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仙府种田纪事 第106部分阅读
木仙府种田纪事 作者:肉书屋
在他们南下的快,否则这些已经开始腐坏的尸体,极容易像木艾说的那般引起瘟疫,那时候别说这受灾三城,就是整个百花也将大难临头。
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用力踩下铁锨,却听“咔嚓”一声,铁锨和木柄的连接处齐齐折断,他的心立刻好似有什么被击碎了一般,一股说不清楚的痛楚瞬间传遍了全身,他猛的扭头看向北方,太阳早已落山,暮色正笼罩着大地,天边隐隐约约覆盖而来的黑暗,让他越发难安。
大禹一边用袖子擦着汗水一边疾走过来,眼里略带焦色的说道,“欧阳师傅,咱们已经没有多少存米了,是不是要送信回蓉城去,让妈妈那边匀一些送来?”
欧阳压下心里的不安,皱眉想了想,“蓉城那边米粮也不宽裕,告诉崔鹏几个,再分粥时,老弱妇孺分一碗,青壮只分半碗,他们如果说吃不饱,就让他们进城去乞讨或者找事情做。”
大禹点头,如今尸体已经掩埋得差不多了,分走一部分青壮之人,倒是可以再多坚持两日。
他尚未走出两步,又听欧阳在喊,“等一下,大公子,送信回蓉城问问,可是有事发生?”
大禹疑惑看向他,却见他又盯着北方出神,握着木柄的大手青筋都已经暴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连忙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纸笔简单写了几行字,就去找了辛巴,让小金送了回去。
幸儿早晨起来,惦记那几个婴孩没有奶喝,跑到妈房间想要几个水果榨果汁,可是敲门却没人应声,进去一看,妈妈半靠在床头,呼吸微弱,面如金纸一般,她吓得“哇”的哭出声来,上前拉了妈手,连声喊道,“妈妈你怎么了,不要吓幸儿,妈妈,幸儿害怕”
小安正端了水盆上楼,听见哭声,心里一紧,几步跑上来,放下水盆上前一见,眼泪顿时也下来了,她也顾不得擦,飞跑下去喊人。
任白衣等人正捧碗喝粥,听了木艾人事不省,惊得稀粥撒了一身,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合,上楼仔细查看半晌,心中惊惧越甚,这病症倒是与首领当初命在旦夕时一般模样。
于是立刻吩咐瘦猴回城去请金老爷子,惜缘几个哭成一团,幸儿更是死死抱着妈胳膊不肯放手,好似她放开了,妈妈就要离开一般。
诚儿也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死死忍着眼泪,哥哥们和欧阳师傅都不在,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他要怎么办?
半个时辰不到,在众人的望眼欲穿中,金老爷子终于赶到了,小安好不容易劝了幸儿放手,让金老爷子诊脉,半晌,老爷子脸色难看的摇头,“老夫无能,仙夫人这病症确实太过奇怪,身体经脉没有任何损伤,但是体内的气力却半点儿皆无,倒好似做了什么极耗费心力之事,导致心力枯竭。”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看向窗外,那一夜多了两倍有余的存粮,就是明晃晃的病因。原来凭空取物的仙术,居然是以消耗夫人的心力为代价…
金老爷子沉思半晌,又说道,“我那里还有当初夫人赠送的几样珍惜药材,这几日就熬来给夫人服下,想来也应该有些用处,不过,事关仙术,凡力必定有限,我们只能等下去,也许夫人自己会慢慢恢复过来。”
这话里之意很明显,尽量先吊着命,如果木艾不能自己恢复过来,恐怕就谁都没有办法了。
小安几个忍不住又流了眼泪,却死命憋着不肯哭出声,金老爷子叹气,带着任白衣几人下楼,派人回城取药、熬药。
早晨的一番慌乱,被灾民们看在眼里,最终也知道了仙夫人病倒的消息,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营地,青壮们有些已经进城去找了事做,营地里大部分皆是妇孺,所以,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出声来之后,紧接着哭声就连成了片。
仙夫人对于所有人,所有失去家园的人,所有生存无靠的人,就是希望一般的存在,有夫人在,他们不必担心会饿死,他们不必再四处流亡,他们会有种子,有米粮,大水彻底退去之时,他们就会重新建设家园。
可是,如今,那个像山一般撑起他们全部希望的女子倒下了,他们的天塌了,所有人一边哀哭着,一边磕头祈求天神开恩,保佑仙夫人早日康复。
小安正拿了把银勺,一点点舀了药汤喂到夫人嘴里,听得外面哭声,立刻回身低声呵斥道,“惜福,出去告诉那些人,都别哭了。夫人只是太累,睡醒就好了。”
惜福立刻关上窗子,下楼站在一辆车子上把话说了一遍,灾民们的哭声这才低了下去,有那不晓事儿的妇人就问道,“仙夫人病了,还会给我们发种子吗?”
惜福心里突然极不是滋味,自家夫人为了这些人累得如此模样,而这些人却只惦记着他们的种子,说到底不过是人性自私,他们哀哭恐怕也是担忧自己以后多些。
她沉了脸,眼神冰冷的盯了那妇人说道,“我们夫人为了取米粮救大伙儿活命,施展仙术过多,累得病倒,大伙却…当真是让人心寒放心,我们夫人昨日就准备好了种子,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一众脸红愧疚的灾民,各自望望,继续跪下祈求仙夫人早日康复,只不过这一次真心了许多。
任白衣、金老爷子等人把一切看在眼里,各自叹气,聚在一处商议了半晌,又把木十七,和小安惜福两个管事大丫鬟找来,说道,“如今大水退了七日,城门又已经打开,想来这些灾民们也极想回老家去。不如我们就把那些菜蔬种子分下去,再各自分些米粮,散了他们返程吧。”
小安点头,看向左侧几间木屋,为难说道,“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和老人怎么办?”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奔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奔
任白衣等人也犯了难,他们平日里多在江湖游荡,这些老弱妇孺实在是累赘,如若不管又觉得良心不安。
木十七沉吟半晌,说道,“如若夫人还醒着,一定不会扔下老弱妇孺不管,想来人口也超不过几千之数,我们先照料着,等夫人醒了,或者大公子回来再决定吧。再者说,过上几日,朝廷应该就有人到了,到时也许会有什么安排也说不定。”
众人点头,分头去分种子、米粮,安排灾民们返乡。
灾民们当日为了活命,抛弃一切逃出了家乡,如今大水退去,他们就又惦记起家里的破屋是否被冲倒,田里是否还剩下几棵稻秧,此时听闻仙夫人要分下菘菜、萝卜的种子,还有少量的米粮,助他们返乡过冬,都大喜过望,连呼“仙夫人恩德永世不忘”然后排队领了种子和米粮,冲着别墅磕过头,就奔着自己的家乡去了。
不到一日间,营地里除了山谷里出来的众人,只剩下了两千多老弱妇孺,就连那最初在清灵山上救下的几百人也都返回了各自家乡。
等待救济的人少了,每日的米粮消耗也就少了许多,木十七利用几年里在城中结交的人脉,又给营地里愿意进城做工的女子们找了许多绣工和仆妇的活计,于是,人又少了两百多。
但是,木艾却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每日只能喂下半碗参汤,任凭诚儿和幸儿围在床前如何呼唤,那双曾那般明亮温暖的眼眸却再也未曾睁开。
小安几个丫头哭肿了眼睛,却还得劝着小姐少爷吃饭睡觉,张罗着营地里的杂事。
不提蓉城这里愁云惨淡,只说辛巴第二日一早就迎了小金回来,解下竹筒,四处看了一圈儿,没有两个哥哥和欧阳师傅的身影,好奇之下就先拆了纸卷,片刻之后,他就如同疯了一般跳上马,向北飞奔而去,小金随即鸣叫一声,展翅相随,丰收看出不好,一边骑马追赶,一边喊着雨顺,“快去找大少爷他们,把信送去,家里可能出事了!”
雨顺立刻捡了那纸卷四处找寻,最终在二里外的湖边找到几人,他跌跌撞撞跑上前去,把纸卷递给欧阳,说道,“小金送信回来,二少爷看了就骑马跑了。”
欧阳一把抓过纸卷,几眼看完,脸色顿时煞白,半晌没有说话,大禹心急,问道,“欧阳师傅,家里可是出事了?你快说啊。”涛儿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双手无意识的紧握着。
欧阳却像被突然惊醒一般,颤声说道,“你们母亲病倒,速…回”说完,扭身就往营地飞奔,大禹和涛儿闻言心头一颤,耳里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抬腿跟了上去,各自抓了马匹,扔下一切就往蓉城疯跑。
涯城几家铺子的总管木二十三,正巧与迟云涛一起从城里送了一车包谷面和盐巴等物,远远见到众人身影远去,就抓了几个熟悉的灾民询问,那些灾民也不知这些救命恩人突然都走掉了,有那捡了竹筒和纸卷的就送了上来,结果木二十三看完也火烧火燎的赶回了城,留下更加疑惑的灾民们,一边抱怨,一边在迟云涛的安排下,就着剩下的米粮,掺着野菜等物熬些稀粥活命。直到几日后有返乡的灾民赶到此地,才知,仙夫人为了赈济灾民,施展仙术,心里耗费过巨,直至昏睡不醒,于是,众人心中愧疚,祈祷天神的人群又增加了一万之众。
小安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仔细的给夫人擦了手和脸,又轻轻给趴在床里不肯下来的幸儿盖了毯子,这才端了水出门。
惜福上前帮忙接了,说道,“小安姐,夫人好一些了?”
小安摇头,“脸色还是那样。”
惜福叹气,眼圈发红,说道,“如果咱们能替夫人生病就好了,等大少爷他们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呢。”
小安扫了一眼门外不远处的几栋木屋,说道,“如果能替,我早替了,你先帮我上楼照料一会儿,我去营地里转转,也不知道十七掌柜能不能买回母羊来,那几个孩子日日喝米汤,怕是不行。”
惜福点头,“正好我也给小姐和诚少爷做点清淡的小菜,总这么不吃饭也不行啊。”
两人忧心冲冲刚分开,小安尚未走到木屋门口,就听远处官路上马蹄声声,烟尘纷飞,扭头看去,一群人径直朝着营地就冲了过来。
任白衣等人也各自抓了长剑,从树荫下迅速走了出来。
那伙人越来越近,众人也终于认了出来,原来是欧阳等人,小安忍不住惊喜的喊道,“欧阳师傅大少爷!”
欧阳未等马停稳就跳了下来,急声问道,“夫人怎么样?”
大禹、辛巴和涛儿等也同时问出口,“妈妈(姑姑)怎么样?”
小安张口欲言,却觉嗓子好似被什么堵了一般,只能淌眼泪,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要怎么说,怎么告诉欧阳师傅和少爷们,夫人昏睡不醒,夫人粒米未进?她扑通跪在地上,哭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夫人。”
欧阳和大禹等人高高悬起的心,重重一沉,疾步上了楼。
崔鹏几人碍于礼数不能上楼,疲惫的扶着马喊道,“哪个兄弟,快给我舀碗水喝,我们跟着首领足足跑了一夜的马。”
瘦猴立刻拎了一桶温开水过来,自从仙夫人病倒,营地里就断了那种清甜好喝的泉水,只能从附近的河里取水,煮开之后晾凉喝,那几个丫鬟说如此能防止痢疾疫病。他们原本不信,不过前日有个老头儿一时干渴,就喝了碗河水,结果当晚就开始折腾,金老爷子从城里回来给他熬了药汤,才勉强捡回一条老命。他们这才相信,坚持煮过才敢喝。
崔鹏几人一口气解决了一桶水,就一屁股坐在树荫下不肯起来,那几匹马身上皆是汗珠子,嘴角吐着白沫,显然也是累的狠了,瘦猴带人把它们牵下去饮水喂草。
任白衣担忧的看了一眼楼上闪着银光的玻璃窗,心里暗叹,天神如果当真收了这个女子回去,对自家首领可是太过不公了。
欧阳坐在床边,任凭几个孩子啜泣,他耳里却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有那张青白的容颜,那明亮的双眸为何紧闭着,那柳眉为何失去了光泽,那唇为何灰白干燥,好似昨日这容颜上还满是温柔笑意,那眼眸深处波光粼粼,那唇饱满红润,微微嘟着娇嗔喜乐,怎么才不过几日,他爱逾生命的女子就这般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他们才刚刚重逢,他们还没有成亲拜堂,他们还没有走遍天下,还没有一起策马江湖…
大禹死死咬着嘴唇,擦了眼泪,拍拍抱着他大哭的诚儿和幸儿,安慰道,“不要哭,妈妈只是太累了,等她睡醒就好了,你们要听话,要不然等妈妈醒了,该罚你们写大字了。”
幸儿抓了哥哥的衣襟,哭得哽咽,“大哥,幸儿怕,妈妈要是有事,我们怎么办?”
大禹狠狠搂紧她,好似要在妹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低声说道,“还有哥哥在,而且妈妈也不会丢下我们的,妈妈答应过,还要带我们去看大海呢。”
辛巴抹了一把眼泪,一路风尘吹得他满脸灰尘,此时就变成了一条条黑道子,看得幸儿扑哧笑了出来,随即又瘪了小嘴儿,“二哥去洗脸吧,妈妈醒了看见你这么脏该不高兴了。”说完又对小安说道,“小安姐,做些吃食端来吧,哥哥们一定急着赶路没有吃饭。”
大禹见妹妹如此,心里一疼,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妈妈以前常说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小树是长不大的,所以常要他们兄弟多多料理铺子里的事情,生恐他们不懂人世险恶疾苦,将来吃亏或者变成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每次说这话时,幸儿就趴在妈妈怀里,闹着说,她不嫁人,要永远赖着妈妈,就不用风吹雨打了。妈妈就笑的很欢喜,直说,女儿要富养,她就当个娇娇女好了。
而此时,妈妈病倒了,妹妹当真就懂事许多,眼睛都哭得肿成核桃一样,却还知道照料几个哥哥的饭食。
辛巴和诚儿一起去洗漱,大禹则拉着涛儿下楼去跟金老爷子等人打招呼,涛儿扭头看了看欧阳,大禹轻叹一声,又唤了幸儿,“跟哥哥一起下去吧。”
幸儿依依不舍的穿好了鞋子,低头牵着哥哥一起走了出去。
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欧阳侧耳倾听木艾微弱的呼吸声,然后轻轻伸出手,把木艾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脸孔埋在木艾的颈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难道是天神的惩罚吗,惩罚他以前造了太多杀孽,才要他经历诸多折磨才能把心爱的女子拥到怀里,可是,要杀要剐,都降到他一个人身上就好,为何要让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子受这样的苦?如果他当初不派人去求救,她就不会遇到大水,不会为了救那些灾民,把自己累得如此模样,都怪他,都怪他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花都来人
第四百一十九章 花都来人
第四百一十九章 花都来人
“艾艾,你听见了吗,我在唤你,以前你为了逼着我这般叫你,不知生了几次气,你其实不知,我心里极欢喜如此唤你。艾艾,艾艾,不要怕,不管是天庭还是黄泉,我都一定会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一步,再也不留下你一个人。艾艾,不要睡了,醒过来,好不好?”
低沉嘶哑的男子声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小安和惜福端了薄粥到门外,几次想要开口都不忍打断这样的低泣呼唤,谁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铁汉的眼泪也越加悲上三分,两人默默陪着流眼泪,心里默念,“夫人啊,你快些醒来吧,您还未和欧阳师傅成亲,未看见少爷们娶妻,小姐出嫁,怎么能就这般一直睡下去?”
就这样,欧阳和几个孩子一直陪在木艾床边三日,片刻都不曾离开,眼珠儿不错一下的盯着,生怕错过了木艾的任何异动。
可惜,木艾却始终那般平静的睡着,金老爷子又一次诊过脉后,走出别墅时,大禹追了出来,深深施礼,低声问道,“金爷爷,已经过了这许多日子,家母为何还未醒来?”
金老爷子暗自苦笑一声,想起刚才欧阳那般憔悴模样,心中不忍,于是含糊说道,“仙夫人心神消耗太过,想要恢复是需要一段时日的,大少爷不要心急。”
大禹没有错过他严重的那一抹焦虑,心中沉重,但还是咬牙问道,“金爷爷,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实情。”
金老爷子见他双手握拳,一脸坚持,忍不住叹息出声,“老夫惭愧,其实今日观瞧,仙夫人的发色比前几日枯了许多,脸上也越加透出青灰之色,倒有些不好的迹象。”
大禹脸色立刻煞白,嘴唇哆嗦着想问,还有没有救治的办法,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金老爷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大公子放心,老夫这就回去翻找古籍,一定会尽力帮仙夫人多撑些时日,夫人以往手段就甚是神奇,想来,此次也定能化险为夷。”
大禹勉强行礼再次道谢,送走金老爷子,独自站在树下发呆,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那些流离苦痛的日子,那跟着妈妈初次回府时的新奇,那顿美味的馄饨和(又鸟)蛋饼,那些读书盘账的夜晚,那些被妈妈揽在怀里夸赞的满足,那些温暖、那些喜悦的日子,那拍在他肩头的双手,那时刻盈满关怀的双眸,那一声声呼唤…妈妈,不是他的亲身母亲,却同样给了他和妹妹第二次生命的妈妈,真的要抛下他们离去了吗…
他狠狠仰起头,咽下又要流出的眼泪,不,他不能哭,妈妈只是太累,多睡了些时日,他是兄长,妈妈说过,他是要撑起木仙府,要照料好弟妹的,他怎么能像女子一样软弱哭泣…
这日午后,众人刚胡乱喝了些稀粥,就又都守在别墅门外。这时,四海从营地外跑来禀报,“快去请大少爷、二少爷,二…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众人一愣,惜福第一个想起那个曾来过自家别墅的那个温和有礼的皇子,于是立刻上楼去禀报。
大禹涛儿和辛巴一起出了营地去迎接,二皇子见几人脸色极不好,眼睛也微微肿着,特别是辛巴,小脸瘦得只剩下巴掌大小,还以为他们是受了饥寒之苦,连忙拦了他们行礼,说道,“五弟,你们受苦了,父皇派我来赈灾,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辛巴上前抱了二皇子的胳膊,低声抽噎,“二哥,你如果早几日来,妈妈就不会累倒了。”
“累倒?怎么?仙夫人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二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辛巴几人憔悴并非因为缺衣少食的缘故,连忙问出声来,他这些时日跟在父皇身边听政,亲耳听父皇细说,才知道这位仙夫人留下的那些新菜蔬和种子,给百花带来的无穷益处,带来的盛世机缘。再加上刚才在蓉城里听说的诸多传言,这次水灾,如果没有仙夫人全力赈济和施展雷霆手段,任由那些贪官做怪下去,必定会引发暴,后果不堪设想。
仙夫人之于百花是个极重要的存在,绝对不能有所差池。
大禹看出他眼里的关心之意,心下好受一些,却也没多解释,邀了他进别墅,任白衣等人不耐烦和朝廷中人打交道,无意跟进去陪客。
大禹也不强求,唤了惜缘端了茶上来,把母亲的病情简单带过,却详细说了涯城和烈城的受灾情况,二皇子听说涯城的官仓也是空的,气得差点拍碎了桌子,涛儿等劝了几句才让他勉强熄了怒火。二皇子要了笔墨,迅速写了一封密信要护卫八百里加急送往花都,然后尚未说话,就听又有人来报,营地外来了花都的车队。
大禹几人又疑惑迎了出去,见是奇味居的十九掌柜,还有卫府肖府等人,都是又惊又喜。
待让进屋中一番叙旧下来,十九掌柜听说主母昏睡不醒,立时跪下言道,“小的来晚了,五掌柜和两位舅老爷生恐夫人和少爷们吃苦受累,要小的在洪城买了二十车米粮一路送来,如果小的能再早到几日,夫人也不会累的如此了。”
二皇子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如今涯城官仓也是空的,就算杀了贪墨的府尹众官,也不能凭空生出米粮来,烈城虽然他还没有去,但是蓉涯烈三城属官多是魏家一派的爪牙,想来也跑不了一般贪心,官仓怕是也不会有一粒米。这样对他赈灾来说,就是难上加难,虽然在魏贤手里要了三十万两银票来,但是如今有银子也买不来米粮,现运更是赶不急,如今只有用这二十车米粮救急。
可是,他现在倒实在开不了口。
涛儿毕竟是官家子弟,心思比照大禹要更灵透些,看出二皇子眉头微皱,脸色有异,心思转动间已经明白大半,于是伸出胳膊拐了大禹一下,示意他看向二皇子,低声说了一个“送”字。
大禹立刻明白过来,心中盘算,营地这边有明月城运来的米粮已经足够撑些时日,十九掌柜带来的这二十车倒是暂时不需要,借花献佛送给二皇子,救济了灾民不说,对辛巴、特别是在朝为官的卫府肖府都有好处。
于是他开口说道,“十九掌柜不必自责,妈妈向来宽厚仁善,救人无数,天神一定会保佑她早日醒来。”
木十九又向着楼上磕了头,“小的愚钝,夫人定会遇难成祥。”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两位舅老爷和五掌柜送来的物件清单。”
大禹打开扫了几眼,从几人的衣衫到吃食用物,无一不全,他心里感激,又递给涛儿和诚儿传看,然后问木十九道,“十九掌柜,那二十车粮食可已运到此处?”
木十九点头,“回大少爷,两位舅老爷怕路途出变故,派了几十护卫跟随小的前来,二十车粮食一粒不少就在营地外。”
大禹点头,看向欲言又止的二皇子,“二殿下,如今营地里只剩下一千余的老弱妇孺,米粮尚够支持一段时日,倒是涯城和烈城那里恐怕十分稀缺,不如,二殿下把这二十车粮食一起带去,以解燃煤之急。”
二皇子一听顿时大喜,高声说道,“安郡王今日慷慨送粮,我替涯烈两城的百姓先行道谢了。”
大禹淡淡一笑,“二殿下言重了,多救一人性命,多一份恩德,家母也定能早日醒来。”
二皇子心里叹息,开口言道想要上楼探视,大禹就示意辛巴陪着二皇子上了楼。
欧阳依旧坐在床边,握着木艾的双手,不言不动,好似世界都已经不在他眼里一般。连二皇子等人进门来都没有任何反应,辛巴悄悄问坐在窗边发呆的幸儿,“欧阳师傅吃饭了?”
幸儿摇头,“没有,还是昨日早晨陪着妈妈一起喝了些参汤。”说完才见到二皇子在旁边,她连忙行礼,却被二皇子拦下。
二皇子上前几步,细瞧木艾脸色,忍不住心惊,想起那一日在半月山小住的情景,心下酸楚,再欲多看两眼,欧阳已经伸手推开了他。
“不要挡了光亮,她怕黑。”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沙砾划在地板上,让人听了好似心底都被磨疼了一般。
二皇子原本就对木艾屋中有男子存在惊疑不定,此时见他如此,就拉了辛巴、幸儿出门,问道,“那人是谁?”
幸儿张口欲答,辛巴却抢先说道,“那是欧阳师傅,妈妈将来要嫁的人。这次水灾,他和妈妈一起救了几万灾民。”
二皇子垂下眼眸,一边与他们下楼,一边说道,“看着倒是个外冷内热的仗义之人。”
辛巴应了一句,就转而问起了宫里的情况。
二皇子又坐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二十辆大车告别离去,辛巴看着车队走远,低声和哥哥说道,“刚才二哥问了欧阳师傅之事。”
大禹和涛儿对视一眼,安慰弟弟,“没事,妈妈如果和欧阳师傅成亲,天下人必定都会知道的。”
辛巴这才放了心,转身和诚儿幸儿一起上楼去了,大禹问涛儿,“涛兄,可觉有何不妥之处?”
涛儿沉吟片刻,“姑姑身份特殊,又有夏烈师傅的事再先,恐怕陛下那里会彻查欧阳师傅的底细。”
大禹皱眉,随即又展开,“妈妈这般不容易,才与欧阳师傅走到一起,定然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分开。”
涛儿点头,两人在营地里四处巡视一圈儿也回了别墅。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小人乱蹦
第四百二十章 小人乱蹦
随着二皇子的密信进了花都,各大世家、众臣,很快通过各种途径获知了木艾昏睡不醒,命不久矣的消息,于是不约而同的对木仙府那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动了心思,背后开始算计了起来。
不久这消息又从各个府邸传入了百姓耳中,百姓们却没有那些高位之人的黑心肠,他们的心可都是肉长的,那百姓医馆解了多少人病痛,那京郊的官道、石桥,木仙府修了多少,冬日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住的收容排房,盖的棉被、穿的棉衣,哪件不是木仙府舍的。要说起木仙府行的所有善事,足够说上几日夜的,这般仁善之家,怎么能不被他们拥戴,于是很多人家里都摆了香炉跪拜,祈祷天神能够保佑仙夫人早日醒来。
木五一早去了正在修建的亲王府,结果脸色铁青的回来了,春分刚带人把点心放进烤箱,正坐在内室抱着妆盒掉眼泪。见他进来,连忙擦了眼泪,上前给他倒茶,问道,“怎么脸色不好?可是夫人那里有什么消息了?”
木五摇头,一口喝干茶水,狠狠说道,“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夫人如今只是小恙,他们居然就敢慢待,亲王府的内墙,图纸上明明写的是青花石,他们硬是私自换了普通青石,我提出疑问,他们还口出狂言,说那府里兴许建好了都不会有主人去住!”
这不是咒夫人一病不起,春分也恨得咬了牙,半晌说道,“那府邸,以后夫人只要到花都来,或者几位少爷小姐也许都会常住,还是不能让他们随便糊弄。不如去与肖舅老爷说上一声,敲打敲打那几个匠造兼的官员,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先出银子买材料。将来,有那些人哭喊着上门道歉的时候。”
木五点头,“正好明日下一批米粮要运到蓉城去,也要再问问肖舅老爷有什么物件儿需要捎去。”
春分突然想起,又拿起一张红底烫金帖子说道,“早晨你刚走,孙府那里送来帖子,孙小姐明日庆贺芳辰,我需要去一趟。”
木五看了帖子,一扫刚才气恨模样,感叹道,“到底这世上还是有良心的人多,孙府难得如此张扬,也是为了咱们府上添气势。你也与我一起去肖府吧,正好与肖夫人好好商量一下送些什么礼,可不要丢了大少爷和夫人的脸面,也让那些小人看看咱们木仙府岂是他们能随便踩踏的。”
春分应下了,回屋去换了出门衣衫,两人正要出门之时,前面的伙计跑来通报说有一位刘公子上门拜访。
木五疑惑,示意春分进了内室,然后出去接了那位满脸傲气的刘公子进来奉茶,那刘公子对于木五的行礼,只简单抱拳应付了一下,然后斜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儿,好似打量自家地盘一般嚣张。
木艾皱了眉头,放下茶碗,也不多客套了,直接问道,“刘公子,此次登门可是有何要事?”
那刘公子被他打断了探看,有些不喜,开口说道,“哦,当然有些要事,我听说,你们的主子仙夫人重病不起,怕是命不久矣,所以,就想着接手你们店面继续开下去。你尽快给你们主子带个话,价格好商量,另外,你们也不必担心重新找活计,这店里的伙计和厨娘我都会留下。”
木五被他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气得差点砸了手里的茶杯,心里想着这是哪个刘家养出的白痴公子,居然还真欺到他们木仙府头上了。
“小的不知道刘公子在哪里听来的传言,我们夫人因为救济灾民,动用仙力过多,身体微有小恙,歇息些时日就好了。再者说,就算我们夫人不愿再理世俗之事,我们府上还有两位少爷在,这铺子定然是不会出让的。”
那刘公子一听他如此说,立刻瞪了眼睛,“好你个够奴才,还给脸不要脸了,这满花都谁不知道仙夫人马上就病死了,你现在还这般嘴硬,等我接了这铺子,第一个把你扫地出门。”
木五在花都用心经营几年,也算有些脸面,特别是自家主子被封为亲王,二少爷的皇子身份昭告天下之后,平常六七品官见了他都要客套称一声“五掌柜”,今日突然被骂狗奴才,又咒自家夫人早死,他简直要恨不得豁出命上前一圈砸到刘白痴的脸上。
可惜,如今夫人尚且昏迷不醒,实在不能再为府上招惹事端,他忍了又忍,才松开捏紧的拳头,高声喊道,“来人,送客”
门外的小伙计早把这刘公子几句话听在耳力,心里也正气愤,立刻进来,冷脸指了门外说道,“刘公子,请吧”
刘公子大怒,一摔茶杯站起身,骂道,“瞎了眼的狗奴才,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礼部侍郎府的三公子,当今兰妃是我亲姐姐,你们居然敢撵我出门,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不成?今日我付银子买,你们还不识抬举,等哪日叫你们磕头白送”
“这是谁啊,真是好大的口气,我肖某人倒是想见识一下,是谁敢欺到亲王府头上来了?”那刘公子叫嚣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从门外踱了进来,织锦衣衫,羊脂玲珑佩悬在腰侧,赤金发箍,五官方正,浓眉高鼻,正是肖恒,如今的皇家近臣,皇城给事中,安伯候府世子。
那刘公子显见是认识肖恒的,脸色僵了僵,尴尬的拱手行礼说道,“原来是肖兄,小弟刘子南有礼了,家父为礼部侍郎。”
肖恒随意的摆摆手,半点没有回礼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说道,“前几日听人说,刘大人家的三公子从济世书院学了满腹诗文归来,可谓百花第一才子。不过,刘公子不去呼朋唤友,行文作画,怎么跑到这小铺子里来耍威风啊?”
刘子南其实是在济世书院里,除了读书,狎ji喝酒,无恶不作,才被书院撵回来的,他的父亲本欲送他去偏僻农庄上静心思过,却被其母苦苦哀求,言道他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就先兑个铺子,待摸熟了经商之道,以后再为家族打理产业。其父无奈应下,没想到,这脑子空空的大少爷,居然不知被谁挑拨的第一个跑来要兑下食为天。
此时他再笨也听出肖恒出言不善,心里虽不想服软,但是想起父亲的板子,只得说道,“肖兄谬赞了,小弟今日还有些杂事,就先告辞了,哪日有缘再见,一定请肖兄小酌两杯。”
说完就要出门,肖恒却伸手拦了他,冷冷一笑,说道,“刘公子,今日又是叱骂又是摔杯子的,可是够威风的,不过仙夫人向来仁厚,想来也不会怪罪你在她名下的铺子里撒野,我这做兄长自然也不好多追究。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刘公子一句,做事之前还是要仔细想想,不要莫名当了出头鸟,轻易丢了性命才好。”
那刘公子被他眼里的冷光冻得白了脸,心中惧怕,连忙点头,慌忙抢出门去。
肖恒看着他出了院门,眼里冷光更胜,仙仙还没有什么不妥,这些人就急着踩上门了,真当他会袖手旁观不成,最可恨的是这个草包一般的东西,居然敢咒仙仙早死,简直是嫌命太长了。
木五和走出内室的春分上前给肖恒行了礼,两人都是一脸愤恨,肖恒坐下喝茶,细思片刻说道,“这人恐怕只是被人撺掇着来探路的,你们这几家铺子太过惹眼,如今你们主子有恙,这些小人就跳出来了。其实他们也不想想,就算你们主子万一有个不好,还有五殿下在呢,陛下和太后岂能坐视他们争抢?”
木五和春分点头,轻叹出声,“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一定会吓破这些小人的狗胆。”
肖恒又说道,“刚才这刘公子气冲冲出门,必定会被人看在眼里,你们马上把几家铺子都关了,然后放些风声出去,不出两日,陛下那里定会有动作。”
木五和春分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里面的用意,点头应下,又问了亲王府和孙府宴席两事,三人商量出了对策之后,肖恒就告辞离去。
木五立刻装了悲愤模样去前面铺子,给各家来买点心的管事们或者散客们团团做了揖,言道店里遇到了事情,要闭店几日,以后还能不能再开门尚且不知。
有人好奇询问,他也只脸色铁青,不肯说出原因,只是一再行礼道歉,这反惹得众人更加好奇,于是不到两个时辰,满花都都知道了,仙夫人为救灾民昏睡不醒之时,居然有那小人想要巧取豪夺木仙府的产业,这简直是卑鄙无耻之极,人人或者真心同情谴责,或者随声附和,总之是一片骂声。
果然,食为天关门的第三日,一队太监和护卫上了门传了陛下口谕,言道,食为天点心味美料足,深得太后喜爱,特赐牌匾一块,绸缎数匹,银百两。
木五春分代主子跪了谢赏,然后大开店门,挂了御赐牌匾,高高挑起一挂鞭炮点燃,响声传得几道街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存了小心思的人统统收回了爪子。死了亲王的亲王府产业,他们还敢打些主意,可是,抢皇子的家财,那就无异于把脖子送到铡刀下了,他们还不想有名赚银子,没命花…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魂游
第四百二十一章 魂游
不提花都那里的小人们如何见钱眼开,也不提欧阳和几个孩子如何担忧,单说木艾那日心神枯竭之下,只觉脑中天旋地转,之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想动,想叫喊,身体却好似石头一般沉重,灵魂却越发清明,在虚空中游离,就这样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她渐渐感觉前方有个小小的光亮,于是她拼了所有力气控制灵魂向那里飘移,又好似过了千万年那么久,她终于赶到那个光幕前面,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就被一阵巨大的吸力拖了进去。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没有雕梁画栋的院子,只有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城堡,没有尘土飞扬的官道,只有青黑色画着白道的宽敞马路,没有高头大马拉的青布松木车,只有呼啸而过的各色汽车,没有茶馆,没有布庄,没有银楼,到处都是玻璃橱窗,步履匆匆的人群…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世界,离开五年,却好似五百年那般生疏,她无意识的在这个她曾无数次回忆起的世界飘荡,那些哭泣、欢笑,那些孤独、绝望都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飘荡了多久,她来到了一家警局门前,一个中年妇女正拽了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少年在哭骂,她仔细辨认良久才认出,这个脸上皱纹横生,衣衫破旧的妇女居然是她那只见过三面的亲生妈妈,那少年不必说,就是她再婚生下的宝贝儿子。
木艾上前想喊妈妈,可是那少年挥开妈手臂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突然醒悟,原来对这个世界来说,她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游魂。
她正发呆间,少年已经不耐烦的对妈妈拳脚相加,“放手,放手,不要拦着我,我就是去和朋友玩玩,一会儿就回去。”
他的母亲不顾被抓散的头发,哭喊着,“阿明,跟妈回家吧,你已经把这几个家都卖光了,你如果再复吸就要被送去强制戒毒所了。跟妈回家吧,妈求你了…”
少年疯了一般挣扎,母子两个扭成一团,最后少年还是挣脱跑开了,留下他的母亲一人坐在地上大哭,“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孩子,我后半生要怎么活啊…”
木艾慢慢缩回想要拉开他们的手,想起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被妈妈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