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65部分阅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家都她的势力,更添加了一层忌讳。
本来,她已经掌控了小皇帝,如果弘文帝再落了什么东西在她手里,这天下,岂不是真正要开始了女主当政?
她是否从昔日的背后,真正地走到前台来了?
大家企图阻止,虽然有心无力,但是,鲜卑大臣们也知道,这是最后一击了。
这一次失败了,大家将永远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
这种权力的角逐,很快明显起来。
大家先是对李冲的丧礼提出许多质疑,然后,公然向冯太后请愿,要将太上皇帝的灵柩,护送平城。
这一日,芳菲和宏儿正守在灵前。
天气阴沉沉的,芳菲屏退了一切的大臣和礼仪官。
她有时站起来,看着那用特制的冰棺保存下的人。
结局——合葬3
她有时站起来,看着那用特制的冰棺保存下的人。
在冰棺里的弘文帝,面色如生,只是非常惨白,安详地躺着,一如刚刚睡着。
不久后,他便会被焚烧。
她在此时凝视他的时候,才敢肆无忌惮,想起自己和他这纠缠的一生。
不是“太后”看着“儿子”——而是一个女人看着一个男人。
她对这样的诀别,并不陌生了——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送别罗迦;在盛年转衰的时候,送别弘文帝……
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呢?
以前,她觉得弘文帝的爱很虚假,很自私,曾经多么恨他。
现在方知道,他并不比任何人少——比罗迦都不少——
但是,等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看他,一点也没哭泣,有时觉得他像罗迦,有时,觉得他们根本是同一个人。
宏儿一直趴在旁边,一直都在哭泣,谁都劝不了。
芳菲也没再劝说他,他对自己的父皇,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一众大臣哭哭啼啼的进来。
为首的,正是陆泰,任城王等人。
大家跪在地上,哭了半晌弘文帝。
小皇帝本来一直在哭,听得这些大臣们哭泣,他反倒不哭了,惊奇地看着这些人,不知道这些人干嘛这么伤心。
他端端正正地,在居中坐了。
大臣们立即停止了哭声,参拜。
尤其,这些人哭得伤心,但此后,却毫不含糊,语声甚至咄咄逼人:“启禀陛下,按照我们鲜卑人的规矩,皇帝大行,是必须在平城举行烧灵仪式的。纵然是先帝,太祖等,都是在平城举行的……”
小皇帝说:“这是父皇留下的遗命,朕只是奉命行事。”
任城王道:“恕臣直言,太上皇帝陛下临终时,受到了战事的刺激,精神已经有点错乱了,也许,他当时的情绪做不得准……”
小皇帝怒了:“你的意思是,父皇在说胡话?”
结局——合葬4
陆泰立即道:“当时御医诊治,都说太上皇帝临终时,一直神智不太清楚,这是因为他在军营里感染了瘟疫,半路上也没得到很好的治疗,所以,难免会失去寻常的理智……”
好一个神志不清。
芳菲冷眼旁观,这一群人,弘文帝尸骨未寒,就要做第二个乙浑了?
弘文帝,小看他这一群野心勃勃的武夫大臣了?
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真正的臣子之义?
她此时竟然不觉得愤怒,只是无来由的悲哀。
想起南朝人的诗歌: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从道,托体同山阿
……
京兆王也说:“陛下请三思,太上皇帝虽然有遗命,但是,我们鲜卑人的传统可不能忘记,小王建议,不如在北武当举行一次丧事后,再将太上皇帝的灵柩运回平城,如此,也不违背太上皇帝生前的遗愿……”
……
小皇帝冷笑一声,气得浑身哆嗦。
他虽然小,也听出了这些大臣们逼迫的意图。
明明父皇就说了,自己希望埋在北武当,因为北武当有先帝爷爷的坟茔……有他心里隐隐明白的东西:因为太后经常在这里;太后甚至曾经说过,她死后也要埋在这里。
所以,父皇就执意也要埋在这里。
小小的孩子,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大人。
可是,这些人,却偏偏要把父皇运回平城去。
难道就放任父皇孤零零的躺在平城?
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太后。
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女人。
太后的手冰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坐在一边,看着这些大臣们的逼宫——作为一个在宫廷里浸润多年的女人,怎么不知道?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逼宫。
也是他们孤注一掷,和自己的最后一次较量。
抓住弘文帝的灵柩,就如抓住一把强有力的武器。
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结局——合葬5
小皇帝忽然退了一步,本是依偎着她的,但是,此时,却站得笔直。他从母亲手里,也许得到了一种力气,觉得自己该像一个男子汉了,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势头,自己不能退缩。
——当这些人,都逼迫自己的母亲时,自己就得像一个男人!!!
芳菲察觉了他这跨出去的一步——惊异里,忽然觉得欣慰。
他才多么小啊!
这么小的孩子,此时,他完全像他的父亲,热血沸腾的弘文帝。
或者,像罗迦。
他是这些人的子孙后代,怎会如缩头乌龟呢!
芳菲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冯太后的身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太后完全知道,只要弘文帝的灵柩一旦进了平城,便是自己和鲜卑大臣妥协的第一步……事实上,她对平城,已经厌恶到了极点。那里的苦寒,那里的不祥,那里罗迦和弘文帝双重的阴影……
就算北武当再不好,也比平城好太多了。
她坐着一动不动。
陆泰终于忍不住了:“此事还需太后做主。昨晚,我们几个老臣商量了一阵,既然太上皇帝生前信任我们,委派我们做顾命大臣,那么,我们就得对北国的列祖列宗负责。按照我们鲜卑人的规矩,历代先帝的灵柩,必回平城,我们希望,半月之后,太上皇帝陛下的灵柩能够启程……”
他说话,目光锐利,肆无忌惮。
这一日,没有汉臣,也没有其他的亲信,就连亲近冯太后的老王爷东阳王都被他们排斥在外。
而李冲等正在负责烧灵之前的最后礼仪,这一日,也不会进到这里。
只有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
他们有足够的信心,逼迫她们同意这些意见。而且,必须在这个最好的时机。
冯太后面不改色,站起来,围着弘文帝的灵堂走了几步。
“陆泰,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不妨都说出来听听。”
结局——合葬6
也许是这样的气氛,也许是弘文帝的冰棺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冷和绝望的气息,陆泰等人以为冯太后屈服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再强悍的女人,都是女人!
而且,回了平城后,弘文帝事实上部分削夺了她的权利——他们不禁相视一眼。
内心非常得意。
他们的要求还有很多。
“启禀太后,按照鲜卑人的规矩,太上皇帝的烧灵仪式,将在三日之后举行。除了太上皇帝生前喜欢的东西,还要把皇宫里的女人烧给他。根据内务府的统计,目前,太上皇帝的后宫里,没有生育的妃嫔有20人,其中15人是低等的汉女……我们认为,这15人,都应该殉葬,让她们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服侍太上皇帝……”
那十五个汉人,都是南朝的贡品或者战胜的胜利者。
弘文帝于女色一道,跟他的父亲不同,并不是按照相貌来喜好,而是严格而完全的按照政治需要,所以,生前对于这些姿色出众的汉女,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宠幸,他们当然不会怀孕了。
芳菲看着那批早已理好的名单。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年的悲剧几乎在重演——将不可一世的冯皇后烧给先帝罗迦。
现在,再次殉葬这些汉女,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打击——时刻提醒冯太后: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符合我们的心意,你也可能被烧死。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群跪在地上,一副忠心耿耿,却心怀鬼胎,故意选这么一个时候,开始逼宫的大臣们。
她忽然轻蔑地,在内心笑了一下。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时候?
还是当年自己才二十几岁的时候?
当年一无所有的冯皇后,罗迦死了,连生存,都只能依靠自己的表演?
老太监魏启元站在一边,战战兢兢。
他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深知,这是逼宫的关键时刻。
如果冯太后今日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呢?
结局——合葬7
这些人会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
陆泰大着胆子,再一次道:“这些名单,是米贵妃娘娘整理出来的。她作为太上皇帝陛下的后宫之首,尽心尽责,建议太后加以封赏……”
冯太后十分干脆:“好,米贵妃功劳不小。”
陆泰趁机道:“臣还有一奏请。”
“说。”
“既然是太上皇帝大行,如今陛下的生母,是否也该转移灵柩,和太上皇帝陛下,合葬在一起?”
这一下,真是用心险恶,连京兆王等都没想到。
但是,他们立即意识到,这是讨好现任小皇帝的良机。也是分裂他和冯太后关系的第一步。
可别忘记了,他的生母已经被处死了;这个冯太后,不过是拿他当一个傀儡而已。当务之急,是需要小皇帝,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们当然不敢说的很明显——只本着臣子的本份,将礼节性的东西,全部提出来。
按照惯例。
小皇帝登基后,必然会追封自己的生母为太皇太后。
那个面目全非的李妃,从皇后到太后,岂不是小皇帝一句话而已?
所以,弘文帝死后,能够正大光明埋葬在他身边的,便是那个不知名的李氏皇太后……
可怜小皇帝,被这一串莫名其妙的提议打击晕了。
什么李氏太皇太后?
有了太后了,为什么还要弄一个太后出来?
而且,父皇哪里希望和李氏太皇太后合葬??
芳菲却气得几乎晕厥。
这几个该死的家伙。
如果真弄了什么李氏去跟弘文帝合葬,岂不是让他的在天之灵,也会永远不得安寝??
这是拿死去的人,去让弘文帝的灵魂,日夜不得安寝。
她比自己受到威逼,感觉到更加的愤怒和屈辱。
陆泰本是为这个提议看到非常的得意。
但是,他忽然接触到冯太后的目光——忽然感觉到那种杀机!
一种不属于女人的强烈的杀机!
结局——母子离心1
一种不属于女人的强烈的杀机!
陆泰心里一凛。
同时,也起了一种杀机。
此时,这灵堂森森,只有弘文帝的灵柩,隔绝在两派面前。
但是,他再仔细地看时,忽然那杀机不见了。
面前的冯太后,和一个寻常女人没有任何区别,低着头,变得很苍老,只是沉浸在悲哀里,和小皇帝一起,真正孤儿寡母的样子,软弱,悲哀。根本看不出一点铁腕人物的样子。
他再看一眼弘文帝的冰棺,也不知为何,觉得弘文帝的脸忽然那么肃穆,威严——比他生前,更加可怕,呈现出一种铁青一般的颜色。
但是,另外的大臣,显然没有在意,而是希望一鼓作气。
“太后,关于李妃娘娘尊为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合葬的事情,事不宜迟……”
这话虽然是对冯太后说的,但是,却是看着小皇帝。
可惜小皇帝一点也领略不到这翻讨好和催促,但觉得这帮子大臣,居心叵测——李妃娘娘是什么人?
凭什么要尊为太皇太后?
他悄然看一眼身边的芳菲,太皇太后,只此一人而已。
大臣们还在喋喋不休:“于情于理,李妃娘娘,是陛下的生身母亲,按照皇室的规矩,自来如此……”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
他这一次,对“生身母亲”几个字听得很清楚了。
芳菲却听得这是他们第二次说起这个词了。
她心里一沉。
果然,宏儿的眼睛睁大了。
他惊诧莫名地看着陆泰等人。
陆泰等人被他的眼神所鼓舞,大为惊喜,趁热打铁:“陛下的生母,李妃娘娘,因为陛下当年被立为太子,按照我们北国‘子立母死’的规矩,被处死。现在,陛下登基,当然应该追封李妃娘娘为太皇太后……而且,我们还找到了李妃娘娘流落在外的亲哥哥,他是南朝流亡过来的一名武士,也请陛下给予封赏……”
结局——母子离心2
芳菲这才明白,陆泰等人,私下里已经做了多少文章。
竟然连李妃的哥哥也找到了。
一夜之间,无亲无故的小皇帝,现在多了一个舅舅。
按照规矩,自然是该追封的。
这帮子人,给小皇帝,加了这么多亲戚,按理,是该邀宠请赏的时候了。
而且,他们挟持着小皇帝“母家”的威风,以后,势必会得寸进尺,拿着一个“舅舅”大做文章,彻底扶持小皇帝一派系的势力,到时候,他们便足以和冯太后的势力抗衡了。
这些人,用心之险恶,简直不难揣测。
而且,他们也做得肆无忌惮。
自从弘文帝对自己“下毒”未遂之后,他们的一切,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只有小皇帝,不明就里,看看大臣们的脸色,又看看冯太后的脸色。
芳菲拉着他的手,忽然松开了一下。
那是小孩子的一种本能。
他忽然觉得有点害怕,再去拉太后的手时,太后悄然地移开了。
他更是觉得不安。
仿佛自己和太后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在慢慢地增加。他只是悄悄地看着她。
她的话是对着众人说的:“各位爱卿,费尽心血,真的是为皇帝尽心竭力了。好,就按照你们所说,追封李妃为太皇太后……”
小皇帝惊诧莫名,张大了嘴巴。
芳菲没有看他,继续道:“至于李妃的哥哥,也给予封赏……”
那是一个三品的武官。
众人听冯太后的赏赐不俗,当然没法反驳什么,一个个叩头谢冯太后的厚赏。心里却暗自窃喜,心想,终于获得了这一个回合的胜利。
但是,封赏是封赏了,今日众人要追究的最本质的问题还没有着落。
陆泰继续道:“烧灵仪式之后,太上皇的灵柩,还请太后同意,送回平城安葬……”
终于,图穷匕见。
芳菲一点也没有慌乱:“好,此事就等烧灵大会后再议。”
结局——母子离心3
她没有给陆泰等人再说话的机会,立即转向众臣:“今日我不胜疲乏,诸位爱卿,先退下吧。”
众人得不到答案,却被遣散,如何肯甘心?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还要继续说下去,深知,打铁趁热,如果今日不逼迫冯太后就范,他日再议,必然夜长梦多。
“太后,这是我们鲜卑人祖辈相传规矩,希望太后多多体谅……”
“太后,太上皇生前,也多次表明,自己希望回到平城,在列祖列宗面前……”
众人本是再劝,忽然一阵风吹来。
将弘文帝灵柩之前的白色灵幡,吹得摇摇晃晃,呜呜咽咽,带着一种强烈的阴森森的氛围。
宏儿忽然叫起来:“父皇,父皇……”
大家都吃一惊。
芳菲也一惊,却见宏儿眉飞色舞:“太后,我看到父皇坐起来……父皇的眼睛睁开了……”
天啦!
众人后退一步。
可是,仔细看时,弘文帝双眼紧闭,哪里睁开过眼睛?
一个个只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却一派的天真无邪,丝毫也没有撒谎的迹象。
鲜卑人本来非常迷信,忽然见到这样的情景,饶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再呆下去。
大家赶紧跪别冯太后和小皇帝,匆匆告退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芳菲转眼看着儿子的脸。
忽然看到宏儿,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她心里一动。
也一阵害怕。
权臣们,里间冯太后和小皇帝的关系,这才是第一步。
以后,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场景。
也没拉他的手,却淡淡道:“宏儿,你想去参拜你的生母么?”
宏儿竟然没有答应,忽然转过头去。
芳菲一怔。
屋子里,那么空荡。
芳菲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宏儿……”
孩子已经镇定下来,低着头,不看太后的眼睛,忽然想起父皇临终时说的那番话——这些,太后都不知道!
——————ps:罗迦即将登场。
罗迦—罗迦1
芳菲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宏儿……”
孩子已经镇定下来,低着头,不看太后的眼睛,忽然想起父皇临终时说的那番话——这些,太后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还是孩子,但又不是一般的孩子,知道有些话,纵然是孩子,也不敢说的。
父皇叮嘱了,一辈子,都不许说的。
却见太后那么失望,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纵然孩子也看得出来的悲哀和软弱——他忽然明白,太后也在害怕,太后非常害怕!
这屋子那么空旷——刚刚被几位大臣威逼之后,那种冷漠的,无依无靠的空旷!
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芳菲的手,拉得紧紧的:“太后,我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芳菲心里一震。
感觉到两双手心传来的温暖。这才发现,孩子的眼神那么坚决,甚至那么惊恐——就如快要迷路的孩子,生怕大人不要他了。
孩子见她不回应,更是惊惶,两只手都伸出去,几乎是抱住了她的腰:“太后……您生气了么?太后……宏儿好害怕……宏儿已经没有了父皇,宏儿再也不能没有太后了……”
芳菲泪如雨下。
纵然陆泰等人不停威逼的时候,她也不曾如此泪落如雨。
只在此时,当着弘文帝的灵柩,看着那双和弘文帝一模一样的眼睛,紧紧捏着儿子温暖的小手,才明白,自己对弘文帝那种纠缠而痛苦的情感,从何而来——是他!是他留给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依靠。
只有这个孩子,彻彻底底属于自己,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也不会离心离德。
他是自己的血脉——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自己的血液。
他是自己的儿子!
是弘文帝留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纵然过去再多的阴影,再多的龌龊,再多的不堪回首……至少,他给了自己这份礼物!
自己只要有他,便足以战胜一切的妖魔鬼怪。
罗迦—罗迦2
孩子见她哭泣,更是慌张,紧紧摇着她的手臂,在阴雨连绵的天空下,看到太后的手臂,也憔悴了,那么苍白。
他怯生生的:“太后,您别伤心啦……”
芳菲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宏儿别怕,一切有我在呢!有太后呢!”
孩子终于笑起来,小小的脸上,藏不住心事,仿佛雨过天晴。
母子两携手出去。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在慈宁宫里坐下,芳菲才仔细地看儿子,这些天,孩子悲痛过度,吃得很少,她自己也心神不宁,对孩子的注意力也减少了很多。如今一发现,儿子的小脸都尖了一层,心里又是惭愧,又是不安,立即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上来。
孩子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饭。
几名老宫女都伺候在一旁。
甚至魏启元,也跟在一边,跟进跟出——芳菲本是要他离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罢了。
弘文帝临终,留下遗命,让他终身伺候小皇帝。
这个老实忠诚的太监,便总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小皇帝。
芳菲暗叹一声。
在宫里的日子久了,亲人少了,反而,和这些宫女,太监,才有点家人的感觉。
孩子吃了饭,还要去守灵。
魏启元尽心竭力的劝说:“陛下已经熬了好些日子了,龙体也支撑不住了……”
但是,孩子却十分固执。
芳菲见他疲倦得厉害,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何况小孩子,便柔声道:“宏儿,你先去睡一会儿,等精神好点,再去守灵。”
太后下令,宏儿不敢不从。芳菲亲自带他进屋子,终究是孩子,刚一挨着枕头,很快便酣然入睡了。
她也很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
尤其是孩子稚弱的脸孔,他连这点都支撑不了,以后呢?
以后的人生路上,还有多少风雨等着自己母子?
罗迦—罗迦3
一直等儿子熟睡了,她才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就传来通报,说米贵妃等人求见。
芳菲心里有底,略一思索,便见了米贵妃。
这干人,选在黄昏时候来这里,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米贵妃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五六名妃嫔。众人都是一身素洁孝衣,跪在地上。
每一个人,都是一脸悲痛,未语泪先流,尤其是米贵妃,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令人相信,她对弘文帝,无论如何,是有着好几分感情的。
但是,到了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如此,大家,都到了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
芳菲淡淡地问:“你们有何要事?”
米贵妃满面泪痕,但是,话语十分镇定:“回禀太后,臣妾这些日子,严重失职,只因为悲痛太上皇早逝,心绪不宁,所以,原该臣妾的职责,推迟到了现在,请太后恕罪……”
她陆陆续续地禀报了后宫的一些情况,妃嫔们的礼仪规矩、小皇子们的礼仪规矩……最后,当然是殉葬的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呈上来名单。
红云接过名单,递给芳菲。
芳菲一看,正是陆泰等人奏请的,用那二十几名汉女殉葬。
芳菲此时心底的无名大火已经要升上来了,却还是强行压抑住。
只听得米贵妃继续说:“这些汉女都是不曾生育的。太上皇这次出征,正是和南朝军队作战,受到了感染,才不幸驾崩。太上皇的死,我们应该向南朝报仇雪恨,所以,这些汉女更应当去地下侍奉太上皇陛下,让她们生生世世,成为太上皇陛下的奴婢……”
其他几名妃嫔也都应和。
芳菲略略点头,没有做声。
米贵妃是平身后,侧首站着的,此时,她已经是米太妃了。而且,一直是弘文帝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弘文帝驾崩,她当然自认为有权利对弘文帝的后宫指手画脚。
罗迦—罗迦4
“臣妾还有一事禀报太后,就是追封陛下生母李妃娘娘一事……”
果然,是和陆泰等人串通好的。
将李妃安插在弘文帝的灵柩旁边——这一切,只等小皇帝点头。
如果小皇帝答应,则是她冯太后权利失衡的第一步;
如果小皇帝不答应,则是他对自己的生母不忠不孝。
而且,由米贵妃提出来,更显得她自己雅量大方,母仪天下——她不是为自己争取,而是为小皇帝的母亲争取,大公无私,不愧为是弘文帝的小妾——一切为丈夫着想。
无论如何,他们都赢了。
芳菲忽然站起来。
目光扫过这群鲜卑族女人。
她的目光高深莫测,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当米贵妃的目光接触到她的时,心里不禁一凛。
芳菲慢慢地开口,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好不好:“米贵妃,你前天和昨天,分别收了五位妃嫔的一斛珍珠、两斗金叉、两对玉簪、三只手镯、还有一百两金子、100匹南朝织锦,一件绢纱秀衣……所以,这些人的名单,都不在殉葬名单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几个,都有点汉族血统吧?”
米贵妃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每一次,皇帝驾崩,稍微有门路的低等妃嫔,害怕殉葬,就会千方百计地求助抉择者,不惜厚厚送上贿赂,以求换得一条生路。
米贵妃深谙其中的潜规则,她自己生有儿子,又是六宫之首,自然高枕无忧。弘文帝一死,贿赂她的妃嫔,大有人在。
她做梦也想不到,所有贿赂者的名单,冯太后,竟然知道得如此详细。
她第一次觉得可怕——惊惧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身材瘦削,眼神憔悴得女人——不不不,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一个女人——至少,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冯太后。
太可怕了。
就如一只可怕的老虎,已经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罗迦—罗迦5
她跪在地上,满头大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其他几个妃嫔也跪在地上。
屋子里一片死寂。
芳菲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她手一伸,将那份名单,扔在地上。
米贵妃等人立即战战兢兢地起来,如获大赦般退下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芳菲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夜晚,忽然觉得很孤独。
远处闪烁的灵火,到处都是守陵人的气味——就如弘文帝死去的那种奇怪的味道。
罗迦死了,天还没塌下来。
弘文帝死了,却要自己去把天顶起来。
她在窗户边站了很久,再也没有流泪——因为流泪也无济于事。此时此刻,不知多少的对手,正藏在黑夜里。
等着看自己倒下去。
弘文帝的烧灵仪式,如期举行。
在北武当的道观里,到处插满了雪白的纸花,纸人。
在高台上,火焰已经点燃。
几名小吏,忙着把弘文帝生前喜欢的龙袍,批阅过的奏章,他喜欢的小玩意……一一陆续地扔进火堆里。
终于,轮到他生前喜欢的战马了。
战马四蹄被困着,嘴巴也被蒙住。
四名军士一起用力,一下把马扔进了火里,战马顿时发出一声悲惨的鸣叫。
小皇帝从未见过这等阵势,听得那撕心裂肺的鸣叫,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太后身边。
芳菲心里悲痛万分,一把搂住儿子,孩子窝在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高台上主持烧灵仪式的鲜卑王爷,大臣们,都看向高台。
陆泰和任城王窃窃私语一阵,也许是想起当年,冯皇后只身投火的往事,现在,见她重新站在这里,变得出奇的冷静。
令他们惊奇的是,那些原本答应好的殉葬者呢?
陆泰已经不耐烦了:“人殉呢?”
名单上,原本是20名人殉。
战马烧死了,就该烧人了。
罗迦—罗迦6
大家都兴奋得瞪大了眼睛,充满了嗜血的味道——人殉,是鲜卑人最喜欢看的一幕——那是一幕死亡的艺术。
但是,人殉迟迟没有送上来。
她们不该是被洗干净,捆绑着,穿着白色的纱衣,送上来的么?
陆泰觉得不对劲,看向下首的米贵妃。
米贵妃却一点儿也没看他,一直呼天抢地。
他沉不住气了,大声道:“人殉呢?”
没有人理睬他。
他再也按捺不住,走向冯太后,跪下去:“太后,陛下,太上皇的人殉呢?”
小皇帝被战马殉葬都吓得魂不附体了,听得还有人殉,更是骇然,一声不敢吭,只紧紧搂着芳菲,整个脸都埋在芳菲怀里。
芳菲的声音淡淡的:“陆泰,你退下!”
陆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太后当日不是答应了么?至少是间接答应了的——给弘文帝人殉;在烧灵仪式上,追封李妃娘娘。
这两条,她当日不是妥协了么?
他看向身后的几名大臣。
众人,一起看向冯太后,准备发难。
冯太后却貌似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只是低头,看一眼儿子,声音非常轻微:“宏儿,别怕,像个男子汉……”
孩子立即擦干眼泪,抬起头。
彼时,战马的惨嘶不见了。
小孩子的心理,立即不那么害怕了。
只转头,看着一干次第跪下去的大臣们。
他也没觉得可怕——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人,比烧死的战马,可怕得多。
唯有芳菲,紧紧和儿子站在一起,眼睛不经意地看向四周——全副武装的鲜卑族宗子军,鲜卑近亲武装,这是历代葬礼的规矩,汉人军队是没有资格靠近的。
所以,陆泰等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稍有不慎,这批野蛮的武夫,来一场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目光忽然看向高处——道观的高处,一颗巨大的古松,在阴沉沉的天气里,枝繁叶茂。
一如一双奇异而充满悲哀的眼神。
她悄然地,握紧了拳头。
罗迦!
罗迦!!!
这难道不是你的义务么?
——————今日到此:))老规矩,每天下午更新哈。
罗迦—罗迦7
但是,她看不到他——只把目光收回来,十分平淡。
一如自己一个人,只身面对着这个世界。
幸好,还有自己牵着的这个孩子。
两双手。
她更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一如此时内心的倔强。罗迦,他很了不起么!
因为陆泰刚才的一番疑问,台下的目光,也一起看向了太皇太后和小皇帝。
这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理论上是如此说。但是,许多人则在衡量,事实的真相是否如此。
自从“中毒”事件之后,几乎长达一年的时间,冯太后不问政事,和弘文帝之间的关系,外界传说达到了冰点;如今,弘文帝死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冯太后,是否如脱笼的猛虎?就看这一次丧礼上,她对弘文帝,以及弘文帝任命的顾命大臣们的态度了。
毕竟,知道顾命大臣之事的是极少数,而陆泰等人又存心隐瞒。所以,在外臣们的普遍映像里,都在赌一把关键的局——
人殉和追封李妃这件事,便是衡量其中的关键。
尤其,当汉臣不能大规模进入这至亲葬礼的时候。
陆泰也在赌这一把。
所以,他的目光一再看向米贵妃。
这本是商议好的,按照当日皇太后的态度,也是几乎默许的,名单都通过了,为何到了现在,却不见一个人殉?
他见小皇帝和太后都不做声,急了,看向米贵妃。
米贵妃却一直跪在地上,不知是真心悲痛弘文帝的去世,还是惊惧不已,竟然几乎晕厥过去一般。
陆泰发现不对劲,抢步上前。
他和京兆王,是这次丧礼的主持人。
二人低语了几句。
冯太后站在对面,依旧面不改色,直到看见二人过来。
“启禀太皇太后,礼部这些家伙,准备工作太差了,玩忽职守,竟然把人殉这样的大事也给忘记了……”
这次负责丧礼的是李冲,烧灵的是两名汉人小吏。
罗迦—罗迦8
李冲和王肃,是唯一可以进到内场的大臣,但是,都在左侧,负责一些最后的仪式。这是陆泰和京兆王等商量的结果,他们不得不从。
一名小吏就站在陆泰身边,陆泰一伸手,一耳光就掴过去:“你们竟敢忽略这么大的礼仪,该死!”
李冲和王肃二人还来不及反应,陆泰已经大声道:“把那两个渎职的家伙给我抓起来……”
早有准备的几名侍卫,一拥而上,一把抓住了两名不知所谓的小吏。陆泰声色俱厉,“非治你们一个大罪不可,该砍头的家伙,竟然连这样的大事也给忽略了……”
这一动作,是一气呵成的。
甚至连侍卫听令时的表情,都是训练有素的。
众人都惊呆了。
大家都满头大汗,看着冯太后,又看陆泰。再看灵台四周,旗帜鲜明,一身孝衣的宗子军——唯有这部分军队,属于朝廷内调,一直以来,都控制在京兆王的手里,弘文帝生前,并未做过任何的改变。
很显然,陆泰已经取得了京兆王的支持。
就连小皇帝,也察觉到了不妙,看着那些明晃晃的白衣宗子军,因为这一突发事故,忽然变换了阵型——以保护弘文帝灵台的名义,围拢过来!
妇孺儿童,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芳菲却面不改色,只是心内,忽然剧跳了一下——一如老天爷给的某次机会!
她悄然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想起在皇宫里遇到阿当祭司的情形!
就如手指是铁打的!
如果前路注定自己不得不成为一个铁腕人物——那么,扫除这些障碍,就决不能再存任何心慈之念!
陆泰面上微微有些得色,声音很大:“请太后下令,立即给太上皇上人殉;此外,在丧礼结束后,追封陛下的生母为太皇太后……”
当日还是私下里威胁冯太后,今日,则是完全提到了明面上。
鲜卑贵族们,立即喜形于色。
大家一起看着冯太后。
罗迦—血溅灵堂9
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报复她的极好时机到了——没有人忘记,当年的反贪肃贪,推行改革,这个女人,暗地里,借助弘文帝之手,除掉了多少鲜卑大臣。
现在,如果不趁机把她打压下去,以后,大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李冲和王肃,悄然交换了一下眼色。
纵然他们,也十分紧张。
虽然之前,已经把一切详细细节都呈报冯太后了,但是,冯太后显然伤心过度,并未作出任何意见。
二人暗暗叫苦,虽然对陆泰早有防备,但是,此时在宗子军的支持下,局面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只有高台上的冯太后,面不改色,慢慢地,松开了小皇帝的手。本来被战马的惨死吓得哭哭啼啼的小皇帝,此时,早已一脸镇定,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泰。
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老太监魏启元跪在小皇帝面前:“陛下,这是先帝留下的遗诏……”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道诏书。
先帝留下的遗诏?
陆泰等不敢置信。
弘文帝死前,大家都守在他身边。唯一离开的一会儿,只是他单独见了一下冯太后——难道,真的有什么密诏给了这个女人?
陆泰大怒:“你这个死太监,先帝临终前,根本没什么遗诏,你这是矫诏……我看看便知真伪……”
他竟然劈手就去抢夺诏书。
两把利刃,立时将他架开。
因为动作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两条灰色的身影,一前一后,低声呵斥:“陆泰,你好大胆,竟敢在先帝灵前肆意咆哮,你是要造反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为首之人,竟然是久未露面的魏晨——原先帝罗迦创立的灰衣甲士的统领。
而另一人,则是弘文帝生前最信任的御林军统领周鸿。
陆泰被捉住两只手,身子被按住。
只看到冯太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刀锋一般。
前尘旧恨,百般纠缠。
他心里一凛,忽然想起死去的乙浑。
——————今日到此。
罗迦出马——血溅灵堂1
只看到冯太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刀锋一般。
前尘旧恨,百般纠缠。
他心里一凛,忽然想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