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46部分阅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让成年儿子随意坐在母亲床前的。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
这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
不然,如何维护亲缘关系的尊严?
道长再也忍不住了,沉声道:“陛下……您这两天太过伤心,还是先回去歇息吧……不要再打扰了太后休息……太后需要静养!”
“静养?她能知道什么?我们就是在这里吵翻了天,她也听不到!”
“陛下……”
“她不需要静养,她需要吵闹,需要声音。”
“陛下……太后毕竟是病人……”道长勉强着,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最好不要打扰!”
公然留宿慈宁宫9
弘文帝冷笑一声,看着道长雪白的脸色。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然知道!
所有人,都对这丝冷笑不寒而栗!
甚至道长,都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那是一种锐利的杀气!比先帝更加恐怖的杀气。弘文帝,其实是一头狼,长期潜伏在雪地里,可是,一旦受伤了,爆发了,他反扑起来,胜过十头猛虎。
弘文帝还是坐在床上,而且,往里挪了挪。那是冯太后的床。
他的身子,几乎完全挨着冯太后,甚至一只手,还伸进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那是隔着冯太后的头,几乎是从她的脸上,到儿子的脸上。
仿佛已经忘却了周围的人,忘却了悠悠之口,忘却了自己将会被钉上耻辱的柱子,永世不得翻身。只忽然记起,黑暗来了,人人都是害怕黑暗的。就如自己当初生命的时候,垂危的时候,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明白的那种渴望——有人陪伴,有人照顾,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难道她就不需要么?
难道自己就不能拉住她的手么?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道长忍无可忍:“陛下,您真的不能再打扰太后了……她这样得不到休息……”
“打扰?朕这是打扰么?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谁再多一言半句,朕就立即杀了你们!朕受够了,朕已经忍耐了一辈子了……滚,都滚出去……”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就退出去。
唯有通灵道长站在旁边,纹丝不动,他满头白发,凛然不惧:“陛下,请你自重!这是太后寝宫!”
他冷笑着,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神情:“太后寝宫又能如何?道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芳菲是朕的什么人?你不知道朕和她的关系?”
道长心里一震,但见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公然留宿慈宁宫10
道长心里一震,但见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忽然很恐惧!不,不要说出来!
纵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能说出来。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
人生活在社会上,在人群里,要面对的不是天地,也不只是你我——只要大众不知道就行了。
“陛下……你冷静一点……”
“朕已经冷静一辈子了……就是因为朕这该死的冷静,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弘文帝忽然崩溃了,眼泪从早已干涩的眼眶里流出来:“朕这一辈子都在畏手畏脚……太子府的时候是这样!宏儿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辈子,就从未随心所欲过。不,朕绝不会再冷静了,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想再忍耐了……朕受够了,已经彻底受够了……”
通灵道长,何曾不知晓这一切?
如果不是压抑得这么厉害,弘文帝,他岂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此时的弘文帝,已经完全如一个凶残的暴君了,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半点的劝说和意见。
每个人,怕的不是顺境,而是绝境,到了绝境,便无所顾忌,一切都敢于豁出去了。
“道长,你今日也别劝我了,我没什么好损失的了。你出去吧,我已经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你如果看不惯,你如果认为我败坏了先帝的名声,就一刀杀了我!”
他眼神疯狂,咆哮连连,势如疯虎。
道长长叹一声。
“道长,她若是死了,我就把命赔给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离开了。日后,纵然史书如何地鞭挞我,将我形容为一个乱囵败德的禽兽,我都无所谓!”
道长无言可答。
却听得孩子的声音,充满了哀求:“道长爷爷……我想和父皇一起陪着太后……您让父皇在这里吧……”
公然留宿慈宁宫11
孩子还不懂得人世的许多无可奈何,更不会在乎世人的眼光,人言的可畏。不,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根本不想明白。他只知道,自己需要温情,太后需要温情。唯有自己的父皇,才能撑起这一片天。
“道长爷爷,就让父皇在这里吧……宏儿好害怕,太后也很害怕,我们都要父皇在一起……”
通灵道长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把门彻底关上了。
门外,宫女们,太监们,寸步也不敢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按照弘文帝这样的态度下去,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一再地叹息,茫然无头无绪。
甚至不敢想象另一个可怜的人——可怜的先帝。
先帝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了太后的性命殚精竭虑。现在,他为了找一款解毒的药,亲自出马,为了她的生死而奔波着。谁敢告诉他,他的儿子弘文帝,已经公然上了冯太后的床?
当今皇帝和太后,同床共枕,成何体统?
但是,弘文帝已经疯了,对任何伦理道德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无计可施,愁得白头发都差点变黑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向——先帝,交代!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人是高兴的。
那是宏儿。
这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觉得高兴,而且安全。处于风雨飘渺之中的孩子,终于躺在太后的怀里,旁边就是父皇。是父皇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太后,搂着自己。
终究,还是一个男人,才能让孩子觉得安全可靠。
他凝视着自己的父皇,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暖暖的幸福:“父皇……你说,太后多久才会醒呀?”
弘文帝也凝视着儿子:“别急。一会儿就会醒了。宏儿,你先休息,等太后醒了,父皇就叫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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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真的很放心了,头软软地放在枕头上,眼睛又黑又亮,但觉太后的手,也变得很暖和了。他紧紧握住太后的手,看到自己的父皇,也握住太后的手,一家人——真正像一家人的样子了!
他小小的心里,恍恍惚惚,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得不是那么彻底,可是,却知道那种感觉——就如自己三岁之前的那种感觉,看到太后和父皇一起吃饭,一起谈笑风生,一起抱自己玩儿,逗弄自己,去湖边踏青……
只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久违得他差点完全忘记了。
现在,竟然死灰复燃。
比最初的记忆更加清晰。
他喜欢变成这样。因为,这样子,他便觉得自己那么受到宠爱。
心里一旦不那么害怕了,话就多起来了,他小声地在被窝里说话:“父皇,那天太后摔下去后,也是这样很久很久都不醒来……那时,宏儿好害怕,好希望父皇也在身边陪着……”
弘文帝暗叹一声,那样的凶险,又岂能比得上今日的凶险?他柔声道:“别怕。以后,父皇都会陪着你们。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了!”
孩子惊喜地问:“真的么?不回平城了么?”
“等太后醒来做决定吧。她喜欢这里,我们就留在这里。她要去平城玩,我们就和她一起去。”
孩子惊喜地抬起头,在父皇脸上亲一下:“父皇,你真好。你又会像以前那样疼爱宏儿么?”
他的声音温和得出奇:“好孩子。你一辈子都是父皇的好儿子。没有人比得上你。任何人都不如你。放心吧。”
孩子心满意足,那么骄傲,依偎着自己的父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了。
弘文帝也觉得疲倦。
但是,他的眼睛没有很快闭上,只是在暗夜的烛光下,看怀里的女人惨白的脸。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死的还是活的。
公然留宿慈宁宫13
也根本就不去想这个问题。
方明白,这一刻,是自己期盼了许久许久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就如正常人的夫妻,父子一般。
那是自己的妻子!
是从哪个醉酒之夜就开始的固执的念头。到她的怀孕,到宏儿的出生,甚至到后来的决裂……他都丝毫也不曾动摇过这个念头。
痛苦的是,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不向着自己;
痛苦的是,为什么自己的妻子,总是超越了妻子的范围——她仿佛在继承父皇的意志,继承天下的大业——只偏偏不是自己的妻子!
她不爱自己,从来没有允许过自己这样躺在她的身边。
就连她怀孕待产,行动艰难的那些日子,她都不许自己呆在她的床上——只能让自己厚着脸皮,在一侧的床榻。
永远没法这样真正的毫无距离,清醒而明白的拥抱。
也只有在她这样完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自己才敢真正像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丈夫了!
就连父皇的阴影,都彻底不放在眼里了。
甚至儿子,他都顾不得了。
小小的孩子,他其实是明白的。所以,他从来不曾问过自己的妈妈是谁。因为,他一直知道是谁。
不然,谁会那样深切的关爱,怜悯?谁会那样舍命救护,殚精竭虑?
他也不懂得世俗的道德,只知道,只希望,自己最喜欢的人,要在一起,才安全。
弘文帝从此公然留宿慈宁宫,没有躲避任何人的耳目。
但是,谁敢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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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和怜悯1
弘文帝从此公然留宿慈宁宫,没有躲避任何人的耳目。
但是,谁敢多言半句?
而凡是闻声来探望的大臣们,宗亲们,全被限制在外,到后来,弘文帝心烦起来,干脆将他们完全限制在半山腰的大臣居住地,再也不许踏上来半步。
一时间,猜忌声四起,众臣都忧心忡忡,冯太后中毒,生死不知,陛下又不提到底何时回到平城,到后来追问多了,便下令就地呆着,一应事情,暂由京兆王处理。
这一日,弘文帝秘密召见了东阳王和京兆王两位老王爷。
二人终于见到弘文帝,但见弘文帝的神色,都吓了一跳。弘文帝面如死灰,但是,神情十分镇定而平淡,只淡淡道:“二位王爷也许都知道了,太后中毒了。”
京兆王急忙道:“这是李欣和朱钧两个逆贼所为,已经全部抓获,只等处决了。”
东阳王也说:“李欣这厮不知好歹,反而恩将仇报,陷陛下于不义之地……”
弘文帝摇摇头,不是他们陷自己于不义之地,是自己早就在不义之地了。
二人虽然见他憔悴,但是,看不出他的灰心绝望之色,也拿不准弘文帝在此事上,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态度。是全力抢救冯太后做做“儿子”的样子给大家看,还是有别的原因?
二人不敢轻易下判断,只各自在心里嘀咕。
没道理,冯太后和弘文帝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他反而对冯太后之死,充满悲哀?难道这不是他所渴望的?
当然没有人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甚至连起码的表露都不敢。
伴君如伴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欣和朱钧的株连九族,仍在眼前。
“二位王爷暂时处理朝中大事,除了前线军事外,其他的暂时不必禀报朕。”
“是。”
二人退下。
理解和怜悯2
当然早有鲜卑贵族或者汉族大臣,都在打望相关的消息。尤其是陆泰。这一日,便硬着头皮去京兆王的府邸拜会。
名义上是拜会,当然是为了打探消息。
京兆王是何许人也?一听得陆泰来了,又知道他是这一次诛杀李欣,举报李欣的“功臣”,知道里面必然有蹊跷,本是不欲和他见面,但禁不住陆泰苦求,便答应让他入内。
二人在密室里坐定。
陆泰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冯太后醒了没有?”
京兆王摇摇头:“看样子很难。已经昏迷了快两天了。”
陆泰眼里露出惊惧之色,如果冯太后醒不来,自己的小命怎么办?可是,如果醒来了,又不见得就能饶恕自己。
他的心情之复杂,完全在众人之上。而且,众人被绑架,滞留北武当,当然是弘文帝出于安全考虑,怕回了平城,激发不必要的事变。
京兆王这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泰见他完全不知情,当然不会回答他,没商量几句,就回去了。这一回去,立即召集了自己的几名亲信。
当大家听得冯太后没有醒来时,他的谋士就笑了:“大人不必担忧。冯太后不醒来,是大好事啊。”
陆泰怒道:“那个女人死了,我的命怎么办?”
“大人此言差矣。如今陛下朝朝暮暮守在慈宁宫,无外乎是告诉世人,他对冯太后一片孝心,无可指责而已。大人想想,陛下杀死李奕,又放了李欣,然后又是李欣下毒杀死冯太后……这一切,就算是冯太后醒来,就能一笔勾销?陛下现在不过是做作高姿态而已。我估计,冯太后根本就醒不了了……如果她就此一命呜呼,替罪羊李欣和朱钧为她殉葬,这是必然的;但是,跟你大人有什么相干?陛下应该绝不会扩大打击面。她真正死了,大人才能平安无虞……”
理解和怜悯3
陆泰大喜过望:“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个女人要是活着,迟早会挑我的刺,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如果死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谋士低声道:“大人应该关心的是陛下对小太子的态度……”
陆泰又是一喜,不以为然:“冯太后一死,小太子还算得了什么?小太子的生母早已被处死了,外戚没有任何依靠;而据我所知,米贵妃很可能会做皇后。子以母贵,如果米贵妃做了皇后娘娘,她的儿子便是嫡子,当然就有资格做太子了……”
“既然如此,不妨叫米贵妃娘娘早作准备。大人想必也知道,睿亲王,对于皇族来说,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我北国历史上,有两位皇帝都是以睿亲王的身份登基的;甚至包括先帝,也是最早获封睿亲王,后来才做太子的……”
陆泰越听越是惊喜,他见弘文帝滞留慈宁宫,怕的便是弘文帝真的担心冯太后的死生。毕竟,弘文帝前几年和冯太后的关系是很不错的。现在方如释重负,弘文帝,毕竟是鲜卑人的皇帝,怎么可能真正挂心那个女人的死生?
他所担心的——或者说,他所表演的,无非是一个儿子——对庶母的“孝道”而已。
只要这一关一过,天下,自然就成了鲜卑人的天下。
由此,弘文帝的一切荒诞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做戏!
这是他们对这个韬光养晦的鲜卑皇帝的唯一解读——滞留在慈宁宫,是为了做戏。
这也是鲜卑贵族们所乐于看到,也乐于接受的。
如果冯太后一方马上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那么,做做戏,其实也无关紧要。
所以,竟然没有人认为弘文帝有什么不妥。
弘文帝自己当然也不曾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妥。
这已经是冯太后昏迷的第三个夜晚了。
理解和怜悯4
弘文帝自己当然也不曾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妥。
这已经是冯太后昏迷的第三个夜晚了。
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也没恶化。但是,宏儿已经熬不住了,对父皇的“太后马上就会醒来”的空泛的安慰已经不相信了。
到天色渐黑的时候,他还是不见太后醒来时,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弘文帝心乱如麻,也逐渐地失去了分寸。见儿子一哭,更是焦虑,只拉住儿子的手,连安慰他也没法。
孩子哭了好一会儿,听得小小的通报声,正是道长来了。
他如见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放开父皇的手,跑上去:“道长爷爷,快看太后……太后要醒了么?”
“贫道一定尽力而为。小殿下,你放心吧。”
道长满脸凝重,来到冯太后的床前,仔细地看她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叹道:“幸亏贫道提早得知了消息,叫人给她服用了一种参茶,所以,毒素才不曾入侵心肺。”
弘文帝一喜:“道长的意思是说?”
道长摇摇头,当日得知消息后,便安排做事最可靠的李冲留在慈宁宫,李冲替冯太后上的茶水,都是精心炮制的,这一点,冯太后本人都不知道。因为,以她的脾气,知道了必然不肯喝。李冲这些日子行走慈宁宫,已经非常了解她了,所以,便略略做了一些手脚。本以为,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
却不料,她最终还是自服毒药,一时急毒攻心,哪里能够解救得了?
道长从怀里拿出一味药来。是很古怪的一种解毒剂,十分珍罕。
弘文帝急忙问:“道长,这是什么?”
道长看着他,神色十分奇怪:“陛下,老道要单独施救了。陛下可否避开一二?”
弘文帝大怒:“什么施救不许旁人观看?”
“陛下息怒,小殿下可以留下。”
理解和怜悯5
弘文帝更是震怒,道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婉转要把自己逐出冯太后的房间。他心里怒极,可是,又无可奈何,总不成把通灵道长也杀了。而且,此时他反而投鼠忌器,生怕一不小心,道长不肯救了,那如何是好?
只要能救醒芳菲,自己忍耐一时,又算得了什么?
他悻悻地转过头去:“只要朕避开,太后就能获救了?”
道长见他竟然答应出去,心里也略略欣慰,为了让他好过一点,还是解释道:“这味药,最怕的是病人受到刺激。如果太后睁开眼睛,她必然是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最最想见之人。如果不是,则会失望受到刺激,副作用就会很大……”
弘文帝冷笑一声,这是什么鬼话?
明明就是他为了保护父皇的名声,不要自己在冯太后的寝宫留宿而已。
他此时也没法和道长对抗,只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先出去。”
道长松一口气。
只要今夜弘文帝不再进来,如果冯太后醒了,他便终生没有机会再躺在这张床上了——这样,当然是极大地触怒君王,道长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事到如今,看到这味来之不易的药材——这可是先帝辛辛苦苦去找回来的。
是在北武当的后山,猛虎群出没的地方寻找回来的。
当时,道长不敢太过出动人员,甚至连弘文帝也不曾禀报,只是暗地里和罗迦商议了拯救的方案。是罗迦亲自率人去寻了药材回来。
先帝为了救冯太后,不惜一切代价;难道救活了的目的便是让他的儿子轻薄的?
所以,道长才不惜触犯龙颜,明知弘文帝会暗地里震怒,也顾不得了。
唯有宏儿在一边惊奇地看着道长,一看到父皇出去,门关上了,才悄悄地问:“道长,这样就能救活太后么?”
“贫道尽力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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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对这个孩子,当然语气就不同了,十分温和:“小殿下,你陪着太后,一直不要离开……对,就挨着太后,等太后一醒来,你第一个就可以知道了……”
儿子之于母亲,那是极大的挂念,有些时候,远远比良药的力量更大。尤其,冯太后对儿子十分怜惜,这些年,正是为了儿子,才和弘文帝走到了这个地步。
孩子很是困惑,本是想问问,为什么父皇就不许在里面呢?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懂事地没有问出口,只静静地看道长施救。
先是服药,然后,是一种长长的针灸。
针灸下去,一些|岤道便有血出来。这和昨日不一样,已经是红的血了。孩子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只是睁大眼睛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长放下银针,满头大汗。
孩子低声地问:“太后要醒了么?”
道长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仔细地看了冯太后的眼皮,脉搏,这才说:“也许,明日就会醒来。”
孩子喜出望外:“真的么?”
“也许吧。”
道长爷爷说也许,几乎就是肯定了。孩子欢呼,可是,还没等道长叮嘱,立即闭了嘴巴,悄声道:“哦,宏儿不闹太后……”
道长笑起来,温和地拍拍孩子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神,暗叹一声。人说子不类父——小殿下的确就不像他的父亲——他几乎都是弘文帝的优点,而弘文帝身上的缺点,一点也看不到。
孩子见他满头大汗,急忙从旁边拿一块帕子给他:“道长爷爷,您辛苦啦。”
道长更是欣慰,忽然压低了声音:“小殿下,你知道这灵药是哪里来的?”
孩子好奇地问:“哪里?”
道长喟叹一声,语气如在耳语:“正是上次救了你和太后的那位老神仙送的。”
“是他?”孩子又惊又喜。
理解和怜悯7
“嘘,宏儿,切忌,此事万勿声张。那位老神仙,并不想和外人打交道。如果别人知道了,都去找他,打扰了他的清修,那该怎么办?”
孩子迫不及待:“父皇也不告诉么?”
“你父皇也最好不说。”
孩子早已知道神仙做法怪异,倒也不以为奇。
二人谈话间,冯太后当然没有那么快醒来。但是,外面的弘文帝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站在外面的廊庑之间,看秋日的藤蔓花开得十分鲜艳。脑子里乱糟糟的,随手摘下一支藤蔓花。
这株藤蔓,他还记得是宏儿一岁的时候,自己派人在慈宁宫种下的,不几年,便成为了巨大的花架子。
还有藤蔓下的秋千,一些小木马,木牛,可以让她们母子并坐的摇摇椅。
只有波斯猫不见了!
他亲眼看到波斯猫在自己面前,命丧当场。
他在摇摇椅上坐下,天气凉了,木椅子显得很冰冷。
也因为这冰冷,更是觉得四处都是芳菲的气息——仿佛那些流年似水的日子,从来不曾走远。
他竟然痴了。
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放弃的呢?
或者说,是何时开始灰心的呢?
廊庑下面的灯光黯淡,一面青菱花镜里,他看到自己的头发——和人一样是灰的。
仿佛对过去岁月的一种告别。
人到中年,岁月蹉跎,此生,到底还能有几年能够蹉跎下去的?
他忽然跳起来,大步就往里走。
径直推开了门,正遇到通灵道长出来。
“陛下……”
他淡淡地:“道长,你也没法劝阻朕了。朕是不会听的。”
“陛下!”
这时,宏儿正坐在太后身边的软椅子上,小小的孩子困了,正在椅子上睡着了,根本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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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看着通灵道长的眼光,一点也没有躲闪,淡淡道:“朕命都不惮拿来赔她,还怕别人的风言风语?”
“!!!!”
弘文帝的目光看向宏儿,仿佛是自己最大最厉害的一把武器,面不改色:“道长,你一直是知道真相的!宏儿,朕和她已经有了宏儿。这是我们鲜卑人的习性,朕就算是有愧于先皇,也不愿意再懦弱退让了!道长,你们汉人要怎么评论,朕管不了!但是,朕是鲜卑人!一切的做法,便按照鲜卑人的习惯了。”
道长根本无法回答。
“道长,朕多谢你救了她。这次,她若能醒来,朕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令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道长无言,默默地退下。
君命难为!
什么叫君命难违?此时,还有谁能阻挡弘文帝呢?
弘文帝亲自关了门,宫女们,太监们,御医们,全部都在门外守着。屋子里,顷刻间彻底安静下来。
弘文帝慢慢走到孩子面前,孩子还蜷缩在软椅上,身上盖着小被子,睡得正熟。弘文帝看着孩子疲倦的眼神,这些天来,不止大人,孩子也倦了。因为,他比大人更加不分昼夜地守在太后身边。
除了小孩子,谁能最最害怕母亲的生死不明呢?
除了小孩子,谁能真正痛心母亲的离开这个世界?纵然是成年的儿女,他们大了,无需照顾了,都不会这样悲痛。
唯有小孩子!
母亲没了,天就塌了。
弘文帝伸手抱他。孩子醒了,揉揉惺忪的眼睛:“父皇……太后醒了么?”
“好孩子,就快醒了。我们先休息,等宏儿一觉醒来,太后就醒了。”
弘文帝柔声安慰孩子,将他的外衣脱掉,抱了他放到芳菲身边。孩子非常开心,小手紧紧抓住太后的手,觉得那么温暖,然后,看父皇也躺下来。
理解和怜悯9
弘文帝灭了灯,孩子在被窝里悄悄地说话:“父皇,道长爷爷说,太后明日就可能醒来呢。”
“宏儿,太后肯定能醒的,一定能。”他顿了顿,才说,“宏儿,太后好了后,你最想做什么?”
孩子小小的兴奋起来:“我想和太后去银月湖边玩儿,还要打猎……”他犹豫一下才问,“父皇,您和我们一起去么?”
“当然!!等太后一好,父皇就带你们去玩儿。父皇还会带你们去北武当山下一个好玩的地方,亲手做烤羊肉给你们吃……”
“真的么?”
“真的!!”
弘文帝不知是在回答儿子,还是在回答自己的心:“宏儿,父皇以前错过了许多事情,在好多事情上都犹豫不决。你记住,日后你做了皇帝,什么事情都要当机立断……”
“父皇,什么是当机立断呀?”
弘文帝想了想才回答:“就比如,如果你们想去打猎,父皇就该陪着你和太后,不怕别人的议论和流言蜚语。”
“为什么父皇陪着太后和宏儿,就会有流言蜚语?”
弘文帝答不上来,也无法回答,良久,才微微一笑:“宏儿,以后不会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孩子还是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但是,却没法继续问下去,因为父皇已经开口了:“宏儿,好好睡吧,睡吧。明日早上你醒了,就真正能看到太后醒了。”
孩子充满了希望,依偎在太后的身边。有时,太后乌黑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扫在他的面颊上,他也不移开,很快便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弘文帝却彻夜难眠。
这些天,他从未真正安寝过,眼睛在黑夜里睁得十分血红。心里却奇异地平静而镇定。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怀里女人温暖的身子和温暖的气息——这几日,竟然是人生里最最甜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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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夜里柔声道:“芳菲,以后,我们再也不赌气了,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芳菲,以后你想做什么都行。就像以前一样,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好不好?我是弘啊……是你的弘!你忘了么?”
忘了么?也许没有吧。
他在黑夜里,前程往事,历历在心。逃亡的少女,回来诊治自己的少女,被打入冷宫终日哭泣等死的少女……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等死,病入膏肓。
他悚然心惊,两个人之间,错过了多少的美好情谊啊!
当初送她出冷宫的时候准备的金匣子。
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淡忘的呢?
他忽然兴奋起来,立即起身出去。孩子感觉到了他的离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惊讶地小声问:“父皇,你为什么要走呀?”
小小的孩子,因为太多的害怕,也变得那么敏感。弘文帝停下脚步,转身回去摸摸儿子的小脸,柔声道:“宏儿别怕,父皇出去给太后拿一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孩子这才放了心,看灯光再次亮起。他等着,不一会儿,父皇就回来了。
他惊讶地看着父皇拿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匣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
弘文帝来到床上坐下,见儿子也坐起来,就拉了被子替他捂好。孩子惊奇地问:“父皇,你拿金子干什么?”
他也微微兴奋:“这是给太后的。”
“为什么呀?”
弘文帝笑起来:“宏儿,你猜猜,父皇认识太后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快15年了。”
“这么久了啊?”
弘文帝兴致勃勃的:“是啊。那时,太后才十八岁呢。每天穿一件白色的衣服,非常漂亮……哦,宏儿,父皇从未见过比太后更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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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急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太后很漂亮。”
“宏儿,你知道太后的名字么?太后的名字也很漂亮……”
宏儿悄悄地笑,他听见过的,多次听见父皇叫太后的名字。
“芳菲?对吧?”
“对,太后叫芳菲。好听吧?”
“很好听。宏儿很喜欢。”孩子狡黠地,还是忍不住说出来:“父皇,宏儿听你叫过呢,叫过好多次了……”
只要父皇叫太后的名字的时候,便表示他们的关系很好。不然,父皇发怒的时候,便总是叫冯太后的!
一个称谓的变迁,便可以体现出多少的情感纠葛!
弘文帝笑眯眯的:“太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长大,她刚刚到外面吃饭的时候,连要付钱都不知道……”
孩子惊奇地问:“真的么?”
“真的。太后第一次出远门,父皇给她准备了许多金子。但是,她在路上就和一位叫安特烈的王子把金子弄掉了……后来,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在外面吃饭,住店,都需要金子……”
“安特烈王子?父皇,我知道这个人。太后给我讲过。太后说,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太后说,安特烈王子现在和他的族人,占据了北部最广大的草原,雪山……”
“是啊。父皇也好久没见到安特烈王子了……哦,不,宏儿,安特烈现在是国王了,不是王子了。”
孩子追问:“太后不知道吃饭要付钱,那么,谁给她付钱呢?”
弘文帝脸上满是笑意:“当然是父皇了。父皇知道后,就悄悄地给她准备了许多金子,放在一个匣子里,这样,她每次出门的时候,就会有金子用了……”
孩子觉得不对劲,不该是先帝爷爷准备的么?
但是,他可不会和自己的父皇作对。因为,亲眼看到父皇拿出匣子呢。
理解和怜悯12
“宏儿,等太后醒了,我们就一起下山玩儿。到时,太后就会给你买许多好东西。现在,她已经有许多金子了,想买什么都可以……”
他和儿子说话,眼里却满是昔日温柔的场景,一幕一幕,是穿着淡绿色衫子的芳菲,是穿着白色衫子的芳菲,是穿着乌黑衣裳,马尾巴高高扎起来的芳菲……是太子府里充满温柔情意,给自己摘板栗的芳菲。
“宏儿,你吃过栗子么?”
“吃过。那个有毛刺,很难弄耶。太后说,我们吃的是剥好的栗子。冬天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热乎乎的炒栗子啦。”
“呵,父皇也喜欢吃。有一年,父皇生病了,想吃栗子,太后就去帮我摘了许多……”
孩子在黑夜里静静地听着,从被子里看着父皇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温存,那么充满了力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这样呢!
弘文帝却谈性甚浓,“当年,都是太后亲自照顾父皇,每天都做许多好吃的,白切鸡,猪肝粥,各种各样的糕点……”他甚至很是得意,微微一点儿炫耀的口吻,“还有拔丝苹果,宏儿,父皇很早就吃过了……当年,太后总是换着花样给我做东西吃,一日三餐,从来不会重复的,只要我开心,她无论什么都会做。”
孩子好生惊奇:“真的么?”
“当然了!”弘文帝的语气甚是骄傲:“宏儿今日吃过的一切,以前太后都为父皇做过。是先帝爷爷后来不许,她才没有继续做的……”
“为什么先帝爷爷会不允许?”
弘文帝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心里压抑的愤怒,委屈,被掠夺的痛苦——正是这样的蹉跎岁月,自己的错误,父皇的错误……自己一步退让,父皇一步紧逼——然后,一切便不同了!
一辈子的岁月,便蹉跎了。此后,一步错,步步错,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理解和怜悯13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内心的痛苦,简直难以抑制,仿佛一座活跃的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事到如今,自己竟然只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只能对自己的儿子倾诉!获得小小的安慰,小小的支持。
世人的目光都可以置之不理。
只是希望儿子能体谅自己。
第一次如此急切地希望争取同盟——争取儿子的同情和怜悯和理解。
只要儿子同意了,什么人自己都不管了。
弘文帝,曾几何时,到了如此脆弱的地步?
“父皇,先帝爷爷为什么不允许啊?”
孩子还在追问。他却无言以答。
许久,他才问:“宏儿,若是日后,父皇都和太后这样……你,会同意么?”
孩子惊奇极了:“这……父皇,当然!宏儿希望父皇和太后一直这样要好。”
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弘文帝如释重负,泪如雨下。只抚摸儿子的头,忽然对儿子充满了感激之情——感激啊!他柔声道:“宏儿乖,好好睡觉吧。你醒了,太后就醒了。”
孩子也察觉了父皇脸上的痛苦之色,没有再问下去,他也困了,打着呵欠,一会儿就睡着了。
万籁俱寂。
只有身边的女人和孩子。
弘文帝在黑夜里,忽然情难自禁,伸出手去,紧紧地,紧紧地将女人抱起来,让她全部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得那么分明,她侧身躺在自己的怀里,感觉不到呼吸,但是,身子是温暖的。甚至她身上那种轻薄的柔软的睡衣。
他紧紧搂住她,不可遏制,忽然泪流满面:“芳菲……芳菲……你要是醒了,能原谅我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无声,黑夜,仿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内心深处在自言自语。然后,是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融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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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后的反击1
他紧紧搂住她,不可遏制,忽然泪流满面:“芳菲……芳菲……你要是醒了,能原谅我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无声,黑夜,仿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内心深处在自言自语。然后,是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融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淋碎。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害怕过?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伤心欲绝?
她宁愿死——她宁愿死去,也要跟自己决裂;而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因为那时已经吓傻了,波斯猫一死,他就傻了,