有，为何她现在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因为他的靠近？

    是的，一定是的，桑初瑶不能否认自己对项弈城还有感觉，毕竟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这一世他们虽然才见过几面，可是上一世他们已经成亲几年，她的肚子里甚至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孩子······桑初瑶的手动了一下，下意识的要伸向腹部，却忍住了，脸色变的冰冷起来，连眼神也冷了起来，转头望着项弈城，并没有去接他手上的鸟巢，而是冷声道：“你拿下来的，你自己养着，我不要。”

    “若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根本不会发现它，更不会去救它。”项弈城因为桑初瑶眼里的冰冷有些莫名的沮丧，出其不意的拉着她的手便把鸟巢放在了她的手上。

    “你做什么！”桑初瑶惊恐的叫道，生怕鸟巢里的小鸟一个不稳掉到地上，忙抬起另一只手捧住鸟巢，见小鸟在鸟巢里安安稳稳的望着自己“唧唧”的叫才放下心来，抬头瞪着项弈城。

    “我宁愿你这样瞪着我。”也不愿意无视我。项弈城没有说完，也没有意识到后面这句才是自己内心真正的写照，他只晓得自己不想无缘无故的被人讨厌，别的还来不及多想，见桑初瑶微微一愣，接着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不要用那些鬼扯的理由来搪塞我，为何莫名其妙的讨厌，我不能接受，你也没有理由莫名其妙的讨厌我，在礼院之前你就是用那种见鬼一样的眼神望着我了，你应该记得，那时候或者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得罪你，更不认识你。”

    “若是我说我不讨厌你，你能不能不要在意，就当我是空气一样无视？”桑初瑶面无表情的说道，面对项弈城她的恨意比面对常氏和桑雅琴的时候还要强烈，她能对她们虚以为蛇，对他却不能，她能用她们不曾经历过前世而安慰自己，对他却不能，所以她只能选择直接表现自己的厌恶之情。

    “你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项弈城轻笑了一声，轻轻勾起一侧的嘴角，接着道：“况且我们现在同一个尚书房上学，见到的是相同的人，经常在一起的也是相同的人，往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或者事把我们联系到一起，我怎么能当你是空气一样的无视？”

    莫说项弈城不能，桑初瑶也依然不能，如若不然先前在偏厅的时候，她也不会在意他是否在生气了。

    桑初瑶轻叹了一口气，尽力说服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并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要把他和前世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就像对待常氏和桑雅琴一样的对待他就好。待做好了心里建设，才一脸平静的望着他开口道：“你说的很对，我与你之前并不认识，更没有交集，可是每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会感觉紧张，感觉你将会给我带来灾难，所以我忍不住躲避你。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完了。””你不觉得你说的话越来越荒谬了吗？”项弈城皱眉问道，理智让他不要相信桑初瑶说的话，可是她现在的表情一点也不想是在开撒谎。“下意识的感觉？难道你会通灵？”4633832

    桑初瑶摇了摇头，若不是重生而来，她也会觉得很荒谬，她也不会相信，可是现在她该说的已经说了，没有撒谎，信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我说过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回避你的原因，自我保护总是没有错的吧，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立冬已过，小雪未降之时

    项弈城闻言却摇了摇头，面色一整，道：“不管我信不信，我都要让你晓得你的感觉是错的，我不会给你带来灾难，所以不会如你所愿的远离你。”

    “你······”桑初瑶冷眼瞪着项弈城，她早该晓得跟他说这么多都是白费，他原本就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前世是，今世也依然是！

    “等等。”项弈城看出桑初瑶要走，忙开口说道。

    “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桑初瑶没有停下脚步。

    “可是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不是关于我们，而是关于你和楚尧。”项弈城开口说道，紧紧的盯着桑初瑶的背影，见她顿了一下心头一颤，问道：“你是不是心仪楚尧？”

    “荒谬！”桑初瑶想也没想的说道，抬头朝偏厅走了过去。

    项弈城微愣了一下，这次却没有再叫住桑初瑶，也没有跟着朝偏厅走，反而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会亲自送她出宫，若是遇上宁楚蟠更好，这样才能让桑初瑶认清他到底是她的灾星还是福星。

    不过可惜的是项弈城最终没有如愿，宁楚尧已经在那边的宴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没有办法来扮演他英雄救美中的那个反面角色，桑初瑶安全的到达二道门，坐着宫里的马车出宫了。

    颜氏开始管理桑府厨房的事宜，因为按着桑初瑶教着的办法摸清了所有人的关系，晓得那些是能用的，那些是不能用的，办起事来便顺手了许多，加上桑老夫人三不五时的敲打，常氏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专心的与桑楠梓培养感情。只是每日她觉得稍有进展的时候，桑初瑶都会横插一脚进来，不是在一旁看着，便是想方设法撺掇桑老夫人到她这来接人，以至于她与桑楠梓的感情也只比之前稍好一些而已。

    立冬已过，小雪将至，阔叶乔木上的树叶已经全部落尽，只有少数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还翠绿一片，荷塘里枯枝败叶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树也只剩下随风摆动的柳条，一派衰败的景象，只等着下一场雪，让整个世界都变成另一副模样，换上新装。

    今日曾少辅请了一日假，不用去尚书房上学，桑初瑶便没有进宫，只是听宫里来传话的人说崇喜公主身体抱恙，似是感染了风寒，所以她预备着晚些进宫去看看，锦玉正在内室帮她准备避雪之衣，桑老夫人昨日送来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日前又新做了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斗篷，正拿不定注意让桑初瑶穿哪一件进宫呢。

    “二小姐，您说这两件哪件好？奴婢实在是拿不准了，这件老太太送来的虽然有些旧了，里子却是狐狸毛的，披着定很暖和。这件新作的花样纹路都是簇新的，只是面料轻薄想必是不保暖的，小姐，您说穿那件好？”锦玉终于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提着两件避雪衣走了出来，拿着左手上的让桑初瑶看了看，又拿起右手上的让她看了看，一脸的纠结。

    桑初瑶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却笑了笑道：“这还没下雪呢，你就为这个烦恼了？依我看今日便是不穿也不妨的。”

    “可是奴婢举着今儿个会下雪啊！二小姐没觉着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些吗？”锦玉转头看了灰蒙蒙的天色一眼，开口说道，肩膀被两件避雪衣压的都垮了下来。

    “我是秋末才来的京城，哪晓得往年京城冬季冷不冷。”桑初瑶轻轻的说道，瞧见手边有个剥了皮还尚未动过的桔子，也不晓得是锦玉什么时候剥好了放在这里的了，伸手捏起一片放入口中，冰凉酸甜的味道醒脑清心。

    “奴婢倒是忘了。”锦玉呵呵的笑了一下，道：“要不就穿新的这件吧，若是没下雪不会显得太厚，下雪了正好御寒挡雪。”4633832

    桑初瑶点了点头，持起小金盘吐出桔子里面的籽，待锦玉放好避雪衣从内室出来的时候，才抬头看了窗外一眼开口问道：“对了，我上回让你查的事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可是被她发现了？”

    若真是被发现了，她妆奁里的东西应该不会再减少才是，如若不然香玉的贼胆也太大了？

    锦玉方从内室出来，被桑初瑶突然一问还未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事，走到门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才走到她身边道：“会儿小姐话，并未被香玉姐姐发现，只是奴婢也并未发现她有外头的人接触，即便是见外头的人，也是外面小绣坊的婆婆来收绣品，难道小姐说的是这个？”

    “收绣品？平日怎么没听你们说过？”桑初瑶不置可否，但是有可疑的她都要问问。

    锦玉被桑初瑶这么一问有些不好意思，微垂了头，道：“二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晓得这些东西。其实也就是奴婢们利用睡觉前的时间或是闲暇时间绣些小东西，比如鞋面、绣帕、抹额之类的，挣些散碎银子的事。这在哪个府里都有的，上头的人也大凡晓得，只是见未影响奴婢们的活计，又能让奴婢们多挣些银子贴补外面的爹娘，便开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绣庄的人来的时候经常也会带着绣线和胭脂水粉、珠钗头花之类的，也省的奴婢们再没事便跟外面的人接触，这许也是主子们考虑道的。咱们府里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反正更奴婢进府的时候便有了，也是比奴婢早进府的人带着奴婢一起去的。”

    桑初瑶点点头，卖绣活倒是无可厚非，只要不误了府里的伙计便好，难怪她经常见着三五个小丫环凑在一起绣东西的，原来是这个原因，只是香玉的女红不是不好吗？怎么也挣这个银子？

    “绣庄收绣活都不挑的吗？绣的不好也要？”桑初瑶开口问道。

    “绣的不好自然是不要的，卖不出去绣庄收了也是亏欠怎么可能会要，所以自觉手艺还拿不出手的都不会想着接活做，省的赔着了材料和时间还挣不上银子。”锦玉开口说道，想了想又道：“不过有些宅子里的人厉害，小绣庄不敢惹，便会用钱来摆平，不管塞个什么给她，她都会恭恭敬敬的塞几吊钱过来，也只是为了和气生财，生意能长久的做下去。咱们府里，香玉姐姐便是一个！”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逢八审贼，嬷嬷急找有事

    “香玉又不是大太太身边的人，更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只不过是我身边的大丫环，管不了府里的事，那些人为何要看她的脸色，给她塞钱？”桑初瑶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口中，抬头好奇的望着锦玉问道。

    只是锦玉好像也想不明白，挠头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便不晓得了，反正每回绣庄的祝婆婆来的时候，香玉姐姐都会把绣好的荷包亲手交给祝婆婆，而且还说荷包里有一方绣帕，祝婆婆也从来不把绣帕拿出来瞧，只看了看荷包便把钱给了香玉姐姐、二小姐莫怪奴婢搬弄是非，依奴婢看那荷包里有没有绣帕都不晓得呢，鼓鼓的说不定只塞了些小姐要扔的萱白纸。”

    “香玉若是能拿着我的废纸卖钱，那你也用不着每晚都挑灯做活了。”桑初瑶轻笑了一下说道，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香玉既不能借她的势，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借常氏的势，那为何收绣品的祝婆婆要对她毕恭毕敬？商人重里，看来原因只能有一个了。

    “奴婢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锦玉见桑初瑶的样子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依然不明所以的说道。

    “你啊，倒是比以前聪明多了，只不过还是不够灵透。”桑初瑶对锦玉笑了笑，问道：“那祝婆婆平日都是什么时候道府里来？”

    “回二小姐，一般都是每月逢八便来，其他的府里便是其他的日子，基本上也都是一月两三回的。”这个锦玉倒是记的很清楚，忙开口答道。

    “逢八······”那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一月三回倒是与她丢东西的次数差不多，看来这祝婆婆便是那个收赃物的了，桑初瑶轻笑一声，正想着该怎么能让人赃并获，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忙抬头看了锦玉一眼，见她掀帘子出去，自己才往后靠了一下从窗户往外面看去，只见赵嬷嬷正着急忙慌的往院子里走，见锦玉走了出来忙问她自己在不在，桑初瑶才在窗子边唤了她一声，道：“嬷嬷请进来吧，我在屋里呢。”

    赵嬷嬷一抬头见桑初瑶在窗户边对自己说话，原是想招呼她出来的，左右一看又举着不合适，双手一拍大腿哎了一声又急哄哄的往屋里走去，一进屋便拉着桑初瑶下榻，悄声在她耳边道：“二小姐赶紧跟奴婢走吧，二太太那边出事了。”

    “什么？出何事了？”桑初瑶闻言愣了一下，把脚从踏上的虎皮被子里抽了出来，到脚踏上去趿鞋。

    赵嬷嬷忙弯腰帮她穿鞋，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锦玉到里面屋子去拿披风了，才开口说道：“这年节将近，厨房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二太太那边都忙不过来了，外面庄子的人便把过年的东西都送来了，干的鲜的、活的死的、麻袋装的用车拉的，把那厨房院子堆的满满当当，腥臭难闻，鸡飞狗跳的。”

    “这里过年不还有一个多月吗？怎么这个时候便送来了？”桑初瑶扶着赵嬷嬷的手站了起来，由着锦玉给自己穿上披风。

    赵嬷嬷在前面接着披风的带子系好，帮桑初瑶整理了一下后面的长发，道：“谁说不是呢，按理也应该是十二月中送来才合适啊。可是那庄子的管事说今年天气太冷，怕路上遭雪灾耽误了，误了主子们过年准备，所以才把东西都提前送了过来，也方便主子们准备。”

    “这不声不响的便送过来了，方便却变成了不方便了！”桑初瑶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些厨房管事的人呢，咱们是新人，她们可是老人，按往年的惯例该怎么办便还是怎么办不就是了吗？”

    “谁说不是呢，那些人倒是都上二太太屋子里站着呢，可是这个说去年是这样，另一个又说往年是那样，没有一个人说出个准确的，还逼着二太太拿主意，说厨房里人多手杂，堆着那么些东西，若是不快些收拾了只怕会有人手脚不干净。”赵嬷嬷看了桑初瑶一眼，顺了顺她身后的披风和头发，便扶着她往门口走去，锦玉已经打起了帘子，待三人都出了屋才又接着说道，“二太太急得没法，又怕自己胡乱拿主意倒是出错，便命奴婢去请老太太，奴婢还没到西院，便遇见往佛堂去的刘嬷嬷，一打听才晓得老太太跟倩姨娘正在佛堂抄经，奴婢不敢打搅，突然想起二小姐今儿个没进宫，便上二小姐这来了。””看着今儿个厨房里的人是准备敲起火来让咱们二房的人难堪了。”桑初瑶冷哼一声说道，还未出院门，便见香玉从西边暖阁里走了出来，手里捧了一个绣花的样子，见她们出门也要跟着，桑初瑶脚下顿了一下却对她道：“你在屋里呆着吧，让锦玉跟着我去便是了。”说完再没有迟疑，抬脚便往期兰苑的前院，颜氏屋子走去。

    桑初瑶进到前院的时候，院子外面站了不少婆子丫环，都是厨房里边的人，跟着自家管事的过来的，站在外面等听事，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的，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见赵嬷嬷领着桑初瑶来了忙都闭着嘴。4633832

    桑初瑶已经院子便整了脸，紧抿着红唇收着下巴望着旁边的人，见她们给自己请安也没有说话，直直的跟着赵嬷嬷朝西边的暖阁走去。

    颜氏院子里靠南边的是三间小正房，是桑云明住在这边时的内书房，自从颜氏管厨房的事后，白天桑云明不在，颜氏便用这个屋子议事，既暖和也宽敞，中间一个明间，西边为暖阁，东边一间有床有榻也是平日大丫环晚上守夜睡的地方。

    暖阁外面站着的两个小丫环见桑初瑶来了，早进去通报了一声，在外面打起了帘子，桑初瑶从掀起的帘子下瞧见明间里也站着两三个人，较外面的穿着都要体面一些，面朝暖阁站着，见她来了都欠身低了头，桑初瑶也没理，在明间脱了身上的披风，这才领着赵嬷嬷进了暖阁，让锦玉在外面明间候着。

    第一百五十章 聚众找事？正好借机敲打（四千字）

    桑初瑶进了暖阁，才见里面除了颜氏意外还坐着四位管事的媳妇子，年纪都是三四十左右，一身的光鲜，见她进来都起身行了礼，坐在颜氏旁边的位置上的媳妇子给她让了位置，颜氏对面的位置上坐着见她让位也往旁边让了让，可见那人是厨房总管事，桑初瑶只晓得人都称她黄胜家的，平日倒是没有打过碰过面，听说是老太太身边姚嬷嬷家的媳妇，遂多看了她一眼才坐了下来。

    待小丫环把黄胜家的的茶挪了过去，又给桑初瑶上了茶，颜氏才开口问道：“难得得空休息一日，我儿怎么过来了。”

    “方才正在佛堂陪老太太念经呢，听锦玉说外头的庄子送年货过来了，还特地送了些玩意儿给阿瑶和姐姐、阿梓，便过来瞧瞧是什么玩意儿。”桑初瑶笑着说道，端着茶在手里捂着，转头看了几位管事的一眼，“倒是忘了娘兴许正在屋子里与几位管事的议事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颜氏点头笑道，晓得桑初瑶过来不会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便顺着她的话对黄胜家的道：“女孩儿家就是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你把单子给二小姐瞧瞧。”

    “是。”黄胜家的听颜氏吩咐，便吧桌上的一个账本递给了赵嬷嬷，让她交到桑初瑶的手里，道：“庄子里送来的东西都在账本上呢，送与小姐少爷们的玩意也列明了，二小姐瞧瞧，若是中意，奴婢一会便着人送到二小姐的院子里去。”

    桑初瑶点头笑了笑，接过账本打开看了看，只见上面详详细细的写着：“大鹿十只，狍子二十只，獐子二十只，汤猪十头，龙猪十头，野猪二十头，家腊猪二十头，野羊二十只，山羊二十只，黄羊十只，家汤羊二十只，麋鹿五只，各色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一百只，腊鸡、鸭、鹅各二百只，野鸡野鸭野兔子各一百只，熊掌十对，鹿筋、牛筋、鹿舌、牛舌各三十条，海参二十斤，各色海货二十斤，桃、杏，榛、松、栗穰各一大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干蟹干小鱼儿一百斤。上等银霜碳五百斤，中等一千斤，柴灰两万斤，富阳猫牙儿米二石，雪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粳米五十斛，杂色粮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另孝敬黑兔白兔三对，锦鸡两对，活鹿两对供府中的小姐少爷把玩。”

    “这些小玩意儿倒是好玩的，阿梓回来瞧见了定是喜欢的紧。”桑初瑶快速的看完，也没有把账册还给黄胜家的，笑着对颜氏说道，“娘今年头一回管事，那庄头可曾见过了，可问了庄子里的收成？”

    “今儿个一早上送了东西来以后便来磕了头，倒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我大概问了问，他回说与往年差不多，只是今年雨水对果子都不甜，所以才没有送些新鲜的果子过来，全都变换成了银子了，这会子许是到大太太那边去交账去了。”颜氏点了点头说道。

    “哦。”桑初瑶明了的应了一声，伸手把账本还给黄胜家的，顺口问道：“这么些东西，都点过了？”

    “自然点过了，庄头送进来的时候便当面点算清楚了的，这会子都堆在厨房的院子里呢。”黄胜家的见桑初瑶把账册递给自己，忙下了炕伸手来接。

    桑初瑶却捏着不放，面色一整，问道：“既然都已经点收过了，那几位为何还在这里坐着，不赶紧入库，反而让那些东西在外面堆着？”

    黄胜家的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桑初瑶一眼，心里暗暗吃惊，早先便听说她家婆婆说这位二小姐不好招惹，方才见着她进来只问玩意儿便有些疏忽了，现在才发现她眼里闪着精光，忙赔笑着说道：“奴婢们这不是在等着二太太示下吗？”

    桑初瑶这才松了手，往后靠了靠，道：“二太太是头一年管厨房的事，你们却不是头一年在府里当差了，该怎么做你们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没，哪个是管库房的？”

    桑初瑶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媳妇子便站了起来，低着头应道：“回二小姐，奴婢赵海家的，是府里厨房管库房的。”

    桑初瑶上下打量了赵海家的一眼，见她穿的戴的都体面，是在场的众位管事的中，除了黄胜家的外穿的最体面的一个，冷笑了一声，看来平日里没有少在府里捞油水，道：“我不晓得你是哪位嬷嬷家的媳妇闺女，瞧你这身穿戴在府里定也是体面的，每年送来的那些海货干货米食杂粮不全是按斤算的，一袋子多少斤你可称过了？可有记录在账？”

    “回二小姐话，往年都是有称过的，今年奴婢们正等着二太太······”

    “难不成往年这些事也要大太太一件件的交代了？”桑初瑶不等赵海家的说完便冷声喝道，唬的众管事的都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都忙低下头去，桑初瑶才接着道：“我只告诉你，这些不用等着吩咐便该晓得怎么做的事你若是出了岔子，让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你拿一把我抓一捧的，或是被那些活鸡活鸭吃了叼了的，若是也像往年一样的够用倒也罢了，若是不够，二太太谁也不找，头一个便要找你这管库房的事！”

    “奴婢······”

    赵海家的在众管事的中最年轻，也最好面子，被桑初瑶训的面红耳赤正要辩解，却又被她截了话头，道：“你还有话说？好，既然你要说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咱们府里不像别的府里还要给宗家分家、外府内院送东西，别的你若是说不晓得该怎么收我无话说，难不成那些个干活米面活物你也不晓得怎么收了？你把这些一入库只怕是要忙到明儿个早上也不带停歇的，你到是跟着其他的管事们上这来掺和了，你安的是什么心？诚心想看我们二房丢人不成？大太太看着你老子娘的面子，让你在府里当管事的，吃穿尽是府里的，每年给你发的月银也比那些个卖苦力做活的丫环小子们多的多，逢年过节更是要给你们这些人发节礼打红包，也就是想让你们尽心尽力的给府里办事。现在大太太好不容易甩了厨房的事出来，想趁空调理调理身子，你们就这样的找事，你们对得起大太太的器重，对得起你们老子娘的脸面吗？好啊，若是你们都不顾这些了，我们二房也犯不着替你们保全。你们为何能坐到今日的管事位置，外面的为何只能听你们差遣，你们心里应该很明白，不是她们没这个能力，而是她们没有身份体面的老子娘！既然你们现在连脸面都不要了，索性大家都抛开了不管，谁有能力谁就管事，没能力只会听事办事的都革了发到下面去办事！”4633832

    桑初瑶最初只是拿着赵海家的说事，其他与赵海家的不和的，或是嫉妒其捞的油水多的还都幸灾乐祸，互相打着眼色，只是没想到后面桑初瑶竟然捎带着把她们也一起训了一顿，这才都悄悄的低了头不敢乱看了。

    黄胜家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已经暗暗叫着不好，她原是打算为难二房的人讨常氏的好，所以才带着一帮子人过来期兰苑的，没想到桑初瑶竟然反说她们不体谅常氏，故意趁常氏静养调理身子的时候来找事，虽然明白她不会真的革了她们，可是心里的压力却着实不小，若是此事传到闹到常氏那边，常氏定也不会为了她们这些奴才跟二房明着交恶，最后还是她们遭殃，免不了一顿打罚。

    黄胜家的这回总算晓得自己办了一件蠢事了，这位二小姐果然厉害，正急的头上出了一层虚汗不晓得要怎么回转才好，便听见颜氏开口了。

    “我儿说的有些过了，各位管事的也是因为头一回跟我，心里没底所以才会来问问的，哪里就是故意找事了，再说各位都是有体面的，又是年跟前的，哪能说出革职的话来。”颜氏拍了拍桑初瑶的手安慰道。

    “二太太说的是呢，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做出欺主的事来。”黄胜家的还不容易等到个台阶，忙借坡下驴的赔笑说道，见桑初瑶收敛了脸上的怒意，转头去端茶喝，才忙瞪了还站在屋子中间的赵海家的道：“还在这站着做什么，其他人来你也跟着来，光会凑热闹，放着自个儿该做的事都不做了！还不赶紧回厨房院子里去把那些干活米面点清入库，若是少了短了全要记在你的头上！”

    赵海家的平日跟黄胜家的是最好的，下面这些人也就数她孝敬的最多，所以才能一直拢着管库房的肥缺，这会子见连黄胜家的都变了脸色，也不敢再犟了，忙点头应了往出走，还没走出门口，又被桑初瑶唤住了。

    “慢着！”桑初瑶放下茶杯轻声说道，转头瞟了僵着背转过身来的赵海家的一眼，道：“顺便跟外头的人说，晓得自己该做什么事的，都回去忙去，若是不晓得，便都请进来，外头冷，这里头暖和，这年跟前的别冻病了，也顺便给几位不晓得该怎么办的管事们出出主意。”说完，在黄胜家的身上瞟了一眼。

    黄胜家的倒也是个聪明的，从桑初瑶的话里听出了两层含义，第一是赶着那些人回去做事，第二便是让她们里面的人皮都绷紧着点，若是不晓得该怎么办事，外面会办事的人还多着呢。先前黄胜家的还笃定桑初瑶不会真的革了谁的职，这会子却也不确定了起来。她这个总管事的虽然不会动，可是下面一个两个的变动对她也是很不利的，忙笑着道：“瞧二小姐说的，她们自然是有事做的，让她们都回厨房去便是了。”说完忙给赵海家的使眼色。

    赵海家的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这才福了福身子领着明间里站着的一个婆子走了出去，一时间外面脚步声、衣炔拖沓和配饰晃动叮当之声响起，渐渐的消失在门口的方向。

    外面静了下来，屋子里便更静了，桑初瑶和颜氏只顾着喝茶，对面坐着的媳妇子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都拿眼瞅着黄胜家的，黄胜家的想打破僵局却又不晓得怎么说，若是只有颜氏在这里，先前说不晓得该如何处理的事再打了嘴巴子出个主意让颜氏定夺便也是了，颜氏好说话定不会追究，可是现在桑初瑶也在这里，若是前后有个漏洞又怕她紧咬着不放，所以也只能干坐着着急。

    桑初瑶一边用茶，一边抬眼看着对面的管事们，原本她也不想在这里坐着的，只是她们今日太嚣张了点，若是她一走颜氏轻巧的便让她们过了，只怕她们记不住教训，下回趁她不在的时候又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再欺负了颜氏去，所以才故意多坐了一会。这会子见她们个个都噤若寒蝉，连颜氏也对她点了点头暗示她差不多了，这才轻轻的放下茶杯。

    桑初瑶虽然动作轻，茶杯落在桌上发出的声音还是惊的对面的人震了一下，纷纷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若是知情识趣会看脸色会办事的桑初瑶会诚心对待，就像赵嬷嬷这样，可若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净办些龌龊事的她也不介意狠狠的敲打一下，时刻提醒他们把皮绷紧了，就像现在。桑初瑶很是满意现在的状况，轻笑了一下，拍了拍手道：“对了，我是来看玩意儿的，这会子应该上厨房去才是。”说完看了众人一眼，才又转头对颜氏道：“娘和众位管事的议事，阿瑶便不打扰了，阿瑶先去挑些活物放在阿梓的院子里，等他回来玩。”

    “嗯，去吧，那些东西身上脏莫去乱碰，让人洗了送道院子里再玩。”颜氏点头嘱咐道。

    “晓得了。”桑初瑶一边应着一边下了炕，见其他的管事们也要起来，忙说道：“几位辛苦，都坐着吧不必起来了。”说着也不管她们有没有听自己的，转身出了暖阁，在明间里让锦玉帮自己穿上披风，这才走了出去，却没有去厨房，而是转道朝西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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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提点丫环，边看边听边想

    锦玉跟在桑初瑶身后正奇怪，还以为桑初瑶没去过厨房所以走错了路，忙提醒道：“二小姐，厨房不在这边。”

    “我不去厨房？”桑初瑶说道，回头看了锦玉一眼，故意考她,问道：“你为何觉得而我应该去厨房？”

    锦玉想了想，才道：“二小姐不是说要去取玩意儿吗？这是其一，其二，二太太这会子正在屋子里与管事的们议事，厨房那边点货入库却没有人看着，若短了少了便不晓得了，若是过后要重新点过必然麻烦，有些混进了以前没用完的，一些肉类也分拆了，更是不好点数，所以二小姐不是该去看着的吗？”

    桑初瑶回头欣赏的看了锦玉一眼，笑道：“你能想到这点已是不错了，只是我还要告诉你，那里面短少是肯定的，若是咱们去了，那管库的赵海家的下不来台不说，咱们也不好处置她。”

    “二小姐不是说要革了他们重新唤管事的吗？”锦玉皱着眉头问道，她记得桑初瑶在颜氏院子里的时候分明是这么说的，而且那些管事的看样子都很害怕的样子。

    桑初瑶却笑了起来，道：“你当换人真这么容易？这府里的关系盘根错节的，换谁不换谁的学问大了，你换了人，人家不肯接，丢脸的是咱们自己，若是换了不得力的，会被人说闲话，自己使着也不顺手，换了得力了不得上面人心的，被上面的人欺压，最终还是办不好事，况且二太太说的对，现在年关将近，府里的事原本便多，若是换人还要交接，事便更多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现在只要震慑住她们，让她们晓得二房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便行。”

    锦玉点点头，她晓得大宅院里下人们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有一家子在府里当差的，也有几辈人都在府里的，或是结亲联姻的就更是说不清楚了，还不得不佩服桑初瑶想的周到。可转念一想，锦玉又皱起了眉头，道：“可是难道就眼见着赵海家的私吞府里的东西不管吗？”

    “我让她先回去，就是给她个机会把偷藏的东西还回去的，库存的东西原本便有数，二太太才接手不久，库房里的东西刚刚才清点过，每样东西都有详细存取记录，再加上这次入库的，若是有出入，谁点的货，那样东西少了，少了多少都清清楚楚，半点都不要想贪了去。”桑初瑶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接着道：“况且我方才在二太太的南边暖阁里也说了，我要去厨房，就算赵海家的抱着侥幸心理，黄胜家的也不敢这个节骨眼上出纰漏，必定赶着人去厨房招呼赵海家的了。黄胜家的不像赵海家的是年轻的媳妇子，她一家人的脸面都在这摆着呢，若是出了差错，头一个要挡责任的便是她！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厨房看看，随便让她们挑一对兔子和一对活鹿洗刷干净了送到期兰苑，一会等阿梓回来也好让他玩儿。”

    “二小姐说的是真的？”锦玉试探的问道，若是可以，她还真想去厨房看看，只是桑初瑶身边现在只跟着她一个人跟着，若是一会去了西院桑老夫人问起来，只怕是要怪她们伺候不周了。

    桑初瑶自然晓得她在想什么，用下巴往前指了一下，道：“你瞧佛堂都在眼前了，你还怕我在自个儿的府里出什么事不成，放心的去吧，一会若是老太太问起来，我便说你得了我的话去厨房了，不会怪罪于你的。”

    “哎！”锦玉闻言这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