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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章 第38部分阅读

      盛世华章 作者:肉书屋

    白芳瑶又是一叹,轻轻伸手抚摸着床上的小衣服。

    “太老爷说……啊!”朔雪匆忙用手捂住嘴。

    白毅已在两年前外调,虽是平级调动,可是谁都知道他从此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他比很多同僚的下场都要好得多,这自然是赵璞看他有些能力,只是碍于自己一辈子的坚持,所以不能转变立场,所以从轻发落。

    白毅那个时候也是想明白了许多,临走告诉白芳瑶自己选错了女婿,并要白芳瑶见势不好便与莫鞣炼和离,他白家的女儿不愁嫁!

    可是夫妻多年,白芳瑶即便曾经对莫鞣炼无情,如今却也是有情了,但莫鞣炼却如何能够听她的?

    眼看着莫鞣炼一步一步朝死路里走,白芳瑶却也只能默默垂泪,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全家一起去了……

    145伪诏(一)〖〗

    白芳瑶和朔雪在屋里相顾垂泪,却不知道莫鞣炼就站在屋外从头听到尾,一张还算斯文俊秀的脸已经憋成了铁青色!

    莫鞣炼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算得上是一个天之骄子,待入了国子监,成了天子门生,原本以为日后便是青云直上,一路坦途,谁知道一个杨鲲鹏横空出世。明明是莽夫出身,明明是以色媚主的小人,可是却总是压了他一头!

    到如今,他督师北上,手握十数万大军,为国开疆,若是得胜归来,不管他真正为人如何,青史上却是少不了留下他一笔,可看自己如今……

    不过仍旧是小小御史而已,风闻奏事听着威风,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皇帝的一根鞭子。奏上去的事情,皇帝认为是真的,那便不是“风闻”是真事!如果皇帝不认为是真的,那便事实也变风闻。更何况还摊上了今上这么一位任意妄为的皇帝,御史的作用也就更小了。

    他们御史,是最挨骂,却也最无用的官为。

    莫鞣炼摇摇晃晃回了书房,他朝堂上不如意,如今却才知道原来日日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妾,却也并未和他一条心——妻子下定决心与他同死,并没让莫鞣炼觉得感动,反而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白芳瑶根本不认为他能取胜,对他没有丝毫的信心,让他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如果说原来的莫鞣炼还有一丝理智,那么如今的莫鞣炼对杨鲲鹏与其说是为了老一派的文官利益与杨鲲鹏作对,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心中的一口怨气而要扳倒杨鲲鹏。矛盾的是,他其实并非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明白希望渺茫(无限趋近于零),可就是硬生生的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朝悬崖边上跑!

    站起来绕着书案走了两圈,莫鞣炼一咬牙,换了身普通的灰色长衫,出门去了!

    紫禁城,御花园

    如今已经入夏,早已是百花齐放的时候,赵琨扶着乔叠青正沿着一条平坦的石子小路慢慢的散步。乔叠青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两条腿虽被打断,可是无巧不巧正好断在了他上次骨折的地方。陈文忠当时私下里找来大夫也为他诊断的及时,之后杨鲲鹏快速平叛将他们救出来得也快速。乔叠青得以有一个好环境慢慢修养,这次再康复,他就不用再一瘸一拐了。

    平王见大势已去身着黄袍自焚而死,赵琨虽悲伤,却也明白以他父王的野心,与其被捉之后幽禁一生,不如这么死了,倒还少受些活罪。

    赵琨自己的王爵也被削,如今虽不过是个安乐侯,但也确实比曾经安心快乐多了……

    见乔叠青脸上除了些薄汗,赵琨便扶着他坐到旁边的石墩上。

    “凉吗?”

    “不凉,我没你想的那么虚弱。”乔叠青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按着他眉间拧起的疙瘩,“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干什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赵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其实我没有烦心事,我反而很高兴。”

    “什么意思?”乔叠青莫名其妙,谁见过高兴的人皱着眉头的?

    “那天你跑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赵琨握住了乔叠青的手,一边说话眼圈一边泛了红,“其实,我放你走的时候就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第二次爬上你的床,其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一念想……”

    乔叠青一愣,被他选择性遗忘的心虚和愧疚瞬间涌了上来,他确实曾经想过就那样远走高飞的,毕竟,情这个字曾经伤他太重,而他当时又实在是不愿相信赵琨的真心。不过幸好,幸好他当初走对了。

    “可是你回来了,为了我还险些丢了性命。”没等乔叠青说话,赵琨已经再次开口,同时两行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叠青,你……你走吧!”

    “你说什么?!”乔叠青一愣,没想到说到最后赵琨竟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说,你走吧。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想和谁好,就去找……”

    “啪!”一个大巴掌扇到了赵琨脸上,而且绝对力道不小,瞬间赵琨的脸上就高高鼓起了一座五指山,“赵琨!你什么意思?!”

    “我放你自由,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事情了。”

    “你!赵琨!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乔叠青被气得几乎吐血,“赵琨!原本你这人巧取豪夺蛮不讲理,硬生生将我拖上了你的贼船,可如今他‘想清楚了’,就要把我‘放了’?!你想清楚什么了你?!”

    “我知道,我欠你良多,若是有我能做到的,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甘愿。”

    看赵琨低眉顺眼的一幅逆来顺受的摸样,乔叠青却是噶觉自己的鼻子被气得有一歪,他深呼了两口气,从石墩上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琨道:“那好,我现在就吩咐你一件事!”

    “嗯,你说。”

    “你先把我背回房去,然后把自己洗刷干净,再来找我!”

    赵琨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细一思考才转过弯来,顿时眼睛一亮,但瞬间却又黯淡了下来:“叠青,你不要折腾我,你现在要我,若是有朝一日你走了,我……”

    “若是有朝一日我先走一步,那我必定在奈何桥边等你!”

    “叠青……”

    这一对甜甜蜜蜜走了,却不知道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假山后边,当今皇帝赵璞正蹲在地上拿着根小树枝画圈圈,顺便祸害蚂蚁窝。

    “陛下,安乐侯与乔公子已经走了。”

    “哦。”赵璞仍旧在画圈圈,“曹斋,你说朕把乔叠青召进朝里入朝为官如何?”

    曹斋囧,心说陛下可是够黑的,赵琨因为特殊原因这才能在京中住着,要不了半个月就必须离开了,日后如不奉召不得入京,可是他要是让乔叠青入朝为官,人家这刚刚情投意合的小鸳鸳,这不就要劳燕分飞了吗?

    “全凭陛下做主。”曹斋以最恭谨的姿势站在一边,并且心中打定主意,短时间内绝对不再和李樯骄接触,免得皇帝看得眼红,再把李樯骄也给调出去……

    “唉!算了,朕是好人,这种事情就不做了。”叹息一声,赵璞拍拍龙袍下摆站了起来,曹斋立刻跟上,可是赵璞刚迈出的一只龙足,立刻就收了回来,“曹斋啊!”

    “陛下有何吩咐?”

    “朕看乔叠青的身子还有些虚,你吩咐下御膳房,多给他准备些药膳。”

    “是。”

    “急着,药膳里多放鹿鞭、虎鞭之类的,给他补补。”

    “是……”曹斋低头,暗道身子虚哪里要用壮|阳的药物补?也不知半月之后启程之时,安乐侯还能起得来床不?

    郁闷的赵璞本来准备第二日大朝,便施雷霆之势把文官们都咔嚓了!可是让他郁闷的是,转天的大朝,原本气势汹汹的文官们忽然之间都偃旗息鼓了?!就算赵璞故意找事,这群人也谨慎退让,没让赵璞找到一一“发怒”的空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璞绝对不会认为这是文官们胆小退缩了,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暂时的平静,只能说明他们在底下酝酿着更大的反攻!

    赵璞密令东厂和锦衣卫严加监视几个重一人员,绝对要把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查出来!

    这一查就连查了八天,第八天,赵璞正在批阅奏折,李樯骄忽然紧急求见。

    “陛下!杨督师有危险!”

    “金焱有什么动向?!”赵璞扔了手中的折子,立马站了起来。

    “并非金焱,而是那些文官!”李樯骄咬牙切齿的开始将他这些天查到的东西东西告知了赵璞。

    最早的线索还是东厂那里提供的,原来八日前,秉笔司丢了两份空白的圣旨。这圣旨别说是空白的,就是写坏作废需要销毁的,也都要留档立案,所以这忽然没了两份空白圣旨绝对不是小事情。

    即便事情没有惊动赵璞,可是东厂内部也开始严查,查了一天,揪出来了一个洒扫的小太监,他竟将这圣旨偷出卖给了一个礼部的小官。

    曹斋近些年,尽量不将自己牵扯进官员的内斗之中,所以这事虽然透着古怪,但是查到这一步,他还是将案子交给了李樯骄。

    李樯骄明白了事情经过之后,立刻就要拿人,可谁知那礼部的小官,见誓不好竟然一头撞死了。感觉事情越发诡异的李樯骄在这官员家中一通搜查,却是什么线索都没。却没想到没过两天,锦衣卫下边呈递上来了一件古怪的案子——有人私自仿制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是权力的象征,除了皇帝以及皇帝钦赐的官员之外,只有一种人能够佩戴,就是唱戏时候的戏子……

    京城中某处铁匠铺受了一个陌生戏子的委托,打制一把尚方宝剑,而且对方也拿来了官府开出的公文,不过奇怪的是,这戏子竟然要求将宝剑开封!

    铁匠铺老板该说是胆小还是谨慎呢?总之是觉得这事情有一不对,就拿着那个戏子的公文去锦衣卫衙门了,可谁知锦衣卫们一看之下,便发觉这公文是假的!非常真的假货,可是官府却没有备案存档!

    立刻众锦衣卫趁着戏子拿货的时候将人拿下,结果却是,这人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托他之人乃是吏部一个官员的管家。

    顺藤摸瓜之下,又一个官员落网,这次却是抓了活的!一通刑讯逼供之下,细皮嫩肉的文官立刻就都招了……

    “什么!他们私拟了伪诏,要让鲲鹏自裁?!”

    146伪诏(二)〖〗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赵璞的逆鳞就是杨鲲鹏!

    虽然从杨鲲鹏跟他来京城开始,就又不知道多少人明的暗的想要害他的性命,可是赵璞知道,只要自己能够稳住,杨鲲鹏就算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无性命之忧。可是这次不一样,这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把刀架在杨鲲鹏的脖子上了!

    “李樯骄!”

    “臣在!”

    “速速派人将那假传圣旨的乱臣贼子给朕抓回来,生死不论!这伪造圣旨一事……你给朕速速的查,仔细的差!”

    “遵旨!”李樯骄领命立刻退下去了,其实这次文官们的手段做得很漂亮,抓着的几个倒霉鬼也不过是小卒子而已,知道不了什么,换句话说,也就是没有证据。

    可是锦衣卫做事要证据干什么?反正他们也知道是谁在后边惹事,将知道的那几位抓进来,然后再以他们为线索,顺藤摸瓜便好了!

    至于前去拦截圣旨的人,那就更简单了……

    李樯骄领了旨(不只是口谕还有正式的圣旨)一出宫门,便看见孟昉领着几个人骑马等在外边,且身上都背着包袱,马鞍子后边绑着褥子棉被,一副出远门的架势。李樯骄也不多话,三步两步跑过去,将一卷圣旨交给了孟昉。孟昉将圣旨朝怀里一塞,转身便带着人一路疾驰出城而去了。

    他们已经满了那假传圣旨之人将近十日,想要追赶便要拼命了!

    心急火燎的孟昉并不知道,他急,那传伪诏的兵部侍郎王谦比他还急,因为他在战场上迷路了。其实王谦一路到历城都算顺利,快速,可他到了历城之后就麻烦了。这个时候杨鲲鹏已经带兵出去了,而且一出去就如游龙入海,谁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谦等了两日,才等回来了一小队自杨鲲鹏本部而来,带回最新军报的传讯兵,当即就要求该士兵回去将杨鲲鹏招回来领旨。

    可是领头的伍长却摇了头:“大人,我等回来就回不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做逃兵?”等的心烦意乱的王谦打击大怒,一排桌子就要将这小小的伍长拖出去砍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其实我等带回军情之时,督师已经下令部队转进了。算上这回来的路上花的时间,主力人马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我等怎会知道?”

    原来杨鲲鹏让这队人回来,就是报告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战果,证明一下自己仍旧好好活着,后方的守军和文官们不要太担心。所以杨鲲鹏给他们的命令是传令完毕就在历城休整,待下一波援军到来,他们再跟着援军前往战场。

    这伍长虽然说得一点没错,但还是被王谦下令拉下去重重打了八十军棍,险些没有一命呜呼……这也是大部分老一派文官的恶习,心里有气找个机会就拿些低阶的甚至是与自己平阶平阶武将撒气,更别提这一个小小伍长!

    可打完了人,王谦也没觉得轻松,原来莫鞣炼这群人打的主意,不只是杀了杨鲲鹏,还要借机夺了他的兵权,若前些时局大好,那就灭了金焱,到时己方声势大振,还有兵权在手,赵璞就算震怒,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待他们推举德高望重者为帝师,日日悉心“教导”陛下,总有一天陛下会知道什么叫回头是岸的。

    若时局危险,那就直接班师回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君侧,正君听,重振朝纲!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官员不找,单找王谦这么一个兵部侍郎来前线假传圣旨的道理,王谦熟读兵书,通晓战阵,可谓是张良之才(文官们和王谦自己认为)。

    可是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败露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却连杨鲲鹏的脸都没看见,这可如何是好?

    苦恼无奈之下,王谦干脆决定,自带人马前往前线传旨。他却不知道那被他杖责的伍长,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叫来自己属下,同时悄悄通知了历城守将,他的两个手下于是就在历城守将的掩护下,出城去了……

    早就将这伍长扔到脑后的王谦,自然更加不会注意到这伍长的手下有两个人不一样了!

    实际上,杨鲲鹏的大部队确实是在运动,可是他的指挥所,却一直在一个隐秘的岩洞之中不曾动弹,否则打起仗来,各路军找不到上级不是可笑?

    “陛下有旨?”上午刚刚将将一千五百骑兵包了饺子,随仍旧有小股部队在大颢军的战线内马蚤扰,可他们已经无力回天,且短时间内金焱是无法再筹措出兵力了,杨鲲鹏准备今明两天聚集兵力攻下遂城,黔城将战线前推,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宫里来消息了?

    “传旨的公公在何处?”杨鲲鹏开心的问,心里却在嘀咕,八成赵璞又是公器私用给他传个情书什么的,而且绝对是孟昉撺掇的!

    “大人,传旨的不是司礼监的公公,也不是锦衣卫的兄弟,而是个兵部的侍郎。而且,那侍郎所带人马里,有个他贴身的护卫一直捧着包裹着黄的长条,感觉……不对劲。”

    杨鲲鹏一愣,包裹黄绫,那八成就是御赐之物,御赐的什么东西是长条?杨鲲鹏首先想到的就是尚方宝剑,因为他帅帐里也摆着一把呢。而且,因为文官和杨鲲鹏不对路,给他传旨的就几乎没有文官,要么是太监,要么是锦衣卫,甚至偶尔皇帝本人直接给他“传旨”。

    如果赵璞不是皇帝,杨鲲鹏还真以为这是上边看他功高震主,要把他咔嚓了呢。不过,现在……

    杨鲲鹏摸摸下巴,该不会是某些人假传圣旨吧?

    很显然,杨鲲鹏真相了!

    杨鲲鹏又摸了摸下巴:“你说那传旨的钦差,要亲自带人出来来找我?”

    “是,我离开时是这么听说的。”

    “好,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传讯兵领命而下,杨鲲鹏把冯子震叫了过来,在他耳边这样这样嘱咐了一番!

    147伪诏(三)〖〗

    冯子震当天晚上便带着一队人马离了营……

    王谦倒在一张吱嘎作响的行军床上,他现在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处地方是舒服的!他虽熟读兵书战策,可是那兵书上没写着野外露营要注意什么,也没写着长时间骑马要注意什么。所以他被野地的毒虫咬得浑身是包,大腿内侧和屁股因为长时间骑马被磨得鲜血淋漓,而且前今天因为一时嘴馋吃了有毒的野果,现在胃部还火辣辣的疼!

    王谦觉得这世上在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不过一想他受这些苦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圣上!所有再有什么苦他都不怕了,而且现在总算是找到了大颢的一支队伍,虽然不是杨鲲鹏所在的本部,可是这队人马绝对能和杨鲲鹏联系上,如此,他总算是胜利在望啊。

    王谦躺在床上想着美事,想着想着,就睡死了过去……

    离他们不远的另外一座帐篷里,这支兵马的主帅孔三(愿孩儿军)正和一个总旗说着话:“我估摸着药效应该到了。”

    “再等等吧,以防万一。”那总旗低着头想了想,抬头说道,可看他容貌,不是冯子震又是谁?!

    杨鲲鹏熟知周围地形,虽不知王谦前来的具体路线,却也能推算出个大概——他们八成要和孔三部的兵马碰上。所以冯子震早早的带人到孔三这里等人过来,然后找机会先是在不伤人的情况下看到圣旨的内容,然后根据内容,再做打算。

    又等了片刻,确定里边的人是真的都倒了,冯子震这才进了“钦差”所在的那片小营地。正好这片营地是被营里几座大帐篷包围在里边,只要在四个出口处按上自己人,其他士卒也不会发现到里边的不正常。

    王谦一直将圣旨随身带着,盛放圣旨的圆筒也并未蜡封,倒是少了冯子震的诸多麻烦。

    之前圣旨冯子震也是多次看到,现在这个圣旨摸在手里,他很确定这东西不管里边写的是什么,材质却是真的。待将圣旨展开后,冯子震从头看到尾,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之古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蓟辽经略杨鲲鹏素行不端,今详查,得其十大罪:一、弄权结党,陷害忠良;二、勾结内侍,欺君罔上;三……:十,放纵家人,欺男霸女。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念起微有功劳,准其自裁。蓟辽经略由兵部侍郎王谦暂代,钦赐。”

    他想笑,非常非常的想笑,赵璞想杀杨鲲鹏何必用一纸诏书?而且还是在杨鲲鹏手握重兵的时候下诏书?不说他二人的私情,单说一般情况下,除非是绝对的愚忠之人,否则大多数将领接到这种圣旨,除了死之外,也大多有三条路好选:最危险的是领兵杀入京中,也就是造反;比较无奈的是干脆就在自己打下的这块地方自立为王;最没用的那就是向敌人向外族投降。

    他家大人在京中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总四路的愚忠之人,怎么这些文官就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还什么十大罪?除了最后一条,杨家小弟几年前确实犯过一点之外,其他的与其是说杨鲲鹏,不如是说他们自己。

    况且,赵璞真要杀人哪里会用这么蠢笨的法子?只要杨鲲鹏班师回朝,等他进宫时,找三两力士将他截杀于宫中,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冯子震叹息一声,其实他原来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赵璞要杀人,而是担心京中文官动了什么手段,挟持了赵璞。杨鲲鹏让他如此谨慎,也是害怕这一点。可是如今看来,这确实只是一次很无聊的假传圣旨而已!

    虽然仍旧要小心对待,可是相对来说,已经安全了许多。

    将圣旨原样放回,冯子震和孔三离开了。

    第二天,王谦既快乐又痛苦的知道,正好有一队传令兵来到了孔三部,可以将他们护送到杨鲲鹏所在。

    他快乐的是总算要大功告成了,痛苦的是又要开始进行野外生活了……

    这王谦是这两年调回京里任职的,并不认识冯子震,也就把那领头的小总旗,当成了真正的“小总旗”而已。

    而冯子震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带着王谦一行在大山密林中绕路!确认圣旨是假的,而且赵璞的情况并不危及,那么在京中的赵璞必定会发现情况不对,现在八成已经有人在追赶王谦的路上了。只要拖到真正的钦差到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杨鲲鹏的这种做法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消极和懦弱,可是在综合考虑了多方面原因之后,这样做却是最好的方法。

    因为这圣旨杨鲲鹏、冯子震他们知道是假的,但是大多数士兵甚至军官却并不知道!一旦王谦宣旨,杨鲲鹏就算说出这是伪诏,也只会被看成是抗旨的借口。就算之后赵璞给他平反,可是在大多数人眼里,杨鲲鹏还是抗旨了!

    这几年文官对权力的控制有所降低,赵璞所发的圣旨威信日重,文官抗旨的情况发生的越来越少。可是杨鲲鹏要是抗旨,不管事实上这圣旨是真是假,对赵璞作为君主的威信都是重大的打击。

    杨鲲鹏虽然知道就算自己抗旨了,赵璞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自己却不能仗着赵璞对他的爱就无所顾忌,不能让赵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在自己手里有丁点的损失……

    当然,他也可以找亲信之人,在半路上把王谦一行给咔嚓了,反正这地方是前线,到时候往金焱人身上一推,谁也不能说什么。这世上虽有巧合,但王谦要是在这个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是真的巧合,也会被有心人扳成蓄意谋害。

    想来想去,还是拖着他,是最麻烦,却也最安全的做法。反正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王大山里一钻,就是正常情况下十天八月都不一定能走出来,更何况是在领路人特意绕圈的情况下?

    杨鲲鹏想出了自认为最“稳妥”的方法,并且找了最稳妥的人实施,毕竟冯子震逃亡那次对周围的地形虽说不是万分的了解,可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可是他们都忽略了那些被打散了的金焱骑兵!

    “殿下,有一队四十人左右的颢人骑兵入山来了。”

    “入山?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那殿擦拭宝刀的殿下抬起头来,不是金焱皇太子胡和鲁又是谁?

    他也是倒霉,历城侥幸脱困后,他不忿杨鲲鹏偷袭,聚集了周围城市兵马来攻,却没想到他金焱引以为傲的骑兵,在大颢一方并无城墙防守的情况下,被正面击溃!胡和鲁也只能在亲兵的护卫下狼狈逃得性命,但因逃亡时慌不择路,他们竟然绕到大颢的后方来了。不过胡和鲁倒也不愧为一国太子,惨白之后又处境艰难却并未让他一蹶不振,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悍!

    那侦骑哪里能知道,只能傻愣愣的摇头:“这倒是不知,只是那对骑兵里边,有一个颢人穿着宽袍大袖的衣衫,不像是士兵,倒像是游玩的富家老爷。”

    “宽袍大袖?”胡和鲁眼睛一亮,同时意识到这八成是一个文官,可是文官跑到前线来干什么?

    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圈,胡和鲁觉得放在他眼前的似乎是一个脱逃的契机,又似乎是一个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陷阱。

    “左右困在这里也是死!不如放手一搏!”胡和鲁一跺脚,决定赌一把!

    这个时候,杨鲲鹏已经聚拢好了兵力,正准备开始一次大反攻。

    这个时候,昼夜不停马换人不换追来的孟昉已经赶到了历城。

    这个时候,赵璞已经开始命令东厂与锦衣卫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冯子震正带着王谦一步一步走入胡和鲁布下的圈套……

    148伪诏(四)

    眼看着就要近午了,又经过了半日的奔波,王谦已经是口干舌燥,骨头发疼,皮肉发酸,他正要招呼那现在还没记住名字的总旗停下休息,队伍却已经停了。王谦急喘了两口气,也不问为什么停下,自顾自的招呼着自己的几个护卫,下了马去一边树荫下休息。

    冯子震没管后边王谦的动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马蹄印,这绝对不是他们自己人的马蹄印,冯子震是故意将王谦朝远离战场的大后方带的,明显钉上了马蹄铁的印记,更绝对不可能是野马!冯子震有八成把握他们是碰上了金焱跑散的兵马了……

    怎么办?是立刻转头就走,还是吃下这股散兵?

    冯子震下马转了一圈,根据对方留下的踪迹,他能肯定对方的兵马也在二十人上下,双方的兵力不相上下,而现在冯子震手下的又都是军中精锐,不得不说,这让他有些动心。

    “我说!那个总旗啊,快带着你的人马去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好让钦差大人吃饭!”

    沉思中的冯子震,忽然被一个公鸭嗓打断了思路。看着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王谦护卫,冯子震不由暗自苦笑,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位王大人和他的手下人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王大人,属下刚刚发现了金焱骑兵的踪迹。”

    “什、什么?!”刚才还瘫在树根底下如同死狗一般的王谦,立刻一蹦三丈高,冯子震感觉一阵风从眼前吹过,眨眼间,王谦已然重新端坐马上了。他那群护卫们也都惊叫一声,或跟着他们的王大人上马,或拔刀在手一阵乱砍,还有一个一头扎进了草丛里,只露一个屁股高高撅在外边~

    王谦坐在马上,感觉一夹马腹便能逃之夭夭,顿时多了不少安全感,理智略微有些恢复,再看自己那一个比一个狼狈的护卫,不由脸上发烧,觉得丢了面子。

    “咳!那金焱骑兵现在何处,有多少兵马你可知道?”虽然两条腿在发抖,虽然王谦很想招呼冯子震找条安全的道路逃跑,可是为了保住自己面子,王谦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对方人数在四十人上下,距离我们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的马程。”冯子震未免这位王大人突然来个什么剿匪的兴致,故意将对方人数说得多了一倍。

    王谦一听这话,果然面上一僵,冯子震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既如此,咱们还是暂避锋芒吧!”

    “是!”招呼属下把那几个护卫拎上马,冯子震却是在心里暗笑,这群文官在京中时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整治欺辱有功的武将们更是一个比一个有手段,可是真正面对外敌时却一个个都孬了!

    冯子震护着王谦走了,另外一边胡和鲁招呼手下布下埋伏,左等右等,却只等到了自家哨兵带来的敌人暂退的消息,直恨得胡和鲁牙痒痒!

    “追!”胡和鲁招呼属下上马,“送到门口的护身符,怎么能眼看着他们溜掉!”

    胡和鲁明火执仗的带着人马便追了出来,前边逃跑的冯子震一行没多久便看见身后尘土飞扬,不止王谦,便是冯子震都是心中一惊,看身后的动静,金焱兵马的人数可绝对不止二十人!

    心中一动,冯子震便约略想出了里边的原因——他先前看到的那蹄印,八成是对方外出巡逻或者打猎的小队。这也是幸好先前他并没鲁莽从事,否则现在的结果不堪设想。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显然这对金焱散兵是看上他们了!

    冯子震带头,一行人飞快的驰入林木茂密处!林木枝干茂密,冯子震驾着马没跑两步,便有碗口粗的一根树枝伸出来拦路,冯子震也不减马速,眼看着树枝离他越来越近,他将手一伸勾住树枝,一个用力,人已然离了马背,跃上了树枝。

    其他跟在他身后的部下,也都各展神通,弃马上树,倏忽之间,二十多人便在密林中没了踪影,跟在他们身后的王谦一行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磕磕绊绊跑了两步,便有两个护卫摔下马来,冯子震也不管他们,只是吩咐属下将王谦拉上了树,便默不作声了。

    胡和鲁紧跟着进了林子,却只抓住了几个跌的半死的倒霉蛋,他虽知道这群人八成是没逃远,可是密林之中却是丝毫不见对方踪迹,干脆先审问那几个倒霉蛋,看看那人是否是如他所想一般可救自己性命,再行决定是否继续追赶。当他知道那队人马保护的竟然是一个传旨钦差时,胡和鲁一拍大腿,对于自己停下来的决定后悔不已。

    若是能将那人拿住,杨鲲鹏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别说是放他回金焱,就是退避三舍,也不无可能啊!

    胡和鲁立刻下令全速追赶,他知道那群人没了马匹,也没了大部分辎重,还带着一个累赘的文官,即便山高林密,可以让他们暂时藏身,却也躲不了多久!

    这一追起来,原本自觉胜利在望的胡和鲁,没多久便懊恼不已了,现今他手下有八十多人,他的人马对比冯子震的人马自是绝对多数,可是相对于这片林子来说,却只不过是“一点人”而已。

    胡和鲁要找人,却不敢将自己人手散开,以免遇了对方埋伏,但不散开,这林子范围如此之大,他又如何能够找得到人?

    也是胡和鲁走运,他这队人里有几个是知名的猎手,在搜索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发现了冯子震他们的踪迹!

    时间就在两队人一追一逃中度过,太阳不知不觉已经由中天,开始西沉了……

    眼看夜色渐深,两边的人都先后停下了脚步,不是不想逃命,也不是不想追到救命符,而是夜色下的森林太过危险。

    王谦自觉已经逃出生天,不由得又开始颐指气使,冯子震默不作声的看了他半晌,看得王谦心中发毛,正要开口询问,却是脑后一疼,眼前一黑,就此没了知觉。

    “大人,就把他这么放在这?”从后边给了王谦一下子的士卒从他怀中掏出了圣旨,躬身询问冯子震。

    冯子震拿着那圣旨在手心中敲了两下:“就这样将他扔在这里,不说遇到猛兽,就是山里的蚊虫都能将他活活吸成|人干,你们拿着东西先走,我去引来引来几个金焱人,随后便跟上。”

    也是刚才逃命的时候没朝其他地方想,一停下来,冯子震立刻意识到那群追在他们身后的金焱人八成是看上了王谦这条大鱼,否则不可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从藏身之处倾巢而出,这也是王谦的穿着太惹眼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冯子震也不会放弃王谦,可是事到如今,王谦不放,后边的人也就咬住他不放!他无奈只能放手,不过,这假钦差交出去倒也不是坏事,等到这群人想要利用王谦逃出生天时,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149伪诏(五)〖〗

    冯子震看着自己下属相继离开了营地,并没去引敌,而是先摸到一棵树上,抓了只正安眠的鸟儿,割开鸟颈,将血水滴了自己一头一脸。

    王谦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自己,虽然后脑剧烈的疼痛着,但他最后也只能无奈的从安逸的黑暗中醒来,这一睁开眼睛,王谦看到的就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啊啊啊——!”

    突然而来的惊叫,震得冯子震也是一阵耳鸣,密林中的虫鸣兽吼也因这一嗓子而短时间的集体失声。

    冯子震也没想到王谦反应竟然这么大,不过还好,大概是吓得够呛,王谦冲出两步就腰腿酸软的趴在了地上,并没跑出多远。

    “钦差大人莫怕,是属下。”

    王谦一愣,听着这声音也耳熟,装着胆子一扭头,对方虽然是衣衫破烂,但能认出来是大颢士兵的制式装扮。

    “哦,原来,原来是你啊。”回答是这么回答的,可是实际上王谦根本就没认出来坐在树根下的到底是谁。

    “大人,那群狗|崽子见被包围,竟突袭大人,属下无能,便是圣旨也被他们抢去了,唔!”冯子震捂着胸口,一副疼痛难当的摸样。

    “那、那现在怎么办?”王谦瞬间感觉手脚冰凉,他知道自己这下是完了,原本他的意思是到了杨鲲鹏的本部,便立刻大张旗鼓召集所有兵丁将领在场,这才宣旨,如此一来,就算杨鲲鹏怀疑圣旨有假,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死也得死了!

    可现在不管王谦之前如何自信,他都知道自己是没机会杀杨鲲鹏了,甚至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大人,您朝着这个方向走,有八成机会逃得性命……”冯子震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正是金焱追兵此刻扎营的方向,可是王谦第一次跑到深山老林里来,又遭逢大边,早已晕头涨脑,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知、知道了。”王谦一看,立刻抓着衣服的下摆,一溜烟朝着那安全的方向去了,对于他“生命垂危的救命恩人”看都没看上一眼。

    待那个磕磕绊绊的狼狈身影跑远了,冯子震这才站起身来,取了手帕将头脸一抹,转身朝着与王谦相反的方向去了。

    却说王谦,屁滚尿流的一阵狂奔,当然是正好撞上了胡和鲁布置的岗哨,两个金焱大汉一拎,他便如鸡崽一般被拎到了胡和鲁的面前。

    面对胡和鲁王谦先是惊惧害怕,但紧跟着却是一喜——如今清君侧之事已成泡影,他面临的将是九族全诛的凄惨下场,可若是能得金焱皇太子的赏识,摆在他眼前的将仍旧是一条康庄大道!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王谦并不认为他投降了胡和鲁便是卖国,只是很自然的觉得既然大颢不赏识他,那再投英主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金焱本就曾入住中原,算起来比起大颢的皇家更能称得上是正统~

    没用几息的时间,王谦就给自己的投敌卖国披上了正义的外衣,再看胡和鲁也就没了一开始的惊恐与害怕,而完全是一副神采熠熠蓄势待发的摸样了。

    这倒是让胡和鲁也来了兴趣,还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硬骨头文官。

    “在下大颢兵部侍郎王谦,见过金焱皇太子殿下。”王谦整了整衣衫,规规矩矩的朝胡和鲁行了一礼。

    “原来是王大人,不知王大人来我金焱所为何事啊?”明明现在他们所在的已经是大颢占领区,可胡和鲁也是脸皮够厚,说出这句话来一点脸红的意思也没有。

    “在下乃是奉了大颢皇帝的命令,向蓟辽经略杨鲲鹏传旨。”

    “哦?”胡和鲁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这王谦言语表情竟是丝毫也没有对大颢皇帝的尊敬,反倒是更像对自己谄媚。

    两人又问答几句,王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果然用词遣句无不透着亲近阿谀。原本对他还有两三分敬佩的胡和鲁顿时只剩下恶心了。不过一想这人怎么说现在是他的保命符,日后带回国去,他这曾经兵部侍郎的身份也必定知道不少大颢国内的兵力部署,同样也是有用之人,也就忍下了。

    不过他对冯子震的思念也就越发的深刻,怎么想怎么不明白,那么一个珍宝,怎么会宁愿呆在大颢朝廷这么一个处处都是污泥的地方?叹息一声,胡和鲁选定了几个好手,让他们带着王谦的亲笔信,前去与大颢官军接头交易。

    因为冯子震他们没了马匹代步,所以胡和鲁要求用钦差交易的消息还是早了冯子震他们的消息一步传到了杨鲲鹏的手中,倒是让杨鲲鹏小小的担惊受怕了几天。

    “放心了?”赶路险些把自己累出个三长两短,到了营里却发现杨鲲鹏早有安排的孟昉,有些郁闷的在一边问着。

    “嗯,放心了。”

    “左手给我。”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