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47部分阅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彻底挥刀砍断了,仿佛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连面都不曾见过一般。
能真正拥抱着她的时候——才觉得真正的失去。仿佛自己所曾经得到的,终于要彻底地失去了。
骨子里,从来都是得到的,她一直是自己的,就算争吵,就算翻脸,她也是自己的。唯有此时,方觉得不是了——她要是死了,会是谁的呢!又能是谁的呢?
仿佛回到了自己病重的那一年——和她在父皇坟头争吵,她大声地喊,大声地骂,说不要自己,也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要彻底杀掉那个孩子……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害怕,怕自己的一切希望都被她彻底毁灭了。
那个时候,她便是自己全部的希望——爱人,亲人,除了她,一无所有。
这时,才知道,真的一切希望都快毁灭了——只要她死了,一切希望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抱住她,不可遏制,泪如雨下,在暗夜里无声地啜泣。这些,都怪自己,全都怪自己,若是昔日再坚持一点,再耐心一点,或者再强横一点,再霸道一点……何至于到了今日?
曾几何时,跟她越走越远,妒忌越来越强,终于不可收拾。
冯太后的反击2
他的唇完全贴在了她的唇上,泪落如雨:“芳菲,你醒来。醒来我无论什么都听你的了。今后,再也不会跟你做对了,好不好?”
此时,方是真心诚意的,无论感情上,政见上,生活习惯上,自己对她,都怀着那么强烈的习惯性的依顺——从不会真正的违逆她。
纵然以后,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听从她的意见,那又如何?
难道让自己的妻子做主,让自己的妻子出谋划策,会很羞耻么?当然不!否则,人们怎会说什么——贤内助?
“芳菲,你快快醒来,我日后都听你的。一起给宏儿创下一个最最稳固,最最强大的江山社稷。”
她没法回答,她也听不见。
他却感觉到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得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芳菲,是我不好,你醒来,醒来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孩子翻了个身,仿佛在做什么梦,小手拿到了被子外面。
他把孩子也抱在自己的怀里。
孩子的头发那么柔软,小脸上全是温热的呼吸。
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搂着儿子,眼泪终于止住。这是两个自己最要保护的人啊。这一辈子,除了他们,自己还曾和谁同床共枕到天明过呢?
一个半生凉薄的人。
到了今日,方觉得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每一样都是欠缺的。
就如一个帝王该尽的责任,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自己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自己这些年到底还记得其他什么儿子,什么妃嫔的脸孔?
来来去去,一直都在辜负别人。
可是,总有一个,是不想辜负的。
孩子微微扭了一下头,还是睡得很熟悉,他低下头贴着儿子的脸,能感觉到他鼻孔里呼吸的微微的热气,暖洋洋地吹在自己的脸上。甚至他的小腿,也悄悄地往自己身上搁。
冯太后的反击3
那是一种很奇妙,很新鲜的感觉,他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这样霸道而依恋地把腿放在自己身上——仿佛那样子,孩子自己就很舒服似的。
他没有这样的经验。
无论女人孩子,他都不曾和谁共枕到天明——现在,方才知道,被人家这样将小腿放在身上,竟然如此的温馨和可笑。
孩子,他是多么理直气壮啊,横着手臂,腿放在自己身上,手臂还妄图放到芳菲的身上,就如一个小小的螃蟹。
他被这样的热气所吸引,所激动,将儿子搂得更紧,在黑夜里,悄悄地告诉他:“宏儿,以后再也别怕了。父皇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谁也无法超越你,你放心吧。”
孩子早就放心了,非常甜蜜地依偎着他。
孩子甚至不知道何谓“伦理羞耻”——这样的时候,在他心目中才是真正的“天伦”。
弘文帝也累了,眼睛都倦得睁不开。
哭过之后,方觉得幸福——是一种重新把握和获得的幸福。
这一夜,他睡得出奇的宁静。
醒得也很早,外面的世界,迷迷蒙蒙的,充满了一种不可预料的灰色。秋风起,冷雨淅淅沥沥。已经到了一个漫长的秋雨季节了,很多活动都停止了,而且,这样的雨季,也没法急于回到平城了。
弘文帝并非不曾在北武当滞留过,所以,觉得这一场连绵秋雨,反而是来得很好。
他在黎明的微光里凝视怀里的女人,察觉她微微地蠕动了一下。他欣喜若狂:“芳菲,芳菲你醒了?”
宏儿被惊醒,大喜:“父皇,太后醒了么?”
“醒了,我亲眼看到太后醒了。宏儿,太后的手指动了一下,你看。”
孩子急忙一看,太后还是躺着,根本就没醒呢。不过,她的鼻端的气息的确顺了许多。他用小手放在她的鼻端,果然能摸到那种微温的热气。
冯太后的反击4
孩子急忙一看,太后还是躺着,根本就没醒呢。不过,她的鼻端的气息的确顺了许多。他用小手放在她的鼻端,果然能摸到那种微温的热气。
“呀,太后能活了……人家说有热气就能活。父皇,太后要活了。”
孩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弘文帝也几乎蹦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宏儿,太后能活了,真的能活了……”
芳菲能活了。
亲爱的芳菲能活起来了。
只要她活起来,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孩子还是有点担心:“可是,太后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嘛?”
“快了。只要她有气息了,就快清醒了。宏儿,放心,太后一定能醒了,很快就会醒的。”弘文帝一个劲地安慰儿子,也安慰自己。这一日,是真的欣喜若狂。甚至他亲眼看到儿子的小手抚摸在她的心口,抚摸在亲爱的芳菲的心口:“父皇,太后的心在跳动耶……”
弘文帝也学着儿子的样子,果然,那心脏一跳一跳的,虽然微弱,但是很平稳,是活人才有的症状。
他如释重负,笑得非常惬意,慢慢地坐起来:“宏儿,别怕了,今后什么都别怕了。太后好了。”
孩子还是有点担忧:“父皇,等太后醒了,你别再和太后吵架了,好不好?”
弘文帝凝视着儿子,想起他从阴影里冲出来,想起他亲眼看到他的妈妈倒下去——
他心如刀割,抚摸着孩子的头,十分坚定:“不会了,宏儿。等太后醒了,无论她要做什么,无论她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和她争吵了。宏儿,你放心……父皇绝对不会再和她争吵了。”
他在保证,向自己的儿子保证。
宏儿真的不怕了。
因为他看到父皇轻轻抱着太后——以前,从未见过呢。父皇看着太后的目光,那么温柔,就连小孩子也能感觉到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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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父皇好了,太后好了——这一切,他已经期盼得太久太久了。如今,终于两全。
“父皇,我有点饿了。”
“好的,父皇给你穿衣服,起床先用膳。”
孩子有点意外,平素,都是太后照顾他的起居,父皇从没给自己亲手穿过衣服呢。再说,哪有劳驾天子亲自动手的?他是太子,明白天子的威严,天子是不能给任何人穿衣服的。他有点不安:“父皇,宏儿自己会穿。”
弘文帝和颜悦色的:“父皇给你穿。”他一边拿了衣服,一边给孩子穿上:“父皇以前还从未给任何人穿过衣服。也从未跟任何孩子一起睡过。”
他的动作非常笨拙,尤其是给儿子穿袖子的时候,忽然童心大发,一下呵在儿子的腋下。孩子咯咯地就笑起来:“呀……父皇,好痒呢……父皇,你真坏……”
弘文帝也呵呵大笑,终于很笨拙地帮儿子穿好了。那是一件很漂亮的便服,又舒适,又神气活现。孩子微微歪着头,神情非常得意:“父皇,您看这领呢,是太后给宏儿绣的。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
弘文帝仔细地看孩子衣服上漂亮的花纹,那出自芳菲的一针一线。这一辈子,她仿佛从未给她自己做过什么,也只给自己做过一个香囊。但是,每一次换季,她都会给孩子做一件衣裳,从未间断。
他笑起来,露出羡慕的语气:“宏儿,父皇也好希望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好啊。等太后好了,宏儿请太后给您做。”
“哈,不用了。太后很忙,身子也不好。”
“就做一件。宏儿叫太后做,太后一定会听的。太后最听宏儿的话啦……”他悄悄的,神神秘秘的,“太后,她是不知道父皇待她好,等她知道了,就一定会做,宏儿会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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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竟然没有在劝阻儿子。心思有些恍惚,就如当初太子府的少女,也曾拿起针线,拿起衫子……
对,她曾给自己做过一件灰色的衫子,做得非常简单,这件衫子,至今都还在他的衣橱里放着。却是多少年不曾拿出来过了?
久远得他几乎都忘记了。
连那些走远的爱都差点彻底忘记了。
孩子非常开心:“父皇,以后你一直陪着宏儿么?呃,我是说,我想天天和您这样一起耶……”他喜欢把腿放在父皇的身上,如小螃蟹一般躺着。
“那可不行。宏儿会变成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让父母陪着的。”弘文帝笑起来,“以后,就算父皇要陪着你,你也不高兴呢。”
“太后也这么说过耶。太后说,三岁的孩子,就算大孩子了,就只能自己睡啦。”他好生遗憾,又奇怪,“父皇陪着这么好,我怎会不喜欢呢?不,我就算变成大孩子了,也会喜欢的”。
弘文帝注意到,他言必称太后。弘文帝笑起来,悄悄地:“不过,这些日子,父皇会一直陪你。”
孩子眼睛亮起来:“多久?”
“直到太后身子彻底康复。”
孩子真的蹦跳起来,已经下了床。
“父皇,你也起来啊。”
“宏儿,你先出去,父皇马上就起来。”
孩子懂事地乖乖出去了,而且还关了门。
终于回到了二人的世界。三人的世界虽然温馨,可是,有时,却只需要二人的世界。弘文帝这时才放心大胆地抱住身边的女人,但见她睡在自己怀里,脸上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她的嘴唇微微干裂了。他叹息一声,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芳菲,你听到宏儿说话了么?宏儿好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陪着他。我们就陪他活到八十岁,好不好?”
孩子,永远是她心里最温柔的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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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拿着一把温柔的利器,狠狠地插在她的耳朵,甚至有点残酷的温柔:“芳菲,为宏儿想想吧。若是没了你,谁会心疼他呢?光靠我是不行的……男人于孩子一道,总是疏忽的。你不是不知道,我便是这样长大的。父皇再爱我,我都感觉不到安全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芳菲,你忍心让孩子走我的老路?你忍心看着别人危害他算计他,中毒很久也不知道?芳菲,只有你在,孩子才有真正的靠山。就算是为了宏儿,你也要彻底好起来,知道么?宏儿是你的责任!是你最最重大的责任,你休想逃避……”
他的脸紧紧挨着她的脸,彻底听清楚了她的微微的呼吸。而且。因为自己的威胁,非常的得意。
“芳菲,快点醒来。等你醒了,我们一切都重新开始。我再也不会找别的女人了,无论谁人都不要了。芳菲,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一切重新开始!
他充满了决心和信心。
只是怀里的人呢?谁知道她又是什么想法呢?
父子两吃了早餐后,立即又回到屋子里。
慈宁宫已经生了炉子,是后来李奕改造的壁炉,比昔日用的火炉或者类似北方的炕都漂亮。是依照着墙壁行走,优质的炭火燃烧充分,往后排出,十分洁净。
弘文帝屏退了一切闲杂人等,只父子俩铺了厚厚的地毯,就在冯太后的床前玩儿。
那时,弘文帝正在教孩子玩一种类似于投弹子的游戏。父子两玩得正有趣,弘文帝忽然抬起头,看着床上。
他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床上,一时忘了投出手里的弹子。
“父皇……父皇,该您啦……”
孩子不停地催促,因为他发现自己要赢了,这两次,父皇都心不在焉地乱投,只要再一下,自己就赢啦。
弘文帝却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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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手里的弹子落下来,发出当的一声。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眼里掠过一丝狂喜,然后,立即站了起来。
孩子很奇怪,顺着父皇的眼光看去,也蹦跳起来:“天啦,太后醒啦……”
太后醒了,真的醒了。
太后大睁着眼睛,眉毛都奇怪地纠结着,睫毛也纠结着,看起来,很滑稽可笑,眼神里都是迷茫。
他飞也似地跑过去。
可是,却落后了一步。
弘文帝先一步抓住了芳菲的手,看着她茫然的目光,欢喜得语无伦次:“芳菲,你醒啦,芳菲,你醒啦……”
宏儿也开心得不知所以,只是喊:“太后,太后……”
一切都是那么虚幻,不真实的。
芳菲睁大眼睛,却觉得困惑。
面前两个喜形于色的人,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只认得宏儿——只有自己的儿子,那么真切。
甚至他温暖的手,他抚摸在自己脸上,眉毛上的小手,那么温暖。
“太后,太后……”
她想伸手抓住他的手,可是,手却丝毫没有力气。甚至想叫一声“宏儿”,也没有力气,嘴巴张开,发不出什么声音,嘶哑不堪。
“太后,你要吃什么东西?”孩子看她干涩的嘴唇,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干渴的神情。
弘文帝呆呆地看着她,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所震晕了——仿佛某一刻,自己也逃出了生天!
彻彻底底,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父皇,太后要喝水……喝水呢……”
弘文帝在半迷糊里,听着儿子的安排,去端了温热的牛||乳|。
芳菲的目光并未落在他的身上,一直看着宏儿——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眼里,是多么狂喜啊。
自己没有考虑过这孩子么?
自己真的是为他做得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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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滋生了无穷的力气,可是,嘴巴还是微微颤抖,没法发出一个完整的声音,甚至连呻吟都不够。剧毒,这么久的精疲力竭——她就如一个被掏空的木偶,心血几乎完全耗尽了,累得再也没法喘息一口气了。
“芳菲,你歇歇……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芳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芳菲……”
有人在耳边说话,充满温存和关切。但是,她没注意,也没甩开他的手,根本不管他是谁——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目光只落在儿子的脸上,觉得儿子瘦了。
小孩子瘦起来是非常明显的,下巴都尖了。
可怜的孩子,谁陪他打猎呢?谁陪他回平城呢?
她忽然焦虑起来。不知道为何,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害怕——害怕孩子一个人回到孤零零的皇宫,从此,在前呼后拥的太子府邸,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无人问津——没有任何一个真正关心的人。
不,她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都无法护翼。不能让儿子去自己照顾不到的地方。
“宏儿……宏儿……”
孩子兴奋:“太后,您叫我?天啦,父皇,您听见没有?太后叫我……太后有在叫我……”
她生如蚊蚋,父子两只能看到她嘴唇的翕张。
弘文帝手一抖,牛||乳|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他放在一边,喜出望外:“芳菲……宏儿就在这里陪着你,别怕,别拍……一直都在;我也陪着你……芳菲,我也陪着你……”
她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他。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恐慌的神情。
“芳菲……芳菲……”
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太后,天后怎么啦……”
弘文帝抱住焦虑的儿子,柔声道:“太后刚醒来,不宜久说话。她又睡着了,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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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抱住焦虑的儿子,柔声道:“太后刚醒来,不宜久说话。她又睡着了,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宏儿这才些微放心。
弘文帝端了牛||乳|,拿了干净的棉布,蘸湿了,一次一次地放在她的唇边。宏儿一直在旁边看着:“父皇,太后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弘文帝先看芳菲的面色,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儿子。他仔细地判断,芳菲脸上的黑色已经褪尽,嘴唇的淤黑也不见了。。
看来,毒素快褪尽了,只有一些残余。
他眉花眼笑:“不是已经醒了么?这次醒了,就真的活过来了。”
正说话间,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陛下,道长来了。”
“进来吧。”
道长一进来,看到弘文帝正在蘸牛||乳|喂冯太后。他立即问:“太后醒了?”
宏儿迫不及待地回答:“道长爷爷,太后刚醒了一会儿,她叫我宏儿,太后叫我呢……您知道么?太后叫我了……”
道长如释重负。
弘文帝抬起头,眼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道长,朕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每一次的紧要关头,都是道长尽心竭力地拯救。
“道长,你真不愧是我们北国的大国师。”
道长凛然:“陛下过奖了,这是老道的本份职责。”
“道长,朕一定会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道教。”
道长慢慢的:“陛下,这倒不必。只要陛下大力坚持昔日的改革,稳固成果就行了。”
弘文帝肃然:“道长提醒得是。这些年,朕致力于北国的繁荣昌盛,但是,自觉很多方面,总是不如太后。日后,朕的一切方针大计,都会认真听取太后的意见。道长请放心。”
“陛下英明。”
道长退下去的时候,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弘文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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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退下去的时候,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弘文帝一眼。
连续的守候,操心劳神,他憔悴得厉害,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眉梢眼角都有点儿灰灰的了。
唯有今日,方带了喜色,整个人,生机在急速的恢复。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无论他有过什么不堪的被人揣测的毒辣——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冯太后活着的。
这个男人,从爱到恨,从妒到恨——情之一字,总是这样纠缠不清。
这一刻,道长心里忽然有点同情弘文帝。
可是,事到如今,谁又能同情谁呢?
道长出去了,门重新关上。
新送来的药汁已经放到刚刚好。弘文帝抱起芳菲,宏儿端着药碗递给他。他端了碗,扶着芳菲喝下去。
她喝得也算顺利,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了一大半。
他放下药碗,她还是没有醒,眼睛紧紧地闭着。
他却很开心,摸着她的已经干枯的手指,柔声道:“芳菲,你不睁眼看看?是宏儿和我啊……是宏儿和弘……我们都陪着你,以后每天都陪着……”
宏儿也很开心,贴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话:“太后,父皇说,他以后每天都会陪着我们呢。还有,父皇不会和您吵架了……”
弘文帝心里酸涩得厉害。
这时,不知道为何,偏偏想起很多的往事,政见的分歧,感情的分歧……自己和冯太后的诸多分歧,归根结底,便来源于自己的妒恨——没错,就是妒恨。
他这时忽然来了精神,将这些日子堆积的奏折都拿到毯子上放着,招呼儿子:“宏儿,来帮着父皇一起看。”
孩子高高兴兴地坐下去。弘文帝拿一卷给他:“念给父皇听吧。”
孩子念起来,念了一小半,眉头皱起来:“父皇,这个字我不认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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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哈哈大笑,自己念给他听,拍拍他的脸:“宏儿,等太后醒了,我们和太后一起看,她每一个字都认识。”
孩子又惊又喜:“真的么?以后都和太后一起么?”
“对,吃饭,休息,上朝,都和太后一起。”弘文帝笑嘻嘻的,“宏儿,你难道没发现么?太后一直是父皇的军师,诸葛亮……对,就是诸葛亮。不过,日后,父皇就公开让她做诸葛亮啦。”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决心。
从太后到皇后——已经有了小太子这么强大的保障了,难道还不够么?
自己害怕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他忽然无所畏惧,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喜悦。
道观里,雨整日的淅淅沥沥。
罗迦站在走廊上,看雨点如珠子一般串成一串一串的,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唯有心里是灼热的,充满了热切的期待。
“主上,太后醒了。”
他笑起来,脸上充满了无形的喜悦和安慰:“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会醒的。”
道长看他一眼,垂下头去。短短几日,他也老得快,憔悴得快,仿佛在极大的失望里挣扎过一圈,耗费完了精神和心血。
头发,也白得更加令人心酸了。
从希望到失望甚至绝望,原来,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唯有此时,方又振作起来,如听到了极大的好消息,仿佛眼角的皱纹,瞬间都彻底舒展开了。
道长丝毫也没有隐瞒他:“这些日子,陛下都留在慈宁宫,寸步不离。”
他顿了一下,他知道,都知道。他曾经亲眼见到过的。这些夜晚,他都亲眼见过。他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悲哀;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绝望。
只因为他听到了那句“若是她死了,朕就把这条命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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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他听到了那句“若是她死了,朕就把这条命赔给她!”
就是这一句,充满了杀伤性的强大武器——他只能退开。一步一步的退开,真正如一个死人一般——永远不能觊觎太多。
不,一个父亲,永远不可能真正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
儿子,他是掌握着最强大武器的——因为,他还有他的儿子做帮手。
可怜的宏儿,他是多么渴望父皇和太后的和好。
那是三个人的悲剧。
芳菲的,宏儿的,儿子的……不,不能这样。
所以,他宁愿是自己一个人的承担。
他笑得那么苦涩,眼睛都是酸的,淡淡的:“她好了就行了。”
“可是,太后身子十分虚弱,一直在浑浑噩噩中,估计短时间内没法彻底恢复。”
被掏空了心血的人,又经历了如此的折损,能经得起几次呢?
她也老了,比岁月还老得快。
甚至比自己还老得快。
他这时反而兴致勃勃的,他的身边是一本《黄帝内经》,他这些年,一直在翻阅,仿佛比一个名医更加强大了。
“道长,等她醒来,好好滋补休养就行了。你把这几服药给她送去看看。”
道长接过单子,仔细地看,看完,才叹道:“主上,您的这个补方无可挑剔。”
“那就好,熬好了给她送去吧。”
道长本想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甚至罗迦都不知道。儿子呢?他到底要做什么样的打算和强硬手段?
还会强硬下去么?
或者妥协?
儿子,也精疲力竭了。
拉扯了一二十年,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了。
这便是身在皇家的痛苦,爱恨,都那么难以选择。
冯太后的反击14
拉扯了一二十年,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了。
这便是身在皇家的痛苦,爱恨,都那么难以选择。
罗迦心里隐隐的不安——仿佛一股威猛的暴风雨,其实还在后面。
她不会罢休的——绝对不会就这样罢休!
弘文帝和她,其实,已经彻底是两路人了。
所有的人其实都知道的,冯太后的死不是终点,冯太后要活过来,才是真正天翻地覆的开始。
罗迦对这样的暴风雨的前兆,忧心忡忡。甚至一种无力把握的感觉。危急关头救她,侦破谋害她的阴谋——这些其实都不难。难的是她的本心——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能要求她一些什么呢?
冯太后醒过来的消息,迅速被通报给了北武当等候的群臣。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愁的是陆泰。
他召集了自己的谋士和几名同样仇视冯太后的鲜卑老贵族一起密谋。
“唉,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命大?这样也死不了?”
“听说陛下亲自终日照顾她……”
“这也不算什么,她都死过一次了,也许以后不会那么嚣张了吧?”
……
陆泰冷笑一声:“你们都低估这个女人了。”
“陆泰,你何以如此说话?”
陆泰反问:“你们还记得当年她为先帝火殉的事情么?”
众人面面相觑。
“我总有种预感,这一次的中毒,也许是那个女人自己策划的。你们想想,李欣和朱钧真要下毒,她怎么逃得了性命?可是,她竟然又活了过来。你们想想,当年她表演火殉先帝,结果,赢得了朝野上下的美名,赢得了太子的抚养权;这一次中毒不死,陛下那样的性子,岂不是又要让着她?”
一个大臣不以为然:“不会吧,陛下和她早就翻脸了。如今照顾她,还不是因为孝道而已,总不能不顾着名声吧。”
冯太后的反击15
“你可真是愚蠢。陛下若是单纯为了孝道,他能昼夜不停地照顾她?甚至连平城也不回去了?他一定是害怕了。毕竟那个女人是太后……陛下的太监毒死太后,这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冯太后肯定是抓住了这一个把柄威胁他……”
这些年和冯太后的较量里,他们已经充分领略,只要有一线生机,冯太后就会转败为胜。
这一次她中毒醒来,岂不是对弘文帝会予取予求?
众人紧张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泰眼珠子转动:“我们现在必须在陛下身边安插他最信任的人去安慰他……”
“陛下最信任的人是谁?”
“米贵妃娘娘。”
众人一听,大有道理。米贵妃是陛下身边最长久的妃嫔,而且,她的儿子刚封为睿亲王。“可是,米贵妃母子不是回京了么?”
“因为路上发生了一点事情,加上阴雨连绵,阻挡了行程,米贵妃娘娘母子没走成。”
众人大喜:“那就先请米贵妃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陆泰很是得意。就知道,自己把米贵妃母子留在北武当是不曾白费力气的。
所有人,几乎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米贵妃身上。
这一日早上,米贵妃求见。
当时,弘文帝正和儿子在下棋。道长送来药,弘文帝亲自端了,和儿子一起给芳菲喂下去。芳菲虽然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中,但是总体情况已经好多了。
弘文帝正要和儿子继续玩儿,听得外面的通报声。
宏儿这些日子,已经逐渐忽略了,忽然听得通报:“米贵妃和睿亲王来探望太后”,脸色便微微变了。
手里拿着的棋子,悄悄地在手心里滑动,微微不安地看着父皇。
弘文帝一点儿也没有忽视儿子的眼神,和颜悦色的:“宏儿,你希望她们来探望太后么?”
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日到此:))周二还是中午2点之前更新:))
反击1
弘文帝一点儿也没有忽视儿子的眼神,和颜悦色的:“宏儿,你希望她们来探望太后么?”
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弘文帝笑起来:“你不想她们来,对吧?”
孩子鼓起了勇气,“父皇,我不希望……”
他说他不希望——孩子直言不讳说自己不希望!!!
他不可能感觉到那是他的什么亲人——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其他的妃嫔,其他的兄弟——怎么可能真正相亲相爱呢?
不能怪他,这是身在皇家的普遍现状,孩子并不是圣人。只要他长大后,不残暴,不手足相残,已经足以,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而且,也是奢望。
弘文帝凝视着他充满了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想起他如何地跪倒在自己的脚下,抱着自己哭喊:“父皇,我不要做太子了……我让给睿亲王,你救救太后吧……太后醒了,我不做太子也行……”
孩子也觉得微微不安,悄悄地抬头看他。
孩子的眼睛很大很亮,睫毛长长的,就如第一次所见到的芳菲,睁大一双充满好奇和不安的眼睛。
弘文帝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巴沙木上哭泣的芳菲。
“宏儿,父皇第一次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才你这么大,是个小女孩……”
“啊?”
“太后那时刚刚到平城,遇到我们的赛马比赛。她还不懂规矩,被吓到了,在巴沙木上把头撞破了,都是血痕,一直哭泣不止……”
孩子怯怯地看一眼床上的太后,低声道:“太后真可怜呀。”
“是的。那时,父皇也觉得太后很可怜。”
“父皇,你没有帮太后么?”
弘文帝微微一笑:“那时,父皇给了太后一个苹果。”
“难怪后来太后一直很喜欢吃苹果。”
弘文帝一怔。
反击2
是啊,芳菲后来一直都很喜欢吃苹果,从北武当的金苹果,到拔丝苹果,苹果干炖獐子肉……她这一生,都很喜欢苹果。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么?
是因为如此,才喜欢的么?
一个女人的一生,初恋的影子,谁说不会萦绕终生?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他茅塞顿开,喜出望外,一把搂住儿子:“宏儿,父皇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呀?”
“我十岁那年,生了病。父皇的母亲,很小就去世了,父皇被一个老太妃照顾。有一次,一位贤妃娘娘和三王子一起来探望我……”他沉浸在那些过去的岁月里。那时,父皇刚打仗回来,得知自己病了,请了御医。宫里内外,嫔妃们,王子们,公主们,都有陆续来探望。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他们来探望……”
孩子直觉地问:“为什么呀?”
“哦。傻孩子,因为我当时和三皇子他们的关系不好。三皇子一来,就悄悄地向我做鬼脸,幸灾乐祸,还小声骂我。我很气愤,这时,先帝爷爷来了,三皇子就变了面色,毕恭毕敬,对我很友爱的样子;先帝爷爷当时对我说:你看,你的兄弟多友爱?日后,你们要手足情深,要好好对待你的兄弟……”
孩子好奇地问:“当时父皇您怎么回答?”
“当时,我回答,说各位王子皇弟,都对我很好,请父皇放心。”
“父皇,你为什么要撒谎?”
弘文帝沉默了一下才说:“因为那时,我很害怕先帝爷爷。我不敢说实话。”
不但如此,还要装出超越岁数的大度——装出自己对所有的手足都充满了博爱的情怀,不能自私,不能小气——殊不知,这些压抑的情节,爆发起来,就更加可怕;一旦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比敌人更加敌人。
反击3
“先帝爷爷不疼爱您么?”
“不。先帝爷爷一直很疼爱我;在所有的孩子中,他最疼爱的就是我。但是,他常年在外征战,很少长期留在宫里,孩子们跟他都不太亲近。所以,我心里有什么话,从来不敢跟他实话实说……而且,他也不了解我。他从来不了解孩子们到底想什么,喜欢什么,每一次,都是赏赐我们很多东西……每次他问我们话,我们十字八九都在撒谎……”
孩子似懂非懂,“可是,太后说,小孩子不能撒谎呢。”
“是的。太后说得对。宏儿,今日,你对父皇说你的心里话,父皇很开心。你记住,以后无论什么话,都要对父皇明说,知道么?无论对错,父皇都不会责备你。”
孩子小小的开心,“宏儿听话,宏儿什么都会告诉父皇。”
弘文帝拍拍儿子的脸,忽然觉得很庆幸,很酸涩——至少,自己比父皇明白自己的儿子!至少,自己的儿子肯对自己讲实话。
他柔声道:“你等着父皇。父皇一会儿就回来。”
父皇已经出去。
宏儿悄悄地跟到门口看他,心里竟然一阵一阵地不安,仿佛父皇一走出这慈宁宫,便不再是自己的父皇了。
毕竟,是去见睿亲王呢。就算刚刚这一席话,也根本安慰不了他。
他内心充满了不安。
悄然地回头看床上的太后。
忽然见到太后睁开了眼睛。
他欣喜若狂,忘了一切的不安,立即奔过去,嚷嚷起来:“太后,太后……您终于醒啦……”
但是,他很快发现不对劲,太后虽然是睁着眼睛的,但是眼神非常茫然,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感觉到疲倦,小孩子也担忧的那种疲倦。
这跟上一次太后摔下山崖时,蒙着眼睛完全不同;那时,太后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是清醒的。
反击4
这跟上一次太后摔下山崖时,蒙着眼睛完全不同;那时,太后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是清醒的。
可这一次,她睁开眼睛了,却是迷茫的。眼神里根本没什么内容,仿佛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他紧紧抓住她的头:“太后,太后……”
芳菲吃力地看他,觉得眼前一团模糊,总是看不清楚。就连想握住他的手,也一阵一阵的疲倦,根本握不住。
“宏儿……可怜的宏儿……”
她喃喃着,浑身无力,手也无力,只看到孩子的脸——在自己闪烁的视线里焦虑地呐喊。
那是自己的儿子。
某一刻,只认得这一个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是值得牵挂的。
她忽然很想坐起来,穿衣戴帽,骑马射箭,和儿子一起,随意找一个很好很清静的地方,平安喜乐,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是,就连这个意识都是模糊的。
逐渐地,已经开始遗忘。
“太后,太后……”
她恍恍惚惚的,喉头里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觉得疲倦,太疲倦了。仿佛这些日子的心血,已经全部耗空了。
孩子的声音有点颤抖:“太后,你怎么啦?”
“没事……没事……宏儿,太后睡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孩子一直拉着她的手,再看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慈宁宫的大殿。
弘文帝坐在昔日冯太后常坐的地方,米贵妃带着孩子一起跪下,情真意切:“陛下,臣妾闻讯来探望太后。”
弘文帝和颜悦色的:“你们为什么没回平城?”
“这……臣妾有罪……臣妾刚上路,就遇到皇儿发高烧,稍微停留了两天,便遇到雨季,没法赶路,只好折回北武当……请陛下恕罪……”
反击5
弘文帝看着米贵妃一身华丽的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